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令狐-看著直直望著船艙外的岳秋寒。
「水無香。」
「……」
「化解天下奇毒,恢復一甲子功力的,水無香。」岳秋寒闔上眼,輕輕揚高了頭,「他的,唯一的解藥。」
令狐-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下,緩緩走到他身後溫厚的大掌輕輕覆住他的眼瞼,將那淡漠的身體攏入懷中,明顯的,感覺到了潤澤的水痕。
岳秋寒輕輕將他推開走上甲板,半響才回過頭來。「既然無情,就不要給我沉溺的理由。」
令狐-沉默了半響,才看像向自己的手心,水痕尤在,溫暖無存。「我不懂。」
岳秋寒淡淡一笑,轉過頭,看著漸漸消失在風雨飄搖裡的身影,「把那水無香,給我吧。」
到了傍晚時分,那船家才風塵僕僕的趕回來,說是路上遇到了賊人襲擊,差點去了半條命,好容易遇到了好心人將自己送去看了大夫才撿回條命來。岳秋寒與令狐-對望一眼,誰也沒有多說什麼。雖然船家的傷勢不是很重,但岳秋寒卻由於內力損耗以及餘毒未清,所以一行人耽誤了兩日才繼續上路……想那水無香的功效果然神奇非常。
才短短兩日的功夫,岳秋寒餘毒不見不說,內力更是精進不少!但他卻甚少再與令狐-說話,連那好聽的曲子也沒有再吹過。似乎恢復了初見時冰冷倨傲的態度,冷漠的緊。
令狐-身體本就強健加上岳秋寒豐沛的內力輔助療傷,過了不到半月,傷勢就恢復泰半,在船上晃悠了二十餘天總算到達了洛陽城。船還未靠岸,岳秋寒遍帶了人皮面具踏出房來,朝外面望了望,輕輕合眼歎了口氣。「走。」頭也沒回的躍上碼頭站定,背對著令狐-開口說道,「我們先找個客棧落腳。」
令狐-皺了皺眉,一語不發的抓起桌上的長劍掛在腰側跟在他身後。
洛陽本就是中原名城,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腹地」之稱。北臨嵯峨逶迤的邙嶺,南對亙古聳黛的嵩山。境內伊、洛、澗、諸水並流,其地廣衍,平夷洞達,土質肥美,物產豐饒。周山環繞,雄關林立,自古形勢甲於天下。剛踏上洛陽城橋,繁華的洛陽美景,便在眼前一覽無餘!大運河上,舳艫相接,帆影聯翩。街道寬廣,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無遠不達;洛陽商賈眾多,明駝宛馬,更是絡繹不絕。
進入洛陽城沿南大街走了一會,岳秋寒朝前方一指,冷冷開口道,「你去那客棧要兩間上房,我去去就來。」
令狐-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依舊冷冷漠漠,與前幾日的溫柔判若兩人,不覺心中湧上怒氣,「你何時帶我去找吹愁!」
岳秋寒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了笑,竟然頭也沒回逕自離去。
==凡=間=獨=家=制=作==
晚霞夕照,金色的餘暉為天邊的夕陽抹上一道亮麗的金邊。炊煙裊裊,帶著淡淡的古城餘韻。對面的酒樓裡,艷舞笙歌正是熱鬧的緊。
客棧門口站著一個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腰佩長劍,雙手環胸站在客棧門口,似在等人。狷狂的黑髮不羈的披散在身後,刀削斧鑿般冷硬的線條,俊朗陰沉的眉眼,讓來往的淑女名媛們不由得多看一眼,卻又飛一般的逃去。令狐-相貌本就俊美非凡,但由於一身冰冷煞氣不說,原本深邃幽冷的眸子更是想要殺人一般,讓經過他身邊的人生生的打了一個哆嗦,即便是想進客棧的客人也巴不得敢緊繞道,免得殃及自身。店小二和掌櫃的滿臉被雷公劈倒的表情,誰也不敢上前和他說話。
「站在這裡做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清冷溫朗的男聲,掌櫃的如同看見救星般抬頭看像說話的男子,不由得一呆。面前的男子雖談不上俊美,卻自然有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氣質。一身勝雪白衣,雖不是什麼華貴面料,鬆鬆的穿在男子身上,自有一番清貴儒雅韻味。最要說的就是那雙眼睛,長在這張普通的面孔上委實可惜,如同山澗寒潭,清澈冰冷,無慾無求。
「你去了哪裡?!」令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吼道。
「白馬寺,見一個朋友。」岳秋寒淡淡一笑抽回被它握住的手,踏進門來落座,「站在門口當門神麼?不要誤了人家的生意。」
令狐-冷哼一聲在他對面坐定,卻別了頭看向窗外,好像生氣的小孩般的表情讓岳秋寒又是一陣輕笑,「要吃點什麼?」
「……」
見他不言語,岳秋寒也不多說什麼,轉頭對一連好奇大量自己的小兒開口說道,「麻煩小二哥,四兩燒酒,在上些貴店招牌小菜。」
小二忙不迭的上來擦了桌子,一臉經典的招牌笑容,「二位大爺要不要嘗嘗小店自釀的米酒?口感醇正,來往的客官們都喜歡呢。」
岳秋寒看了依舊沉著臉的令狐-一眼,「謝謝小二哥,那就要一壺吧。」
「好咧,客官您稍等。」
眼看夕陽西下,天邊斂起了最後一道紅芒,天色很快變暗了下來。
外邊的大道上,人群雖然比中午少了些卻依舊是車水馬龍繁榮的緊。沿街大大小小的店舖卻挑起了高高的燈籠,紅彤彤的,煞是好看。「小二,今天是什麼日子,外邊這麼熱鬧?」
「呦,客官您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洛陽龍門鏢局的二公子沈龍迎娶新嬌娘的第二天,那龍門鏢局的二公子在江湖上那是無人不知啊,武功風流,家世顯赫!這不,昨天迎新嬌娘進門,在整個大南街擺了流水席宴請八方賓客,今天晚上又要半個熱熱鬧鬧的花燈會,共百姓們消遣……」
「女方家是何人?」令狐-冷哼了一聲說道,「需要那沈龍如此勞民傷財。」
「女方?正是你的寶貝黎兒。」岳秋寒輕笑著開口,瞥了令狐-倏然變色的俊臉,「父妾子奪,轟動了整個江湖。」啪!
令狐-手中的杯子應聲而碎!杯中瓊漿伴著掌心的鮮血濺到岳秋寒如淡定如水的面容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岳秋寒沒有分辨,依舊笑了一下,清淡如風。「你……」
「住口!誰允許你這樣喊我!」令狐-一把糾住岳秋寒胸前衣襟,一雙陰沉的眼閃爍著明顯的恨意,「你早就知道黎兒的下落!是不是!所以你才帶我來洛陽!」
「你誤會了。」
「誤會!你早就知道黎兒的下落卻遲遲不告訴我!你故意中錢戎的毒耽擱行程讓我看到黎兒委身他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岳秋寒皺了皺眉,淡淡開口,「我也是方才才得知那對父子爭搶的女人是陽黎。」
「住口!」狂怒下,令狐-一掌擊上他的胸口,「你那齷齪噁心的想法我現在才明白,你是要我對黎兒死心麼!岳秋寒,你聽好!我令狐-就算終生不娶,也不會對你這種無恥之徒動心!」
本以為他會躲開,卻沒想到他生生承擔下那一掌,退後了一步嘔出一口血來。
「不愧是狂刀,真就這般無情。」
岳秋寒清冷的眸子只是定定的望著一臉怒意的令狐-,靜靜的,彷彿要望進他的靈魂一般。清爽的夜風從敞開的窗吹入室內,撩起了岳秋寒的發,在兩人眉眼間糾纏……
令狐-看他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麼,他卻終是輕輕的闔上眼,掩去了了眼中蔓延的無奈和傷悲。令狐-心中一滯,伸手想握住他的衣袖,卻被他揮開。
握住手中白玉笛,岳秋寒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我幫你將那陽黎,帶回來見你。」
小二呆了一下,連忙前去阻止,「客官!千萬使不得!那沈家財大氣粗不說,與朝廷相交甚密。那沈龍之父更是當今武林盟主,武功出神入化!您去了不是送死麼。」
「早晚而已。」岳秋寒淡淡一笑,轉身離去。
風自悲慼,迎面輕拂,是誰的背棄沾濕了誰的面容?我聽見玉珮響在你的衣群。是那陽黎與你的執手之約麼?我並無珍昂的玉珮送你,只是給你白蓮般清冷的一笑,盼你不忘多年前有過一個漠漠的少年,盼你一次誰也不能拆散的緣分。就算這樣,怕也是奢望吧……
你早已淡忘了十年前的約定,對你來說,我只是那眾多奴僕中一個不起眼的書僮,對你來說,那日你救起的,只恰好是我而已。而誰來告訴我,我日日苦練武功,為的是誰?我尋尋覓覓,得到了什麼?如何能將我從那沉溺的無奈中扯回,將你我的牽絆,撕得粉碎?
==凡=間=獨=家=制=作==
「你跟著我做甚?」岳秋寒冷冷的回過頭看著一直默不作聲走在自己身後的男子,「你大可放心,我素來說到做到。」
「你……」
「不勞您費心,生死由命,這條命,我岳秋寒還從來沒在乎過。」
令狐-皺了皺眉,低聲吼道,「不准胡說!」
「哼,」岳秋寒拂開被夜風吹亂,披散在唇角的髮絲,沿著頜際輕輕扯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令狐-你把這張面孔記牢,否則,你日後一定後悔。」
那是每每看到都會讓令狐-心中一震的清雅容顏,月光下微微泛出溫潤柔和的光,修長俊朗的眉峰下,是如秋水清雪般冷徹的眸子,挺直的鼻,倨傲優雅的薄唇。夜風撩起那一頭柔順的發斜斜飛過臉頰,被月色朧出溫柔的影。他似乎在笑,卻與其他時候的帶著清愁的微笑有所不同,淡淡的,幽幽的,帶著冷冷的嘲弄,「你把這張臉記下了,以後莫說不認識!」
聽著他絕決的話語,令狐-有些不解的簇起眉,快步走到岳秋寒面前攫住他的手,「你在胡說什麼!」
冷冷一笑,轉頭朝東門走去,「我說什麼,日後你自然明白。」
出了東門,往前走不願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處就是龍門鏢局的總壇。說起這龍門鏢局,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龍門鏢局的大當家沈力方憑一把金刀,在三年前武林盟主大會上一舉拔得頭籌。且他膝下三男二女各個手段狠戾,長女更被甄選入宮成了當今皇帝身邊的寵妃。沈家更因此得勢,在江湖官場混的如魚得水,人人都會忌他三分。
剛出了東門,就見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站在竹林邊,一個背後背著用黑布裹纏的武器,想來不是棒就是刀。另外一個則是掌中握著一把擁有月光般透明劍鞘的暗紅色長劍,高大魁偉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此二人並非尋常路人。見他二人走來,兩個男子緩緩回頭,臉上皆蒙了覆面黑巾,眸中精光聚斂。
令狐-腳步微微一頓,不著痕跡的將走在自己前方的岳秋寒擋在身後。
那岳秋寒卻逕自將他推開,走到兩位男子面前頓住,「好久不見。」
兩人冷哼了一聲,抬頭將令狐-打量了一番開口問道,「就是他?」
「是。」
「雩受傷的事情你可知道?」
岳秋寒猛然抬起頭來,「他現在怎樣?」
「很不好,因他將那水無香給了你,差點吐血身亡,樓主大怒將他囚禁在無幽谷,並差點廢了流風的武功。」眼見那握著長劍的男子拽過岳秋寒的手,令狐-心中一怒,就準備拔刀出鞘,卻不想那人只是搭上岳秋寒脈搏,「你吃了那水無香?」
「是。」
「還好,」男子鬆開手,「很少有人能傷得了你,這次又是誰?」
岳秋寒沒有做聲,只是輕輕一笑,「這麼久不見,怎麼如此生疏呢?」
兩個男子對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寒,幾時才能回來與兄弟一起把盞言歡呢?」
「不知道。」
「為何以真面目示人?」
「……」
「為了他麼?」赤峰長劍乍然出鞘,在月光下抹出一道如鮮血般艷紅的光芒,高大的身形只是微微一動,已然在岳秋寒身邊站定,「我倒要看他有幾分能耐!」
岳秋寒微微仰高了頭,看著站在不遠處凝望著自己的男子,唇角微微揚起絕美的弧度,「無殤,你們到這裡的目的,真是想見我麼。」
「哈哈哈……一半一半。」
男子話音未落身形已起,劍勢雖輕若鴻鵠,令狐-卻分明覺得一股強大的勁力迫來,冷冷挑眉,拔出長刀,「我就陪閣下過上幾招。」
令狐-本就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那男子卻也絲毫不遜色,轉眼兩人你來我往十招有餘,勁風更是將四周枯敗竹葉吹的四處飄散,如同狂風過境!
岳秋寒忘了身後的男子一眼,「蒼,你也要動手麼?」
「如果我動手了呢?」男子漆黑的眸子帶著笑意與試探望向岳秋寒,卻不想對方只是輕輕一笑,「你最瞭解我。」
「哈哈哈哈……所以我不打算動手,畢竟與你為敵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渾厚的內力將那竹葉震的簌簌抖動,「況且,如果被小-知道,不知道又要如何整我了。」
「謝了。」
岳秋寒挑眉一曬,身形一閃躍入二人之間,掏出白玉蕭湊在口邊……
輕輕冷冷,低婉綿長的蕭聲,伴著風聲盤旋在空寂的夜色,平添幾分淒清。令狐-和那名喚無殤的男子對望一眼收勢躍出陣外,岳秋寒止住蕭聲冷冷開口,「無殤,你是接了誰的生意麼?」
無殤將血紅長劍收入鞘內,回頭看了令狐-一眼,挑了俊朗的眉峰開口說道,「三日前,有人用木蝴蝶換令狐-一命……」
「木蝴蝶?」
相傳木蝴蝶原本為武林至寶,極具靈性,以人血做鉺食。但凡心存貪慾者或懷具仇恨者,以血飼之可練成天下奇毒;天性純良,無恨無慾,則可得到世間難求的靈藥!
「誰接的生意?」岳秋寒面色一變,再次開口問道。
「樓主。」蒼冷冷回答道,「不過雩冒死將此事回絕……」
「那人不會善罷甘休,你與這個小子多加小心。」
「知道是誰麼?」
「你知道我們的原則,寒。」無殤出奇不意的伸手將他攬到懷裡,挑釁般冷冷看了一臉怒容的令狐-一眼,「為了這個人,值得麼?」
「無殤,」岳秋寒淡淡一笑,「你對那花想容又如何呢?」
「怕了你了。」
無殤聳聳肩,「癡情更比無情苦,快些回來吧。」
「知道。」
岳秋寒淡淡一笑,轉身朝令狐-走去。身後只是一聲輕響,那兩名男子早已沒了痕跡,二人的聲音自遠處低低傳來,「需提防貌似無害的婦人。」
「如有什麼事情,切莫忘了我們!」
==凡=間=獨=家=制=作==
「他們是誰?」
岳秋寒將面具重新覆在臉上,淡淡開口,「生死與共的朋友。」
令狐-明顯還在為剛才無殤將岳秋寒抱住的事情生氣,簇起的眉峰始終沒有舒展開來,半晌才冷冷的開口,「那個男人,和你什麼關係?」
岳秋寒呆了一下,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清冷眸光中漾著溫暖的笑意,在月色裡光華流轉,「你在吃醋!」
「荒唐!」
「除了這個,你就不會說些別的麼?」
岳秋寒笑著走到他面前,「我是唯一一個,不會背叛傷害你的人。所以,愛上我吧。」最後的一句話,消失在令狐-的唇畔。柔柔的,輕輕的吻。帶著淡淡的,屬於岳秋寒的冷香。令狐-只是怔了一下,卻沒有將他推開。
一陣夜風吹過,微微有些冷。風過處,揚起的枯碎竹葉如同月光中飛舞的蝶,翩然在相擁的身影……
「回去吧。」
「不去龍門鏢局?」
「不差這一個晚上,方纔,是我的不是,讓你受傷。」
令狐-悶悶地轉過身,卻忽略了岳秋寒某種一閃而過的醉人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