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
他是一個壞人,她如是想著。
坐在床榻上怒瞪著那狂傲、跋扈、自大、粗魯、惡劣、不請理,還十分卑鄙、無恥、下流、齷齪、可惡,正在和一名將領討論地勢的男人,炎兒忿忿的想著。
一個人不過是轉了世,為何會如此的不同?
也許幾千年的時間還是有差的,他根本不是當初她所愛的那個男人。
打午時他將她給扛回來後,他就拿了布條將她的右腳和一根他不知從哪找來重達數斤的流星槌給綁在一起,然後自顧自的忙起他的事,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她試著想讓自己恨他,卻沒辦法,只因腦海裡不斷浮現他因她而慘敗、而囚禁、而死的記憶……看來玄明是對的,他有他的人生,她離開對所有的人都好,包括她自己在內,免得她哪天忍不住一把火將這臭軍營給燒了!
生氣的看著被綁住的腳踝,她開始詛咒起發明這種笨重武器的王八蛋……………………——好不容易將每天例行的公事做完了,霍去病本準備要好好拷問她,把事情弄清楚,誰知道回頭卻看見她趴在床上睡著了。
他走上前本是想將她叫醒問話,可到了床邊,看著在虎皮上熟睡的她,卻半天沒下一步動作。
她整個人像隻貓兒般蜷著,烏黑柔細的及膝長髮覆蓋在她身上,雖然她那張臉不是絕美,在他所見過的姑娘家裡只能算是普通,甚至連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婢可能都比她好看上那麼一點點,可她臉上的表情卻莫名牽動著他,像是早已熟悉不已。
吐著淺淺的鼻息,她嬌嫩的小臉因為帳子裡的高溫而微微發紅,一隻手擱在虎皮上,另一隻手環抱著腰,整個人縮著的模樣,像是在抵禦抗拒什麼,連在睡夢中,眉頭都是蹙顰著。
她額上鑲著一塊淚珠般的水綠青玉,其上的光影流轉著,乍看之下竟像活物。
他好奇的伸手,那塊看來像青玉的東西摸來十分冰涼,他微蹙著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看過這東西。
這念頭才起,一幕奇怪的畫面又快速閃過。
這次是許多壯碩的男人圍在火堆邊,其中一位手上拿著青玉球在把玩,結果一不小心掉到地上,玉球一落地,那原本丈高的火焰竟在瞬間熄滅。
他一怔,那男人手中的青玉球的材質就像她眉間淚珠似的青玉一般,都是波光流轉,看來像活的,只是玉球很大,這塊青玉卻十分的校即使他這些年見過不少珠寶,卻從未見過像這樣的東西。
這女人到底是——
直到觸碰到她柔嫩肌膚,他才發現他的手已離開了青玉輕撫著她的面容。
微微一驚,他倏地縮回了手,不僅自己為什麼就是忍不住想碰她。
他退了一步,將自己和她的距離拉開,鐵英在這時走了進來。
「將軍。」見炎兒睡著了,他壓低音量,將手中巴掌大的錦盒遞上,「這是你要的白玉青。」
霍去病接過手,問道:「弄清楚今早南區的事了嗎?」
「是。」鐵英看了眼沉睡中的炎兒,低聲道:「今早有兩位弟兄病危,但幾位隨軍大夫,兩個在途中病故,一個在狼居胥山交戰時中箭身亡,剩下的陳、林兩位大夫今早剛巧都進城裡拿藥去了,只有少數幾位弟子留下。因為事出突然,那幾名學徒無法處理,南營十七分隊的小隊長來帳裡找將軍,想通報復快馬去接大夫回來,結果在這兒見著了軒轅姑娘,她說自己是大夫會醫,說服了侍衛讓她去救人,所以她才會在南營。」
「為什麼把篷子都拆了?」他看著睡夢中的她,臉上無絲毫情緒。
「弟兄們說,軒轅姑娘指稱篷子裡不乾淨,容易引發傳染病,便要人將受傷的弟兄們全搬出來,然後將所有能洗的拿去洗,不能洗的拿去曬。」
「拿去曬,虧她想得出來。」他揚了揚眉,再問:「她怎麼叫得動那麼多人?」早上在南營任她使喚的士兵幾乎有整整一個連之多了。
鐵英嘴角微微牽動,道:「軒轅姑娘沒叫人,是大伙看到陌生姑娘在軍營裡出現,好奇,所以聚集過去,看到她不嫌髒的替傷患清洗傷口、刷洗用具,大伙才主動協助她,之後事情傳開,附近沒事的人也都到南營去幫忙,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
也就是說……她忙了一早上?
沉默地看著她,他現在才曉得原來她會毫無顧忌的睡著,是因為累壞了。
胸口湧起一股複雜不明的情緒,他將視線從她熟睡的容顏上拉回,瞧著鐵英,「陳大夫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正在外頭候著,你要見他嗎?」
「不用了,既然人手不足,你讓他回南營忙去,順便叫人幫我端一盆水來。」
「是。」鐵英領命,頓了一下,突然吞吞吐吐的又這:「呃……將軍,是不是需要挪個帳篷給軒轅姑娘?」
「挪?你到哪挪?」他瞥了鐵英一眼,面無表情的道:「免了,再要人守著她,等她一開口,隨便說說又有人要遭殃。」
聞言,鐵英尷尬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說便走了出去。
……………………-她是被他打呼的聲音吵醒的。
夜半醒來,一睜眼,就瞧見他的側臉,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爬坐起來,等半晌後,她才慢半拍的發現他是睡著的,而且還打呼。
愣愣的看著他,炎兒有些怔仲。雖然對他白天的頑固還有些生氣,但此刻望著他,她還是無法將他當作另一個人,同樣的面孔、同樣的聲音、同樣的魂魄,這是她想了幾千年的人呀……跪坐在床上,她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好一會兒,才體認到現在是逃亡的好時機。
她得走了,再留下去,他遲早會將所有的事情想起,到時候,她穩死無疑。
輕咬著下唇,炎兒躡手躡腳的從他身上跨過去,卻忘了自個兒腳上還綁著個重達數斤的流星槌,險些跌了個狗吃屎,幸好地這回反應快重新站穩了腳。
好險。
心驚的拍拍胸口,炎兒回頭看他,見他依然沉睡著,才蹲下身處理那顆可惡的大鐵球。雖然她很想把這礙腳笨重的武器給熔了,可就怕她一解開水行術的禁制,連這篷子都會一塊燒起來,而且她自己百分之百會遭殃。
真麻煩。
她得找個東西將布條切斷才行。
皺眉瞪了下鐵球,她四處張望尋找能切斷布條的東西。
杯子。打破拿碎片?不行,太吵了。
大刀。不成,太重了,要是不小心沒拿好,砍到自己的腳就得不償失了。
匕首。呀,這個不錯、這個不錯。她雙眼一亮,不過在發現它所在的位置後,她便自動放棄,因為那把匕首在——他的腰上。
可惡,難道這裡就沒多幾把武器嗎?軍營耶,軍營不是應該堆著滿滿的刀槍劍戟嗎?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再度掃視週遭。
啊,有了。
一眼瞧見放在角落的弓和箭鏃,她伸手拿它,可惜太遠了,她試了老半天,只能以指尖稍稍碰到邊。
在幾次嘗試都不成功,而且還害她因為手伸太長而抽筋後,她一翻白眼,決定放棄那幾支銳利的箭。
揉著抽筋的臂膀,炎兒真是哀怨極了,難不成真要她拿那把匕首嗎?
視線瞥向他腰上的那把匕首,她跪坐在他身邊,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仍在睡,她才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的伸手抽出那把匕首。
抽到一半時,他動了一下,她一僵,不敢動,直到確定他沒醒來,才又繼續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十分小心的將匕首給抽了出來。
呵,成功了。
手裡握著那把匕首,她臉上浮現一朵小小的微笑,快快樂樂的低頭就要割斷她腳上的布條,卻慢半拍的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雙腳讓人纏上了白紗。
怎麼回事?
她呆了一下,跟著才理解在她睡覺時,有人替她洗淨受傷的腳並上藥包好。
是他嗎?
輕咬著下唇,她不讓自己抬頭看他,握著的匕首卻遲遲沒動作。
軒轅魃,你在做什麼,快割斷布條啊!
焦急的聲音在腦海裡催促著,可她只是瞪著綁在腳上的布條。
快啊,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她閉上眼,用力握緊匕首,用力到整隻手都抖了起來。
驀地,一隻大手覆上了她握刀的小手。
「喝?!」她驚得睜開了眼,慌張的看著那近在眼前的俊臉。
霍去病看著地,面無表情的。
炎兒全身僵硬,本以為他會大怒,誰知他只是一語不發的扳開她的手,將匕首收回皮鞘,然後——倒回去睡覺。
啊?
她呆滯僵硬地看著他的動作,完全無法反應。
就這樣?沒怒吼、沒大叫、沒將她綁得更牢?
她眨了眨眼,半晌後,終於確定他真的就這樣躺回去睡覺。
到底是他睡死了,還是她剛剛看到幻覺?
瞪著那重新躺平的男人,忽然間,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腳上的鐵球仍在,她本有機會解開它的。
曲膝坐在地上,她將臉埋在膝頭上,默默厭惡自己的沒用。
明明知道自己該離開的,可她在最後關頭卻掙扎起來,只因為……這次走了,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即使他是如此的可惡,可現在的他並不……恨她,頂多只是氣她而已。
他替她擦了藥……
她撫著腳,苦笑著,莫名想哭。
只有現在而已。
雖然曉得他對她好,只有現在而已,她還是好想好想留在他身邊多一會兒,就算……就算是多一個時辰都好。
多少年來,她不斷想著,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他不是敵將,如果對立都將消逝,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為此,她求了千年,只為再次見到他;而現在,這些如果幾已成真,可他雖已不再是她之前遇到的蚩尤,她卻仍是從崑崙下來的天女魃。
好傻礙…好傻……
她笑著,無聲的笑著,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
淚,卻流了下來,浸濕了青綠衣裙……
……………………——旭日東昇,大地再度光亮起來。
軍營裡,天際才泛著魚肚白,各處便見人來人往。
聽著篷外的人聲,才剛睜眼的炎兒就見到霍去病面對著她,好整以暇的盤腿坐在氈子上,吃著士兵送來的早膳。
見她醒了,他舀起一匙米粥送入口裡,兩眼仍炯炯的看著她,挑眉問:「餓了?」
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
「你是誰?」
她緊閉著嘴,不肯出聲。
「說了,這份就是你的。」他拿筷子指著桌上另一份食物,想用吃食讓她屈服。
炎兒張大了眼,忍住打心底冒出來的笑意,莫名的同情起他來。
她昨天是一日未進食沒錯,不過打從幾千年前那場該死的災難之後,她一日也未曾進食過。
見她雙眼骨碌碌的轉,唇邊還藏著笑,半點也不以為意,他莫名惱火起來,冷聲道:「你一日不說,就一日別想進食。」
她擰著眉,想想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乾脆想辦法說服他算了。
她貶著烏黑大眼,一臉無辜的道:「我是誰你不是早知道了,大夫埃」
「大夫?」他瞇了下眼,「不是問你這個。」
「不然你問什麼?」她裝傻的道:「問我叫啥姓啥家住哪兒嗎?說了你會放我回去嗎?」
霍去病怒瞪著她。
她假裝沒看到,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我姓軒轅,單名魃,是一個大夫,家裡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平常幫往來絲路的商旅們看病過活。上回不過是碰巧和將軍在同一處綠洲過夜,才被余副將請了過去。我們是將你寒毒去盡了,傷也處理好才走的。你的傷又不是我弄的,我已經盡力了,要是有什麼後遺症也不能怪我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醫了……」眼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後面的話也越來越小聲。
「後遺症會在大白天出現幻影?」他怒目質問。
「呃……會埃」發現自己回答得有些心虛,炎兒忙加強口氣,擺出大夫的架式,振振有辭的瞎掰道:「要是在大雪裡呆久了,因為受寒過度,氣血運行不良,就會看到幻影。將軍你雖然不是在雪中過久,但是你被人下的毒過於陰寒,所以你中毒三天等於人被埋在大雪中三天,氣血當然也運行不良,會看到幻影是正常的。」
「我在遇到你之前可沒看到什麼狗屁幻影。」他冷聲哼道。
心一悸,她貶了眨眼,忙道:「那——是因為,將軍你之前靠著意志力撐著,都沒睡過是吧?因為你人一直沒放鬆下來,所以才會在玄明把你打呃,不是,是幫你放鬆之後,就……呃……就這個……」一下子接不下去,她話題一轉,「總之,就是因為你身上的寒毒已經侵骨入肺,所以才會看到那麼多幻覺。將軍,你曾說在夢裡和幻影中看見我出現,那必是因為在那幾天中,你神志不清,中途曾經幾次醒來,看見我的關係,所以才會記得我的模樣,把幻影與現實混在一起。」
「那你如何解釋我到現在都還會看到那些東西,不是說寒毒已經去盡了嗎?」他口氣仍然很沖。
「所以……才說是後遺症啊!」差點掰不下去,她一顆心都快蹦出胸口了。
雖說她講得有那麼點道理在,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相信她。
緊抿著唇,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心思千回百轉。
在他審視的目光下,炎兒只覺得頭皮發麻,要不是她那能力抑止了她身上的水分,只怕她現在早就嚇出滿身冷汗了。
「什麼時候會好?」他突地開口。
「呃?啊,你指這些夢境和幻覺嗎?」她扯扯嘴角,心虛尷尬的道:「這個……我也不確定。」
他劍眉一揚,起身套上外袍這:「那好,我這後遺症一日未癒,你便一日別想離開,要是哪天我不幸暴斃,你就給我陪葬!」
炎兒瞪大了眼,「什——」
「把桌上的食物吃了,不要想逃跑,要是你不見了,我就拿看守你的人開刀。」他冷笑打斷她,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藹—可惡!
炎兒握緊雙拳在心裡尖叫,忿忿的瞪著他離去的身影,她氣得直跺腳,卻猛然發現綁在她腳上的布條已經不見了。
壞人。
他果然是一個壞人!
看著自由的雙腳,她真是為之氣結。
因為他和她都知道,現在就算不綁她了,她也不敢逃。
……………………——「壞人……」
發現他這一世是一個蠻不請理的壞人,實在讓她心裡有些小小的受傷,雖然他前世也沒好到哪裡去,但至少沒那麼頑……呃,好吧,他前世也一樣頑固。
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她再度蹙眉咕噥著,「可惡……」
「其實將軍沒你想的那麼壞的。」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一回首,就見鐵英嘴角噙著笑意站在門口,顯然是把她剛剛冒出來的詛咒全給聽了進去。
「是嗎?舉個例來聽聽。」她轉回頭,不信的輕哼了一聲,繼續玩弄被她偷偷處理掉三分之二,還剩三分一的食物。
「舉例?像是李敢校尉其實是擅使鞭的好手,將軍讓李校尉去行刑,已經是多所寬宥、手下留情這類的事嗎?」他來到桌邊,盤腿在她面前坐下。
「既要留情何不乾脆別打,他根本就是是非不分。」炎兒放下湯匙,滿臉不悅。
「軍令如山,不容質疑半分、朝令夕改,昨日將軍若未行罰,如何服眾?行軍作戰非同小可,最忌兵將自作主張,一日軍法未嚴格執行,便一日無法帶兵千萬。若然將軍昨日免了侍衛刑責,將來在戰時發生同樣情事,屆時牽一髮而動全身,傷的可就不只是兩名侍衛的皮肉,而是萬千士兵的性命了。」
聞言,她雖然也知道鐵英說得沒錯,卻還是無法接受霍去病執意要對兩名好心侍衛用刑的作法。
「如果他真是為士兵著想,為何還會要大軍強行追討匈奴?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看看那些在南營的傷兵殘將!什麼叫兵力損失只十分之二,他要是沒窮追猛打,也許今天要截肢斷腿的就沒那麼多人了,也或許今日那些不該死的都還活著。」她皺眉批評。
見她還是頗不以為然,鐵英正色道:「將軍不大說話,精氣內斂,敢作敢當。但也因如此,這兩年外界對將軍有些不利謠言,如你一般不少人對將軍的作法不能諒解,但你要知道,匈奴一日未減,邊關這些被燒殺擄掠、無力自保的百姓又何止數萬。」
「可以談和啊!何必一定要兵戎相見!」她反對的說。
「我們不是沒試過招降談和,也的確有些成效,但匈奴各部族意見相左,兩相內鬥之後,邊關百姓同樣要遭殃。兩年前將軍代聖上接受匈奴休屠王和渾邪王投降,但途中休屠王生變,兩王內鬥之後,渾邪王屬下裨將見我軍甚眾,多有畏心,相約逃遁,途中搶糧傷人,若非將軍當機立斷揮軍追趕,穩住局面,只怕對邊關百姓來說又是一場劫難。」
她眉宇染愁,無法苟同。「以殺止殺,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所以這回將軍才會想要一勞永逸,一次將匈奴趕出漠北,立下軍威。
如此一來,外族便不敢來犯,百姓們才有好日子可過。」
「反正話都是你們在說,講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實說到底這些勞民傷財的爭戰,不過是為了滿足少數人的權力慾望。」她輕扯嘴角微微諷笑著。
鐵英尷尬的一笑,卻頗欣賞她的聰慧,雖然她的言詞頗為不敬,但抓住了重點。「你說得沒錯,這些戰爭並非全都那麼的必要,但也不是完全的不需要,所以才需要像將軍這樣的人來控制大局,因為他知道要在什麼樣的時機,如何以最少的兵力,最有利的戰術,做出最快的判斷來贏得勝利。」
他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嚴肅的道:「也就是因為如此,朝廷裡有人嫉他的受寵及狂妄、軍隊裡有人恨他的冷酷嚴明——」
聽到這裡,炎兒逐漸發現他對她說這番話是有目的的,她戒慎地打斷他的話,道:「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我和你說這些,是希望你瞭解,當他的責任重如千斤之時,他是不容犯錯的。或許他稱不上是好人,但我想,他也算不上是一個壞人,充其量不過是有點頑固的將軍。」他頓了一頓,接著道:「還有就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他目前很需要你的幫助。」
炎兒問言一愣,方要開口,卻讓他伸手阻止。
「軒轅姑娘,請你先聽我說完。」鐵英一臉擔憂的說:「人紅遭人嫉,將軍外表看似風光,實則有不少人將他當成眼中釘,不除不快。不瞞你說,他此次受傷並非是敵軍所為——」
不是敵軍?她心一驚。「什麼意思?」
「想必你該有聽過,兩年前飛將軍李廣因將軍的一句話,憤慨之下引咎自刎的事件,這件事讓忌憚將軍的籍機渲染、煽動軍心,雖然李將軍的兒子李敢校尉因跟了將軍一段時日,懂得這件事不該怪在將軍頭上,但李家的人並非個個都這麼想,在有心人慫恿之下,李將軍的另一位兒子李忠便興起了報仇的念頭。」
「那一刀便是他砍的?」炎兒臉色微微發白。
「是,但因將軍念在李忠是因一時沖昏了頭,李敢校尉又曾救過將軍,所以並不打算讓這件事曝光,也因此除了少數幾名近身侍衛和我知道外,並沒人知曉此事。將軍極力想保全李忠,回營後他天天硬撐著病體四處巡行,每每教重達數斤的鏡甲壓得肩傷並裂,所以他的傷到現在還未完全痊癒。」
「可是他昨天還扛我!」話到一半,她一僵,突然瞭解,「他是故意的……」
「對。雖然我們已經制住了李忠,不過下毒的另有其人,我們不能讓人知道將軍受了傷,所以不能我軍醫,若將軍受傷的事一曝光,非但李忠性命不保,刺客更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這次遠征將軍大獲全勝,若然回京,會更受聖上重用,那些人是不可能讓將軍平安回到長安的。」
「你告訴我這些是要我繼續幫他療傷?」
「不只,除了這一點,我還希望你能幫忙注意接近將軍的人,找出下毒的人。這幾日我用盡了一切方法,仍無半點頭緒,所謂旁觀者清,也許你能看出到底是誰。」
「你不怕我害他嗎?」炎兒看著他,疑惑的問。
鐵英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不,我想你若是想害他,之前便沒必要救他了。」
她移開視線,看著擱在膝上緊緊交握的雙手,沉默著。
鐵英見狀,雙手扶膝,躬身拜託勸說道:「軒轅姑娘,我不能強迫你一定要幫忙,但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希望你能對將軍多有瞭解之後,自行對他的所作所為下定論,再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