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靜地坐在船艙裡,薛鈴香就著暈黃的燭光,仔細地補綴衣裳。
或許是這幾日運動量大增吧?奕兒一天到晚弄破衣裳,不是袖子勾破,就是屁股破了個大洞,讓她天天有補不完的衣裳。
抬手拭了拭額頭的汗珠,她瞇著酸澀的眼睛,將線頭穿入針孔。
已經秋天了,陽光還是一樣熾烈,藍得發亮的天空和平靜的海面連成一片;除了船行的聲音外,四週一片寂靜,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似的,這樣的寧靜讓她有些不安。
他們在海上走了好幾天了,不久後就會回到西島,不曉得等在那兒的是什麼樣的考驗?
或許是騰格爾特別交代過吧?船上的人對她們母子倆是既友善又熱情,加上騰格爾如密網般緊緊纏繞著她的溫柔,讓她幾乎忘記三年前的噩夢。
思及他,薛鈴香不自覺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怔怔地望著燭台發呆。
她一直很清楚騰格爾是要她的,但是,這幾天他們之間的相處,真是把她給搞糊塗了。
除了濃烈的親吻外,騰格爾對她不曾有過進一步的動作;但他瞧她的目光又彷彿能穿透她身上的衣裳愛撫她的身子似的,他不像是會為了體貼女人而委屈自己的人呀!
「鈴兒,開門!」低沉地叫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猛然回神,慌慌張張地起身來,兩頰緋紅。
開門後,只見騰格爾抱著已熟睡的奕兒走了進來。
「咦?奕兒今天睡早了?」薛鈴香邊讓開身子讓他將奕兒抱進來,邊略顯急促地問道。
「嗯。」仔細地將奕兒放到床上,騰格爾邊起身邊答道:「安達帶他到船頭釣魚,玩了大半天。」
「喔。」
站直身子,騰格爾突然伸手將她攬近,和她額頭相貼。
「不舒服嗎?怎麼臉這麼紅?」
「沒、沒有。」突然被他的氣味包圍,薛鈴香臉更紅了,連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只是有點兒悶。」
「是嗎?」退開了些,騰格爾依舊環著她。
在他強烈的凝視下,薛鈴香彷彿要融化了一般,幾乎站不住腳;斂下濃密的眼睫毛,她難掩緊張羞澀地問:「有事嗎?」微細地嗓音中有著藏不住的輕顫。
聽見她的問話,騰格爾目光一斂,身子明顯地僵住了。
「鈴兒。」他求饒的輕喚。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還以為薛鈴香會開始對他敞開心房,昨晚他們甚至趁著奕兒睡著後,在甲板上聊了許久,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在主導;但是他可以感覺到鈴兒並不像她嘴裡說的,那麼無動於衷呀!
看著他懇求的眼神,薛鈴香心一擰,更是不敢看他。
向來威風凜凜、意氣風發的騰格爾哪兒去了?
她不要他變成這個樣子呀!她寧可他像以前一樣待她,也不要他對她表現得那麼在意,她才好守住自己的心呀!
「我累了。」
細細的低喃狠狠割痛了他的心,騰格爾放開手,無力地退了幾步;原本熾烈的熱情冷卻了,望著她的眼,蒙上了一層陰影。
再說下去就是他自己犯賤了啊!
「你放心休息吧!」他轉身往外走,低沉的聲音幽幽地道:「回西島前,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你有什麼需要告訴安達就行了。」
* * *
接下來的日子騰格爾就像消失了一般,雖然是待在小小的船上,但是若要刻意避開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多日不見熟悉的身影,薛鈴香除了惆悵外,有更多的失望。
抱著奕兒,她心不在焉的聽他說話。
「娘,什麼是失戀?」
「失戀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安達叔叔說的呀。」奕兒抬頭看著她,「這幾天,爹都不跟我玩飛高高的一遊戲。安達叔叔說,爹失戀了,心情不好,奕兒不可以打擾爹爹。娘,失戀是什麼呀?」
看著他一派天真的模樣,薛鈴香心痛的低語:「安達叔叔開玩笑的,你爹從沒愛過人,怎麼會失戀呢?」
她曾經以為他待她好就是愛了,但這是不夠的;他說要保護她、喜歡她,就是沒說過愛,她真氣自己幹嘛這麼小心眼,徒惹心煩?
「爹沒愛過人?」沒發現薛鈴香的異樣,奕兒瞪大了眼睛,「爹也不愛奕兒嗎?」
「這……」警覺自己說錯話了,薛鈴香趕忙將他抱在懷中,「爹當然愛你囉!」
「可是娘剛剛說……」
「娘的意思是爹沒愛過女人。」薛鈴香看著他耐心的解釋:「一個人失去了愛人才叫失戀,奕兒是爹的心肝寶貝兒,你們用不到失戀這個詞兒的。」
看他仍舊一臉的困惑,她輕歎一口氣,抱著他搖道:「唉!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我已經長大了!」奕兒突然驕傲地挺起胸膛,「昨天娘頭痛,爹爹跟我說奕兒已經長大了,以後要幫爹一起照顧娘,可是……」他頓了一下,洩氣地垂下肩膀,「我還是不懂什麼叫失戀耶!」
瞧他一臉懊惱的可愛模樣,薛鈴香忍不住笑了出來,在他額上帕了好響的一聲。「奕兒真可愛,娘好愛你哦!」
「奕兒也好愛娘喲!」反手抱住薛鈴香,奕兒撒嬌地把臉埋在她胸前,不甘示弱地大聲嚷著:「我最、最、最、愛娘了!」
躲在暗處看著大小兩個人兒抱在一塊相親相愛的模樣,騰格爾心裡五味雜陳,甚至有些妒忌伏在薛鈴香胸口上的兒子。
他實在想不通她究竟在彆扭些什麼?他們連兒子都有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接受他?難道,她一點都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愛?
思及她執意拒絕自己的樣子,騰格爾挫敗地握緊拳頭。
是老天在懲罰他以前對女人的輕忽吧,才會讓他們倆的情路走得如此坎坷。三年過去了,她還是不肯相信他。
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天倫同樂圖,騰格爾真是鬱悶極了,連安達急促的跑步聲都沒注意到。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遠遠看見騰格爾,性子堪稱沉穩的安達忙不迭的一吼著,斯文的臉上滿是汗水。
「小聲點。」生怕驚擾到甲板上的人兒,騰格爾凶狠的瞪著安達,壓低聲音道:「你怕閻王爺不知道你在這兒,是嗎?」
鈴兒不肯答應和他回西島,其中的原因,不會是害怕這些粗魯的莽夫吧?
「還小聲幹嘛?」疾行至他身邊,安達一反溫吞的模樣,急促地道:「這下子就算我不出聲,閻王爺也會把我捉走了!」
「什麼意思?」騰格爾蹙越濃眉,不解的問道。
遊走在王法邊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也不見他這麼驚慌;而今兒個除了霧大了點外,堪稱風平浪靜,他在急什麼?
「我們被包圍了!」安達口沫齊飛地大吼,「剛剛大牛發現,霧裡有好幾艘點了火的小船,直直地朝我們衝撞過來;可以逃脫的方向全被炮船包圍了,弟兄們都準備決一死戰了!」
該死!
這次出航主要是為了接回鈴兒,不但船上沒有足夠的武器,連可以應戰的人數也不多。看來,對方不是運氣太好,就是他們的內部出了奸細。
「誰幹的?」騰格爾沉聲問道。
「還不清楚,不過,我看那旗子挺像黑虎那幫賊子的船!」
黑虎在海上橫行多年,和西島結下的梁子不淺;這會兒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一場腥風血雨是避不了了。
猛地轉身,騰格爾背後甩開的斗篷迎風飛起,大步朝船首走去。
「保護好他們母子倆,無論如何不准離開一步!』,
* * *
怎麼才一眨眼,天地就變色了?薛鈴香驚恐的摟緊奕兒,蜷縮在船舷邊,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廝殺成一團的人們。
一批又一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彪形大漢,掄著大刀爭先恐後地登上船來。霎時,哀號聲、吶喊聲、怒吼聲……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交織成恐怖的樂曲;刀起刀落,鮮血像顏料般潑灑在甲板上,幾乎刺傷人的眼睛。
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鈴香邊把自己縮成小球狀,邊慌張地看著四周,騰格爾呢?怎麼不見他來保護他們?
眼前晃動的人影根本無從判斷起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人?
好不容易瞧見不遠處堆放了幾個半人高的木箱,薛鈴香當下決定到那兒去避難。
「奕兒,你還好嗎?」
「不好。」奕兒害怕地摟緊她,小小的身子不住的打顫。「娘,我好害怕!」
「別怕、別怕。」第一次這麼接近死亡,儘管她心裡也恐懼不安,她還是強自鎮定下來安撫道:「奕兒乖,娘會保護你的。」
只差兩步了,躲到木箱裡就安全了。
她忍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持著裙角小心地跨過一個橫躺在她面前的大漢;冷不防地,一把大刀劈頭朝她砍下!
薛鈴香全身僵冷的看著滴血的大刀,過度的恐懼鎖住她的喉嚨,連求救聲都發不出來。
「滾開!」
就在她以為死定了時,一隻有力的手臂從後撐起身子發軟的她;同一時間,一把青龍刀插進敵人胸口,速度之快連鮮血都來不及流出。
愕然地看著眼前恐怖的一幕,薛鈴香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一般,連血濺上了她的臉都無知覺。
「爹!」
「你們還好吧?」殺紅眼的騰格爾以高大的身子擋在她面前,一邊打退洶湧上前的海盜,一邊回頭吼道。
喝!又挑開另一把刀,騰格爾單手解下披風,將薛鈴香母子倆擁在胸前。
「鈴兒,振作點!」
適才,看見他們陷入困境,騰格爾的心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生怕自己來不及救他們;幸好有驚無險,他的一顆心才歸位。
他看了一眼被嚇壞的薛鈴香,心疼極了,但情況危急讓他無法分神照料。
奕兒年紀雖小,可看見爹爹奮勇退敵,頓時讓他勇氣倍增。他探出頭,搖著薛鈴香輕喚:「娘、娘!」
騰格爾驚險萬分的又躲過另一波攻擊,抱著兩人後退。「鈴兒,別發呆!」
他的吼聲終於穿過重重迷霧,上達薛鈴香腦子裡。
她回過神,恰巧看見另一人朝騰格爾背後砍來。
「不!」她大叫著張開手臂,用力抱住他,直覺要保護他。
「小心!」被她一把抱住,騰格爾略顯遲緩地轉身抵擋,「鈴兒,你別管我,快和奕兒躲到船艙裡去!」
「不、不要!」她慌亂的搖頭,「我要在這裡。」
她怕、她怕這一躲,就再也見不到他呀!
「鈴兒!」
「奕兒也要和爹爹在一起,對不對?」六神無主的薛鈴香急著尋求同盟。
「你……」騰格爾無奈地看她一眼。
見他不再堅持,仍舊處於危險中的她,莫名的放下心來,抱著奕兒緊靠著騰格爾。無論如何他會保護他們的,不是嗎?
「奕兒,要幫爹保護娘哦。」為了轉移奕兒的注意力,騰格爾特意指派工作。
「沒問題!」果不其然,奕兒一聽馬上精神百倍。
「乖小孩。」
見他倆暫時無慮,騰格爾專心應敵。
該死,這次黑虎真的是有備而來。騰格爾的虎口因為握刀已經隱隱發麻,甲板上的敵人不減反多;為了鈴兒母子倆,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弟兄。
該死,難道逃不過此劫嗎?
他又抽出另一把刀,雙手把刀掄得像風火輪一般。
突然,眼角閃過一道光,他不假思索地運足內力,把刀射向偷襲安達的人,直直地貫穿心背,不過,這一分神,讓在一旁虎視耽耽許久的黑虎有機可乘,手中的雙頭戟猛地朝他們刺來。
「不!」
他直覺地撲上前去,以身子護住薛鈴香;幾乎在同一時間,騰格爾肩上傳來火辣的刺痛感,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啊——」薛鈴香尖叫。
刀子落下的那一瞬間,騰格爾幾乎沒了知覺,是薛鈴香的尖叫聲喚醒了他。他忍痛舉手封住了幾個穴位,勉強稍稍止血。
「鈴兒,別叫,我沒事。」他嘶啞地說。
握住大半沒入他身體裡的刀戟,用力一拔,反手擲出,刀鋒恰恰插入黑虎的心口;可憐他策劃許久的血腥行動,還來不及看到結果,就一命嗚呼了。
群龍失首自然大亂,騰格爾把刀抵在地上,撐著失血過多而虛弱的身子,喘息的看著逐漸控制住的場面。
「騰格爾,你怎麼樣?」薛鈴香哭了起來。
「沒事,別哭。」她的眼淚令他心痛,相較之下,身上的傷倒沒那麼重要了。「鈴兒,你帶奕兒進去,別讓他看這麼血腥的畫面。」
「不要,你都受傷了,我怎麼走得開?」串串珠淚狂洩,薛鈴香猛搖頭。
「聽話,我得幫安達把其他人解決掉,你們在這兒,我不放心。」
身上的傷口愈來愈痛了,騰格爾知道自己的極限,看其他弟兄因激戰而漸露疲態,他急著上前解決剩餘的鼠輩。
「別去,我不要你去!」恐懼令薛鈴香任性地拉住他。「你受傷了,得趕緊上藥才行!」
「鈴兒,你……」
看她淚流滿面的模樣,騰格爾知道她嚇壞了。但是,刀劍無情,多待在這兒一刻,危險就增多,他不能冒這個險。
「你跟我進去。」她忘了矜持,哀怯地求道:「求你!」
「我……小心!」
騰格爾反應極快地轉向銀光閃動處,二話不說地揮劍攻擊,一陣刀光劍影之後,他喘得更厲害了。
不行,非得速戰速決不可!
他將鈴兒母子推向木箱後,確定他們暫時安全無虞,大喝一聲,便提力衝進棍戰中。
既然阻止不了他,當下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減輕他的負擔,薛鈴香緊抱著奕兒,向來無神論的她,也忍不住喃喃禱告了。
她提心吊膽地盯著騰格爾略顯遲疑的腳步,生怕一個閃神,就再也看不到他。
「娘,爹爹的傷……」被悶得頭昏眼花的奕兒掙扎地問道。
「沒事、沒事。」彷彿多說幾聲便能化險為夷似的,薛鈴香不停地說著:「不礙事的。」
看他艱難的閃過攻擊,薛鈴香差點兒驚叫出聲,趕緊用手摀住嘴巴。
老天爺保佑他別出事呀,否則,她也活不——去了。
有了騰格爾的加入,勝負很快便見真章了。
視而不見甲板上血流成河的屍體,薛鈴香抱著奕兒顫巍巍地走出隱蔽處,正想走向騰格爾時,矗立在正前方的巨人倏地倒下。
「不,不要——」
* * *
即使已經疲憊不堪,薛鈴香還是勉強撐著,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騰格爾。
事發後,船便加足了馬力,硬是把餘下的航程趕在五天內抵達西島。
她從來沒想過,像天一樣偉大的騰格爾會有倒下的一天,此刻她真恨自己不坦白,更怕來不及出口的表白成為遺憾。
大夫來了又走,藥單一張張的開,藥也一碗又一碗的送來,躺在榻上的騰格爾還是不見好轉。纖手輕輕撫上他慘白的臉龐——薛鈴香乾澀的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該是霸道而意氣風發的睥睨著屬於他的王國,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虛弱。
窗外漸漸亮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早起的奴婢開始工作的聲音。
薛鈴香勉強振作了一下,輕輕說道:「騰格爾,天亮了,你今天覺得怎麼樣?啊,我都忘了向你道聲早了。」
她低頭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害羞讓她臉上添上紅霞。
為了紆解她的恐懼,也為了彌補她在船上對他的冷淡,騰格爾昏迷的這些天,薛鈴香除了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以外,就是不斷地對他說話。她告訴他島上發生的事情,也告訴他奕兒的淘氣事,更告訴她對他的愛,生怕他醒來後對一切感到陌生。
她這般用心,讓島上的居民也捨不得苛責她了。
叩!叩!
敲門聲響,薛鈴香整了整錦被,確定騰格爾不會因吹風而受涼後,才出聲應道:「請進。」
安達領著大夫直往內室走來。
「嫂子,你又整夜沒睡啦!」瞧見她蒼白的臉色,安達不贊同地一起濃眉。「等會兒由我來照顧,你去歇一會兒吧!要不,等老大醒來,我準被剝皮!」
「謝謝你的關心。」薛鈴香搖搖頭,「我不要緊,我要自己照顧他。」
「可是,你的身體……」
「我撐得住!」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費神,薛鈴香轉向大夫。「大夫,請您看看吧!」
經過把脈、看診,大夫一臉為難地轉過身,面對兩雙殷切的眼眸。
「薛姑娘,爺這幾天都有按時服藥嗎?」
「嗯。」她急忙點頭。「傷口也快癒合了,有什麼不對嗎?」
「這……」
瞧他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薛鈴香的心一震,驀地刷白了臉。「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了?」
「爺他……」他為難地看向安達,不知如何啟口。
「快說呀,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事?」
「我……」
「算了,讓我來說吧!」安達心一橫,打斷大夫的吞吐,目光炯炯地看向薛鈴香。「之前不告訴你,是怕你承受不住,現下眼看情況愈來愈糟,老大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我想,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隱約明白待會兒聽到的,絕不是什麼好消息,薛鈴香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輕道:「說吧,我受得住的。」
「老實說,老大身上的傷並不重,嚴重的是體內的毒控制不住。」安達一臉嚴肅的說道:「黑虎那卑鄙的傢伙在刀上餵了數十種毒物,普通人肯定捱不住;幸好老大內力深厚,才能撐了下來。差就差在中毒之後,他又運息殺敵,讓潛伏於體內的毒物竄得更快,現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聞言,薛鈴香眼前一黑,差點昏厥過去。
「嫂子!」安達慌忙向前扶住她處軟的身子。
「沒、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勉強自己睜開眼睛,薛鈴香嘶啞地問道。
不!不要,她不要他死呀!
「這……」
瞧見他的遲疑,薛鈴香彷彿抓住浮木似的,雙眼大睜,滿懷希望的問:「有其他的辦法,是否?」
「快說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瞞著我!」
「這……老大知道了一定會砍了我的。」
「有事我來負責。現下,只要有一丁點兒希望,我都要試試。」拉著安達的衣角,她的眼燃著熊熊火花,唇角不住微顫。
瞧她這模樣,安達輕歎一口氣,「大夫,請你告訴她吧。」
清清喉嚨,大夫緩慢而清楚地說道:「原則上,能用藥物控制的毒已經醫治得差不多了,剩下最嚴重而致命的,是苗疆一代的蠱毒——舞蠱。這蠱異常兇猛,無藥可醫,惟有中蠱者不斷舞動身子才能殺死它;可恨的是黑虎同時調配了其他毒藥讓爺昏迷,沒法兒自己解毒,才會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
「依你所言,解決的辦法是什麼?」
「過蠱。」
「過蠱?」
「嗯,把爺身上的蠱過到另一人身上,由他舞動來解蠱。不過,這舞蠱之兇惡,得連續舞動十二個時辰方能解開,稍一停下,中蠱者即會全身刺痛,宛如蟲蟻鑽心般,自古順利解開此蠱者,不過十人哪!」
「讓我來!」大夫說明的話一停下,薛鈴香壓根兒沒有遲疑,馬上說出她的決定。「把他身上的蠱毒過給我,我可以跳舞解蠱毒。」
「不,薛姑娘,你不瞭解,過蠱的程序繁雜,尋常人幾乎無法忍受痛楚的。更何況,過了蠱之後得連續舞動十二個時辰,依你的身體狀況,肯定受不住的。」
「我可以。」薛鈴香轉頭看著騰格爾,殷殷切切的說道:「為了他,我一定行的。」
她不要騰格爾這樣虛弱地躺著,她要他醒來同她說話,她要他醒來吻她,更要他醒來聽她說我愛你!
所以,她一定行的!
騰格爾愛看她跳舞,跳再久都不累的。
俯下頭,她把臉緊緊地裡在他的肩窩處,「求你,給我力量,我們還有好長的未來呢!」
* * *
啾……啾……啾……啾啾……
清脆地鳥鳴吵醒了睡夢中的人兒,騰格爾還未睜開眼,便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待感覺到貼著自己的柔軟身子,才慵懶的張開眼睛。
經過個把月的休養,騰格爾的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這幾天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和安達打上一、二套拳,倒是鈴兒受苦了,至今還不時頭暈目眩,吃下去的食物不曉得消化到哪兒去了,清瘦的身子一直不長肉。
回想自己清醒過來時知道她是怎麼搏命替他解毒,他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心悸。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讓她吃苦呀,這傻丫頭居然還讓自己冒險,幸好老天有眼,捨不得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就此永別,讓兩人平安無事;要不,他真無法想像少了她,他要怎麼活下去?
憐惜地低頭看她,騰格爾輕輕地幫她把臉上的髮絲撥開;不料,這個輕柔的動作,還是吵醒了她。
「天亮了嗎?」薛鈴香迷迷糊糊地往他胸膛蹭了蹭,像只撒嬌的小貓咪。
「還早,多睡一會兒。」
纏綿整夜,讓她漂亮的小臉上多了兩個黑圈,騰格爾心疼極了。
明知道她的身子還負荷不了,但是,經歷過生離死別,他是怎麼也捨不得放手。
「你不睡嗎?」她睏倦地咕噥。
「我想看著你。」懷裡摟著的至愛,騰格爾溫柔的說道。
靜謐的氣氛環繞著相擁的人兒,就在騰格爾以為她又睡著之際,嬌軟的聲音在他胸膛響起:
「我愛你!」
在她頭頂印下一吻,騰格爾忍不住揚起笑容。
「寶貝,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