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有人敲門。
外頭的人才敲第一聲,蕭靖便立時清醒,雖然捨不得離開懷中的人兒,但為了怕她被吵醒,他還是輕手輕腳、動作迅速地下了床,隨意披件長袍便去開門。
「什麼事?」他蹙眉低問,卻意外的看到門外站著神色嚴肅的祁士貞。
「小子,咱也不想這麼不識相,在洞方花燭夜的第二天一早就來打擾你們,但恐怕你們必須起床了。」他灰眉深鎖,遞給蕭靖一張字條,「你現在已是戰家的姑爺,這件事你也該知道一下。」
蕭靖接過字條,看完後不禁也神色凝重。
「丫頭是當家主子,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祁士貞直截了當的道。
「幾時出發?」蕭靖將字條遞還給他,正色的問。
「越快越好。」
「大夥兒幾時能集合準備好?一他知道船上的水手們昨日皆上岸來喝喜酒,怕是有人醉得不省人事了。
「放心,咱們的人訓練有素,半個時辰後就可以開船。」祁士貞有些驕傲的說。
「那好,就半個時辰後開船。」
「好,半個時辰後,碼頭見。」祁士貞點點頭,回身便要去召集船員,蕭靖卻突然開口叫住他。
「二爺——」.祁士貞回頭,嘿笑道:「還叫二爺?該改口了,小子!」
蕭靖會意的笑了笑,「二叔,謝謝。」若不是有二叔幫忙,憑他自個兒恐是沒那麼容易娶戰青進門。
「別謝的太早,你要是對不起青丫頭……」他佈滿了皺紋的老臉帶著和善的笑容,眼中卻閃著警告的寒光,「我絕對會把你砍成十段八段丟到海裡喂鯊魚!」
「我知道。」蕭靖微笑炳首。
祁士貞嘿嘿笑了兩聲,這才轉身到前頭去忙。
蕭靖回房入內,凝望著躺在床上的戰青。見她睡得如此安適,他實在不想搖醒他知道,她一曉得這事,必然會二話不說的立刻趕回島上去,想都不言想到他這新婚夫婿,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能連小周都比不上。
蕭靖在床邊坐下,楔撫她的容顏,手指滑至她的頸項,停在昨晚歡愛時他留下的印記上面。想起昨夜她的熱情,他微微揚起了嘴角,也許他在她心中還是有些重量的,接下來的日子,他會不斷設法蠶食鯨吞地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直到她對他的在乎和他一樣多為止。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輕拍她的面頰,「青,醒醒。」
她在睡夢中低歎一聲,粗臉向他的大手靠近,卻未清醒過來。
蕭靖又叫了一次,才見她睜開迷濛的雙瞳,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早。」他露出溫和微笑。
她雙眼倏地犬睜,似是聽到他的聲音才整個人清醒過來,然後慌慌張張、滿臉逼紅的抓著絲被遮掩自己。望著他衣衫未整而裸露出的胸膛,她驀然想起昨夜春光,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是這裡沒地洞,所以她只能將錦被拉得更高,只露出一對烏黑大眼,結結巴巴地道:「早……早……」
見到她嬌羞的神態,蕭清真想上床和她在晨光中翻雲覆雨,只可惜正事不能耽擱,他只好壓住心中慾望,告知她方才傅來的消息。
「本來想讓你再睡一會兒,但二叔剛才過來……」他停頓了一下,伸手撥開她額前有些過長的劉海。
二叔那麼早過來,一定是出了大事!
戰青立刻拉下絲被,露出整張臉,急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戰家島上傳來消息,說是遭不明船隻攻擊——」
「什麼?」她臉色一白,衝動地只想立刻下床更衣趕回島上,什麼害羞矜持這時全忘光了。
「冷靜點。」蕭靖抓住她,雙手捧著她的臉,沉穩的說下去,「島上的人沒事,因為有另一艘黑船突然趕來幫忙,所似島上沒人身亡,只有幾個人受了輕傷。」
她呆了一呆,「真的?」
「真的。」他點頭繼續補充,「不過他們傳消息來,希望你能盡快趕回去,確認一個人的身份。」
「確認?」搞什麼鬼?戰青皺起了眉頭。
「對。那艘趕來解圍的黑船上有一個人,說他是你哥哥。」
「不可能!我只有一個弟弟,根本沒有哥哥!」她臉上的疑惑轉為慍怒,暗暗咒廬。該死,又是一聲咒罵。該死,又是一個妄想霸佔海龍戰家的王八蛋!
「島上的人也知這你爹娘只生了一男一女,但他們說,那人身上有證據,能證明他是岳父的兒子。他們認為他有可能是岳父在外頭——」
「爹不會!爹從來沒有對不起娘!」戰青義憤填膺地打斷他的話。
「他年紀比你大、若真是你哥哥,他籌和岳父必是在岳父岳母成親前認識的,這不無可能,是吧?」
「才……」她本想否定這個說法,但心底卻知道那的確是有可能的,語音因而頓住。
蕭靖知道她將話聽了進去,這才稍稍鬆開她,微微一笑道:「反正無論如何你都得回去一趟,等見到了對方,是真是假就能水落石出。」
他說的沒錯。戰青略一思索便冷靜下來,問道:「二叔人呢?」
「他去召集大夥兒了,就等咱們更衣後,直接到碼頭上船。」
經他這麼一說,戰青才發現自己還包著絲被,酥胸半露的跪坐在床上,原本已消退的紅潮立時復返,再次染紅了她整個身子。
「我……我去更衣。」她嬌羞的抓著絲被跳下床,頭也不回地一溜煙鑽到屏風後。
看她紅著臉落荒而逃,蕭靖沒再阻止她,只是好笑地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衣裳,遞到屏風後給她。
她竟忘了拿衣裳!戰青簡直羞得無地自容,只能悶聲向地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蕭靖咧嘴一笑,才態度從容地綁好身上的緞帶,將服裝儀容都整理好。
他與戰青雖都出身於富貴之家,卻各自因為不同的原由,造就出凡事自己來的習慣,是以當風雲閣的僕人來敲門準備服侍這兩位貴客時,他們早已將自身打點得差不多了。
※ ※ ※
開船前,蕭維得知此事,在最後一刻趕到碼頭上,及時攔住蕭靖。
「阿靖,別忘了你現在已是蕭家主爺。」
蕭靖為難的看著他,「大哥……」
「這事解決後,記得回幽州來。」蕭維囑咐著,隨即回頭叫喚小三子,「小三子,跟著二少爺。」
「知道。」小三子應聲,早已收拾好包袱等在一旁。
雖說二少爺現下成了親,誰知道他會不會帶著二少奶奶。
其實昨兒個晚上他本來還打算睡在新房門口呢,只不過那群長手長腳的水手大漢們不肯放過他,硬是架著他到前廳喝酒,幸虧他酒量好沒醉倒,可是也等到了四更天才脫身。
「我會回去的。」蕭靖歎了口氣,承諾道。
「最好是這樣。」蕭維可不怎麼恰這小弟,他拾頭看看戰家商船,「你要是不回來,我會派人到戰家要人。」
「大哥——」
「別說了,你知道我是認真的。船要開了,你自個兒小心。」蕭誰拍拍蕭靖的肩膀,隨即轉身離去。
蕭靖歎了口氣,這才回身上船。
※ ※ ※
從長安經渭河人黃河,跟著便是順流而下,一直到出海口,戰家船隻的速度都十分快速平穩。
蕭靖本以為要以這艘船繼續航行,未料船卻在出海口停泊,而那兒早等了一艘比這貨船還要大的船隻。
「為什麼要換船?」他好奇的問。
戰青瞄了他一眼說道:「我們之前坐的是河上的漕舫,結構不夠堅固,無法抵擋海上風浪,再者河船的桅竿不夠、風帆也不夠,速度在海上快不起來,所以才要換船。」
「你在做什麼?」他從剛才便看到她拿著尺及筆在一張海圖上寫著不少數字,忍不住開口詢問。
「計算最快的路線。」她頭也不抬,專心的研究手中的海圖。
「最快?」蕭靖直覺反應道:「直線不就是最快?」
「不是。」戰青聽聞他簡單的想法,不禁失笑,但不好直接嘲笑他,只是低著頭繼續看那張海圖,藉以掩住彎起的嘴形,「現在是夏季,海上吹的多是東南風。咱們要南下便是逆風,走直線只會讓咱們倒退而已。」
「原來如此。」蕭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又認真的請教道:「既是逆風。那該如何前行?靠大夥兒划槳嗎?」
「一半一半。若單靠划槳,也是要浪費許多時間,所以在海上航行,還是得靠風及海潮。」本以為他會因此覺得難堪,沒想到他竟還能不恥下問,她對他的好感頓時又多了一分。
「靠風?怎麼靠?不是逆風嗎?」蕭靖一臉問道。
見他對這事很有興趣,戰青便仔細的解釋給他聽:
「是逆風沒錯,但咱們可以藉著操拄風帆,以斜向左前方或右前方的角度來兜住風力,便能夠曲折地以′之′字形來逆風前進。」
「真是不可思議。」蕭靖對她所說的方法感到驚詫,但隨即又想到問題,「這樣不會被風吹成側行嗎?」
戰青微微一笑,看著他說:「咱們的船在水裡龍骨上固定裝上一副安定翼,和可以上下移動的中心板,可以把風帆所承受的風力轉換成前迸的推力,所以前進的航線是不會被吹歪的。」
「原來如此。」他瞭解的點點頭,可是看到桌上的海圖時,不禁又問:「但你要計算航線,必要知道風向,雖說這季節常吹東南風,你又怎麼預測何時起風?」
戰青噗味一笑,「天象如何能預測?我又不是神仙。」
「那你又說在計算?」他一頭霧水的問。
「我是不能預測,但有前人紀錄,雖不十分準確,但依然能知道個大概。再者無風時,最重要的便是海潮,風是不能預測的,但海潮卻有其行進的規律。」她一講到自己專精的航海知識,便滔滔不絕,精神奕奕,「藉由前人的紀錄,加之我這些年的經驗,就可以知道哪一段航線有哪些潮流,知道了這些便能計算出最近、最快的航線,然後再配合風向曲折前進,就能達到最快的行進效率了!」
蕭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駕艦還有這麼高深的學問。」
「當然,如果駕船沒有那麼令人著迷,我也不會——」發現自己竟差點向他說出心底的話,她立時有些尷尬地停了下來。
「不會怎樣?」蕭靖溫和地微笑問道。
其實他也知道她對航海的執著及興趣,因為那不僅反應在她對海龍戰家的在乎,也反應在每當她談起航行及船務時,那種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就像是方纔,她連眼中都閒耀著晶燦、夢幻的光彩,教他為之心動不己。
「沒……沒有。」她一臉窘迫,忙垂首抓著筆管死盯著海圖,「你……你沒別的事嗎?」
「沒。」他倒回答得乾脆,「咱們是新婚,大夥兒要我多陪陪你。」其實他對船上的事務壓很不瞭解,困在甲板上也只會幫倒忙而己,所以戰家的船員們個個巴不得他這姑爺別上甲板。
陪……陪陪陪她?.戰青腦門裡「轟」地一聲,整張臉瞬間火辣辣的,頭低得簡直快碰到海圖了。
天哪,他一路上都要和她在艙房裡嗎?
一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向來頗寬敞的艙房越變越小,呼吸不覺開始急促,而她的臉則是越來越紅,紅暈一點也無消退的跡象……
※ ※ ※
幾天後,他們的確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趕回了戰家海島,教蕭靖大大開了眼界,更加佩服戰青的航海技木。可是,接下來的事卻不怎麼順利……
當他陪著戰青回到島上主屋,一人大廳看見那堂上坐著的男人時,他便發現身旁的她全身一震,神色不對,而當地自己看清那人時,也不免愣了一愣。
那霸氣十足的男人,竟是當年救了他大哥的人,而他耳上的確戴著和戰青一摸一樣的耳環。
難道說……這人真是戰青的哥哥?
才這麼想著,蕭清就聽見戰青嚴厲的問話。
「你是惟?」她擰眉冷聲問。
「楚恨天。」他面無表情的回答,冷冷回視眼前的戰青。
這時,跟在後面的祁士貞剛好帶著默兒進門,卻在見到楚恨天時,蹬著他失聲叫道:「頭兒?」
蕭靖這才知道為何戰青一進門就臉色大變,原來這位楚恨天竟然像極了她爹,連二叔也會認錯。難怪島上的人沒一個敢做主,非要叫戰青回來確認。
戰青身子一緊,不由得握緊雙拳,反彈地大叫:「他不是!二叔你認錯了!」
祁士貞這時當然也知道自己認錯了,畢竟頭兒已過世多年,就算沒死,也不該是這等年歲。但他仍是驚異不己,不覺死盯著楚恨天喃喃自語:「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戰青生氣的瞪著楚恨天,「就算你長得很像我爹,也不能證明你就是爹的兒子!」
似乎是覺得她氣憤的態度很好笑;楚恨天微微揚起嘴角,意態悠閒的問:「你要證據?」
她氣勢十足的回道:「對!」
「這個如何?」他扯下頸上掛著的黑繩,將手中握住的東西對著戰青疾射而出。
蕭靖怕她被傷著,反手便接住來物,仔細一看竟是一塊黑玉,最讓他震驚的,是那上頭竟雕著和戰青身上那塊玉訣相同的龍圖,差別只在於這塊玉是黑的,而且它十分完整,是整塊圓形的玉珮。
他轉頭看向戰青,只見她瞪著他手中這塊黑玉,臉上毫無血色。她伸手摀住自己的嘴,眼眶在瞬間聚集了淚水,全身無法自己地微微顫抖著,口中喃喃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
「青——」蕭靖指心的趨前靠近她。
戰青卻搖著頭直往後退,捂著嘴痛苦的望著楚恨天那仿若爹親的身影。
到頭來,她的努力只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嗎?
難怪爹從來便役想過要將位子傳給她,他竟然寧願承認這個私生子,也不願承認她的能力!
「為什麼?為什麼……」她精神恍惚的望著大廳裡熟悉的擺設。主位後面,還掛著爹親手揮毫的「龍」字帖,但她卻感覺陌生,視線模糊成一片,她見到楚恨天負手站在主位前冷然的看著她,就像是爹爹——
她環視周圍眾人,卻見他們在驚見那塊黑龍玉後,臉上有著難掩的欣喜。
原來……原來無論她再如何努力、如何用心,仍無法擺脫她是個女人的事實,大夥兒仍希望當家主子是個男人,即使他是個私生子……
她嘴角露出淒涼的慘笑,知道自己輸了,徹徹底底輸了!.瞧他站在那裡,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連二叔都——
戰青身子晃了一晃,淚水從眼眶中湧出,幾乎當場崩潰,她再也無法忍受,突地便轉身飛奔而出!
該死!蕭靖伸手要抓她沒抓到,不禁咒了一聲,他看了楚恨天一眼,將黑玉擲還給他跟著才回身追了出去。
黑玉來勢極猛,楚恨天雖是伸手硬接了下來,卻覺得掌心隱隱作痛,不禁對這跟在戰青身邊的人另眼相看。
見蕭靖追了出去,楚恨天收回視線,環顧四周眾人,坤色冷然的道:「現在,還有誰有意見?」
大夥兒相對無語,沒人發言。
※ ※ ※
戰青衝出大門,下意識的往海邊跑去,腦海裡全是爹爹從小到大的訓話和方才大夥兒欣喜的神情,還有這些年來人們的輕視及閒言閒語。
所有的委屈全在此時隨著奔流的淚水傾洩而出,她是這麼的努力,這麼的用心。她將全副精神都放在這上頭,卻還是爭不到她想要的承認。
她原以為大夥兒是真心服她,現在才發現這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只不過是一個陌生男人,一個私生子,就輕易地奪走了她這些年努力爭取的一切!
她淚眼朦朧,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腳下一個踉蹌便跌倒在地,沙石磨破了她的掌心和手肘,她一點也不覺得痛,卻無力爬起,狼狽的趴在沙地上哭出聲來。
蕭靖尾隨而至時,就瞧見她正不甘心的哭著捶打著沙地,甚至連拳側沾滿了鮮血也不覺得疼痛似的,教他看得心疼不已,連忙上前抓住她握緊染血的拳頭,想將她從沙地上扶起來。
「青……
「走開、走開!你放開我!」她見來的人是他,便死賴在地上,一吉腦的將氣全發在他身上,哭著拉命的捶打他,「不要你管!走開!別管我——」
蕭靖連忙將她緊緊攬在懷中,阻止她的拳腳相向。這女人力氣不小,再多挨幾下,他可是會內傷的。
她大吼大叫的哭鬧著,起先還在掙扎,半晌後卻哭得氣力漸失,反而在不覺中緊抱著他,將臉埋在他懷裡嗚咽著,「為什麼?我是女的又怎樣?為什麼單憑這點就否定掉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一連串的不解問得蕭靖心都疼了,他憐惜她受了這麼多的苦,不懂她為何對這事如此執著,只能沉默地抱著她安撫。
「為什麼爹就是不肯承認我?為什麼連黑龍蟠都給了他?我不行嗎?不行嗎?只因為我是女的,所以……不行嗎?」戰青泣不成聲、滿臉淚痕的緊抓著他的衣衫,抬首問他:「是男是女真的有差嗎?有差嗎……」
聽著她不甘的疑問,蕭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啞聲這:「放手吧,你爭這些是何苦?何苦呢?」
「放……手?」聞言,她有一瞬的怔忡。
要她放手?在她爭了那麼多年之後?在她放棄了這麼多之後?在她連自己都出賣了之後?
「不……」她緩緩搖了搖頭,臉上表情從迷茫漸轉為憤怒,她邊退出他的懷抱邊激憤地握著雙拳對他大喊:
「絕不!」
見到她這樣繳烈的反彈;蕭靖臉一沉,狠下心冷聱道:「掌權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這麼辛苦爭這些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得到你爹的承認嗎?這麼多年來,你為了這個付出多少,值得嗎?你爹都已經過世那麼多年了,你是想證明給誰看?你想要的不過是高高在上,操拄一切的權力罷了!」
爭權?他竟說她是為了權力!戰青越聽淚眼睜得越大,像是遭到了背叛,心痛比之方才在廳堂上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氣憤的用手推他,「你……你怎麼敢?你這個王八蛋!你怎麼敢這祥羞辱我?」
他無現她的憤怒,抓住她右手手腕,冷著臉強逼她回答,「那你說啊!說你到底想證明給誰看?」
「我……」她臉色灰白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無法回答。
「不是為了權力嗎?為了這個戰家主子的名號,你不惜捨棄美麗,不惜犧牲性命,甚至寧願將自己嫁給我,只為了維持你在戰家的地——」
「啪」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海岸空氣中。
她用力之重,甚至將他嘴角打出了血絲,蕭靖冷冷的看著她,既沒拭去嘴角的血絲,也沒再開口。
戰青捂著嘴,大眼閃過驚慌:她不是有意打他的,誰他……
四周的空氣沉重起來,凝窒的氛圍教人幾乎無法呼吸,她被蕭靖那雙黑瞳看得萬分不自在,火氣不覺又升起。
她沒錯,她又沒錯!
他憑什麼這樣批判她?他憑什麼裁決她的罪行?他憑什麼說她是為了權力?憑什麼?
戰青越想越氣,委屈和憤怒在心中堆積,所有的不滿皆在他那雙黑瞳的瞪視下宣洩出來,她淚水盈眶的瞪著他嘶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至少我沒浪費上天給我的天賦!至少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至少我敢於去爭取!至少一我不像你,我不是縮頭烏龜!」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見到他的臉色在瞬間白了一白,卻不知道自己的臉龜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話傷了他,狠狠反擊了他,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反而有些心虛,氣勢不覺弱了下來。
蕭靖隱藏起受傷的自尊,冷聲道:「那好,你要爭下去是不是?我倒要請問你怎麼去和楚恨天爭?你是個女人,先天上就輸了一截。要比天賦嗎?他光憑一艘船便擊退海盜,顯見他的天賦不會比你差到哪去!」
他每說一句,她便下意識的退一步,但他步步進逼,絲毫不肯放過她!
蕭靖望著她越顯蒼白的臉色,落下最後重重的一擊,「要比人氣嗎?剛才在大廳上的情勢,你難道還看不出——」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聽、我不要聽!」戰青捂著雙耳,痛哭失聲的直搖著頭。
他硬拉開她的雙腕,強迫她將話聽完,「你不懂嗎?
他們不需要一個女人當家,他們不需要你!」
「才不是、才不是!你胡說!你說謊!」她淚流滿面、氣急敗壞的要掙脫他的箝制,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雙手。
他將她拉進身前,直視她的淚眼,重複地要她認清現實,「你很清楚的,不是嗎?他們不要你!」
「不是!不……不是……」她視線模糊的看著他,開始恨起他,恨他的聰、明、恨他的誠實、恨他自以為看透一切的雙眼、恨他的殘忍,更恨自己無法否認地說的這件事實,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說的對,他們的確不要她!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崩潰憤恨、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將.所有情緒發洩到他頭上。
她哭到雙腿無力,整個人緩緩癱軟跪倒在地,雙手還被他緊抓著,還想打他一下都無法。她恨自己這種像女奴般的脆姿,卻無力再站起,只能任由傷心、憤恨,不甘的淚水滑下面頰。
蕭靖半脆下來,將她擁在佬中,眼底帶著無限不捨。
這佯傷她,他的心比她更痛,但若不如此,她又怎會想通?他要點醒她,就必須下重藥。
一直以為他的情敵是人,誰知佔據她全副心神的竟是「海龍戰家」這四個字。
「噓,乖,別哭了……」他在心中歎口氣,擁著她輕輕搖晃,在她耳釁溫言安慰著。
「走……走開……我……我恨你……」她在他懷中嗚咽著。
蕭靖歎口氣,依然擁著她,沒有放手。
「走開……」她淚流滿面、倔強地重複著,小手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衫,半點放開的意思都沒。
「我不會走的。」他堅定而又溫柔的保證道,「你不懂嗎?他們不要,我要,我要你。」
戰青原本還在嗚咽著,聞言差點岔了氣。她震懾地仰望著他,小臉上依然滿是淚水。
「不是非得在海龍戰家,才能證明你存在的價值。在這裡爭得那麼累是為了什麼?這樣不顧性命的去爭、又有什麼好處呢?」他的聲音帶著磁性,溫和的問。
是呀?有什麼好處呢?
戰青傷心的想著,她真的好累好累,才規劃了河運的事,因為不能容許失敗,精神壓力已經夠大了,卻又在洛陽受了傷,身心俱疲,沒想到趕回島上後還得面對這些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多的背叛,她爭這些是為了什麼?
因為一個私生子,就被眾人否定掉她所有的努力,她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麼?
戰青茫然了,熱淚湧出眼眶,她竟想不起她爭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
「別哭了,跟我回幽州吧。」他以衣袖拭去她臉上的淚,溫柔勸慰:「你何不趁此機會嘗試看看不同的生活?
到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試著過你曾放棄的生活。也許會有不同的發現及樂趣,不是嗎?」
「為什麼?」她回過神來,紅著鼻頭,眼眶猶有淚水,不解的望著地,「你為什麼還要理我?我對你己經毫無用處了,不是嗎?」
她已經不是戰家主子,她在戰家己經沒有實權了,他為何還對她這麼好?她一直以為他當初會堅持娶她,有大半的原因也是為了海龍戰家的權與財,而她之所以答應嫁他,一半是逼不得己,另一半原因卻連她也弄不清楚,只能說她並不真正討厭他,畢竟他救了她一命。
可是現在她己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為什麼他還要對她如此好?為什麼?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這女人該不會以為想娶她的人都是為了海龍戰家吧?她難道不清楚自己有著萬分迷人的魅力?蕭靖微微一笑,親親她的額頭道:「傻瓜,你可是我娘子呢。」
大概是剛才哭累了,她有些呆滯的看著他,耳中聽到海浪進退的潮聲,鼻端嗅聞到海沙的味道、海水的味道,海風的味道,她緩緩轉過頭,看著這一片撫育她成長的藍色海洋。
潮聲、風聲在身旁迴響著,她真的能拋棄這一切,跟著這男人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嗎?
天安依然是碧藍如洗,戰青看著遠處碼頭上的戰家船隻,感到一陣鼻酸。還留戀什麼呢?這裡已經沒有她存在的位置了……
她緩緩閉上了眼,然後轉過頭,再睜眼時,已下定了決心。
「好,我跟你回去。」
※ ※ ※
蕭靖是怎麼去和二叔說的,她不知道,因為她連踏進家門一步都不願意,只是和小三子等在碼頭,待他回來後,便直接上船離開這裡。
戰青望著海天相接處的白雲,慘淡的一笑。
原本心底還對戰家,對二叔抱著一絲著望,想說他們會來留她,但是……沒有一個人出現。直到這時她才真的死了心,對他們失望透頂。
那要還是她的家嗎?不是了吧……
「別想太多了。」蕭靖來到她的身後,輕攬著她的腰,讓她向後靠在他身上。「一切都會好轉的。」他輕要說著,像是對她保證,也是對自己保證。
,對她,他一直都沒有把握,心中不安的很。
他怕她仍想著海、仍想著戰家,但他也知道要她一夕間將那些事全忘記不太可能,所以只能靠著耐心,一點一滴的將自己塞進她心裡。
真不好受啊,這種感覺。
蕭靖苦笑,他現在才知道,願來單戀是這般的難受。
他渴望她能為他展露歡顏,渴望她心神全繫在他身上,渴望她在乎他,就像他在乎她一般……
海鷗在遠方盤旋,他低首嗅聞著她的髮香,暗暗發誓。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讓她愛上他的,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