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龜茲
五弦琵琶奏出充滿異國情調的旋律,龜茲女肆的女奴唱出最為艷麗的曲子。栗特商人除了販賣絲綢也販賣女奴,他們有些人為了得到漢人絲綢甚至連自家的女兒都賣掉。
「請買下我吧,只要120個德拉克麥。」
一位模樣十四,五歲光景的栗特女孩拉住了姚遠的衣袖,哀求著。在熱鬧的龜茲集市裡年輕男子常常能有這樣的境遇。
「你看這臉蛋,長得可真不錯!算你便宜點,115個德拉克麥怎麼樣?」女奴販子在一旁吆喝著,努力推銷他的貨物。
「栗特商人居然沒有猶太商人的惡名昭彰,實在是很不可思異的事。」漠然的甩開栗特女孩的手,姚遠平淡地對蕭瑟說道。
「他們不放高利貸,而且也只是充當了絲路的中間商,當然他們一直是成功的人販子。」蕭瑟笑道,很難得見到正義氾濫的姚遠。姚遠或許給人冷漠的印象,但他從不是個冷漠的人,蕭瑟堅信這點。
「『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蕭瑟誦了一段古文。
「東漢與唐的絲路胡姬貿易達到了鼎盛時期,可想而知栗特商人從中掙足了甜頭。」
姚遠淡漠地說道,他用漠然地目光掃視著眼前熱鬧的奴隸交易場面。
「古羅馬的老普林尼曾抱怨:『羅馬每年至少有一億的賽斯塔錢被印度,賽裡斯(中國)和阿拉伯半島奪走。』其實,奪走羅馬金幣的無疑也是作為中間商的栗特商人。」
蕭瑟完整的引用了老普林尼的一段並不廣為人知,但十分重要的話語。
「你應該改行研究絲路歷史而不是語言學。」
姚遠讚道,他從不稱讚別人,但他欣賞蕭瑟的博學。
蕭瑟淡然一笑。
蕭瑟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了極高的語言天分,他是個天生的語言天才。長大後,他迅速的掌握西域的各種古代語言、文字,彷彿這些死文字是他所熟悉的另一大母語一般。
在龜茲熱鬧的集市裡買到了一匹駿馬,姚遠與蕭瑟便離開了龜茲。
抵達龜茲主要的原因除了這裡是絲路的必經之路,另外也是給卡拉找處安全的安身之所,天山腳下的龜茲是烏孫人而不是漢皇帝的勢力範圍。
*
黃昏時分,無邊無際的荒漠顯得蒼涼而渾厚。紅色的霞光照耀在兩位騎士的身上,在貧瘠的地上投下長長地身影。
蕭瑟是在姚遠的指導下學會騎馬,他是位悟性極高的學生,迅速的就學會了如何駕御馬匹。從而不再需要與姚遠擠一匹馬。
與姚遠單獨相處已經有不短的一段時間,從在新疆小鎮相遇開始,到穿越時空,彷彿有某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將他們緊緊聯繫在一起。
蕭瑟從沒有跟某人如此長時間的單獨相處在一起,如此的親密。同樣的,對姚遠而言也是,與人如此的親近,也是第一次。
「騎得不錯,很少有人第一次騎馬不從馬背上掉下。」
姚遠勒馬等候落後的蕭瑟,他在馬上英姿豪爽,頗有他祖輩縱橫荒漠的響馬豪氣。
「該說多謝你的誇獎嗎?」蕭瑟開朗的笑道,他追上姚遠,與姚遠並肩並騎,他還不能隨心所欲的駕御馬匹。
姚遠溫和的看著蕭瑟美麗笑容,他的內心一份微妙的情感在產生。姚遠理智而冷靜,從不為某人而動情,在他生命的二十多年裡,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讓他在意的人,而很不可思議的是蕭瑟出現了。
同樣的學識,相同的喜好,近乎相似的性情,他的身邊第一次出現了一位吸引他注意力的人,一位真正志同道合的人。
夕陽下,兩位俊美的男子騎著馬從荒漠上奔馳而過,他們的道路還很漫長,絲路在眼前延伸,消失在地平線上。
西漢絲綢之路大致分為兩條:由洛陽出發,經由長安,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再由敦煌分出南北兩道。
北道途經伊吾(今新疆哈密),車師,焉耆,龜茲,疏勒(今新疆咯什),大宛(今中亞費爾干納盆地),撒馬爾汗,木鹿,和櫝,裡海之門,阿蠻。到阿蠻的時候有三條路可走,一條是北路,經埃德薩到君士坦丁堡,終點站是馬其頓。還可以由埃德薩往西走,經汜夏,終點站是條支。南路是由埃德薩到斯賓,經由於羅(安谷城)渡過波斯灣,阿拉伯海,紅海,抵達遲散城(亞歷山大港口)再渡過地中海,終點站是羅馬。
南道途經樓蘭,米蘭,-泥,且末,精絕,于闐(今新疆和田),西夜,藍氏城,到木鹿以後便與北道取道相同,可以抵達羅馬。
姚遠與蕭瑟走的就是北道,由車師經由龜茲,大宛。
*
從龜茲國前往位於費爾干納盆地盛產寶馬的大宛,姚遠與蕭瑟走過了一段不短的歷程。在古代唯一的代步工具就是馬匹,而日行千里的馬匹對現代的代步工具而言絕對是很沒效率的。從而在現在或許只需要幾天的汽車行程,而在以馬代步的古代可能需要一個月或更久的時間。
姚遠與蕭瑟是沿著絲路前進的,從而在路上總是能遇到西域各國的商人與商隊,有時他們跟隨著商隊,而有時他們獨行。
公元前一世紀的西域區域遍佈著大大小小的綠洲國家,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十分的繁榮。當姚遠從樓蘭騎士身上所得來的金幣並不能維持他與蕭瑟這一路上的消費,他們便憑藉著對西域物產,文化的瞭解,用剩餘的金幣購買物品,到另一個國家轉賣,從中掙取了大量的錢財。如果這兩個人不是對經商沒有太多興趣的話,那麼這兩人完全可以靠此為生,像栗特商人那樣擁有一隻規模龐大的駝隊,成為絲路的富豪。
絲路上使用的語言極其複雜,這讓蕭瑟的語言天分有了充分發揮的餘地,他逐漸的掌握了各種語言,並能流暢的使用。於是貨物的交易便一向由蕭瑟去完成,而姚遠陪伴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蕭瑟與各種裝束的人,用不同的語言交談。
交易達成,貨物交出,然後得到一大袋沉甸甸的金幣。
每到一座城市,這樣的過程總要重複一次。姚遠與蕭瑟兩人的儲蓄一再的積累,以至如果他們再這樣經商下去,隨身帶著如此多的金幣要令所有的絲路強盜眼紅為止。
將貨物交易完成,姚遠與蕭瑟便找了間旅店休息。商人雲集的城市,旅店總是喧囂而混亂,有著飲酒的商人,陪酒的酒姬。色情文化在人類的每一個所謂的文明歷史空間都普遍存在著。
容貌俊美,身材修長的姚遠一走進旅店便被兩位風騷的女子纏住了,而一向蒙著臉的蕭瑟反倒倖免了。
「你就陪她們喝幾杯吧。」蕭瑟對上姚遠那張冷冰的臉,忍俊不禁。姚遠無論走到哪總是被女人糾纏,而他一向對女人冷冰到極點,每每遇到這種情況總是不會惜香憐玉,粗暴的推開對方。
「敬謝不敏。」姚遠無情的推開糾纏他的酒姬,冷冰的說道。
擺脫了酒姬的糾纏,姚遠和蕭瑟進了兩人定下的房間。
房間他們從來都只訂一間,兩人身上有大量的財物,怕被人盯上搶劫,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比較安全。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出自於對蕭瑟的保護。
曾經有一次,在集市的交易中,蕭瑟蒙面的面紗落下,在人群引起嘩然。那還是在離龜茲不遠的一座小城市裡,城市裡有不少的樓蘭商人,這些商人交頭接耳,談論個不停。樓蘭只是個小國家,而樓蘭王的容貌幾乎舉國都是熟悉的,對於一位容貌絕倫,才死去一年的君王,這些遺民又怎麼不記憶深刻。
蕭瑟自若地扯下了頭巾,露出了一頭漂亮的黑髮,人群的嘩然聲才停止。但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將目光落在蕭瑟的身上,他們有些人見過如此美貌的人,那是他們那至高無上的君王神聖的容顏。更多人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為蕭瑟的美貌所吸引。
於是關於樓蘭王並未死的傳言就這樣傳開了,這給蕭瑟與姚遠惹來了不少的麻煩。
*
兩人一直都睡一張床,在一開始就這樣,後來又因為其它原因一直沒有分開。商人在旅途中這種情況是常見的,並不會讓人感到不妥。
但對蕭瑟與姚遠而言,兩個人睡在一起便有些忌諱了。
對於蕭瑟的魅力,姚遠逐漸喪失了免疫力。姚遠在情感方面或許遲鈍了點,但卻並不是缺乏審美力,何況對於蕭瑟,姚遠有著很微妙的感覺。
有時候,姚遠從夢中醒來,望著躺在他身邊,沒有蒙臉的蕭瑟,他的心緒會有些撩亂。
而蕭瑟則總是避免見到清晨起床的姚遠。這個時候,一向冷竣的臉因為剛睡醒而有著慵懶的表情。略微蓬亂的頭髮蓋住一對深邃的眼睛,有著說不出的吸引力。
這兩個性情冷漠的人,似乎走得太親近了,親近到讓兩人都有些慌亂。
蕭瑟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的姚遠躺的地方沒有人。於是他從床上坐起,打量著四周,終於看到了站在窗口,看著窗外晨光的姚遠。
姚遠回過了頭來,笑著說了句:「早啊。」
晨光照在姚遠俊美的臉龐上,閃閃發光。
蕭瑟微微一笑,應道:「早。」
蕭瑟一時間竟然有一種錯覺,這多麼像一對情人在纏綿一夜後,在早晨起床時的相互問候。
*
漢朝廷與大宛正在進行戰爭,為了汗血馬而發起的戰爭,多少影響了漢人與大宛之間的商業往來,並且使得大宛人仇視起漢人來。
姚遠與蕭瑟不敢在大宛停留太久,便跟隨著一支貴霜商隊前往赫赫有名的藍氏城。
蔥嶺的夜晚是寒冷的。在蔥嶺的山腳下露宿,夜裡蓋著雙層的羊毛被子還是感到寒氣襲人。
蕭瑟冷得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於是躺在他身旁的姚遠將手放在了蕭瑟的肩上,柔聲說道:
「躺過來。」姚遠將蕭瑟攬入懷中,抱住蕭瑟纖瘦的身子。
好溫暖。姚遠寬大厚實而又溫暖的胸膛讓蕭瑟感到舒服與安心。
一向待人冷漠的姚遠對蕭瑟總是特別的親切,這一路上蕭瑟完全感受得到。
從不喜歡跟人接觸的蕭瑟,此時不僅讓姚遠緊緊摟在懷中,而且逐漸的步入夢鄉。
對姚遠而言蕭瑟是獨特的,而對蕭瑟而言亦是如此。他們相互吸引著,因為他們身上有著太多的東西能夠吸引住對方。
蕭瑟將頭枕在了姚遠的肩上沉沉入睡,姚遠的一隻手一直摟著蕭瑟的腰,兩人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蕭瑟與姚遠一起被帳篷外的騷動吵醒了。兩個人連外衣也顧不得穿就跑出了帳篷,但出現在眼前的一幕使得這兩位見多識廣的學者都吃驚不小。
眼前竟然出現了一群持盾拿短劍的古羅馬士兵,這些士兵正在搶奪貴霜商人的貨物與食物。貴霜商隊的頭領被殺死在了自己的帳篷門口,由於人多勢重,此時除了幾個正在反抗的貴霜人外,其它人的都在拚命的逃跑。
「是鷹之軍團!」蕭瑟驚訝的對姚遠說道,兩人立即退回了帳篷。
「毫無疑問,是的。」姚遠十分的冷靜,他在帳篷裡翻找著武器。帳篷是貴霜商人的,這些商人一向都帶著武器,以防遇到盜賊打劫。
「這真是讓人費解。」這時的蕭瑟內心不是恐懼而是驚訝。
在蔥嶺居然出現了古羅馬士兵,這個時代的古羅馬人怎麼可能涉足這個地方。
「這把給你,記住,別跟他們近身搏鬥,盡量逃跑!」姚遠找到了兩把短劍,他丟了一把給蕭瑟。姚遠的話剛說完就闖進了兩個手拿盾牌,短劍的古羅馬武士。姚遠眼疾手快,揍倒了其中一位,蕭瑟也機敏的躲避著另一位的襲擊。
「小心!」見蕭瑟抵擋不住就快被襲擊,姚遠一手抓住了襲擊蕭瑟的那位武士握短劍的手,另一隻手彎曲,用手托猛擊武士的腹部,武士嗚咽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不是說最好不要近身搏鬥嗎。」見襲擊他的武士被姚遠擊倒,即使面臨險境,蕭瑟也像姚遠那樣表現得大無畏,還顧得與姚遠說笑。
「我收回剛才說過的話。快,撿起盾牌!」姚遠正在與蕭瑟的交談間,又闖進來了三位古羅馬武士,見到這情況,姚遠趕緊對蕭瑟催促。
「我可沒有參加過任何搏鬥訓練。」蕭瑟用盾牌抵擋其中一位武士的進攻,忙亂中還不忘向姚遠抱怨。
這一路上都太順利了,他們從沒有遭遇到強盜的襲擊,好在兩人都很冷靜而且果斷。
「那真是遺憾。」姚遠邊說邊踢開了一位向他撲來的武士,又狠揮了另一位武士一拳,這兩個看起來很強健的古羅馬戰士竟然被姚遠三拳兩下擊倒了。
「你的打法未免誇張了點吧。」蕭瑟終於也擊倒了另一位纏住他的武士,回頭對姚遠說道。
「你也不賴。」姚遠對蕭瑟稱讚著。
解決了帳篷裡的武士,姚遠與蕭瑟齊步走出了帳篷,但剛邁出帳篷兩人就發現他們的處境堪尤,他們被十來個古羅馬武士給包圍住了。
「你打不過十四個大漢吧。」蕭瑟對姚遠眨眨眼,無奈地笑道。
「當然。」姚遠漫不經心的說道。
姚遠與蕭瑟同時丟開了手中的短劍與盾牌,又同時將雙手舉起,兩人對視,會心而笑。
就在姚遠與蕭瑟棄械投降的時候,出現了這群士兵的頭領。從他的裝束與打扮,姚遠與蕭瑟都認出了是位百夫長。百夫長一出現就開始訓斥手下,看來士兵的殺戮的行為令他很不滿。
百夫長訓斥完畢,便朝蕭瑟與姚遠走了過來,打量起姚遠與蕭瑟。蕭瑟的絕美容貌顯然吸引了他,他的目光更多的落在蕭瑟身上。
「你懂幾句拉丁文嗎?」就在百夫長打量姚遠與蕭瑟的時候,姚遠正模樣悠閒的問著蕭瑟。
「這個派不上什麼用場吧。」蕭瑟回道,他動作優雅的整理著因為打鬥而有點亂的衣衫。
「也是。」姚遠無所謂的擺開了手。
「你說他們放了我們的幾率有多大?」蕭瑟問道。
「零,不過看起來這個百夫長沒有敵意。」姚遠冷靜的分析著,他說得淡然。這時百夫長對手下吩咐了些什麼,於是走來了四位士兵將姚遠與蕭瑟一起押走了。
*
木頭的牢房,十分的牢固,唯一的門被反鎖著。陽光從高處的窗戶射進,牢房看起來舒適,透光,這原先應該是士兵的營房。姚遠與蕭瑟的待遇看起來還不算差,而且送來的食物也不難下嚥。
「蔥嶺以西是安息國(今伊朗),羅馬三巨頭之一克拉蘇派兵攻打安息,在卡爾萊被圍殲,克拉蘇被殺。他的殘餘部隊由他的兒子普布利烏斯率領,大致有六千人,根據歷史記載,這支軍隊後來不知所終。」
站在窗戶前,看著戶外操練的羅馬士兵,姚遠用淡漠的口吻說道。
「你認為蔥嶺下的這些古羅馬士兵就是這支逃亡軍隊?」
蕭瑟站在姚遠的身後,疑惑的問道。一開始他很困惑,因為蔥嶺四周並不是古羅馬人活動的區域,對於古羅馬人而言,這裡是一個神秘的,傳說中的地方。然則出現在眼前的卻無疑是真正的古羅馬鷹之軍團的軍隊。
「這在時間與地點上都是吻合的。而且他們陷入了困境,這裡就是離他們在非洲建立的領地也是十分的遙遠。何況也返回不了羅馬,這個時候的羅馬已經是屬於愷撒的。」
姚遠繼續說道,他相信他們遇到的就是普布利烏斯所帶領的軍隊。
「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而普布利烏斯則歸於歷史的虛無裡,沒有人知道他的歸宿。」
蕭瑟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們會知道的。」
姚遠輕笑著,他看到了窗外兩位士兵正朝著他們的牢房走過來。
隨後,牢房的木門被打開了,果然走進了兩位士兵,示意姚遠與蕭瑟跟他們走。
「會是誰想見我們呢?」蕭瑟淡漠的說道。
「普布利烏斯,當然,如果他還活著。」姚遠同樣平淡的說道。
走出牢房,很快的就來到了一間比較寬闊的木屋。屋內掛有布帳,將屋子分成了裡外兩部分。屋子正中有張木椅,由於裡邊沒有其它擺設,所以這張椅子顯得格外的突出,顯然是軍隊的頭領坐的。將姚遠與蕭瑟帶進屋子後,兩位士兵就走了,將姚遠與蕭瑟留在屋子裡。這時,姚遠與蕭瑟眼前的布帳突然晃動了起來,被拉開,走出了一位年輕的男子,他掃視了蕭瑟與姚遠一眼,便在木椅上坐下。這是位三十歲上下的英俊男子,五官如同大理石般的剛毅,他有一頭不長的金色卷髮,額頭寬大,濃眉壓低,鼻樑高挺。
男子先是打量著姚遠,然後細細的打量起蕭瑟,他無疑是第一次看到黃膚黑眼的東方人,而且是容貌如此絕倫,由是男子眼裡滿是驚奇。
「你們需要回答我的問題,聽得懂我說的話嗎?」羅馬將領的目光最後落在姚遠的身上,他開口說道,但說的竟是一口很勉強的栗特語,這令蕭瑟與姚遠都感到吃驚。由於栗特商人在很多地方出沒,從而這位羅馬將領才用栗特語而不是古羅馬的語言與姚遠交談。
「為什麼抓我們?」蕭瑟用栗特文回答羅馬將領,既然語言交流沒有問題,那麼他與姚遠的處境將有所好轉。
對於蕭瑟的回答,羅馬將領一臉嚴肅,又冷冷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我和我的朋友是賽裡斯人,我們只是過往的旅人。」蕭瑟禮貌的進行自我介紹。
「賽裡斯?」羅馬將領眼神疑惑的看著蕭瑟,在他的觀念裡,賽裡斯更像是個傳說中的神秘國度。
「是的,賽裡斯人,就在這座山嶺以東的國家。」蕭瑟做出說明,看來姚遠的說法很正確,他們遇到的是一支迷路的羅馬帝國的軍隊。
「我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那麼你們又是什麼人?」
姚遠用栗特語問答,他的栗特語水平就只有日常對話的水平,由於路途上經常能遇到栗特商人,姚遠因此也學會了這種古老而難懂的語言。
姚遠輕慢的的言談讓羅馬將領將注意力從蕭瑟身上移開了,羅馬將領用威嚴的目光直視著姚遠,然而姚遠卻不為所動,嘴角扯過一絲輕笑。
「我,普布利烏斯,這支軍隊的統帥。我們是羅馬人。」
羅馬將領雙手支在扶椅上,用嚴厲的聲音說道。
蕭瑟與姚遠交換眼色,他原先還有點置疑姚遠的推測,但現在已經確定了。他們遇到的軍隊竟真的是克拉蘇之子普布利烏斯所帶領的羅馬軍隊,那支最後在歷史上不知所終的軍隊。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賽裡斯人?」
普布利烏斯看向姚遠,目光並不友好。
「你什麼時候放我們離開?」
姚遠淡漠地問道,他與蕭瑟已經被他關了兩天了。
「你們只有一個辦法能獲得自由,與我軍隊中的勇士進行角鬥。」
普布利烏斯冷冰的說道,他沒有多做解釋。
「當然,既然你們是夥伴,那麼就選出一位參加。」
普布利烏斯目光敏銳的瞟了姚遠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果我們都不同意呢?」姚遠冷冰地回道。他身旁的蕭瑟想說話,但被他制止了。
「那你與你的夥伴要付出生命代價。你打傷了我的部下,賽裡斯人,你得接受軍隊裡勇士的挑戰。」
普布利烏斯表情嚴肅的說道。他聽部下說過眼前這位身材較高的男子十分的厲害,可以輕易擊倒他的部下,他倒想看看是不是真如此的厲害。
「是你,還是你的夥伴參加角鬥呢?」
普布利烏斯對姚遠說道,他知道姚遠會參加角鬥的,為了保護身邊的那位如神詆般秀美的男子。
*
普布利烏斯統帥的這只羅馬軍隊就這樣暫時的駐紮在蔥嶺的茂密森林裡,遠離商人行走的商道。但由於食物的匱乏,也會派出軍隊奪取商道上商人的物品或附近村莊的食物。而對於天生粗暴的古羅馬士兵而言,殺戮也是種樂趣,所以即使有軍規,不少士兵還是濫殺無辜。
在一個月前,這支羅馬逃亡軍隊在興都庫什山下遭到貴霜軍隊的追擊,死傷慘重。普布利烏斯由是暫時將軍隊駐紮在相對安全的蔥嶺森林裡,休養生息。
軍隊駐紮在森林中砍伐出來的一片空地裡,一條小河從營地中間流淌而過,一片幽靜。不過每天清晨,士兵打打殺殺的聲音總是將這一片寧靜打破。
雖然軍隊的前景不容樂觀,但士兵都追隨著普布利烏斯。他們對普布利烏斯忠心耿耿,並且也完全的信任著普布利烏斯。在對安息的戰役中,羅馬的軍隊潰敗,普布利烏斯所帶領的部隊更是陷入了重重包圍中,在前無退路,後無援兵的情況下是普布利烏斯帶領他的部下衝出了重圍。
清晨,士兵的操練聲吵醒了姚遠,當姚遠從木床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蕭瑟早就已經醒來,正神情凝重的坐在床前看著他。
「你不至於認為我必死無疑吧。」姚遠從床上坐起,用手撥弄著有些蓬亂的頭髮。
「按習慣,他們會選出軍隊中格鬥技巧最高超的人進行角鬥。你有把握贏嗎?」
蕭瑟不無憂慮的問道,雖然姚遠在打鬥中曾露過一手。
古羅馬是個崇尚武力的國度,他們崇拜勇者,蔑視怯弱者。即使是敵人,只要其是強大的,又有其男子漢的氣概便能得到尊敬,甚至是敬佩。
這樣的方式也應用在軍隊對待俘虜上。俘虜可以選擇參與角鬥,與軍隊中的勇者角鬥。勝利得到自由,失敗便是死亡。
「我們沒有選擇權不是。」
姚遠拿起放在床旁的衣服穿了起來,他穿的是古羅馬士兵的衣服,簡短的衣服將姚遠強健的身體呈現了出來。
「讓我去。」蕭瑟按住了姚遠系皮甲的手,他堅定地說道。蕭瑟低頭解開姚遠身上的皮甲,他不可能讓姚遠代替他去承受死亡,既然是他們兩個人一起被俘,那麼他也有責任參加這場角鬥。
姚遠愕然地看著蕭瑟,他沒想到一向冷靜的蕭瑟會說出如此不理智的話語。
「你的話缺乏理智。」姚遠一臉嚴肅地說道,他抓住蕭瑟的手,不讓蕭瑟解他的皮甲。
「我會戰勝對方的,你大可放心。」姚遠抬手撫摸蕭瑟的臉龐,他的動作輕柔,他知道蕭瑟這是在為他擔心。
蕭瑟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姚遠,姚遠一言道破了他的心緒。是的,他在為姚遠擔心,他心慌意亂,甚至無法像以往那樣保持冷靜的頭腦。
姚遠的身手是自小跟隨父親的工作四處漂泊,為了防身而鍛煉出來的,而且經常進行野外考古,無疑也鍛煉了他的體魄。另外,一個人即使沒有受過格鬥訓練,只要熟知人體結構、掌握人體的弱點、動作夠靈活,就可以擊倒比其強悍的人。姚遠持這種觀點,而且也運用於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