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晃了一天,雨雖然停了,天色依舊灰濛濛的。
眼看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岳秋寒依舊沒有出現。
「你們去叫他用膳了麼?」本來一直坐在窗口喝酒的令狐-突然冷冷開口,倒是把船家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叫了叫了,但那位爺一直沒有回話,我想他可能還在休息,所以就沒有進去。」
令狐-皺了皺眉,突然起身朝岳秋寒的房間走去。
「出來吃飯!」
「唔,」房間裡傳來很輕的應答聲,過沒一會簾子被掀了開來,岳秋寒一身素白的衣衫出現在門口,滿頭長髮依舊用一條水色銀絲帶繫在額頭,見到站在門口一身玄衣的令狐-淡淡一笑,「怎麼,才短短幾個時辰沒見過,就這麼掛念麼?」
「笑得比哭還難看。」令狐-冷冷瞥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船艙。
其實他也說不清心裡的鬱悶是為了什麼,但對於他每次彷彿是想掩飾什麼而展露出來的笑臉,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哦,」岳秋寒又是輕輕笑著跟在令狐-身後進了飯廳。
「爺您起來了阿,我們走得匆忙,船上沒有好的東西可以招待二位,就是普通的醃魚和米飯,等一會兒靠了岸我們在上去採辦些酒菜……」
「唔。」
岳秋寒只是輕輕點了頭,揮手讓船家退下端起一碗稀粥喝了起來。
令狐-一直默默的靠在窗前喝酒,玄鐵長劍被他攬在胸口斜靠在肩上,深邃的眸子看著暮色漸濃的江面,風從半掩的窗中擠入艙內,撩起一頭濃密的發,隨風微微飄動。風吹進敞開的艙門,雖是盛夏時節卻些微的帶著寒意。
岳秋寒一直坐在桌邊,彷彿很專心的一口一口喝著有些涼的粥,氣定神閒的優雅氣度讓不經意回頭看他的令狐-再次怔了一下。燭光下的岳秋寒斂去了白天的冷漠與孤寂,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清冷而不沾塵煙。
發現了他的注視,岳秋寒回過頭來淺淺一笑,纖長的睫毛在溫潤柔和的面頰上落下一抹溫柔的影,「想聽我吹奏一曲麼?」
見他沒有作聲,岳秋寒也不說什麼掏出別在腰間的白玉蕭走出艙外。
一縷蕭聲,裊裊而起,充滿淡淡的憂傷和惆悵,似在感歎流年似水,又似在講述一段令人魂牽夢繫的生離死別。「這曲天涯,我還沒有給旁人吹過,好聽麼?」
他笑著回頭,風將他白色衣袍捲入夜色,飄飛的長髮青絲撲散在如玉般瑩潤的面孔上,他微微瞇了眼睛,「你不喜歡麼?」
「那個丫頭說的話,都是真的?」令狐-依舊座在原地,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直直的望進他的眼中,「為什麼喜歡我?」
「為什麼?」岳秋寒低頭想了想,「我喜歡你是很奇怪的事麼?」
「理由?」
令狐-沒有忽略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寂寞,心中竟然微微的有些心疼。
不可否認,岳秋寒比黎兒更能牽動他的心,雖然只想出了短短兩日,他深藏在笑容下的,不為人知的寂寞比當年黎兒哭著向自己表白還要讓他動心。可以輕易的發現,岳秋寒的笑只展露在自己面前。很輕很淡,卻很滿足。他不是斷袖,所以對於岳秋寒的表白自然無動於衷。但是他卻真的開始好奇岳秋寒眸中深深的寂寞和憂愁是來自何方。「我是男人。」
「我知道。」岳秋寒淡淡一笑,垂下握著玉蕭的手,銀色的流蘇在夜色裡劃了一道漂亮的弧度吹在他身側,「所以,我不勉強。」
「愚蠢。」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岳秋寒笑著走到令狐-身邊靜靜的凝視了他一會,突然在令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低下頭。柔軟的,冰冷的唇輕輕的覆在他唇上。令狐-愣了一下,卻沒有將他推開。鼻翼間繚繞著淡淡的冷香,很清幽。屬於岳秋寒的味道……
抬起頭來,望著令狐-依舊冷漠的眉眼,岳秋寒淡淡一笑。雖然早就知道,這是一趟沒有終點的旅途。我還是這樣,伴你上路。相識是緣,相知定份;相戀為因,相伴成果。
你我的因緣早已成了定數,我知你不知,僅此而已。
也許,你早就忘記。
十年前的那場春雨,你自馬蹄下救出的那個孤苦無依的少年。
也許,你沒有發現,三年前的驚鴻一瞥,我轉身離去,卻只見你冰冷的眉眼……
十年呵,一生中,能有多少個十年?十載春秋,將你靦腆溫柔的笑意消磨的直剩冰冷淡漠。寒暑十易,卻益發清晰的將你身形刻入我心底。也罷,待你找到『吹愁』,我們再續情緣吧。
「你不把我推開麼?」令狐-皺了皺眉看向岳秋寒,稍顯蒼白的面孔上竟然泛著異常的紅暈,素來清冷的眸子也有些微的迷濛,一把抓住他的手,竟然燙的驚人!「你生病了?!」
岳秋寒微挑眉一曬,將手抽了回來。「一點小病,明天就好了。」
令狐-冷冷起身走回自己臥房,站在門口好一會才開口,「快點回去休息,不要耽誤了找吹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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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了快晌午時分,依然不見岳秋寒的身影。艄公將船靠了岸去採辦些日常用品,令狐-則一個人坐在船艙內喝悶酒,深邃的眸子時不時地掃向岳秋寒的房間方向。約摸半盞茶的時間,門簾被輕輕的掀了開去,依舊一身素白的岳秋寒出現在門口。令狐-收回了目光看出船艙,外面天色依舊陰沉沉的,大有風雨欲來的趨勢,一些經驗老到的船家取了些防水的油紙及蓑草開始加固船艙,以防暴雨吹打。
「要下雨了。」岳秋寒走到艙門口笑著說,「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
令狐-沒有作聲,只是皺了眉看著修長的背影,突然抓起身邊的長劍朝他攔腰刺去——
「噹!」未出鞘的長劍被玉笛架住,岳秋寒笑意盈盈的轉過頭來,「怎麼,幾日沒有動招寂寞了麼?」
「廢話少說!」令狐-緩緩抽出長劍,一招『風裂長天』朝他面門劃去。
岳秋寒再次退了一步擋下,微微一曬,眉眼中傲氣盡現,「好!我就陪你幾招。」
岳秋寒本就身形修長,加上極俊的武功身法,整個人似乎和天地融在一起,任令狐-將那追風劍法使得精妙無雙,卻依舊如空中閒雲,悠然的氣質似無動而無不動,變幻無常。
採辦完食材返回的船家剛一探頭,就差點被突如其來的劍氣削去了腦袋,嚇的只是躲在船艙外連連哀求,「兩位爺,小的只是做些小本生意,這艘破船雖然不值錢可也是小人的全部家當,求二位爺高抬貴手……」
聽到外面船家的哀求,岳秋寒微微一愣。剛回過神森冷的劍就已經逼近要害,索性閉上眼睛。劍勢在他頸邊不到一寸的地方嘎然而止,劍氣卻依然在那如玉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殷紅。岳秋寒緩緩睜開眼,伸手抹了蜿蜒流至頸邊的血微微笑,「這輩子,唯一不願與你刀劍相向。」
緩緩將劍插入劍鞘,凝視了他半響才冷冷的開口。「你生病了!」
語氣說得甚為肯定,冰冷的話卻依然讓岳秋寒心頭一暖,「你果然是在關心我麼?」
令狐-皺了皺眉,一把拖住笑得開懷的岳秋寒朝他房間走去,「生病了就快點去休息。」
岳秋寒沒有說什麼,乖乖地走在他身後。斂去傲氣的他,如迎風柳絮溫柔而淡定。「睡!一回我吩咐船家靠岸找個郎中來。」
岳秋寒和衣躺下,看著站在窗口雙手環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男子,挑了挑眉,「如果我是女子,你會不會喜歡?」
「……」令狐-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半響突然開口,「你如何知道吹愁在洛陽?」
「怎麼?怕我騙你麼?」
「你和他什麼關係?」
「關係?」岳秋寒笑著起身,「如果我說關係非淺,你會如何?」
「剛才看你的身法,師承何處?」
「旁門左道不提也罷。你當真非殺他不可?」
「仇深似海。」
「如果我出面阻止呢?」
令狐-沒有回頭,森冷的聲音更是夾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怒氣,「一樣!」
岳秋寒淡淡一笑,合了眸子斂去眉目中一閃而逝的無奈,「我不會阻止。如果那是你希望的,無論刀山火海,我都會幫你完成。」
令狐-愣了一下,從他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給過他如此溫柔到讓自己心痛的感覺,他似乎在想告訴自己什麼,但最終還是將口邊的話深深埋在心底。「我們素昧平生,為什麼幫我。」
「只是,你忘了……」
令狐-聽出了他話語中淡淡的無奈和傷痛,想開口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索性抿緊了唇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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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在江上走了十餘天。
這些天來,天氣時好時壞。岳秋寒自那日起就甚少說話,卻將令狐-照顧的無微不至。每到一個碼頭便親自上岸採辦療傷藥品,親自熬好送到令狐-面前。不知為什麼,原本清冷絕麗的面容總是帶著病弱的蒼白,他卻絲毫未覺般依舊每日傍晚用過晚膳後,站在船頭吹那首淒美悲涼的『天涯』。每當這個時候,令狐-就默默做在桌邊喝著溫熱的酒,漆黑的眸子冷漠的看著船頭那襲白衣……
寒雨連江。
那日剛過晌午,暴雨突然襲來,浪濤將那船拍的左右搖擺,不時發出吱嘎的聲音。令狐-站在船艙門皺著眉頭看著碼頭的方向。
方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笑著為自己盛粥的岳秋寒突然嘔出一口黑血。他卻笑著說無妨,剛起身便頹然倒下沒有再睜開眼睛,眼看氣色越來越差,即使為令狐-他運功療毒也絲毫沒有任何效果。
「你到底要我怎樣?」看著沉睡在床上蒼白絕美的容顏,令狐-輕輕抬手撫上那雙緊閉的眸子,「你這樣,又是為何?」不可否認的,每每看著他帶著輕愁的笑,胸口某個地方就如同針刺般微微的疼。他的坦率,他的感情,他的溫柔,他的冷漠,他的驕傲與狂妄,每一個他,無不牽動著他的情緒。每當看見在船頭吹著蕭的身影,衣袂飄飛,恍若天上人,清清冷冷,若即若離。彷彿就在某個瞬間,他就會這樣憑空消失去。剛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陣焦急。船家已經離去了一炷香的時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該返回了,可為什麼到現在也見不到人影?
「在做什麼?」身後突然傳來清越的聲音,令狐-倏然回頭,一身白衣的人正淺笑著望著自己,溫潤的面容上依然難掩病弱的蒼白,「你出來做甚!」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歎像他的額頭,「還在發燒!」
岳秋寒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笑,將頭輕輕抵在他的肩頭,如同歎息般輕輕開口,「我可以以為你在關心我麼?」
「說什麼傻話!」令狐-皺了皺眉依然冷聲冷氣的開口,卻沒有伸出手將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兒推開。
突然艙門口傳來響動,岳秋寒輕輕抬起頭清冷的眼朝門口一瞥,低聲說,「不速之客,你的仇家?」
令狐-轉過頭,見一身穿著與船家一樣的人低著頭帶著斗笠朝這邊緩步走來,「是船家。」
「非也!」岳秋寒突然抬頭,身形一動將他擋在身後,冷冷開口,「是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修長身影,心中彷彿有什麼開始膨脹發酵而將素來冰冷的心漸漸溫暖過來,不由自主的,突然伸出手將那纖細修長的身影攬入懷裡,低低的歎了口氣,「真是中了你的邪。」
突然而至的溫暖令岳秋寒全身一震,隨即淡淡的紅暈浮上原本病弱的面容,揚著笑臉回過頭,「我若幫你退敵,可以吻我一下麼?」
「胡說什麼?你餘毒未清,我來!」
令狐-一把將他攬在身後,冷冷望著進入船艙的人,「哪路高人?」
那人沒有抬頭,卻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顯然是淬了毒的匕首猛撞上來!令狐-早有準備身形一閃,左手變掌為爪扣像那人脈門——來人果然非一般高手,就在令狐-指風襲來的那一刻猛退兩步站定,陰狠的目光將令狐-和岳秋寒來回打量了一下,嘿嘿一笑,「情報果然不假,狂刀令狐-重傷未癒就攜一絕色美人遊山玩水。狠戾無情的狂刀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轉了性,對斷袖情事如此熱衷。不過,如果是這等惹人憐愛的美人,大爺我也……」
「住口!」令狐-一聲怒吼,不等他將話說完,突然抽出背後佩帶的長刀,一招「狂風捲雲」朝那人襲去——當!
令狐-的刀勢被那人隨意一擋,便在距離他面門不到半尺的地方頓住,淬不及防的被他右掌擊中腹側退了幾步,單膝猛的跪地嘔出一口血來,那人嘎嘎笑著開口,「你的內力還未恢復過半,就想與我動招麼,哼哼。」
令狐-心中一怔,即便自己受傷,這武林中能當他三招的不出十人,他是誰!?
「他就是陰山二當家的,人稱笑面閻王的杜十三。」原一直在旁邊觀戰的岳秋寒冷冷開口,漂亮的面孔掛滿了寒霜,一雙清冷的眸子更是充滿了狂囂的殺氣,「我們與你有何冤仇麼?」
「好聰明的小子。」那人嘎嘎一笑,變拳為掌突然像令狐-當胸拍來,「與我無怨無仇,不過有人出錢取這小子的項上人頭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那入雞爪的乾枯手掌就要拍上令狐-的胸口,岳秋寒身形一晃,擋在他面前左手輕輕一揮——杜十三突然感到一陣凌厲勁風當面襲來,面色一變收回掌勢站定,「你是誰。」
「取你性命的人!」岳秋寒冷冷抽出腰間白玉蕭,在空中劃了道美麗的銀弧湊近口邊,漆黑的雙瞳危險的瞇起,殺氣盡現,「膽敢傷了他,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索魂魔音』原本為天山孤老獨門不傳之密,世間真正親耳聽見『索魂魔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傳言,索魂魔音奪魂攝魄不說,凡是聽過索魂魔音的人,全部都自毀耳膜後發狂至死!杜十三乍一看到那柄寒玉怒龍蕭,眼中閃過貪婪之色,但不一會功夫如同發狂般在抱頭在地上哀號,斗笠從滾落一邊露出一張甚為駭人的面孔,彷彿受到很大刺激一般詭異的扭曲在一起,「索魂……魔……音……你是……誰……」話音未落,岳秋寒神色一變,蕭聲突的尖銳起來,如清泉山澗潺潺流水,再瞬間一變猶如滔滔江海萬馬奔騰,強大的內力籍著蕭聲在艙內盤旋繚繞,茶杯碗碟應聲而碎散落一地的碎屑。
「呃。」令狐-本就重傷未癒,對此蘊含強大內力的蕭聲更是毫無招架之力,再次嘔出血來。「!」
岳秋寒回頭看了他一眼,飛快收回內力,將已經癡癡呆呆胡言亂語的杜十三甩出艙外,「滾!下次再讓我見到,定叫你碎屍萬斷!」語畢,不管那人是否逃走,便飛快掠回令狐-身邊,一把將將要傾倒的身體攬住,盤腿坐在他身後。「氣歸丹田,我為你療傷!」
令狐-只覺後心一股內力暖暖傳遍四肢百骸,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更是遍體通暢,連腹側的傷口也好了許多。想也知道這決非普通的功夫,而是一門極其高深的武學,以真氣催動體內血脈運行,怕是這天下少有幾人能作的到!
「好了。」岳秋寒收功站起身來,「感覺如何?」
「有勞。」
岳秋寒聽他依舊客氣的語氣,淡然一笑,清冷的眸子裡漾著淺淺的無奈。迎風走道艙門朝外望了望,「方纔杜十三可是衝著你來的麼?」
「可能。」
疾風吹入倉內,揚起他素白的衣衫伴著烏絲在窒悶的室內飄舞翻飛,撲鼻邇來的,依舊是屬於岳秋寒的,清淡的冷香。令狐-皺眉想了想,起身將那頎長的身影拉了回來,扯過掛在艙壁上的黑袍披到單薄的身體上。不經意的體貼,讓岳秋寒突然忘了該說什麼,只是怔怔的望著令狐-俊美冷漠的容顏上,難得出現的溫柔神情。「喜歡上我了麼?」
「荒唐!」令狐-鬆開手別過頭望向灰濛濛的天際,「船家去請了郎中,你體內真氣紊亂血脈不調,去歇著吧。用晚膳的時候我去叫你。」
岳秋寒自嘲的笑了笑,退開兩步,「如果是感激或同情,我岳秋寒還真的不希罕。」
令狐-再次看到他的那種笑容,很落寞,很無奈,總是帶著淺淺的愁。但那清冷眉眼間,卻分明是在笑,笑得很輕,很淺,無聲無息。
突然岳秋寒掩口咳嗽起來,他側了頭看向門外,令狐-卻分明看到他白衣上的殷紅!
「你!」令狐-一把握住他的手,將他轉過身來面對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錢戎的毒。小-已經給了我解藥,只不過我催動真氣令毒性反噬而已,無妨的。」岳秋寒笑著開口。
「你怎麼有這許多的仇家?」令狐-看他依舊一臉無所謂的神情,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怒意,不由分說的一把將他抱起走入內艙,雖是陰冷狠戾的神情,手上的動作卻是溫柔異常,將被子蓋在他身上才起身站在窗口,「我在這裡陪你,快睡!」
岳秋寒吃吃笑著看那狂傲俊美的容顏上難得出現的羞澀,再次開口調笑道,「你那未婚妻,可漂亮麼?比我如何?她失蹤了數日你不怕……」
「住口!」令狐-回過頭來,「黎兒溫柔婉約,善良可愛,絕不是薄命之人,她的品性豈是你這……」
「什麼?」岳秋寒笑著望著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的男人,「想說我無恥麼?」冷冷一笑,「我岳秋寒敢做敢當,愛便愛了,還怕人說不成?令狐-你放心,本人不貪圖你的錢財相貌,對你更是無需無求,找到『吹愁』後,我絕對不纏著你。出去!」
令狐-知道自己一時言重,卻又不願拉下面子好言相勸,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岳秋寒輕輕闔上眼,聽著細雨連綿的聲音。人與人的相遇,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緣分,但這樣的緣分在命運面前卻變得過於淺薄,於是,無論我們有多大的不捨或不甘,有些相遇,注定分離!我們都不過是普通的凡人,世間已如此清冷,我只是渴求,有一點點能夠溫暖我身體,讓我可以停留的東西。只是,我知道,即便如此,那卻仍不是件輕易的事。
回憶,在經歷了十年的光陰和風雨後,就像窖中的酒,慢慢的醇了起來。還記得麼,十年前,你曾握我過我的手,攬過我的肩,也曾伴我一同入眠。那時的天空比現在的藍,白雲從頭頂飄過,可以聽見風的歌聲。,我從來不冀望你能背負這場沉淪的愛情,你又為何要如此殘忍?如果永遠真的存在,就讓我對你的情綿延在永遠的每一天,如果沒有永遠,就讓時間停下在我愛上你的那個瞬間罷。
==凡=間=獨=家=制=作==
走出船艙,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微微的刮著風。船艙裡斷斷續續傳來不甚清楚的咳嗽聲,讓令狐-再次簇起眉峰。那錢戎的毒真就如此厲害麼?以岳秋寒的功力,也無法散了這毒?咳嗽聲再次傳來,讓他的心更是紛亂如麻。仰首喝下杯中烈酒,轉頭再次朝岳秋寒房間走去。
「你進來做什麼?」
聽到有人進來,站在窗前的頎長身影絲毫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問道,「怕我死了沒法帶你去見吹愁麼?」
令狐-呆了一下,面前這個清貴優雅卻又冰冷狂傲的男子,怕才是真正的岳秋寒。自己剛才的話,真的傷了他麼?讓那個總是帶著輕愁,微笑的望著自己的俊美男子斂去了所有的溫柔,變得如此陌生淡定。心底似乎什麼東西在紮著,有點冷,也有點疼。不過這樣也好,他若一直這樣,也不會再被他擾亂了心神,變得不像自己。令狐-環胸靠在門口,冷漠而幽深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著握蕭站在窗邊的男子。「我始終不明白。」
「那就不要明白。」岳秋寒淡淡開口,「我會幫你,找到你的未婚妻。也會幫你,殺、吹、愁……」最後的幾個字,更是一字一頓,越來越輕,似乎帶著隱隱的淒楚與無奈。
「你和吹愁,什麼關係?」
「等吹愁死的那一天,我再告訴你。」岳秋寒終於回過頭來,卻是笑的更滄桑,流轉在秋水寒潭般眸子裡的笑意,卻如同在無聲的哭泣。「放心吧,錢戎的那種毒,還不至於能要了我的命,不多久就慢慢好了。」
「寒,你總是這樣。」
悅耳迷人清如水晶的聲音自船艙外傳來,很溫柔,帶著歎息。
「雩?!」岳秋寒聞聲迎了出去,「你如何知道我在這裡?」
令狐-跟著岳秋寒邁出後艙房,就見一位男子面上覆著黑紗端坐在桌前,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名腰佩長劍儀表不凡的男人。「聽小-說你受了傷,我有些不放心。」男子輕輕的開口,清澈的聲音如同山澗流水,絲毫不沾染塵世俗煙。
「我沒事。」岳秋寒很謹慎的握住他有些蒼白的手,怔了一下,「你離開那裡,他知道麼?」
「他去了京城見相宜小姐,暫時回不來,你不用擔心我。」男子聲音低沉了一下帶著淡淡的淒清,卻依舊柔和如水。緩緩抬起白玉般修長的手,掌心中赫然握著一粒豌豆大小的透明小丸,「給你。」
岳秋寒和他身後男子見了突然面色一變。
「雩!」
「主人!」
「寒,你吃了它吧。不要這樣不珍惜自己。」
「不珍惜自己的是你!主人!」身後的男子低低的開口,卻被那男子輕輕的歎息生生頓住,滿是無奈的撇過頭。
岳秋寒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令狐-一眼,淡然一笑,「生死隨天命,我吃了它又能如何?」
那男子抬起頭,透過黑紗看著站在岳秋寒身後,同樣在打量自己的令狐。起身緩緩走近,將那小丸放入令狐-掌心,「寒是一個不懂珍惜自己的人。」岳秋寒想阻止,卻被那黑衣男子擋住,眼睜睜看水色衣衫走出門口,「流風,我們走。」
如春風一樣和煦溫柔的聲音輕輕傳入艙內,黑衣男子神色複雜的看了令狐-一眼,朝岳秋寒微微拱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門外。「岳秋寒,主人將那水無香給了你,你就好自珍重,莫要辜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