「所向無敵嗎……」禮堂後台,甫排完戲的康齊聽完好友提及甘紗美的相關背景,扣好衣扣,若有所思地問:「那我昨天還能活著走出那裡,是她開恩放過我了?」抑或瞧不起他如此孱弱,根本不值得她動手?
「你做了什麼讓她生氣嗎?」汪懷瑋正忙著洗掉臉上的妝。
康齊白他一眼,「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生氣的應該是我吧?!」
「啊。」他憨憨地笑答:「那時候雙芸要回去了,我就……」
「她說要回去,你就把我丟著不管?」放他一個人應付黑道女魔頭!「好你個見色忘友,汪懷瑋?」
「我已經說了對不起嘛。」喔喔,又來了,頭皮上好像有剃刀在刮來刮去。
「我趕著去補習,明天到學校再跟你算帳。」康齊背起書包,離開禮堂後台。
甘紗美,阿美子,黑道中有名的人物。
看新聞報導,黑道就是一臉橫肉、身上全是刺青,還有滿口檳榔荼毒過的髒牙,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種。
而她讓他見識到另一種邊緣:並不粗鄙,而是一種遊走在生死夾縫之間,被淬煉過的剌悍,有著不可摧撓的堅強。
她無疑是屬於領導階層,即使動怒也會克制,不會隨便對一般人動手,否則當時他在球檯上贏了她,換作對手是一般的太妹、混混,可能早將他拖去埋了。
他不自覺伸手進口袋,捏住那個銀色煙盒。冷硬的觸感,像她的眼神。
她與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待補完習已經九點多了,康齊離開補習班,沿著騎樓走往附近自家開的醫院。
他的家族中,各代有許多人都是醫生,聯合開了私人醫院,目前由他祖父掌管。康齊習慣在補習完後前往醫院,和忙了一晚的父親一起回家。
他慢慢走著,逐漸離開熱鬧的街道,打算抄近路。只是一轉進暗巷,赫見眼前三男兩女──
「快,錢拿出來。」甘紗美嚼著口香糖,折刀抵在眼前年輕男子的喉嚨上。
「阿美子,你少管閒事!」一頭挑染長髮的女子尖聲叫著,但怕激怒了甘紗美會一刀切斷她男友喉嚨,不敢太逼近,「我們公平做買賣,你憑什麼要我們把錢給你?!」
旁邊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臉色慘白地發抖,被小理架著。
「憑這裡是我的地盤。」折刀威脅地陷入男子喉嚨幾分,泌出血絲,「要錢,還是要你男人的命,趕快快定。」
「我……」女子還在猶豫,男子已嘶聲道:「給她!快給她!」
女子咬牙,摸出一疊鈔票丟在地上。
甘紗美例齒一笑,「對嘛,命比較重要,命沒了就不能花錢了」
「阿美子。」小理低喚,頭一撇。
甘紗美回頭望去,看見巷口文弱的身影僵硬地駐足。「嗨。」真是巧哪。她瞥了康齊一眼,「晚安。」
康齊愕然看著她放開男子,彎腰撿起那疊鈔票。這不是搶劫嗎?!她和她的同伴竟公然打劫?
忽而、那女子趁機撲向甘紗美,黑夜中似有什麼閃過,「這裡才不是你的也盤!你們沒用的東廣海給老娘小心一點,甘老大不會放過──」
她話還未說完,甘紗美反手一掌就打得她撞到牆上,「東廣海?!」她眸光森冷,逼近女子,「這裡沒有東廣海這種東西,只有廣海盟,而且廣海盟只有一個,老大姓雷不姓甘,你他媽的聽懂了嗎?」右拳揮出,重重打在女子腹上。
女子痛呼一聲摔倒在地,還伴隨著金屬的聲音。
「你?」康齊駭然,原本對她還算不錯的觀感完全破滅,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暴力、搶劫,跟那些下三濫的流氓沒兩樣!「她錢都給你了,你還打人──」
「閉嘴,白癡。」甘紗美揮光如電,一瞥讓他襟聲。
那男子立刻趁機扶起女友,匆匆逃走了。
「小理,東西呢?」
小理揚揚手中的小袋子,示意東西到手,另一手仍架著少年。
甘紗美打開少年的胸前口袋,把鈔票塞進去。「我本來想揍你一頓。」她瞄了神色由鄙夷已轉為愕然的康齊一眼,「不過有人討厭暴力畫面,所以今天放過你。下次想來這裡買藥,先想想『阿美子』三個字,包你什麼藥都不想要了。」
在她示意下,小理遂放開少年。
少年立刻頭也不回地逃出暗巷。
怎麼回事?她把搶來的錢給了別人?!
康齊愣住了,直覺事情也許不如他看到的那麼單純,尤其那個叫小理的少年衣袖上有幾塊深色污漬,看來像是血,而她手肘擦過腰間時,也沾上殷紅液體。
「傷到哪裡?」小理不管自己身上也有數處刀傷,先問主子,繼而瞥見巷口的康齊神色詫異而關切,跨前兩步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沒事。」那女人刺偏了,刀鋒僅擦過腰側,若非她一警覺到痛就縮身,恐怕腰側會開個對穿的洞。甘紗美右手壓在腰上止血,懶洋洋地斜了康齊一眼,「出來散步嗎?」
「你受傷了。」血從她的指縫間滲出,觸目驚心。
「這叫受傷?!」甘紗美低首看了眼,「你還沒看過什麼叫受傷。趕快回去,那女人可能會帶人來,看到你還在這裡,鐵定把你砍成肉醬。」
「你呢?」暗巷的另一頭就是他們康家的醫院,得趕緊帶她治療傷口才行。
「我不想被砍成肉醬,當然也要走啊。」破壞了叔叔的禁藥交易,他想必暴跳如雷,不早點腳底抹油,難道還留著吃子彈?
她邁步從康齊身邊經過,卻被他側身擋住。
他沉聲道:「附近有醫院,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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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急診室病患不多,醫生和護士難得離開診療間,在走廊上閒聊。看見院長的孫子拿著一瓶牛奶走過來,都點頭和他打招呼,待他走到角落病床,才竊竊私語……
「小齊怎麼會有那種朋友?」
「看起來像不良少女欺……」
病床周圍的布簾只拉了一半,露出護士的白衣一角。
康齊掀開布簾走進去,「我拿了熱牛奶……」乍見拉起上衣、露出後腰肌膚的女孩,他突地頓住腳步。
「傷口處理好了,這幾天不要碰水。」護士收好藥物和器具便離開了。
「沒想到你家開醫院。有錢人嘛。」甘紗美對腰上的紗布很不習慣,左看右瞧了半天,才放下上衣。
「有需要可以辦VIP給你,以後你來掛急診優先處理。」難怪她會說今晚那一刀是小傷,因為她背上多得是更大的疤痕,大大小小,舊傷與新傷交疊,看得他心驚。
甘紗美橫他一眼,「不用麻煩了,我不喜歡上醫院。」好一記不著痕跡的冷箭,咒她天天被砍來這裡報到嗎?!
「我給了小理一瓶熱牛奶,這一瓶給你。」
「就一瓶?小氣。沒餅乾麵包可以配嗎?」
他沉下臉,「別不知好歹。」她以為來野餐嗎?
「又不是我叫你拿來的。」她背對著他逕自坐上病床,摸出煙盒,「我討厭牛奶,你自己喝吧。哦,有啤酒的話倒可以來兩罐,我有點熱。」
她是故意要激怒他嗎?他面無表情地回敬一句:「這裡是醫院,禁煙。」
她拿煙的手指僵在半空中,一秒後照樣送到唇畔刁住,轉過身,齜牙對他做個「你很囉唆」的表情,倒是沒掏出打火機來。
「你每天都過得這麼刺激嗎?」
「最近比較忙啦。」真正刺激的還沒上場呢。
「因為你叔叔的事?」關於兩個廣海盟的事,他也聽過一些,剛才聽她提及廣海盟,想必適才那三個人和她叔叔有關。
「你這種人也會注意幫派?」
「你們常常上新聞,很難不注意到。」她分明是刻意做出誇大的驚訝表倩,譏嘲他這小老百姓竟妄想跟她閒聊黑道的是非恩仇,他怒火陡生,刻意曲解那三個人的來歷,「新聞說,你們械鬥的時候常常波及無辜的路人?剛才那三個人不會也是不幸捲入你們之間的炮灰吧?!」
她倏地回過頭,黑眸鎖住他。
無須言語,單是這樣一個冰冷銳利的眼神,又教他怦然起來。他說服自己那是因為他的嫉妒又在作祟,硬是維持住臉上的冷然,以目光與她較勁。
以為她會勃然大怒,過來給他幾拳,她卻從口袋摸出一個袋子,是那個叫小理的從那少年身上搶來的。
「知道這是什麼?」袋子裡還有個小袋子,裝著色彩繽紛的顆粒。
康齊脫口而出:「糖果。」不對,看起來像藥……他忽地了悟,低語:「是毒品?」
「搖頭丸。」她收起袋子,「那對男女是毒販,幫我叔叔販毒。他們專門找像你這樣的高中生,或是年紀更小的國中生,先免費供給他們用,等他們上癮以後,再利用他們去販毒。很老套的方法,但是有用,靠學生賺錢很快。」
「剛才那個男生,也是……」
「也是一個被毒品控制的小鬼。他不是第一次被我看到在跟我叔叔的人買毒品了,扁他也沒有用,已經上癮了,只要有藥給他,叫他殺人他都肯。」對付叔叔的行動就在這幾天了,最好是避免打草驚蛇,但實在看不過去,才會出手干預。
若非為了護著那孩子,她和小理也不會掛綵。
所以她是阻止了毒品交易?「我以為對黑道的人而言,販賣毒品是基本事業。」
「我叔叔是,我不是。」她寒冰般的睜光掃過他,斬釘截鐵地說:「你最好搞清楚,我跟我叔叔不一樣。你再把我跟他當成同一種人,我會揍得你三個月站不起來。」習慣性要吐出煙霧,手指挾開煙才想到煙根本沒點,她低咒了聲。
他顯然碰到她的忌諱了。他默然打開牛奶盒,送到她面前,算是賠罪,「你為什麼反對販毒?」
她瞪著紙盒,幾秒後才接過來,「原則問題。一般人看黑道,都覺得我們是壞人,但我們也有自己的原則,我爸的第一原則就是不販毒,他說這是不歸路,買的人和賣的人都會被害死。」
「既然是你父親的原則,你叔叔怎麼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我叔叔只想要錢。不能幫他賺錢的都是垃圾,我爸的原則讓他少賺了很多,是垃圾中的垃圾,所以他離開我們,自己另外搞一個幫派,才能賺黑心錢賺到爽。」完全背離了她父親的信念,竟還有臉掛上廣海盟的招牌,總有一天她會打得他在道上再也抬不起頭來!
「你們不賺黑心錢,靠什麼過活?」他對黑道所知無多,只想得到賭博電玩、特種行業。
「我們有土地,有房子出租,也有酒店和舞廳,那天你去的撞球場也是我們的;另外有些特種營業要跟我們拉關係,自己交錢來,我們也會偶爾去巡一巡。說到酒店嘛,」她忽而湊近他的臉細細端詳,笑瞇了眼,「你有興趣嗎?」
康齊一忙,「興趣?」
「我可以介紹你去。很簡單,只要陪客人聊天就好了,酒量可以練,我們單純經營,你不需要擔心出場的問題,憑你這張臉,一個晚上的小費就夠你買兩台BMW……」
「我是男的!」她竟拿他的外表來消遣!康齊氣紅了臉,「你他媽的瞎了嗎?跟你說過我是男的?」
「男的才好啊!」甘紗美像挖到寶似的興奮擊掌,「可以當女人用又可以當男人,一魚兩吃!你不知道嗎,有些客人就特別喜歡你這種像女人的男人……」
「我是男的!」康齊咆哮:「我像女人與你無關!你以為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很有趣嗎?你媽沒告訴你什麼叫做禮貌嗎?也許你這種人根本連『禮貌』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我警告你,你他媽再講一個字,我會──」
「會怎樣?會動手揍我?開車撞扁我?還是要把我分屍丟到海裡?」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並未動怒,只是斂住嘻笑神色,冷靜看著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拿出來講有什麼用?!或是這樣大吼大叫地擂狠話,讓你覺得比較像男人?」
「你……」他滿腔怒火頓時發作不出,惱怒地撇過頭,「既然你知道我在意什麼,就不該故意拿來開玩笑。」
「不准旁人提,你就會比較像男人嗎?你愈是逃避,只會愈引起別人的注意;你拚命表現得像男的,也不會改變你像女生的事實。」
那天打撞球時她就看出來了,他非常在意別人把他當女的,更厭惡因為女性化的外表所帶來的「柔弱」、「沒有用」等種種聯想,因而一有人踩到他這痛處,就非得立刻張開一身的刺,刺得對方啞口無言不可,卻沒想到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容易衝動,就跟她一樣。
康齊冷哼:「所以我就該認命被嘲笑,不能反擊?」
「我沒這樣講,但反擊也要看方法。你走在路上,有男人叫你一聲『小妹妹』,你馬上回他一句三字經,吃虧的是誰?像女人不會死,是你的態度會害死你。」
「什麼時候你有資格教訓我了?」
媽的,她阿美子難得說出這麼有智慧的一番道理來,這頑劣的傢伙竟然一臉不想聽的鳥樣!
她捺住性子,右臂一伸攬住他肩頭,「這不是教訓你,是提醒你!你就是長這樣,與其鑽牛角尖,為了人家幾句話就生氣,拚命想用你沒有的東西來證明你自己,不如想想怎麼在別的地方求表現,不是嗎?」
「我沒有的東西,是指什麼?」毫無距離的身體太過親密,令他不自在,加上可以料想到答案有多殘酷,他的臉色加倍難看。
男子氣概!但這四個字一說出來,他恐怕會暴跳起來,甚至拆了整座醫院。
「總之,撂狠話不適合你,懂了嗎?不用硬裝狠樣,放輕鬆,做你自己吧……」她瞥見布簾底下小理的灰色鞋子正佇立著,知道他已來了,「好啦,我要走了。感謝你家醫院的服務,下次我有朋友受傷會考慮來這裡,不過牛奶可以免了。啊還有,以後在路上看到我別跟我打招呼,就當作不認識。」
「為什麼?」
「因為離我遠一點比較安全,不然哪大走在路上被蓋布袋,活不到擺脫處男身份那一天就掛了,不是很可憐嗎?」她看著眼前俊臉由自轉紅,呵呵一笑,「咦,真的被我猜中了?你還在室啊?」
「不用你管!」
「好好,我不管。」她笑著往外走,「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出了醫院,甘紗美仰起頭望著只有幾顆星子的夜空,深深吐出口氣,這才點著了煙。
「你會不會和他說太多了?!」緊跟在後的小理盯著主子唇畔那抹淡然笑意,再也難掩妒色。
為什麼一向對外人疏冷的主子能和那人談得如此愉快,甚至露出少見的笑容?
「因為沒有人可以和我談這麼多啊。」可能是他看來沒有威脅性,她不知不覺和他研了起來。
她身邊多半是年長的叔叔伯伯,就算是有年齡相近的像是小理、納森,對她也是恭敬多於親近;母親很忙,見了面不是談正事就是打架。除了好友邢雙芸,她幾乎沒有能放下戒心,漫無目的亂聊的……朋友。
「還是別透露太多,他是外人。」他可以和她談啊,只要她肯說,他什麼都願意聽啊。小理身側的拳握得死緊,仍是不敢跨越主從的界限,僅以渴慕的目光追隨她。
「我知道。」她的眼黯淡了下,「反正,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是外人,永遠不會跟她有牽扯,最好也不會有牽扯,一個邢雙芸已經太多,不該再讓別人涉險。
就當是在路上偶過一個有趣的人,閒談了幾句天氣如何,就此擦肩而過,各自往目的地繼續前進。她得到短暫的好心情,這就夠了。
她克制下想回頭看的衝動,如常邁開大步,走向街道。
康齊佇立在醫院門口,凝望著那頭野性的暗紅短髮逐漸沒人夜色,終於消逝在他眼中。
她與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插在口袋裡的手摸到那個銀色煙盒,他輕輕握緊,像連帶握緊了自己的心,雙緊勻長的眉,他回身走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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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搶走?」甘火明粗嘎的聲音透出憤怒:「我養你們做什麼,兩個小鬼就可以把東西搶走?!」
「可……可是,阿美子一個人就等於有十個人啊。」長髮挑染的女人不敢正視老大的怒火,卻又憤恨難平,「老大,你要幫我們報仇!」
「阿美子……」甘火明咬牙,怒拍桌子,「這小賤貨,竟然站在她媽那邊!」
論正統,他現在領導的才是真正的廣海盟,雷若瑾搞出來的東廣海只是不願放棄權位、苟延殘喘的廢物。
他姓甘,他才是正統!
但是,東廣海的文力卻愈來愈強;本以為雷若瑾後不了多久,沒想到東廣海愈來愈茁壯,甚至已到暗地裡扯他後腿的地步。
他的毒品買賣屢屢被破壞,幾個公堂陸續遭到攻擊,有兩回還是雷若瑾親自壓陣。前幾天晚上,竟還有人潛入他隱密的倉庫區探查,他一面憤怒手下無用,一面深自警戒:想必她們母女倆又有什麼計畫了,可得小心。
「老大,」男人忍著青腫臉頰的疼痛進言:「昨天晚上跟阿美子來的,還有一個女孩。」
「誰?邢雙芸嗎?」甘火明知道這侄女常和另一個同齡的女孩在一起,不過他真正的敵手是整個東廣海,小小一個高中女生還不在他眼裡。
「不是,是另一個。」男人努力回憶著當時站在巷口的背光身形,「比邢雙芸漂亮很多……」
「沒錯,我也看到了!」女人猛點頭,「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跟阿美子認識,她的話阿美子會聽!」否則她偷襲甘紗美,早就被揍成豬頭,哪還能安然站在這裡?
甘火明明白手下的用意,「好,多注意她們兩個,要就一起抓來。」該是和東廣海談談的時候了。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也就是甘紗美的兩個弱點,有籌碼抓在手上,至少能挾持束廣海以後乖乖地別擋他財路!
一入黑道就不能回頭,弄得自己聲名狼藉,見了警察就要躲,怎能不多撈點錢,來彌補自己浸在這個大染缸裡所付出的代價?
毒品獲利豐厚,他不可能放棄這事業,既然已經決定,就要狠到底,誰阻擋他的路,誰就要死!
就算是親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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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紗美剛掛掉打給納森的電話,閉上眼休息,希望腰部以下不適的沉重感好一些,以便應付今晚的行動,睜眼就見沙發上的母親闔上書,「時間差不多了。」
「要出發了?計畫如何?你打算怎麼做?」雷若瑾問。
奇怪,母親把事情交給她以後,對此事不過問、不提供意見,擺明放手讓她去做,怎麼事到臨頭反而好奇起來?
但想歸想,甘紗美也不在意,約略解說今晚的行動:「甘火明今晚和天義道有交易,我們分三個方向,納森和小理負責攔截,在天義道拿到毒品以後就搶過來;朱叔會到天義道總部去騷擾,都假裝是甘火明派去的:而我會到甘火明放原料的倉庫去放火,扮成天義道的人,讓他們兩方都以為對方要黑吃黑,破壞他們的合作。雙芸晚一點會過來,幫忙協調。」
雷若瑾不禁詫異問道:「我只要你小小教訓天義道一下,不是嗎?」
「光是教訓不夠,他們吃虧以後可能會聯合甘火明來對付我們,到時候更麻煩。我要一次把事情解泱,讓他們永遠分裂。天義道比我們還弱一點,因為怕甘火明報復,而且他們內部有些人最近也有反對販毒的意思,可能會想拉攏我們,我們只要把握時間跟他們表示善意,應該可以交到這個朋友。」雖然和天義道之下的東和會有過不愉快,但為了大局,這些小節可以暫時不管。
作為領導人,思考是很重要的一環,所以她在通盤考慮後,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和母親當初的意思不同,不過計畫的細節多半還是靠邢雙芸幫忙。
「你有幾成把握拉攏他們?」
「八成。」她等著母親對她的做法發表意見。
雷若瑾卻只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優雅地眠了一口,緩緩道:「聽小理說,你們前兩天晚上出去時,破壞一場你叔叔的交易?後來還上醫院了?!」
甘紗美點頭,「我沒事,不過小理挨了幾刀,還是給醫生處理比較好。」
「是那天跟你打球的男孩家裡開的?」
「嗯哼。」即使母親不在場,廣海盟上下的大小事她也從沒有不知道的,但此刻她提起康齊的語氣有些怪,不禁令她警覺地謎起眼,「剛好他家的醫院在附近,就去了。」
雷若瑾慢慢將一杯咖啡喝完,語音依舊輕柔,「別去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他?」甘紗美愕然,「那天只是剛好遇到,我沒──」
「想清楚你的身份,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他不夠強,無能成為你的伴侶,只會成為你的負擔和累贅。」
「等一下!」老媽在提醒她不可以對那根排骨有不尋常的感情?甘紗美覺得好笑,「我跟他才見過兩次,根本不可能──」
「最吸引你的,一向是弱者。」
她頓時笑不出來了。
雷若瑾又冷靜分析:「你從小就是這樣,保護欲很強,會主動保護身邊的人,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讓別人受傷,誰傷害了你重視的人,比傷害你更令你憤怒。他若待在你身邊,你會為了他花費太多心力,甚至打亂你的判斷力。」
「大概吧,可惜我忙得很,沒時間跟那種只會讀書的笨蛋玩。」被老媽說出性格中的弱點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和那抹纖細的身影重疊起來,就成了教她不安的陰影,盤旋心頭。
「你能認清自己的處境最好。我們的世界不是他能進來的,這只會害了他。」女兒就讀高中,身邊不乏同齡的同學,但能接近她而和她談得來的,除了邢雙芸,那男孩是第二個。
一個邢雙芸負擔已經不小,再來一個就是絆腳石了。
想保護一個人,是讓那個人在心中佔有一個位置,是重視的開始。
她得確定女兒對這個意外出現的男孩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情感。「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你太大驚小怪了吧?!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母親為何如此堅持斬斷她與康齊的關係,甚至要用到發誓這種決絕的手段?
難道她對他真有什麼,只是自己並未察覺?!
「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連「討論」都沒有,就要她照做,顯見老媽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好啊,遂了她心意就是,反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竟說不出口?
甘紗美一愣,而母親銳利的眼正嘲弄她果然如她所料,已然被他羈絆住。
她挑眉,硬是磨著牙吐出話:「我發誓,不會保護他。」低咒一句:「無聊,這種小事也要發誓?」
此時門鈴乍響,一會兒後,納森和小理進來了。
甘紗美冷著臉起身,「我如果能把天義道和甘火明一次解決,以後可以不用上課吧?」
「隨你。」
雷若瑾目送女兒憤憤的背影和小理離開家門後,轉頭問納森「你知道那天和阿美子打球的男孩吧?」
「是。」
「去調查他,所有細節都不要錯過。一旦發現他會拖累阿美子,除掉他。」
垂首聽命的納森訝然抬頭,迎上雷若瑾美麗森冷的黑拌。
她淡淡瞥他一眼,「有問題嗎?」
「不。」他迅速垂眼,「你……頭一次要我殺普通人。」
「不管足不是普通人,是障礙就該除去。」數年來從未顯露的疲憊在她眼底閃過,「我不能陪著她了,至少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要盡量讓她的路好走一點。」
女兒夠強悍,卻不夠心狠手辣,數年來因她一句話而喪生殺手槍下的人不計其數,她不在乎再添一個無辜的靈魂。
縱使有預感女兒會因此恨她,她也無所謂……
她輕按住頸間的菱形墜子,「今晚的事情結束後,等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