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唐琳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和她一樣黑頭只黃皮膚的女人,其中兩個她不認識,另一個她見過,是亞當的嫂嫂。
「嗨,你好。」那女人淺淺一笑,「我叫白雲,是亞當的大嫂。」
唐琳有些好奇她怎麼會找到這來,但仍回以微笑,「你好,我是唐琳。」
「抱歉打擾你,請問一下亞當在你這嗎?」
「他在房裡睡覺。」她退開讓她們三個進來。「你們進來坐一下,我去叫他。」
「等等。」白雲開口阻止要去叫人的唐琳,「他……呃……」
唐琳停下腳步,看著她,以為她要說什麼,卻見她微蹙著眉頭,不好意思的對著她笑了笑,重複那一個單字,「等等。」
跟著她就傾向旁邊其中一位長得比較高一點的女人,用中文問:「寧寧,他在睡就讓他睡怎麼說啊?」
唐琳差點笑了出來,她還以為是怎麼了呢。
她輕咳兩聲,掩住笑意,也開口用中文道:「咳嗯,你可以說中文沒關係,我聽得懂。外面冷,你們還是先進來坐好了。」
「咦,你是中國人呀?」另一個長相甜美的女人一聽,跟在她身後進門,瞪大了眼間:「你的英文聽起來很道地呢。」
「嗯。」她微笑點頭,請她們進門後,倒了幾杯花茶給她們,解釋道:「我十歲就和父母移民過來,所以和在這裡土生土長沒什麼兩樣。」
「謝謝。」白雲接過茶水,好奇的問:「你是從哪來的?」
「香港。我爸是中國人,我媽是台灣人,我是在香港出生的,後來因為工作上的緣故,才移民到美國來。」她邊說邊把茶拿給第二個看起來酷酷的小姐,對方和她點頭致謝,捧著茶輕啜著。
「那你也很厲害呢,來這裡這麼多年,你中文還說得那麼好。」第三個比較活潑的小姐,一臉佩服的看著她說。
「家裡的人還是會說啊。」唐琳好玩的將茶遞給她,解釋著。
「對喔,我都忘了,呵。」她笑了出來,然後像是突然想了起來,她端著茶盤,綻出甜美的笑容說:「啊,對了,忘了和你自我介紹,我叫柯巧娃,你叫我娃娃就行了?我也是亞當的嫂嫂,我老公是亞歷士,排行老三;她是歐陽寧寧,寧寧嫁給了排老四的霍克。我們都是從台灣來的喔。」
所以這三個女人都是亞當的嫂嫂?
她知道霍克和亞歷士,是那兩個小時候老欺負他的傢伙,但亞當提過他兄弟中,似乎還有一個叫藍斯的。
唐琳愣了一下,忍不住看著白雲開口問:「你嫁給了藍斯嗎?」
白雲聞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她忙放下杯子摀住嘴,唐琳見狀忙拿面紙給它。
「白雲嫁給藍斯?怎麼可能?」娃娃驚呼出聲,好笑的問:「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寇子聽到這句會氣死。」寧寧挑眉,眼底閃過狡獪的光芒。
白雲回過氣來,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寧寧,「你別和他說,他就不會知道了。」
「所以你不是……」唐琳不用等回答也知道自己搞錯了,她有些尷尬的道:「抱歉,因為他很少提到家裡的事,我以為他只有三個哥哥。」
「沒關係。」白雲搖搖頭笑著要她別介意。「寇的狀況比較特殊,他並沒有從小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他一共有幾個兄弟?」她壓不住好奇的開口問。
「加亞當一共五個。」娃娃眉一揚,一手支著小臉,「老大寇天昂、老二藍斯、老三亞歷士、老四霍克,亞當是老么,他們裡面最小的一個。」
所以他上面四個哥哥的老婆,這次就來了三個。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類型完全不同的三個女人,遲疑的道:「你們……」
她話還沒問完,喬可就從房裡晃了出來,走到陽台門邊喝它的水,然後張嘴伸舌弓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你養狗?」娃娃瞪大了眼,驚呼出聲。
「呃……」唐琳被她嚇了一跳,反而是喬可神色自若的又從她們面前走了過去,然後從門縫中晃口房裡。
「你剛剛不是說亞當在房裡睡覺?」歐陽寧寧坐直身子,看著半掩的房門問。
「是啊。」唐琳點頭,還有些疑惑。
「他在那間房裡?」白雲伸手指著喬可剛剛走出來又進去的房間。
忽然間,唐琳知道她們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了,她輕笑開口解釋,「他已經不怕狗了。」
「不是怕!」娃娃眨了眨眼。
「是不喜歡。」寧寧挑眉接口。
唐琳嘴角噙著笑,改口道:「嗯,那這樣說好了,他已經變得比較喜歡狗了。」
「真的?假的?」娃娃一臉狐疑,還是死盯著那扇門。
「沒聽到他怪吼怪叫的,那大概就是真的。」寧寧好笑的說。
「前天他主動幫喬可洗澡,我看了也嚇一跳呢。」
唐琳話才出口,三個女人立刻轉回頭看著地。
「亞當幫狗洗澡?」白雲一臉驚訝。
「那個每次看到狗都要倒退三步、每次回家都死不肯到屋外的亞當?」娃娃杏眼圓睜,兩手壓在桌上,整個人往前傾,「你確定?」
「嗯。」她微笑點頭。
「等等、等等!」歐陽寧寧舉手喊暫停,瞪著她問:「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對啊,搞錯了吧?」娃娃用手肘頂了頂白雲,小聲問:「白雲,你確定爸和你說的地址是這一問?會不會只是剛好同名啊?」
「是這間沒錯。」白雲看著娃娃,也小聲回道:「除非班頓和爸報錯了地址。」
「你們等一下。」聽到她們的竊竊私語,唐琳站起身,走到暗房裡,將洗好的相片拿出來給她們看,「喏。」
坐中間的白雲接過相片,三個女人頭湊在一起,一看到那幾張相片,不禁紛紛驚呼出聲。
「啊,真的是亞當耶!」
「這隻狗狗好可愛喔!」
「真不敢相信亞當那死木頭會有這樣的表情!」
「這隻狗是拉不拉多吧?」
「哈哈哈哈,天呀,這張真是爆笑——」
「咦?」
「啊,抱歉,這張不是——」
三個女人安靜下來,唐琳一看白雲手上拿著的那張相片,俏臉一紅,忙將那張偷拍亞當睡覺的相片拍了回來,卻見她們三個用一種很暖昧的表情看著她,看得她臉越來越紅。
「你愛他嗎?」白雲柔聲開口問。
「我……」怎麼問她這個?唐琳又羞又窘,紅著臉不知該說什麼。
白雲微微一笑,不勉強她答,只是和旁邊的寧寧、娃娃,互相交換了下眼神。
確定大家想得都一樣,白雲將視線拉回唐琳身上,對著她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們有事想拜託你。」
「拜託我?」
她呆了一呆,她和這三個女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她們不只問她那種太過直接的問題,還說有事拜託她?
「對。」話一直不多的歐陽寧寧兩眼直視著她,答得個潔明瞭,「我們有事要拜託你。」
「如果是你的話,我想一定可以。」娃娃微側著頭,心情愉快的看著她說。
看著眼前這三個女人,唐琳還真是被搞糊塗了。
***
亞當-巴特。
唐琳知道他姓巴特,卻沒想到他竟是那位富可敵國的喬治-巴特的兒子。
在他三個嫂嫂的告知下,她才曉得,這男人不只是在幫人寫程式而已,他還擁有那家公司,但他根本只是掛名而已,因為他喜歡寫程式,卻不喜歡經營管理,他一星期只去公司一天,就是那神秘的星期五。
她不知道自己讀怎麼想,只是忽然間,覺得和他的距離變得有些遙遠。
她本來以為他只是寫程式賺了點小錢,所以才會擁有那棟公寓和裡面那些昂貴的設備,結果實情卻是,那些東西,恐怕只是他身家財產的零頭而已。
她們拜託她幫忙的事,並不複雜,一句話就可以請清楚——
她們要她勸亞當回家過聖誕節。
這件事看起來簡單,但實行的困難度卻幾乎比登天還高。
「爸和亞當有代溝。」白雲說。
「那個老頭子和他每個兒子都有代溝。」寧寧翻了個白眼。
「別這麼說嘛,我覺得喬治其實人不錯啊。」娃娃替公公說話。
白雲笑了笑,繼續這:「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他會怕……不喜歡狗,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唐琳輕聲說,「他和我說過。」
白雲挑眉,亞當連這個都說了,恐怕真的對她動了情,這樣事情好辦多了。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說了。」娃娃坐直了身子,「去年秋天我才嫁給亞歷士,聖誕節我和亞歷士還有雙胞胎一起回大宅過節時,不小心……呃,出了點意外。」
「意外?」唐琳一愣。
「聖誕節嘛,不是都要送禮物的嗎?我聽亞歷士說亞當一個人住在西雅圖這裡,連個陪他的人都沒有,所以才會送他……呃……那個……」娃娃發出尷尬的笑。
「哪個?」唐琳有聽沒有償。
「她送亞當一隻小狗。」寧寧一扯嘴角,「而且為了要讓他驚喜,還特地在他睡著時,偷偷把那隻小狗放到他床上,接下來的情況你可想而知。」
「什麼?」她這下真的呆住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他怕狗。」娃娃咕噥著說:「人家我也是好意啊,誰知道亞歷士小時候個性那麼差啊。」
「亞歷士和霍克那兩個傢伙小時候對他做過同樣的事,只不過他們放的不是小狗,是他們家看門的杜賓犬,非常高大威猛的那種。」寧寧沒好氣的說:「亞當那時候才五、六歲,醒來看到那隻狗嚇都嚇死了,聽說他動也不敢動一下,就這樣在那隻狗的瞪視下,直到管家沒看到他,找到他房裡才發現。總之,雖然這次是小狗,他醒來之後看到那隻小狗還是差點抓狂。」
娃娃歎了口氣道:「我那時根本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他以為是亞歷士和霍克做的,那天他和他們大吵一架後,當天就打包回西雅圖,讓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我後來才知道亞歷士和霍克小時候對他做的惡作劇,但我打電話過來,他表面上是接受我的道歉,可是之後卻再也沒回過洛杉磯,連今年聖誕節他都不打算回家過節。」
不安地絞著雙手,娃娃可憐兮兮的看著唐琳說:「我知道亞歷士小時候對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是他其實後來也後悔了,只是拉不下臉道歉,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他們兄弟之間好不容易情況好多了,現在又因為這件事情吵了起來。他嘴上說不介意,其實很在乎的。」
「霍克也是。」寧寧深吸口氣說:「他一直很在意小時候曾經那樣對待亞當,偏偏亞歷士和他一向感情較好,一個是和他感情好的哥哥,一個是他心懷內疚的弟弟,他這次被夾在中間,情緒糟糕到了極點,他情緒不好,路克就倒楣了,他拿霍克沒辦法,只好找到我這來,都快把我煩死了。」
白雲無奈的笑了笑,看著唐琳道:「事情就是這樣子的,亞當一直沒有再回洛杉磯,爸氣得直說要自己過來逮他,但他有心臟病,和亞當又處得不是很好,我怕他一來又和亞當爭執起來,所以我才會過來這裡。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你能勸亞當回洛杉磯過聖誕節,到時候他們兄弟都會在場,有個開始總比像這樣繼續冷戰下去好。」
唐琳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們三人,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道:「你們太瞧得起我了……我和他……才認識不久,他怎麼可能會聽我說?」
「不會啦,亞當連他為什麼怕狗的原因都和你說了,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你,怎麼可能會說,他平常根介意這個的。而且你看,他和你在一起,連狗都不怕了,還會幫狗狗洗澡耶。」娃娃拎起桌上相片晃動,擺出求助的表情,「拜託拜託,你去說說看啦,如果是你的話,他說不定會——」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一句沙啞不滿的低咆傳來,打斷了娃娃的話。
客廳裡的四個女人嚇了一跳,紛紛轉頭去看,就見亞當站在房門口,一頭亂髮、滿臉惱火不爽。
「嗨,亞當。」白雲鎮定的微笑開口,「我們來看你。」
***
他二話不說,就把她們全趕了出去。
大門砰然被他當著那三個女人的面給甩上,唐琳錯愕的道:「亞當,別這樣,白雲她們並沒有惡意。」
「沒有也是她們說的。」
「我不知道你這麼小心眼。」她皺眉溫聲開口。
「你現在知道了。」他冷著臉說。
「你——」她為之啞口,好半晌,才道:「她們再怎麼說,也是你嫂嫂。」
「那又怎樣?」他惱火她為那三個女人說話,脫口就道:「關你什麼事?」
是啊,關她什麼事?她被他嫂子們的言論沖昏頭了,所以才會認為也許他多多少少是愛她的……以為她有那麼一點點權利能關心他……
關你什麼事?
他冷漠的聲音彷彿還迴盪在空氣中,聲聲入耳、字字揪心,唐琳不知道核說什麼,看著他冷酷的表情,她只覺得一陣心痛。
「是我的錯,我不請多管閒事。」她自嘲的笑了笑,當著他的面打開門,淡淡開口,「不過這裡是我家,有權利趕人的是我,麻煩你也出去。」
他像被她打了一巴掌,不敢相信的瞪著她,「你趕我?」
「對。」她握緊了門把,面無表情的說。
他僵站在原地,瞪著她,那三個女人還站在門口,不過沒有人說話。
下一秒,他大大的轉身,頭也不回,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唐琳看著他的嫂子們,扯出一抹顫抖的笑,微一點頭,然後把門關上。
將額頭柢在門上,淚水無聲滑落。
她的心,好痛好痛……
發現自己愛上他之後,一直不敢和他說,就是怕得不到他的回應,本來她想再多過幾天那樣的生活,假裝他其實是愛她的,才會對她如此溫柔。
喬可不知何時來到她腳邊,舔著她的手,它仰頭看著她,一臉哀傷。
她轉身蹲了下來,抱住它的脖子,卻仍止不住淚。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的燈亮了,她看見他站在廚房門口,雙手插在褲口袋裡,表情僵硬的隔街瞪著她。
她滿臉都是淚,她知道他一定看到了。
原本以為只要他喜歡她就夠了,現在才曉得,她貪心的想要更多……
但這個男人不懂,在他的注視下,她伸手啪地一聲關掉了燈,掩去她的狼狽,轉身帶著喬可走回房間。
***
該死!
可惡的女人!
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
明明是她趕他回來的,幹嘛又在那邊哭!
砰——
他一個左勾拳打在沙袋上,沙袋發出悶聲巨響。
想到那天晚上她還那樣子看他,一副全都是他的錯的模樣,他就一陣的火。一個星期過去,他不去找她,她竟然也就這樣沒消沒息的。
有沒有搞錯?他又沒怎麼樣,只不過是趕那些女人出去而已,她就生氣了,都不知道她腦袋裡在想什麼!
砰、砰——
他出手再來一記有勾拳,然後再一拳。
他媽的,都是那些女人搞出來的!明明之前她都還好好的,不知道她們和她說了什麼?害地變得神經神經的!
女人這種動物,根本全都是瘋子!
砰、砰、砰、砰——
他汗如雨下,憤恨的連揮數拳,每一記拳頭都將沙袋打得蕩得更高。
「亞當。」
他一愣,差點被蕩回來的沙袋給打到,他側身一閃,回頭一看,是亞歷士。
搞什麼鬼東西?這幾天好像每個人都可以隨意進出他這裡,他家都快變成公園了。
天殺的,他一定要找人把樓下的鎖全給換掉!
沙袋還在晃蕩,他伸出一隻手停住它,面無表情的道:「你來做什麼?」
「和死東西打沒意思,我和你打吧。」亞歷士答非所問,揚眉道:「你還有沒有拳套?」
亞當抿唇瞪著他,好半晌,才從旁邊的櫃子抓了一雙拳套丟過去。
亞歷士一把接住,脫下大衣、背心和鞋子,再解下領帶放到一旁,一邊把袖子捲起來,一邊淡淡說:「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打拳了。」
是很久,十八歲之後,他就沒再和亞歷士打過拳擊了。
為了讓他們有防身的技能,老頭子從小就找人來教他們拳擊,他們幾個兄弟都會打拳,一開始他技術最差,小時候的他長得又矮又胖,老是被幾個哥哥在拳擊場上要著玩,最後的結局總是他被KO倒地。
亞歷士老拿拳擊的輸贏強迫他下賭注,然後指使他做事。
他後來一直努力想追上他們,卻始終打不贏。
他最恨亞歷士老是擺出那種輕鬆寫意的樣子,好像他能打贏自己本來就是應該的。
等他到了青春期,體格終於長高變壯時,這傢伙卻已經到外地去唸書了,他從來沒有機會報過仇,一次也沒有。
「你賭什麼?」亞當瞪著他,冷聲開口。
「我贏了,你回家過節。」亞歷士戴上拳套,綁好繩子,看著他說:「你贏了,就隨便你,如果你不想回去,老頭子那裡我會處理。」
他眼微微一瞇,答應下來,「好。」
亞歷士一扯嘴角,露出微笑。
「我已經不是十八歲了。」亞當看到他的笑容就一陣不爽。
「我知道。」亞歷士踏上墊子,朝他走來,微笑仍在嘴角,「來吧。」
那是種訊號,亞當一個右直拳揮了過去,他低頭閃過,腳下踩著有節奏的步伐,快速的在他身邊移動。
亞當擺出防禦的架式,不急著追他,亞歷士拳頭不重,速度卻相當快,他在他拳頭下吃過不少悶虧。
不過這一次,他會把以前的一次全討回來的!
***
夜半時分。
亞當躺在墊子上,視而不見的看著天花板上白灼灼的大燈,渾身汗水淋漓,氣喘不止。
「抱歉。」亞歷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悶不吭聲,好半晌才啞聲開口,「為什麼?」
「我嫉妒你。」亞歷士苦笑出聲,「夏綠蒂能為了你留在老頭子身邊,愛麗絲卻選擇離開,把我留下。」
亞當愣了一下,他是想過原因,卻沒想到有一天能聽到亞歷士親口承認,更別提還能聽到他道歉了。
心緒頓時有些五味雜陳,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那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亞歷士乾笑道:「不過我那時才八歲,而且被寵壞了。」他坐起身來,看著躺在一旁的亞當,斂去笑容,正色道:「你能原諒我嗎?」
亞當望著這長年壓在自己頭上的三哥,眼底閃過不明的情緒,「為什麼是現在?」
亞歷士深吸了口氣,乾澀的道:「我一直想說,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然後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我以為我可以從別的地方補償你。」
亞當一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公司的事,是你去和老頭子及藍斯說的?」
亞歷士一扯嘴角,沒有否認。
原來真的是他。
亞當一直覺得奇怪,那兩個人如此頑固,從來就不肯聽他說話,為什麼在這事情上卻妥協了,願意讓他只掛名就好。
他坐起身來,瞪著亞歷士,亞當知道自己該和他道謝,可看著這個欺壓他許多年的傢伙,他卻只能死瞪著他,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算了,當扯平吧。」亞歷士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頭,先站起身,然後對他伸出手。
亞當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握住他的手,讓他把自己拉站起來。
「該死,我真的是老了!」亞歷士撫著腰自嘲著,看著他咕噥抱怨,「我都三十好幾了,你下手也不會輕一點。」
亞當瞪著他,沒好氣的說:「你以前下手什麼時候輕過了?」
亞歷士聞言笑了出來,「開玩笑,輸給小弟那多難看,你知不知道你力氣有多大啊?個頭那麼小一個,拚勁卻和蠻牛一樣,我要是不下手重一點,早輸給你了。」
亞當一怔,忽然又瞭解到一件事,這傢伙之後為什麼沒再找過他打拳,顯然一開始就瞭解到他不可能再打贏他了,所以之後唸書就算放假回來,也都找藉口避掉打拳的機會。
真的是……
他就知道家裡幾個兄弟裡,最老奸巨猾的就是他了!
亞當悶悶的想著,卻還是在亞歷士腳下一個踉蹌時,伸手扶住他。
亞歷士搭著他的肩膀,看了他一眼,又露出那種討人厭的笑,他忍不住皺起眉頭,一瞬間還真想讓他摔在地上算了。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沒這麼做,讓他心情好一點的是,亞歷士的右眼和他一樣都腫了起來,而且這次是他把這傢伙給KO掉了。
現在想起來,他還是一陣的痛快!
剛剛那一拳讓他大出多年來積壓在胸中的那口怨氣。
算了,看在這點份上,別和他計較大多好了。
亞當扶著亞歷士一起回到樓上,拿了片冷凍牛肉給亞歷士,放在腫起來的眼睛上冰敷。
「Shit——」亞歷士把肉片敷上,痛得忍不住咒罵出聲,他仰著頭,背靠在椅子上,用完好的那隻眼瞄他,「亞當,你這裡有沒有酒?」
「只有伏特加。」亞當用同樣的姿勢癱坐在椅子上。
「來一杯吧?」亞歷士說。
「你喝醉怎麼回去?」他動也不動。
「你就不能收留你哥我一個晚上嗎?」亞歷士苦笑問。
「我這裡又不是旅館。」亞當悶哼著,不過還是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那瓶酒,替自己和他倒了一杯,「喏。」
亞歷士輕啜了一口,任那強烈的液體滑入喉中,舒緩緊繃的肌肉。
他閉上眼,歎了口氣,開口問:「你要回家過聖誕嗎?」
亞當回復原先的姿勢,瞪著天花板,好半天才道:「再說。」
「娃娃會送你那隻狗,真的不是故意的。」雖然之前已經說過一遍了,不過那時亞當根本聽不進去,他還是忍不住重複澄清。「她不知道,我也不曉得她竟然會送你那個。」
「我曉得。」他說。
亞歷士沉默了好一會,又啜了一口酒,才道:「你別怪娃娃她們,那些女人只是擔心你而已。」
亞當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愛管閒事吧?」
「大概。」亞歷士笑了出來。
「真不僮你喜歡她哪一點?」他輕哼一聲,一邊嘀咕著。
「很多,不是只有一點而已。」亞歷士嘴角噙著笑,挑眉開口,「你呢?我聽娃娃說你很喜歡對面那位小姐。」
亞當一僵,本來已經消去的那股子惱怒又復而上湧,萬分不爽的脫口道:「我才——」
「亞當!」亞歷士開口打斷他,坐直了身子,拿下肉片警告他,「別說會讓你自己後悔的話。」
他瞪著亞歷士,閉上嘴靠回椅背上,一口氣卻憋在胸中不上不下的。
「你喜歡她吧?」亞歷士看著滿臉不爽郁卒的小弟,只覺得一陣有趣。
亞當臉色更加難看,雙手抱胸,一語不發的瞪著他。
「想不想知道她為什麼趕你出來?」亞歷士挑眉問。
媽的,那些女人真他×的全是大嘴巴!
亞當一陣尷尬,又氣又惱,卻還是該死的想知道為什麼。
他不懂為什麼他這個當事人不清楚的事,亞歷士卻會曉得,但這傢伙怎麼說也結過兩次婚,也許他該死的真的知道那女人為什麼會——
媽的!
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有辦法粗聲開口,「為什麼?」
亞歷士微微一笑,「因為,只有喜歡是不夠的。」
「什麼意思?」亞當有聽沒有懂,不爽的再問。
「剩下的你得自己想。」亞歷士向後靠回椅背,將肉片敷回腫起來的眼皮上,心情愉快的道:「對了,我老婆要我轉告你,喬可目前在大宅,要你不用擔心。」
喬可在洛杉磯?!
他一驚,整個人坐了起來,「它為什麼在那裡?唐琳人呢?」
「咦?你不知道嗎?」亞歷士老神在在的說:「因為你把人家弄哭了,白雲她們那天不放心她的狀況,所以第二天又去找她,她們幾個很談得來,後來唐小姐說她接了一個攝影的工作,就拜託娃娃照顧那隻狗。」
她走了?她竟然連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不對,等一下,亞歷士剛剛是不是提到工作?她去工作?!
腦海裡某根神經啪地一聲當場斷掉,亞當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沒來由地一陣恐慌,「你說什麼?」
「唐小姐把那隻狗托給娃娃照顧。」
「不是這一句!你剛說她去工作?」
「對啊,她接了一個工作,昨天就出國了。」
她才剛有辦法拿起相機就跑去工作?她感冒才剛好沒多久,連站都站不穩,竟然就跑去工作?那該死的女人每次去的地方不是邊疆就是蠻荒,她那種虛弱的身體怎麼可能還有辦法上山下海,她不死在那裡才有鬼——
「哪裡?」亞當面如死灰,揪著他的衣須問:「她跑去哪裡工作?」
「巴西和秘魯。」亞歷士眼底閃過狡黠的光芒,開口補充:「亞馬遜河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