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寒以為宴會只是「蛇蠍家族」成員的聚餐,沒想到是當地的蘇丹設宴。邀請的多半是境內的一些巨賈。
亨利、馬卡土以及機長傑瑞全部應邀出席。
冷亦寒聽從空姐羅莎的建議,將自己打扮成一名仿若阿拉伯的女子。粉白頭紗,額前滴懸著一枚摧理晶亮耀眼的寶鑽,將她雪嫩的肌膚照耀得更加迷人;薄如蟬翼的罩衫內,若隱若現地勾勒出炯娜的曲線,袒露的一截白皙的肚皮,無邪中透著懾魂的妖艷。這樣的妝扮原本夾陳在一群名媛貴婦中,並不會受到太多的注目。但她不施脂粉,卻貌壓群芳,就不得不令人暗暗咋舌,參加宴會的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詢問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她,到底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他的女人成了最出色,最受注目的焦點,麥克斯當然相當開心。這是他慣有的風格,不是最好的,他當然不屑一顧!
今晚冷亦寒的工作就是陪著他到處和人握手寒暄,皮笑肉不笑的說些言不及義的話。
這麼無聊的宴會為什麼要來?留在飯店睡大頭黨多好。冷亦寒不耐煩地抬起眼,卻見他集眸冷郁,目光時而撲朔,時而凌厲。
原來他是別有所圖。明白他用心良苦後,冷亦寒不便再顯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反而主動的去找人攀談,讓他得以不必顧慮她,專心的進行他接下來打算展開的行動。
果然,當她和二位官太太正聊得熱絡時,他突然不見了,過了不知多久才又轉回來。低聲對她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冷亦寒不明所以,跟著他來到伊斯肯德倫的某個中庭裡。此地花團錦簇,極盡奢華之能事。她從花海中步上最頂的台階,見一名身穿華服的男子坐在高背的紫色椅子上,一絡銀白鬍鬚垂至胸口。
他的四周圍繞著如雲的侍從,兩旁各放一張茶几,上邊擺放著各式的瓜果。
「他是誰?」冷亦寒悄聲問。
「當地的蘇丹。」回教國家的人民,稱呼其君主為蘇丹。
麥克斯和他交情頗深,甚至還曾經在伊瓦特城堡設宴款待過他。
「我能夠為你做什麼?麥克斯先生。」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暗紅鑲金邊外套上的藍寶石鈕扣,在夜空下煙煙生輝。
「補給品。」麥克斯把冷若寒筆記中關於聖格斯杯所描述的那幾頁呈給蘇丹。「這張地圖是有關一個神奇金盃所在位置的精確描繪。」
蘇丹以官方的興趣審視筆記和地圖,聖格斯杯在他的土地上並不令他意外。其實從沒有什麼東西真正的令他意外過。自他懂事以來,他明白自己生長在一個有權、有錢的家庭裡。這個國家大部分的人民都一無所有,或是所得僅夠溫飽,但他是特權階級,可享受最好的待遇。
他折起紙張,遞還給麥克斯。老實說,他對麥克斯今夜帶來的女伴的興趣,還大過那難辨真偽的金盃。
「聽說日本和科羅芮多酋長都急切的希望得到它。」蘇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冷亦寒,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也許。」麥克斯不得不佩服他消息的靈通。日本方面?他指的是櫻子嗎?難道日本官方也介人其中?
「所以你這趟尋寶之旅是危機重重。」蘇丹的眼睛仍盯著冷亦寒。
那杯子對他沒多大意義,他當然聽說過它。也曉得古老傳說中穿鑿附會的敘述,但他並不相信。他自詡是個現代人,只對新的事物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感興趣。
麥克斯當然很清楚他的想法,因而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淡淡撇唇,神情帶著善解人意的笑,「如果有您大力幫助,我想絕對可以事半功倍。」他長臂輕輕一揚,指向門口停放的一輛寶藍色轎車。
麥克斯走至門口,掀起引擎蓋,加到二百匹馬力,十二個汽缸,九秒鐘之內可以由零加速到一百公里。
蘇丹開懷大笑,眼裡頭全是對麥克斯的無限感激。
看來他也是個無可救藥的車迷,已經那麼富有了,居然還能為一部轎車欣喜若狂成這副德行。
「你永遠懂得我的心。」蘇丹意有所指地壓低嗓門,「你要去見見她嗎?」
「不了,我另有要事。」麥克斯撫在冷亦寒腰後的手,感到她微微的顫動。
蘇丹點點頭。「你可以擁有駱駝、馬匹、一支武裝衛隊、補給品、沙漠交通工具、和今晚的人身安全。」
麥克斯滿意地一笑,跟蘇丹閒聊了一會兒。即牽著冷亦寒從長廊一條隱密的南道返回宴客的大廳。
會場依舊流光浮動、衣香鬢影,彷彿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去而復返。「能陪我跳支舞。」麥克斯將她拉入舞池,搭在她背脊的手,緩緩滑下到腰臀……
過了半天,突然多了一位超級大美人,她水汪汪的眼睛晶瑩剔透,猶似……懸著清淚?
她為什麼用幽怨的目光敵視她,卻以焦切渴望的神色望向麥克斯?她終於清楚又是他風流債惹的禍!
有一天她也會這樣嗎?冷亦寒眼光轉到麥克斯的臉上,他正專注而認真的看著自己。
此時他看來尊貴、儒雅、惆悅多情,沒有放縱的野烈和蠻橫的狂妄,像個「文明人」。但這是他眾多表情之一,千萬別誤中了他偽裝的陷階。
偏偏她就是那個明知故犯的笨女人。
美人傷遲暮,難怪他只要她三年。
「三年後.當我們離婚時……」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什麼?」他靈敏的聽覺,不容她閃爍其辭,「妻子與情婦不同,你最好提早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
「我以為你只要我三年。」她又犯了大錯,和這個不講信用的男人,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對你,二十年我都嫌不夠。」他永遠懂得怎麼算計她。其實不止他,任何跟他交過手的人,哪個不是頭破血流地敗在他的手下?
他是一隻具有超級毒性的蠍子,誰惹上他,誰就無可避免的要倒大楣。
「我們還沒正式結婚。」矛盾的心態,令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將她拉到角落處,他擒住她後腦,嘴唇強硬的壓了過去,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唇舌糾纏。
「別——不要!」冷亦寒急喘地別過臉,霎時瞥見兩張焚燒熊熊妒火的臉!愛瞇和華特,「你……」
麥克斯沒給她發問的機會,他以狂妄的姿態向眾人宣示他和冷亦寒的親密關係,並唯恐天下人不知地拉她到首座的高台上,遞給她一枚極品鑽戒。「請你嫁給我。」』冷亦寒和所有在場的賓客,都被他的舉動給震住了。
這時,自剛剛開啟的大門外,一路沿著殷紅地毯傳至最前方。
蘇丹手捧著美麗的花冠,親自為冷亦穿戴上,現場立刻響起如雷的掌聲。
讚歎中交融著惋惜聲,充斥著寬廣的大廳。
麥克斯接過鑽戒,即瞥見愛咪捂著臉.快步跑出會場。
「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把她搶過來。」蘇丹含著笑,毫不掩飾他的企圖。
在蘇丹的王國裡,但凡他看上的女子,沒有人敢說個不字,但他卻對麥克斯敬畏有加。「多謝你高抬貴手。」麥克斯將冷亦寒圈在臂彎裡,笑靨中有股捨我其誰的傲氣。「麥克斯。」那和馬卡士共舞的女子擠到前座來,朝蘇丹的躬了躬身,才面向麥克斯.鮮艷的唇瓣翕動了一下,復又淒楚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犀利迫人的眸。
「告辭了。」麥克斯眼裡沒有她,他輕輕朝蘇丹頷首示意,即偕同冷亦寒步出會場。
庭院的夜色極美,柔和的水銀燈,流瀉著異國風情。
蘇丹位非洲中部。北邊即為撒哈拉沙漠.中西部原為法國屬地,中部為英國屬地、到一九五六年才宣佈獨立。所以這裡各色人種皆有,置身其中猶如到了小型聯合國。
冷亦寒不喜歡大廳內富貴逼人的氣氛,對著庭院習習涼風深吸一口氣,覺得舒服多了。
「累了?」麥克斯盯著她的俏顏,拿出一瓶不知什麼時候,從哪兒拎來的XO和一隻高腳水晶杯。「陪我喝一杯就送你回飯店休息。」
「我不太會喝酒。」她的心思尚停留在方纔那位小姐淒楚的臉上.那樣的癡心愚誠,是她所害怕與不及的。有一天,如果有一天……
「一回生,兩回熟。」他低笑著,將杯壓在她的唇上讓她與他共飲。香香辣辣的滋味.滑入她的咽喉,在胸前燃起一把火似的,使她渾身躁熱。
「你一向都是這麼冷血嗎?」冷亦寒斂著眉睫,心情如鉛之重。
麥克斯緊抿薄唇、接著一口一口地將琥珀色的汁液往口裡倒,直到整瓶XO見底。「是的。」他笑得很陰沉,分辨不出是喜是怒。直言無諱的模樣更使冷亦寒寒透了心。
「除了她之外,你還辜負了多少女人?傷過多少女人的心?」
「你想跟我翻舊帳嗎?」他的火氣來得極快,一下子即燎燒至眉目之間。
「我……」她有什麼資格?冷亦寒忽然語塞。即使他以前再荒唐、再玩世不恭,甚至放浪形骸,那又如何?
他沒有對不起她,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那樣的企圖。
「不,我只是害伯。既然你有那麼多女人……」
「閉嘴。」他懊惱地吼著。接著突然低笑,埋首在她雙峰之間……「麥克斯,有人!」天!他居然解開她的「小可愛」,恣意地撫弄親吻著。「說,說你要嫁給我,陪我共偕白首,並且永遠也不提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他邪惡地擺佈她。
他怎麼可以說玩弄別人感情是芝麻綠豆的小事?
「我……」冷亦寒明知不該,卻不懂如何抗拒他,「我要兩心相守,絕對的情真意切。」
「貪心的女人。」他壞壞地咬了下她粉紅的蓓蕾,「我答應你就是了。」
「愛咪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到了這裡?」
休息兩天後,他們又整裝出發了。火車在黎明時分抵達伊斯肯德倫。儘管時間尚早,月台上已滿是來往的旅客。麥克斯倆人走入火車,卻在火車即將開之前,由另一邊跳下鐵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故佈疑陣。「她有筆記的拷貝,只要弄懂其中的陶諾文和部份西班牙文,自然不難猜到我們的行蹤。」
「她們以為我們已喪生在聖馬可廣場的地道中?」如果那樣的話,這路上無論有多驚險的劫掠,她也就不必成天提心吊膽了。
「假使那樣的話,華特就不值得你暗戀了。」他一語雙關,但立即又覺失言,向冷亦寒賠罪,「對不起,每回一見到他我就忍不住……」她纖細的手指按住他的唇,柔聲道:「給我時間,讓我證明我的心。」
「你真的……」此時此刻點燃他的慾火實在有欠妥當,可一摟住她柔若無骨的身軀,他的定力馬上就向理智豎起白旗。
「不是現在。」打掉他蠢蠢妄動的手,冷亦寒漲紅著臉急急別過身子。
原來是機長向這邊走來,「一切正如所料,琳達和克林上了方纔那輛特快車,下一站是南斯拉夫的貝爾格勒。」
「好極了。」成功的調虎離山之計,「趕走這兩個礙手礙腳的東西,我們的旅程將可以平靜許多。」
麥克斯頓了一下又道:「那張遺失的假的拓碑文,確定是落入愛瞇和華特手中?」
「是的,那口他們擅自闖入少爺房內,就只偷走了那張拓碑文。」那是麥克斯故意用來誘敵的,當琳達告訴他華特已經趕到威尼斯,他就事先準備好一張似的拓碑文,並且將筆記重新影印一份放在身上。
事實證明,他的疑慮是對的。
「所以,他們也根據拓碑文中的指示,潛入蘇丹皇宮盜取另一個金十字架。」機長道:「蘇丹王為了此事大發雷霆,己派出十五支軍隊緝拿愛咪和華特,」
麥克斯嗤然冷笑,眼光不經意地看向冷亦寒。大老奸!冷亦寒暗咒一聲,到這時候她才恍然大悟,比心機比鬥法、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這人城府之深,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可怕地步。難怪當日他發現房裡被搜得亂七八糟時,他不生氣反而感謝她幫了大忙。
說不定哪天被他賣了,她還會傻傻的幫他數錢呢!她老爸一心想替她找個聰明絕頂的乘龍快婿,卻忘了自己的女兒率真得近乎憨直。
「麥克斯,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什麼事?」她尚未開口,他已猜著八九分、這件事勢必和華特有關。「不管怎麼說。」她舔舔唇,又吸了一口氣,才鼓足勇氣道:「華特他……可以不可以麻煩你去跟蘇丹求情,請他網開……」
「辦不到。」他雖非小心眼、小家子氣的人,卻也沒有那麼大的肚量去幫情敵擺脫困境,不讓他吃點苦頭怎麼行?還不屑拿去對付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那日蘇丹提過,日本政府也介入當中。那麼愛咪的身份就不止是櫻子派來的殺手,而是日本官方派出的特務,她才是他該憋足勁,全力應付的人。「見死不救非君子。」她負氣地故意不跟他走在一起。
「君子?狗屎!」在他眼裡所有教條規範都是坑害人性的惡魔,更何況是依循這些鬼東西所調教出來的「低級」人種。
「你!」冷亦寒氣死了,他怎麼可以把她視為至高無上的聖德,用如此粗魯不堪的字眼加以辱罵。
怒不可遏的她,大步朝前面越走越快,還邊撥出空當天發誓,至少三天三夜不要跟他講話。「少爺?」機長請示,「是否要去把她追回來?」「隨她去。」冷亦寒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點他壓根不擔心。「你先去檢查一下各個裝備是否齊全,我們即刻出發。」
「是。」機長才要應聲離去,突然聽到前面一聲尖銳的慘叫,那聲音只發出一半,隨即像被人摀住嘴巴,悶哼兩聲便沒了下文。
「快過去看看!」
當麥克斯和機長奔到時,冷亦寒已不見蹤影,地上則躺著一頂她剛剛還拿在手上的帽子。「會不會是愛咪他們?」機長推測。
「有可能。」麥克斯沉斂的面孔泛起恐怖的肅殺之氣。他不會輕易饒恕向他挑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