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源不絕的淚水刺得我的眼睛差點沒瞎掉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把門上的紙條掰下來,對折好,然後放在荷包的暗閣。它會成為我的護身符。我知道。正如之樂五歲的時候我對他說的那番話一樣,都是應該被重視的。
為了確保明天還能睜開眼睛,所以我必須用冰敷。我用手撐著眼皮打開房間的冰箱一看,別說冰,裡面連水也沒一瓶。於是我只能到廚房去拿。
我經過雅浩的房間時,發現門開著,柔弱的燈光從門隙中透出了一些,我知道他還沒睡。其實我當時明明是要自己走的,但不知為什麼我下一秒就推門把頭探進去看。但其實這也沒什麼,誰知我死不死門一推,就不知碰到了些什麼東西發出了輕輕的響聲,我來不及撤退,坐在陽台石欄上喝酒的他就轉過身來,與我四目相望。
我們就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被定格了。
既然事跡敗露,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我大方地推門進去,但還是磨蹭了半天才能開口說話,“我……我原本是想到廚房拿些冰敷眼的,看到你沒關門,所以來看一下。呃……我……我還是先去廚房拿冰了。”說著,我就急急忙忙想往後退。
“我這有。”他叫住我,用手中的紅酒指指房間的冰箱。
我撤退不成,只能三步當兩步走那樣沖到冰箱前想著拿了冰塊就馬上走。但當我一手捧著冰塊想要轉身走的時候,他一直沒離開過我的幽幽目光讓我僵在原地。我們又是這樣對望著,最後我也不知撞了什麼邪,竟把手中的冰塊往冰箱一扔,拿過一瓶啤酒走到他身旁。
他似乎一直等著我做出這樣的舉動,當我站在他身旁的時候,他笑著用酒瓶敲敲我的啤酒,然後喝了一口。我也輕笑跟著喝了一口。
“呃……謝謝你。”還是我率先開口,因為我知道他很能沉默,要是我不說話,他可以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到天光。
“謝謝我什麼?”他居高臨下,疑惑著低頭看我的樣子沒有壓迫感卻很是可愛。
“剛才的酒會上,在阿光面前,你幫了我。”
他聽了一笑,“還謝?要不是我,你也不用站在那人面前。”
我也笑,“也不是,這些事遲早都要面對,是我一個勁兒在逃避,你讓我面對現實。”
說著,我向他舉舉手中的酒,又喝了一口。
他很難理解,“你這麼喜歡他嗎?”
我點點頭,接著又笑,“你覺得很難理解吧?”
他點點頭。
我輕呼一口氣,眼望向前方無盡的黑夜,忍不住唏噓,“其實我也很難理解自己為什麼可以堅持十年,我很多次都想著要放棄,但不知為什麼又繼續。呵。我真是一個難理解的人。”
旁邊沒有聲音,於是我繼續自顧自地說,“我認識他的時候是在升高中的那個暑假,那時生活艱苦,我每天晚上都要去打工。有一次我在一間酒吧的後巷揀啤酒瓶的時候,聽到前面有人打架。我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還是救了他。因為他的眼睛。”
“因為他的眼睛?”
“嗯。”我點點頭,“和我母親一樣的眼睛,堅強倔強。那時侯幾個小混混圍著他一個打,但他還是不認輸,眼神越挫越勇。所以我救了他。我沖過去,撞開所有的人,拉著他就跑。我們為了避開追上來的小混混,緊緊的抱在一起躲在垃圾箱裡,度過一劫。”
我閉上眼睛,想象著當時緊密的肌膚之親的觸感。
“事後我說送他回家,可是他大發脾氣,朝我嚷嚷,說叫我別多管閒事,最後竟還動起手來,我就這樣被他打的頭破血流地回家,而且還損失了兩個星期的工錢。”
“啊?”雅浩瞠目結舌。
我失笑,“對。我第一天認識他的時候就搞成這個樣子,或者那時候上帝已經暗示我命途坎坷,只是我懵然不知。我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嚇了一跳,可是她並沒有多追問。她溫柔地摸摸的我頭,叫我做事要有分寸。我突然想著,阿光可能也是一個和媽媽一樣既堅強又溫柔的人。我知道那是很一相情願的想法,但當時就是那麼的認為。”
我撥撥被風吹亂的頭發,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沒有想過我們還會見面,但誰知我們孽緣很深,高中開學我發現原來我們是同一個班。我和他的十年就是在那個時候打下基石。之後的相處,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他,那已經不是友情的喜歡。我知道這很不正常,但我根本沒有辦法抑制。我很害怕讓他知道,但我又心存僥辛地想著他可能會接受我。我就這樣患得患失過了三年,直到高三那年和他表白。”
“他罵你罵的很凶?”雅浩已經能猜到結果。
我苦笑,“豈止一個凶字就能形容,我當時覺得天就快要塌下來了。那時侯我媽媽剛去不久,我覺得我這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他和之樂。我一邊忙著辦理媽媽的身後事,一邊忙著應付高考,後來還要苦苦哀求他原諒我。呵呵,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厲害,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自嘲地搖搖頭,眼睛忽然一痛,我馬上伸手想要捂眼阻擋掉下來的眼淚。然而旁邊的雅浩竟快我一步把手伸過來捧著我的臉,用拇指輕輕抹去我眼中的水氣。
他的舉動令我驚訝得整個人呆了,他卻不以為然。他收回捧著我臉額的手,問,“之後呢?”
我回過神來,眼繼續看著前方,“之後?之後我足足哀求了他一個月,他終於肯和我說話。再之後就是在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心裡喜歡他卻要當他為朋友那種情況下度過。再之後就是你看到的現在這個狀況。其實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根本不用偷,他明明知道,只要他開口,我什麼東西都會給他,但他從不要我給他什麼。我到此時此刻都不相信他對我完完全全沒有任何感覺,但我更加清楚地知道,他一直視我為死敵。”
“他一直都輸給你,很不甘心?”雅浩問。
我苦笑地點點頭,“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阿光他很好勝。他家也是單親家庭,他也很恨他爸爸。這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很貼近,我一直想著怎麼樣我們才能互相安慰,我到底能給他什麼?但原來,我能夠安慰他的,就是我讓他踩著我的肩膀向上爬,我能夠給他的,也只是一張設計圖。每年的獎學金,都是個個窮苦學生為之掙破頭的時候,當時有實力拿一等獎學金的人來來去去只有三人。我,他,和一個同學。雖然我也很需要那筆獎學金,但我還是跟他說我絕對不會和他爭點什麼,於是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對付那同學身上。他每天深夜幫媽媽擺完地攤回家時,都會特意繞去那同學家,然後往他窗戶砸石頭,讓他老是睡不好。阿光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最後考試結果出來,哼!任誰也猜不到是這種結果。”
“你拿了第一名?”可能結局太好猜了,雅浩臉上一派了然。
我點點頭,猛然往口裡灌了一口酒。“我特意做錯兩題,但還是比他高一分。就是因為這一分,他對我的敵意持續到現在。高中,大學,甚至出來工作,我都用盡所有辦法暗地裡幫他,我知道這樣只會讓他更加敵視我,但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他受到挫折後躲在天台欲哭無淚的沮喪樣子。”
“你對他真的很好。”雅浩看著我說。
我笑,“他也這樣說過。十年來,很多次我都想放棄,但每次,他的言語間又讓我覺得我快有機會了。我媽媽離世的那一年,我咬緊牙關勒住眼淚上考場,在考完最後一科後,我沖到天台上放聲大哭,身邊陪著我的是他。他一直細心地陪著我讓我覺得我有機會,但我的表白他又表現得很不齒,我哀求他一個月未果後,我想著放棄,但他又在我家門口等了我整天,告訴我只要以後都當他普通朋友他就原諒我。他媽媽再婚他不高興第一個找我,他問我曾經說過會一直保護他是不是真的。我點頭,他在笑,但我知道他是想撲過來抱著我。我根本無法相信他對我絲毫沒有感情,但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因為你對他太好了。”雅浩看著我,眼中的真誠我前所未見,“你對他太好了,他不相信。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樣面對你。或者他也感覺到不安。”
我抬頭把目光投進漆黑的蒼穹,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或者是,又或者不是。我不知道。不過算了,一切都結束了。”
耳邊響起輕笑,然後就是喝酒的咕嚕聲。
我把頭垂下來,又自個兒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麼,用手中的啤酒敲敲他的紅酒,笑說,“祝你生日快樂。”
他楞了一下,也笑,“我都不記得多少年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句話了。”
“那總有女孩跟你說白色情人節快樂吧。”
他這倒是眉飛色舞,“這當然。”
我作勢要推他一把,“去!囂張成這樣子!”
他哈哈的笑起來,我也跟著笑。
笑過後,雅浩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他低頭迎風,看著自己踢動空氣的腳的樣子,顯得天真惹人憐愛,“我以前,很討厭自己的生日。”
“我知道。”
“你知道?”雅浩看著我。
“怎麼也能猜到一點,李嬸告訴過我一些。”我坦白的說出來。
雅浩無所謂的笑笑,繼續說,“我媽媽,很漂亮。”
“我也知道。”
“你怎麼知道?”雅浩比剛才更疑惑。
我笑的有點輕佻,“看你就知道。”
雅浩白了我一眼,又忍不住一笑,繼續說,“小時候和她住一起,都不知是我太乖了,還是她真的很忙,她經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出去了,然後把我留在家裡讓工人看管。我那時無所事事就整天在家看電視,電視裡面每天上演著破碎家庭的故事,戲裡說要是一個家庭沒有爸爸,那麼媽媽一定是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所以我雖然很奇怪爸爸去了哪,但我從來都不問。我記得我五歲生日的那一年,媽媽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於是我乖乖地跟著她走。她把我帶到爸爸面前,然後換了一張支票就走。我當時大聲哭,我喊著要跟她回家,爸爸叫工人拿了一塊蛋糕給我,於是我沒有哭。蛋糕吃完的時候,我丟下刀叉就往外跑。很多次被人抓回來,但更多的是被媽媽帶回來,我還記得當時我抱著大門哭著說不走,但還是抵不過她的力氣。我每一次都很生氣地罵她說以後也不見她,但我每一次我一有機會就往外跑。電視裡面的媽媽,不要自己的孩子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苦衷,孩子長大後還痛恨母親為什麼不要他,然後在母親病逝後知道那是迫不得已的做法。我一直告訴自己媽媽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告訴自己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但最後並非如此。”
雅浩猛灌一口酒,臉上的悲傷讓我心痛,“我有一次偷跑回家,在門口就聽到她跟男人鬼混的聲音。我那時才知道她只是爸爸的情婦,生我下來是為了能跟正室爭名分,但她打錯了如意算盤,最後不但掙不到什麼好處還要煩惱於如何安置我。所以爸爸要把我帶回家對她來說是千年難得的機會。她是如此急於擺脫我。我什麼都明白了,於是我自己回家。以後我再也沒有出走。”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眼波裡泛起往事不堪回首的漣漪,傻乎乎地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沉默過後,我將趴在石欄的姿勢換成背靠著的姿勢,然後一伸懶腰,一臉輕松自豪的說,“我媽媽,也很漂亮。”
他不解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看我笑得燦若桃花,不緊皺眉。我知道,他以為我是會安慰他的。
“我媽媽很漂亮。我們離開魯家之後,她一個女人撐起一頭家,從來沒有向我們發過一次脾氣。雖然生活艱苦,但她從來不讓我們受任何委屈。她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我又自豪地朝他一笑。
雅浩面有慍色,“你這是向我炫耀嗎?”
我又笑,悲哀地。“但她年紀輕輕就病死了。”
雅浩一楞。我繼續說,“你媽媽不愛你,可是她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媽媽很愛我,但她走的時候我連一個靈位也買不起給她。或者不能相對而論,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我都不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人。要讓自己活的輕松一點,就要對任何事情都寬容一點。你就對過去……寬容一點吧。”
他楞楞地看著我,眼中湧現著我看不明白的色彩。他正色地問,“你之前說,把遺產全給我,是不是真的?”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
“裡面有70億。”雅浩又說。
我無所謂的聳聳肩。
他這次真的整個人都怔楞了,接著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他笑的有點自嘲有點無奈又有點看透,更有心悅誠服。他看著我,一個甘拜下風的樣子,“魯之信,你總有能力讓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很無聊。”
我眨眨眼睛,洗耳恭聽。
仿佛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似的,雅浩大松一口氣,“第一次,我在酒吧讓你難堪,事後我還不服氣,折回去想要在暗巷裡再痛打你一頓,結果我看見你坐在石階上哭。當時你明明很委屈,但又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樣子,讓我想起當年我知道母親不要我的真相時,蹲在街上哭得很無助,我忽然間覺得自己很無恥。”
“於是你在我昏了之後送我去醫院?”我問。這個問題奇怪了我好久,想不到謎底是如此。
他點點頭,眼依然望向前,“剛才酒會也是如此,想不到現在遺產也是如此。我總覺得……我在和你爭一些你不在乎的東西。”
我輕笑,“我不在乎有什麼所謂,最重要是你在乎。其實你也不用想太多,老頭子把遺產給我可能是怕你太辛苦,或者他是在保護你。”
許是我把偏袒的話說的太坦白,他看我的眼閃過驚詫,“你不是很恨他嗎?”
我笑,“再恨也是一個死人。活著的人好就行。我剛才不是跟你說要對過去寬容一點嗎?”
“你可以?”他質疑。
“你說呢?”我反問。
他哼笑一聲,別過臉表示鄙視。但過了一會,他又仿佛有點肯定,“或者……或者你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很難理解的人。”他看著我,說,“魯之信,我一直找不到一個適合的詞來形容你。你仿佛是我的世界裡一個突兀的存在。你既清高又世俗,既純真又色情,既聰明又愚蠢,既斯文又暴力。在你身上可以看到南北兩極。”
“是嗎?”我笑,“我從不剖釋自己,因為那是個血淋淋的場面,我並不鍾情。我一直認為,潛在的我,可能是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的人。”
“為什麼?”
“呵呵。”我笑笑,“拒絕回答。”
他看著我,不生氣,但也不甘心。我裝作沒看到,眼看前方繼續喝酒。
我以前很怕蟑螂,但現在不。因為一次深夜時分,我獨自一人,一手拿著電筒,一手拿著筷子,活捉了幾十只蟑螂,然後用膠袋裝起來。第二天上學,我把它偷偷的塞進了一個同學書包。當他打開書包,一群蟑螂從他書包竄出來的時候,全班嚇的雞飛狗走。班主任嚴查每一個人,惟獨放過我。阿光在放學的時候買汽水讓我定驚,問我有沒有嚇倒。因為任何一個人都知道,我怕蟑螂,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懷疑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在抓蟑螂時,如何艱難才忍下了巨大的嘔吐感,也是如何大的仇恨,讓我面目猙獰地面對這種生物。
一切的起因,僅僅是因為他無意中說過一句我媽媽的壞話。
事情或者不可怕,可怕的是擎事者是我。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我應該是個心胸廣闊光明磊落的人。可見,真的不要企圖剖釋自己,除非你鍾情於血淋淋的場面。
涼風吹來,我雙手緊扣,閉上眼睛,昂面迎上,感受著風的寒意。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覺得冷,總覺得自己身處海中央,抱著一塊浮萍,東南西北,不知道往哪裡游。我究竟要怎樣的回頭,才能是岸。
冷風讓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身旁的人學著我一樣閉眼抬頭迎風,不禁一笑。他真的很漂亮,褪去囂張跋扈的姿態,他現在毫無防備地坐在石欄上踢著雙腿的恬靜樣子,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迷人。他放在石欄上的手,依然白皙,修長,有骨感。破碎的影象在我腦海裡自動組織,當夜我趴在他床沿,手與他手十指緊扣的情形越發清晰。我腦裡突然一片混亂,手著了魔似的朝他伸過去。
一切都如夢疑幻,只有指間交纏的實感和唇上光滑的觸感是如此真實。
風又起。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他的手和我的握在一起,並在他手背上放肆地吻了一遍。我驚覺我的失態,抬頭對上他詫異的眼神,不知如何是好。我覺得無地自容,但他詫異的目光讓我移不開視線,只能愕然地僵在原地。許是我過於緊張,在目光的對峙中,我竟還不懂得把手縮來而且還把他的手纏得更緊。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裡閃耀著讓我心動的光芒。他輕輕地說,“之信……”
“我、我……”
“你、你握得我的手好痛。”
我如被人重錘一擊,這才意識過來,猛然松手往後退,他也一臉不知所措的低頭想看不看我,不自然地絞著自己的手指。過去的曖昧經歷讓此刻的我更加尷尬,我的臉青了又紅,旅館和我之前趁他睡覺的時候輕薄他情形一湧而現,我全身都躁熱起來。他仿佛也注意到這一點,情況越來越不堪讓我更加手忙腳亂,“我……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還是先走了。”
闖了禍當然是跑為上策,我卑鄙地想一走了之。但當我沖到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只手把我扯回來,我還沒知道怎麼一回事,就被以雙手捆在牆上,我驚訝地一抬頭,唇就被封住了。我也就這樣僵住了。我呆呆地忘了反應,任他的舌得寸進尺地探進我的口腔放肆地翻搞著。激烈的接吻讓我開始呼吸不順,我糊糊塗塗地就開始回應著,身體起了忠實的反應,我不由自主地抱著雅浩讓我們的身體貼得更緊。雖說是人家撲過來吻我,但長期被迫規矩的身體已經讓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扯著他的衣服在他身上肆意地摸索著。欲望沖昏理智,我開始洩出煽情呻吟,手純熟地解開他襯衫上的紐扣攀上他結實的胸膛,光滑的觸感和那一點的突起讓我整個人火了起來,我連忙就著雅浩的手讓他幫我脫衣服,附在他胸膛上的手也迅速下滑往他下身探去。突然,衣服脫到我手臂就沒有動靜了,我怎麼縮就是沒有人把它扯走。我奇怪地掙開眼睛,看著他輕輕撥去我已經滑到他小腹的手,然後一臉懊悔地往後退。
我頓時哭笑不得,他這個時候放開我?
他尷尬地低著頭,明明是元凶卻又一臉不知為何會弄成這田地的苦惱樣子。我看了從心裡往外涼。他突然壓過來吻我,然後在我像個色狼那樣回應著的時候推開我,還一副被侵犯的無辜樣子?
淒涼的處境讓我越發覺得難堪,我心酸難過地看著他在那邊抱著頭慌亂了很久,我靜靜地聽著他在那邊語無倫次了很久,他一個勁地說,“對不起……我……我,對不起我……”
“我明白了。我明白的,你不用說了。”
到底過了多久,一直呆滯地站著的我,終於都看不下去,終於都聽不下去。我勉強地扯出一個苦笑,還要裝出一個若無其事的樣子聳聳肩,攤攤手,“好奇怪啊,呵呵。人家說只有在月圓的時候人才會失常,今天都沒有月光,我們竟然都古古怪怪的。呵呵。我們怎麼會這樣呢,我們……我們怎麼說,也是兄弟嘛。哈哈,是兄弟嘛。”
我邊說,邊故作輕松地東張西望。我的目光好幾次掃過他的臉,心裡祈求他給那麼一點點反應給我,但他一直的低頭沉默,如利刀刮過我的心。
我嬉皮笑臉地站在原地,如表演個人相聲地兄弟了半天,到最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我深呼吸一口氣,要自己再努力點扯出一個微笑,“好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阻礙你睡了,我先回房間了。”
說完,我轉身剛要提步往門口走去。
“之信。”他又拉著我,輕輕的。
我心突然一緊,我不敢看他。我忐忑著,靜靜地等待他的話再次刺痛我。但不知為何,我明明知道什麼叫天理不容,心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終於,他在磨蹭了半天之後,抬頭看著我的臉表現得很堅決,“之信,我是認真的,你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