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城內各條街道的人潮漸增。
雪珍珠找上一家不起眼的樸素茶館,稍定近,便瞧見一名男子堂皇的霸佔著入口,笑望著她。
「殷哥哥,等久了嗎?」雪珍珠興匆匆的跑向兄長,一頭撞進他懷裡,「對不起,我來晚了。」
幸好見面都約在外頭,哥哥應該沒發現羅家已人去樓空了吧?
「你去哪了?我去羅家找過人,卻找不到?!」雪殷帶著血腥味的俊顏在看到妹妹的瞬間,邪氣褪盡,綻放出春風般柔煦的笑容,溫和的攬著她進茶館。
「伯父和伯母好像遠行去了……」不想親人之間結仇,雪珍珠隱瞞真相,含糊其詞。
「他們丟下你不管?當初他們可是收了我的銀子,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照顧你!」發現妹妹裝扮得像個大家閨秀,穿戴著她不喜歡的華貴妝飾……雪殷眼底閃過疑慮的光。
雪珍珠捶了捶兄長結實的肩膀,嬌嗔道:「你若肯帶著我跟你一起去闖蕩,就不必花那些銀子啦!節省下的錢,還能給我買好些吃的呢!」
「別繞圈子,我打聽到一些消息,有人說朝廷官員找上羅家,帶走了你,伯父、伯母當晚就跑了。」雪殷正經的捏了捏妹妹的鼻子。「究竟發生何事?」
「我沒遇到麻煩……我只是去……去……」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老實點,別對我撒謊。」
雪珍珠和兄長面對面的坐在圍欄內側的位置,小廝定過來斟茶,整家茶館讓雪殷包下了,沒別的客人。
「哥哥……」不知如何回答,雪珍珠眸光閃爍,望向圍欄外的街道,人影在眼前不斷穿梭。
「有難言之隱不能跟我說?」雪殷意外的發現,妹妹有所猶豫的臉色恰似在為情所困,又甜又苦又忐忑。
「我、我說了你可別罵我笨,事情是這樣的……」雪珍珠吸足氣息,侷促的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雪殷只聽了開頭就忍不住打斷,「還叫我別罵,有你這麼笨的人,隨隨便便亂吃人家的東西,被人抓進宮去,你的腦子到哪去了?」
「嗚!不要罵我嘛!人是會愈罵愈笨的,我也不曉得他會在別人家幹些不入流的事呀!」雪珍珠反捏哥哥一把,繼續講述她的經歷。
「他是太子?」雪殷再次沒等妹妹說完就插嘴。
雪珍珠急忙捂著他的唇,「你到底聽不聽啊?別老是打斷我的話!」
她接著口若懸河的訴說,完全忘了起初想隱瞞著不讓哥哥煩惱的心情,也不管哥哥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總之,太子是很可憐的,所以我答應陪他,直到你接我回家。」
雪殷眉頭緊皺,目光如電,銳利的掃視妹妹,洞察出雪珍珠對那位太子有所牽掛。「你喜歡上人家了?」
「沒有!」她的反應很激烈。
「皇室中人與我們……我們家……身份懸殊!他是不可能真心待你的。」
「他對我其實不錯呀!」
雪殷翻白眼,「還說不喜歡他,現在就急著維護他了,像你這種吃軟不吃硬的性情,最是害人害己!」
「反正你也不帶著我,我陪他又不會少塊肉,再加上伯父,伯母都不在了,你說我還能去哪?」
雪殷啞然而歎,近日他還有些事要辦,真是不能帶著妹妹一起行動,可她留在宮裡更危險,萬一朝廷發現了她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事情……以後可以找機會處理,但妹妹只有一個,心思一動,雪殷立即做出決定,「你現在就跟我回山裡去。」
「什麼?你下山時說過,要在京城忙個一年半載,才會連我也一起帶出來的呀!」如今半年不到,他卻要回家了?
「總之,你不必回去陪他!」
「莫非哥哥是不想我待在宮裡?」
「沒的事。」雪殷勉強的笑了,轉移話題,「哥哥最近認識不少朋友,各個才貌不凡;你年紀也到了,哥哥帶你去會會他們,若有中意的,就選一個當夫婿。」
「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雪珍珠抓起他的手,報復的輕咬了一口。
雪殷這才意識到他們兄妹的個性極為相似。「你還不想嫁人?」
雪珍珠皺皺鼻子,哪個青春少女沒想過要嫁夫婿的事?不過認識太子以後,她想得更多的是情為何物?有沒有可能與不相識的人一見鍾情?
「哥,我希望……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明白情為何物。」雪珍珠難為情的回答,隨即掃興的想到,她的良人應該不會是令她一見鍾情的太子。
太子會有許許多多的妃子,而她受不了那樣的景象。
或許,她早些離開才是正確的……
雪殷聽著妹妹如夢如幻的呢喃與輕歎,面色愈加的沉重。
上個月見面,只知道吵自己多買點零嘴的妹妹,此時卻想去弄清楚情為何物……
毫無疑問,她對某人動了情。
從她的話語判斷,那個某人很可能就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皇帝!
各懷心事的兄妹倆全副心思均放在自家人身上,以致完全沒發現他們正被人監視著。
茶館對面,有一家同樣人客稀少的酒樓——
在酒樓二樓的雅間內,龍翔鳳坐在臨窗的位置,透過半掩的窗口,窺視著斜下方,圍欄內親暱的男女。
這一刻的雪珍珠令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遠遠望著她晶瑩的眼眸,含著笑意,如晨星般燦爛,卻不屬於他……龍翔鳳可以感到自己胸口有種糾結似的難受。
即使明白對方是她的兄長,龍翔鳳卻仍不願看到她對別的男人好。
「去查查那男子的身份。」冷著聲命令身邊的太監,龍翔鳳已失去了與雪殷見面交談的興趣。
他不討厭對方毫不遜色於他的偉岸身軀、英俊面容、狂傲氣態,卻受不了雪珍珠與對方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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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雪珍珠匆忙的趕到熱鬧的街口。
在一棵無人乘涼的大椿樹下,她看見了上午她偷跑時,遺棄不管的馬車仍留在原地。
「你們還在等我呀?」雪珍珠不好意思的朝著車伕與隨行的小太監陪笑。
哥哥要帶她走了,她該怎麼和太子告別?是委託這些下人傳話,還是親自進宮去跟太子說明?
雪珍珠走向馬車的步履因猶豫不定,而變得緩慢無比,哥哥說了,只給她一個時辰去道別,時間一到,她必須回茶館跟哥哥離開京城。
她只有一個時辰……
身側,行人經過,談笑叫喊的嘈雜聲影響得她的心緒紊亂不已;身後,在不遠處的石橋下,有幾個賣藝人聚集起來,拉琴吹笛、吟唱小調,歌聲如流暢的潮水,淹向她的身體……
「偶然間,心似繾,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是酸酸楚楚無人怨……」
雪珍珠默默的聽著淒婉的歌聲,神志恍惚,不由自主的邁步走向馬車;腦中回憶起與龍翔鳳初遇的那天,便是在這樣的午後和他邂逅。
宛如戲曲,猝不及防的相遇,等著對方靠近,幻想著將來,是否會與看得順眼的他有一段良緣?
雪珍珠掀起車簾,沉浸在惆悵的思緒中,沒發現車伕與太監的臉色古怪,正欲進入車廂——
「啊?」意外的,她見到車廂內坐著一人。
龍翔鳳俊秀的臉,在她猝不及防之際,闖進她眼裡。她受到了撞擊,芳心抖動不已。
「偶然間,心似繾……」馬車內依然聽得見外頭的歌謠聲。
看著龍翔鳳,雪珍珠開始覺得一個時辰太短暫了,她不想匆匆忙忙的與他告別,只想多陪他一會兒……
「你怎麼在這裡?」她面帶憂慮的坐到龍翔鳳對面。
馬車緩緩的行駛了,她想叫停,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在心裡天人交戰著,好半晌,才支吾道:「我有事得告訴你……」
「你哥哥與你長得並不像。」龍翔鳳雙目炯炯的瞅著她。
雪珍珠一聽,覺得很莫名其妙。「那又如何?」
「你們真的是親人?你們在茶館內勾肩搭背、旁若無人的嬉笑親熱,簡直不知檢點!」
「你跟蹤我?」雪珍珠聽出了眉目。「你看見我哥哥了?」
「沒看過你們這麼親密的兄妹。」
「我自小與哥哥相依為命,我不和他親暱,是要跟誰親暱去?」雪珍珠受不了龍翔鳳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氣之下,漏了口風,「我原本放心不下你,特地回來跟你告別,你卻擺臉色給我看,真過分!」
「告別?」龍翔鳳像是聽到妻子出牆的醜事,不悅的瞪她。
「……我哥哥和我要離開了,我不能陪你,我得走了。」
龍翔鳳被潑了冷水似的,滿心發寒。「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別這麼生氣嘛……」愈說愈虛弱。
「沒我的許可,你們誰都不准踏出京城半步。」事態超出控制,龍翔鳳又變回橫行霸道的本性。
雪珍珠遺憾的低下頭,不希望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爭執中完結。「我哥哥很厲害的,他要帶我走,你是絕對阻止不了的;我們別吵了,說些好聽的話吧!」
盡量留給彼此一個美好的回憶,將來想到對方時也能歡笑,而不是感到悲哀。
「你以為他是神仙,無所不能?」龍翔鳳自動忽略她的後半段話,只顧著加重對她兄長的厭惡感。
雪珍珠對兄長的崇拜,激發了他前所未有的嫉妒,況且他們相處的情景根本不像兄妹,反倒像是新婚夫婦那麼恩愛,那麼刺目。「只要我一聲令下,別說京城由不得你哥哥放肆,整個國土之內,他都別想自由出入!」
龍翔鳳的腦子鑽進蜜蜂似的嗡嗡亂響聲,出口的話也失了章法。
「你別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孩子,淨要性子。」一顆又圓又大的夜明珠,在雪珍珠手中出現,她賠償般的塞給龍翔鳳。「這個送給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走得這麼突然,他一定會生氣,那代表他在乎她,捨不得她離開,因此她盡力忍讓,他滿口的瘋言瘋語,她也不計較。
雪珍珠蘊涵著包容之色的臉蛋,散發出柔和的光輝,令龍翔鳳又慚愧又無奈。
他失態了,比妒婦還難堪,就只是為她而失去理智,忽然間,他不得不承認,身份再尊貴的人也會因難以抗拒的喜愛上別人,而變得無法自拔。
「你別走……」沒有他,雪珍珠會有別的男人去寵愛,她不需要他,可他卻找不到第二個她!
他不想一個人待在冷寂的東宮,回憶著她倔強的臉、自戀的神情、活潑的身影。「告訴你哥哥你要留下,我會照顧你!」
龍翔鳳握住雪珍珠的雙手,言語中充滿了懇求的意味。
「不行……」她為難的、艱難的、困難的掰開他的手指。
他是太子,將來會是皇帝,早晚要娶好多妃子,會有三宮六院……雪珍珠想著想著,眼眶泛紅了。
沒想到分別會這麼的難受,她的眼淚都快奔出眼眶了。
「停車吧!」她的手伸向車門,「我走了。」再不走,她會哭的。
「不許!回來!」龍翔鳳強拉住雪珍珠坐到身旁,限制她的行動。「你答應過要陪我的!」
他的眼神猶如危險的漩渦,吸引人深陷其中。
一時間,她失去了反抗之意。「我也說過,我的事都由我哥哥作主。」
「我們一起去見他,讓他同意。」
「不……」她無法再找借口推托,坦白道:「我想離開。」
龍翔鳳如受打擊,渾身的熱情霎時冷卻。「如此說來,什麼哥哥的決定,都只是借口了?」
雪珍珠無法回答,酸楚感一點點彙集在胸臆,她每次呼吸,心都會隱隱疼痛。
她怎麼能說,自己不想留下來看他娶妻生子?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不去招惹別的姑娘?
他會是一個擁有成千上萬女子的男人,而她算什麼?
「你在想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告訴我?」身邊人兒憂傷的神色迷惑了龍翔鳳,察覺到她的話隱藏著許多不得已的妥協,他苦惱了,「是不是你哥哥強迫你?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不!不必再說了,你我猶如雲泥,再處下去,只會讓彼此更煩心!」
馬車仍在走動,雪珍珠卻突然甩開龍翔鳳的手,不假思索的推開車門,往外跳——
「停下!」他急忙命令車伕。
「再會了。」
她的話別聲輕如蚊鳴,傳到龍翔鳳耳朵裡卻如雷貫耳。
他順著雪珍珠移動的身影,伸出挽留的手,在觸碰到她衣裳的剎那,還是被她溜走了。
一錯過,她已躍出馬車。
龍翔鳳急了,「雪……珍珠!」
他叫出她的名,「回來!珍珠,別離開!」
他終於叫她的名了……
跳出車廂的雪珍珠聽見了,頓時身心撼動,點地的雙腳沒站穩,心急著想看他此刻有怎樣的表情?
她驀地回首,如願的望見他眼中深深的映滿她的臉,為她,只為她而憂慮。
她的心浮動了,她甚至沒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失去控制,滑倒在地。
這時,後方正有人騎馬經過,事發突然,來不及停止——
「不……」眼看著健壯的馬匹揚起前蹄,猛地踏向雪珍珠跌落的身子……龍翔鳳俊逸的容顏,霎時蒼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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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的記得,姊姊臨死前,身體一寸寸變得陰冷的恐怖感,那曾帶給他無比的恐慌與無力感。
這一生,他不想再經歷傷亡帶給他的痛楚……
「珍珠?」龍翔鳳慌忙衝下馬車,跟在周圍的侍衛統統湊了上來,將街道百米之內圍得水洩不通。
龍翔鳳謹慎的抱起昏厥的雪珍珠。
她的額頭撞了一個腫包,乾淨的衣裳上有著明顯的馬蹄印;她的臉色發青,毫無意識,不知是撞昏了,還是痛暈了?
第一次,龍翔鳳發現這倔強的小姑娘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怒視著騎馬踐踏過她嬌小身軀的路人,大喝道:「你瞎眼了,沒瞧見她落在地上?」
對方被他一吼,很是無辜,分明是雪珍珠突然闖出,可見附近虎視眈眈的護衛們圍護著龍翔鳳,對方只得忍氣吞聲。
「盡速回宮!」龍翔鳳也明白怪不得人家,趕緊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回到馬車內。
她緊皺的眉,透露出幾分痛苦。
「怎麼有你這樣性情暴烈的人?」他真沒見過如此倔強的姑娘,現下更無心追究茶館中那名男子與她的關係。
只要她平安就好,他不願再經歷——眼睜睜的看著在意之人死去,卻束手無策的折磨!
馬車進了皇宮,太監們趕來服侍。
龍翔鳳緊急命令侍從,「傳太醫過來!」
「太子殿下。」太監小單晚一步趕來,見龍翔鳳憂心仲忡的守在雪珍珠身旁,不知發生什麼事。「小的已查到那名男子的身份了。」
龍翔鳳佇立在床邊的身軀微微一震,無神的輕撫著雪珍珠泛著冷汗的睡顏,很快就能知道她哥哥是什麼來頭。
「出去說話。」等太醫一到,龍翔鳳退出寢房,帶著太監進書房,邊走邊聽小單講述查探出的情況。
「那男子是雪家遺孤,與幾個朋友合作,仍然做著盜賊的營生。小的已經通知官府去捕捉他了!」
龍翔鳳頓在門檻邊緣,拿出那顆雪珍珠給的夜明珠,丟到小單手上,「你瞧這是什麼?」
從小服侍龍翔鳳的太監識得幾個字,一看夜明珠上的刻印,馬上驚恐的跪下。「太子殿下,這東西!這東西……」
鮮明的印記為證,這顆夜明珠——
「是本朝開國之君的陪葬品!」龍翔鳳說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雪家人,國內赫赫有名的盜墓賊,目無王法、不懼鬼神,專挑皇室中人下手。
十多年前,朝廷設置陷阱圍剿雪家,將他們一網打盡,誅殺無赦。
「她還真有膽量,拿我祖宗的東西來送我……」
「太子殿下,快把這東西丟了吧!」小單惶恐道。「若是被好事者發現此物在太子殿下的手上,可是會招惹上欺祖的罪名啊!」
龍翔鳳取回夜明珠把玩,不在乎的道:「在本國,雪姓人氏雖寥寥無幾,卻要如何判斷雪珍珠就是那些盜墓賊的後代?」
「小的調查過,當年圍剿雪家之行,不慎讓幾個孩童逃跑了,就不知漏網之魚到底有多少。但那雪殷行走江湖多年,身手及行事作風都有雪家人的風格,一定是那些盜墓賊的後代!」
龍翔鳳聞言苦笑,倘若雪珍珠並非盜墓賊的後代,這顆陪葬所用的夜明珠,她是如何到手的?
看來,他是無法為她辯護了!
「怪不得……她的性子如此粗率。」假如她是王法都不顧,只愛挖皇墓的雪家人,別說太子,即使面對太上皇,她也會肆無忌憚的下手吧?
「太子殿下啊!求求您,要謹言慎行啊!」小單舉袖拭汗,若是外人聽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可是會借口生事的呀!
龍翔鳳向來自我,除了重視之人,其餘的一概不管,即使祖先被冒犯了他也不介意。
「倘若,她是雪家人,為何突然來到京城?」莫非又看中誰的陵墓,打算捲土重來?
龍翔鳳有了疑惑,他帶雪珍珠進宮,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雪家盜走許多稀世奇珍,當年始終找不出那些寶物的下落,必定是在漏網之魚手上,雪姑娘應當不愁吃穿吧?」
「小單,你再派人去查一查,羅家和雪家有什麼關係?」
「太子殿下……」留雪珍珠在宮裡,實在太危險了!
太監正想勸說龍翔鳳另行處置,一張口,龍翔鳳便洞察了他的意思,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廢話少說,保密即可,退下吧!」
龍翔鳳何嘗不懂,若雪珍珠真是當年雪氏一族的遺孤,留住她等於是自掘墳墓。
可他放不開她……
走到案邊,他略感疲倦的坐下,不經意的瞥見案上放著許多破碎的紙片,組成出一張畫像。
這是什麼?
龍翔鳳訝異的端詳,碎紙一片片拼湊出一位男子的容貌——
這是他的畫像!
儘管筆觸僵硬,依然描繪出他的特色。
早晨,雪珍珠在寢房內撕著信箋的猶豫神態,如回潮的水,在龍翔鳳腦海裡重現……
她撕得粉碎的畫紙,上面所畫的人是他?
龍翔鳳平靜的容顏再度碎裂,遍佈東宮的畫像沒一個是他,可就在他看著別人時,雪珍珠卻在隔壁房裡偷偷的畫著他。
他的心突然束縛住,身體像是被柔暖的陽光所撫慰著,重新感覺到了融化人心的溫情。
「小單。」叫住走出書房的太監,龍翔鳳正色道:「此事不得聲張。」
「小的一定守口如瓶!」讓別人知道他們收留了罪大惡極的盜墓賊,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守口如瓶還不夠。」為雪珍珠召過太醫,必會引起宮人關注,這些日子他又百般縱容她,奴婢們難免會私下議論,怕是隱瞞不了她與眾不同的情況在皇宮流傳。
他必須動些手腳,藉以保全她……
龍翔鳳搖頭苦笑,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保全盜墓賊的後代而傷神,他們盜墓世家還曾向他的祖宗下手呢!
當真世事難料。
祖先們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會痛罵他的不肖吧?而他,繼續留著身份如此特殊的雪珍珠,會不會害這條漏網之魚重遇災害?
盜皇墓者,株連九族……
他真要為了私慾,害她重回刀口邊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