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課,杜懷默快步跑回客廳,只見小白臥在毛巾搭成的小窩中微微發顫。
「小白……」杜懷默擔心的喃著,當她抬頭,阿金正好走來。
「我已經請林醫生來看過它了。」雖然如此,阿金的表情並不像很樂觀的樣子。
「真的嗎?」不會看人臉色的杜懷默開心的問,天真的以為生了病,只要看醫生就會好。
阿金歎氣。「如果它過得了今晚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金姨,這是什麼意思啊?」杜懷默不解的問。
阿金搖頭。「沒事,我們該給小白餵藥了。」說著,她拿出林天來留下的針筒,將藥和玻璃罐中的葡萄糖水混合之後,吸入針筒中,然後,一點點的送人小白略為開的口中。
「金姨,我可以喂小白嗎?」
看著杜懷默躍躍欲試的表情,阿金點頭,將注滿粉紅色液禮的針筒交給杜懷默。「不能讓小白喝太多喔……」
「嗯!」杜懷默認真的點頭,她小心的壓著針筒,可就在那一剎那,卻有更多的粉紅色液體從小白的口中流出來。「金姨……」杜懷默慌了。
阿金連忙用毛巾將小白拭淨。
「別餵了,小白要休息了。』
「嗯……」杜懷默聽話的將針筒交給阿金。
此時此刻,阿金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都不能讓杜懷默離開小白,因此,她只是拍拍她的頭。「我去做飯了,你要乖乖的,不能吵小白喔……」
「好。」杜懷默咧嘴,給了阿金一個微笑。「我會乖乖的。」
阿金也笑了,心裡想著,要是這個頑皮的小女孩能一直這麼乖就好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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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杜懷默趁著眾人睡著之後,偷偷下床來到客廳,聽到復著毛巾被的小白微弱的喘息聲,她好不捨。
「小白,我來陪你睡。」她輕聲的說著,又看了它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
然而,當她睜開眼睛時,阿金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金姨……」杜懷默以為她會責罵自己,可是她的表情充滿憂慮。「怎麼了?」杜懷默下意識的轉頭,發現小白喘得好厲害,蜷曲的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搐著。
「看來是不行了……」阿金歎氣,沒想到這隻小兔子終究還是活不下來。
不行了?「不會的,金姨,小白不會死,對不對?」杜懷默急急的問,然而,小白痛苦的樣子讓她不得不往壞處想……「小白……」
「小姐,你不要太難過。」阿金溫柔的哄著她。「小白會傷心的。」
「傷心?」宏亮的話語從樓梯口傳來。「它應該恨死你才對吧?」
「你……」杜懷默轉頭,瞧見一臉看好戲表情的高軒昂。「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高軒昂挑眉。「要不是你抓了它,把它關在籠子裡,它早就回到它的窩去,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沒錯!他最討厭像她這樣自以為是的人,以為自己是造物主,可以決定別人的命運,高興時就出現,不高興時就理也不理,如果不是有她這種人,這世上怎麼可能會這麼亂?
「你……」杜懷默很想回嘴,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高軒昂說得沒錯。
「少主,你就別說了。」一旁的阿金連忙打圓場。小孩子嘛,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
高軒昂理都不理她,直直的朝小動物走來,杜懷默急忙護佐它。「你想於什麼?」
「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晚了?既然想保護它,為什麼不趁它沒事的時候?」高軒昂涼涼的話語再次刺入杜懷默幼小的心裡,下一刻,他的舉動讓她尖叫。
他推開她,將手裡的短刀刺人小動物的咽喉——結束了它的痛苦。在那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住手……住手……」杜懷默想要阻止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小白急促的呼吸聲已然停止,抽搐的身體不再抖動,鮮紅色的血液將白色的毛巾染成了艷麗的顏色,一股腥甜的氣味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無法遏抑的眼淚從杜懷默的眼角飛奔而出,她對著高軒昂大叫:「我恨你……我恨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好過分……好過分……」
她的話讓他不悅,但是他一點也不想向她解釋什麼。
他抽出沾血的短刀指著杜懷默。「有時間哭的話,不如把書拿出來看!」高軒昂毫不同情的開口。
「我才不想看書,你這個大壞蛋,我不會原諒你的……」杜懷默一面哭,一面大叫。
「隨便你。」反正,他從來就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他的,高軒昂將短刀丟在地上。「不過,你最好聽清楚,我的地方不留沒用的人,如果你不能達到我的要求,就給我滾出去。」
說完,也不管杜懷默是不是還在他身後叫囂,高軒昂旋開腳步。
見狀,杜懷默轉身,抱著小白兔的屍體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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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阿金難得的讓杜懷默放了一天假,沒讓她上課,也投讓她練劍,還陪她為小白傲了一個小小的墓。
看著杜懷默小小的身子蹲在墓前,那雙手合十的模樣是那麼虔誠,阿金的心都暖了。
「好了,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站起身來的杜懷默搖頭。「不,金姨,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裡……」她再也不想跟那種人一起生活了,他竟然殺了小白,真是太可惡了。
她要走?這孩子……阿金搖頭,她不知道自己已無處可去了嗎?想著,她柔聲的說:「如果你走了,杜先生回來不就找不到你了?」
「我可以去找他啊!」杜懷默信心十足的開口。「我知道我家的住址。」
阿金搖頭,撒了一個小謊。「可是我聽杜先生說,他們已經搬家了,所以,就算你回去也找不到你爸的。」
「金姨,這是真的嗎?」爸爸怎麼沒有跟她說呢?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要乖乖的在這裡等你爸爸來接你啊!」阿金蹲下身子,與杜懷默平視。
杜懷默想起高軒昂的話。「可是,少主說我爸爸不會來了……」
阿金歎氣,她怎麼能夠戳她的美夢?「如果你願意相信,他就會來的。」
聞言,杜懷默笑了。「嗯,我相信我爸爸會來接我的。」因為爸爸是這麼跟她說的。
看到她恢復笑臉,阿金鬆了一口氣。「不過,你要好好用功,別再跟少主嘔氣。要不然在杜先生回來之前,你就讓少主趕出炎島啦!這樣一來,杜先生不就找不到你了嗎?那可不好啊!」
「嗯!」杜懷默用力的點頭,是的,在爸爸回來之前,她要好好努力,因為這是她跟爸爸的約定!
「好吧,我們該回去了!」說著,阿金起身,牽起杜懷默軟軟的小手。
杜懷默又看了小小的土墳一眼——
再見了,小白,我會常來看你的。
杜懷默在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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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下定決心,沒有什麼學不成的。
然而,或許是阿金的日夜洗腦太成功也太徹底了,一向懶散的杜懷默竟然成了一個對學習過於認真的人。
只是,就算再怎麼努力,人還是有極限的,對杜懷默來說,游泳就是她的極限。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對什麼事都很有天分的她,就是對游泳不在行。無論是打水、閉氣、擺手……每一點每一項她都很努力的學,可是,當她把這些已經學會的技巧串聯在一起時,卻發現自己就是不行。
唉,還是不行……怎麼會這樣呢?杜懷默有些氣自己。老師說會造成她失敗的最大原因,很可能是她曾經有過什麼不好的記憶——簡單的說,就是她怕水。
怕水?這怎麼可能?過去,媽媽總愛在院子裡放一池水,讓她在裡頭玩的……所以,她絕不可能怕水,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小小的她怎麼也想不通,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一定得學會游泳,不然那個死人臉的少主一定會笑她的。
想著,杜懷默更加認真的練習。
這一天,才剛吃飽,求好心切的杜懷默使到了海邊,開始她的練習計劃。
循著老師教過的步驟,杜懷默一個一個的做。
岸的浪起起伏伏,漾起了一朵朵白色的花,在這樣炎熱的午後,浸泡在涼透的海水中,杜懷默開始覺得昏昏欲睡。
這時,她忽然想到老師教過的水母飄……說得也是,如果能這樣飄在海上,一定很舒服吧?想著,杜懷默將身體放鬆,任自己浮在水面上……喏……這也不難的……可是,為什麼她就是學不會游泳呢?杜懷默皺皺鼻子,偌大的太陽照得她撥昏,瞇瞇眼睛,她一點也沒發現海流的變化。
等到她享受完,翻過身子,杜懷默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一片汪洋中。遠遠的,她瞧見了岸邊,可那距離正不斷的拉遠……
杜懷默開始慌了,載浮載沉的她早就忘了曾經學過的一切,拚命的拍打著海水,可除了體力的消耗外,根本是徒勞無功。
這一刻,十二歲的杜懷默頭一次發覺,生命竟然這樣脆弱……難道她就要死在海裡了?
不,不要,她不要死,爸爸還要來接她回家呢!杜懷默害怕的想著,更加拚命的擺動著,忽的,她發現遠處有個黑影朝她快速接近……
太好了……體力已經透支的她開心的想著。
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當那個人接近時,竟然在她的後頸用力的敲了一下……好痛……已經昏眩的杜懷默生氣的想著,可她卻任性的死撐著,想要看清楚這個壞蛋的臉……然而,當她瞧見來人的臉時,她呆了……
』那是一張天使的臉孔……是的,是天使!媽媽說的,只有天使才會長得好漂亮好漂亮……雖然他不怒也不笑,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他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杜懷默想著,忘了方才被打的事,感覺到他將自己緊緊的抱住,全身無力的她就這樣讓他拖著,一股奇特的香味入了她的鼻子……
好熟悉的味道啊!怎麼會這麼熟悉?到底在哪裡聞過這個味道?可是,為什麼她卻想不起來呢?杜懷默想著想著,敵不過身體的疲乏,終於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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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懷默醒來時,已經在自個兒的房裡了,焦急的阿金就坐在她的身畔。
「小姐,好些了嗎?」
聞言,杜懷默揉揉眼睛。「我怎麼了?」
「你溺水了,幸好……」阿金頓了一下才說:「幸好有人救你回來。」
杜懷默恍然大悟的開口:「對喔!我溺水了。」
「是啊!」阿金拍拍胸口,一副終於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樣。「小姐,你真是太不小心了,為什麼不聽話呢?」
「我……我想要早點學會嘛……阿金……」杜懷默還沒把話說完,有人已經搶先。
「你是笨蛋嗎?游個泳也會溺水。」倚在門口的高軒昂又高又大,看來就像神祇般的俊美威嚴。
他無情的嘲諷讓杜懷默發火。「我才不是笨蛋!」
「不是嗎?那麼,是因為你很沒用,才會什麼都做不成?」
若不是阿金揪著,杜懷默就要衝上去抓花他那張俊臉了。「你這個大壞蛋!」
「小姐!」
「哼!只有罵不過人家的人才會說!這麼說!」高軒昂一點也不在意的冷哼。「搞清楚!如果沒留下那條小命,再努力也是沒用的。」
「我才不用你來管。」杜懷默大吼。
「很好,因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高軒昂笑著走開。
聽著那個討厭鬼離開的聲音,杜懷默發誓自己一定要把游泳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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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極平靜,杜懷默十三歲那年,大她五歲的高軒昂去英國念大學。
從那時開始,除了寒暑假,她很少見到他。事實上,有時候他來去匆匆的,她根本連他的影子也沒瞧過一次。
然而,杜懷默腦中時常閃過他的臉,她告訴自己,為了他曾經給的折磨和痛苦,她一定要好好加油才行。
很快的,又過了兩年,杜懷默升上高中。
再過兩年,她就十七歲了,到時候,她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光想著,她就覺得日子特別好過。
這天,鮮少出現的高默竟然來了。
為了他和林天來的到來,阿金特地差人將屋子內外打掃得乾乾淨淨。
杜懷默早就忘了來人是誰,只知道這個人就是那個傢伙的父親。
可,難得回來的高軒昂卻不肯見他們,只是把自己關在那個誰也不許進入的工作室裡。
「這下怎麼辦?如果不接受診治,少主的病恐怕……」
「天來……」高默在發現身畔的杜懷默時,給了林天來一個眼神,林天來馬上住嘴,可是,杜懷默卻聽得明明白白。
高軒昂生病了?那傢伙有病?怎麼可能?如果那個神氣活現的傢伙有病的話,天底下還有誰是健康的?
然而,杜懷默已不是當年的小娃娃,她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把這個秘密告訴她的,如果想知道的話,就得去問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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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杜懷默跟著阿金到海邊散步。
步人中年的阿金變得多愁善感,看著一波波的海浪,她不禁歎氣。「又到了這種時候了……」八年前也是這個季節……她永遠忘不了,那熊熊的火焰是如何吞噬掉一切。
「怎麼了?金姨。」杜懷默不明白的看著她。
阿金搖頭。「沒事,只是……年紀大了,往事也多了。」
這樣嗎?杜懷默抿抿唇,朝著她的視線望去,遠遠的那一頭,有著廣大的陸地。「對面是什麼地方?」坦白說,她老早就想問了。
阿金沒有遲諱,誠實的答道:「那是炎島……」
炎島?杜懷默張大口。「這裡不就是炎島嗎?」她一直以為高軒昂是炎島少主,所以他們就住在炎島上的。
網金搖頭。「不,這裡只是炎島旁邊的小島,叫紫姬島,並不是炎島。」
這樣……「為什麼少主不和父親住在一起?」大部分人
不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嗎?杜懷默這樣想的時候,當然也想到自己。真是諷刺啊!她居然和自己最討厭的人有著相同的際遇!
「那是因為……軒昂少主的媽媽喜歡這裡,所以,島主才特地為她在這裡建了一座莊園……」
「那夫人呢?」
「已經過世了。」
「……是嗎?』』杜懷默心裡忽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忍不住問出早上聽見的事,「金姨,少主是不是生病了?」
聞言,阿金嚇了一大跳,驚惶的開口:「你是聽誰說的?」
「早上的時候,聽林醫生和島主講的。」
阿金歎口氣。「原來是他們說的……」她搖頭,鄭重的央求杜懷默。「小姐,別告訴別人好嗎?少主他……不想讓人知道。」
「為什麼呢?我爸說有病就要醫的……」
阿金製止她的質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其實,大家根本就不能確定少主有沒有病……而且,如果少主真的遺傳到夫人的病,也只能控制,根本就醫不好……」
「我不懂。」杜懷默咬唇。「金姨……那少主會怎麼樣呢?」
阿金拍拍她的頭,「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小姐,你知道?薰衣草有鎮靜人心的功用,所以,我們才會在紫姬島種滿香草啊!」
用香草來鎮定人心?杜懷默越聽越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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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些東西,是誰也聽得懂的,比如說——吵架。
當天,夜深入靜,睡不著的杜懷默從床上爬起,正好瞧見白色的影子從窗口飄過去。她一眼就瞧出那是誰。
這麼晚了,他在外頭幹什麼?唔……她猜不出來,可這時,另一個人影出現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不睡呢?
捺不住好奇心,杜懷默快快下床,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
八年的訓練是成功的,杜懷默無聲無息的跟在兩人身後,直到一棟宅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說也奇怪,在這個島上生活了八年,可是,杜懷默卻未曾來過這裡——
這是一座好大好大的莊園,映著皎潔的月光,依稀能瞧見昔日的風采,廣大的薰衣草園,迎著微風淡淡送香,可是那斑駁的痕跡卻清清楚楚的寫滿風霜;更往裡走,杜懷默發現這宅子只是樣子好看,裡頭早就殘破不堪,到處是塌了的牆、傾倒的柱子,加上滿地的髒污……簡直就像鬼屋!
至此,杜懷默是真的傻眼了。
為什麼高軒昂父子妾來這裡呢?而且是在這樣的時間?她心中有許多疑惑。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墅高軒昂的事這麼好奇,他對她這樣差勁,還一再的打擊她,然而,她就是想知道他的事……為什麼呢?杜懷默想不通……
想著,一陣說話聲截了她的思緒。
「……我就知道你會到這裡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當年的事,對吧?」
高默的問句讓杵在月光下的高軒昂轉過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面對兒子無悲無喜的面容,高默心裡多少有些失落。「軒昂,是爸爸對不起你……要不是爸爸,你也不會……」
「夠了。」誰要聽這些無聊的悔恨?
「軒昂!」當高軒昂走過他身邊,高默扯住他的手臂。「你還在恨我嗎?為了當年的事?」
高軒昂斂下眼睫,不屑跟他的目光接觸。「我要回去了。」
聞言,高默傻了,鬆了手,輕道:「軒昂,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你不能原諒我?如果我知道芊會這樣待你,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可惜,就是不知道啊!高軒昂冷笑。「我和你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
「你是說……你不認我這個爸爸了?」高默頓了許久,才將心裡早就想說的話說出口。
爸爸?「這樣也算是爸爸嗎?」高軒昂冰冷的話挑起了高默心中最深的愧疚。
高默的喉嚨梗著硬塊,兒子的話無疑給他判了死刑,可就算要死,他還是不能不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一直都想彌補你的……」
彌補?這兩個字能夠做什麼?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還是讓所有的一切改變?高軒昂仰頭,沐在銀色的光影下,此時的他就像非人的魔物。沒有答辯,沒有反駁,他吟起記憶裡最深的詩。
「……穿過金色草原的人,帶著無事返還的神色,一身蓑衣看著我的農夫——,他真的看得見我嗎?」
宮澤賢治的詩讓高默的心跳停半拍。「軒昂,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他真的看得見我嗎?「難道你以為我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怎麼樣?」高軒昂反問。有些事,他已經等得太久,久到忘了自己在期待什麼,忘了在乎是什麼味道……這樣的心情早該結束了。「在你心中,我根本就不是那麼重要的人,而且,我也沒興趣當你父愛偶發時的調劑品。」
「軒昂!」高默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
「沒錯,我就是這樣想。」高軒昂說著,將身子轉過去,迎著月色的身影,朦朦朧朧的,間接拒絕了與父親的溝通。
至此,高默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錯了,他和兒子的鴻溝已經拓成海洋,再也跨不過了……垂著頭,他黯然的消失在另一頭。
躲在斷垣殘壁的杜懷默咬著唇,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可她的心卻跳得飛快。
方纔的對話,十句有七句她聽不懂,可少主的意思她是明白的,他居然敢這樣對島主!那可是他爸爸啊!沉思的當口,耳邊忽的傳來一串聲音。
「那麼喜歡偷聽人家說話嗎?」
杜懷默咬咬牙,無奈的從黑暗中走出來。「我是不小心聽到的。」就是說了!誰教他們不選在屋裡,偏偏要在大庭廣眾下談論國家大事!
「你倒很有理由嘛!」
不然她還能怎麼樣?杜懷默嘟起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對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跟島主說話?那是你……」
高軒昂很快的堵住她要說出口的那兩個字。「關你什麼事?」
當然不關她的事,可是……「要是我是你的話,我爸爸能來看我,我一定會高興死的。」這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話。
高興?這樣的假情假意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高軒昂叱道:「那是因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父親,我寧可沒有!」
望著他冷得足以凍人的表情,杜懷默不覺泛起陣陣寒意。他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父親?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想著,她忍不住開口:「你是鬼嗎?」
「對,所以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他說著,那兩道吃人的目光掃入她的瞳裡。
杜懷默不自覺的顫著身子。
他竟然說自己是鬼……
為什麼他說自己是鬼?她想著,開不了口,但他的話卻像風,像雨,落在她的心田里,隨著記憶的種子發芽扎根,想忘也忘不了……
是的,她是該離他遠一點……然而,她的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喊:不!她怎麼能離開?她要是走了,爸爸回來不就找不到她了嗎?沒錯,她才不走呢!絕對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