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仲熙要他走,他就走,什麼也沒帶的離開,留下兩年來他攢下的一切。
承歡在最後一刻得知消息,衝到他的房間來,抓住他小小的包袱不放,"衛寧,你跟我走.去跟老爺道個歉,他疼你,只要你低個頭就沒事!"
"疼我?"衛寧不解。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整個家裡,老爺最在意的就是你,他的眼睛裡面只看得到你,偏偏你卻……"
這樣說來,韓仲熙的確很喜歡盯著他瞧,而自己卻會在瞬間迴避開他的視線。
不懂承歡為什麼比自己還要著急,衛寧淡淡的笑:"其實,這樣也無妨,反正……這裡也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
"你都待了這麼多年,現在才這樣說,誰信!"
衛寧還是笑,用無奈的眼神看承歡。
承歡不知道自己一開始如何忍耐著背後的冷言冷語,用夜以繼日的努力來換取好評,做一些他根本無法承擔的粗重工作。
他也不會知道,自己對韓仲熙如何戰戰兢兢的躲避,生怕他舊事重提。
"承歡,你就讓我走吧。"
"你要去哪?"
"不知道,出去闖闖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事。"
還真不怕耶!外面工作豈是好找的。
承歡更急,衛寧從以前到現在,就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模樣,當年,說逃走就逃走,也不看看自己能逃到哪去。現在又硬著脾氣要走,好像他總有辦法似的。
"衛寧,你別走。老爺只是一時氣話,他不是認真的,他需要你。"
不!他非常認真。
衛寧回想韓仲熙憤怒的臉,心中有些淒然。以前不管他如何反抗、如何冷漠以對,韓仲熙都沒有責怪過他,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麼不對。
現在想想,他的確有些恃寵而驕。
衛寧沒有跟任何人告別,反正終歸只有一句再見而已。
這個世界上,誰又會跟誰在一起一輩子?總是會分開的。
想想,他對離開這個環境也沒有太傷心,僅是拍拍承歡的肩,"承歡,你好自為之。"
*****
走了很久很久的一段路,衛寧才脫離了韓家的土地。這些年,韓家的土地越發的大了,兼併土地,將朝廷分派給人民的田地一一收購,完全無視朝廷的土地制度。
衛寧在附近的小村子裡找到了工作,工作出乎意料的辛苦,每天的生活就僅有工作與睡眠。
值得慶幸的是,這樣他才不會想起韓家優裕的生活環境。
不論何時,只要交代一聲就會有熱茶、糕點送上,下午可以在荷塘旁睡個清涼寂靜的午覺。與勞動工作相比,韓家花費腦力的工作猶如天堂。
以往認為韓家是一個華麗的牢籠,但這個牢籠何嘗不是提供了他遮風擋雨的一切,讓他早已忘卻了這個世間還有諸多苦難,路上還有貧無立錐之地,連飯也吃不飽的饑民。
離開韓家兩個月後,衛寧籌了足夠的錢準備北上,還沒來得及上船,就病倒在運河的旁邊,好心的船家把他撿回家照料。
衛寧依稀知道自己病得很重,船家商量著:"聽說他以前是韓家的人,去問問他們管不管這檔事。"
然後,他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韓仲熙的聲音時,衛寧有想哭的衝動。
雖然他不喜歡這份感情,但知道有人在乎自己,的確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下身段來求我?你明知道,只要你開口要我收留,我就會答應,只要你開口要求我原諒你,我……"聲音漸遠。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只要自己求情,就可以回去韓家,繼續過衣食無缺的生活;但,他什麼都沒有做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人生當中的所有劫難並沒有磨去他的骨氣,他想,承歡一定不能明白他為何寧可落到這種田地,也不肯向老爺低頭。
衛寧又聽到聲音,男人說:"我要馬上送他回去。"
口氣是一貫的霸道、獨裁,週遭一片唯唯諾諾的聲音。
衛寧很模糊的知道,自己被抱上了馬車,那個懷抱讓他想起自己來到韓家的第一天,那個堅定又寬大的溫暖。
他將自已的臉往那片溫暖靠,縱容自己抬起手來,緊緊抱住他唯一能夠得到的溫暖。
他知道,男人的手撫慰地拍了自己的背,在自己耳邊說話。
「你很快就會好起來,我再也不想看你生病了。」溫柔的話語讓衛寧心酸,無法把這個聲音跟男人相連。
溫熱的呼吸靠近他的臉,混沌的意識中察覺自己被吻了。
衛寧沒有掙扎,他稍微移動了一下身體,配合男人俯下的角度。
綿密的吻落下,從他的眼角一直進攻到他的唇,久久沒有移開,強烈佔有性的吻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呼吸困難的啟了唇,被吸吮的感覺猶如索求著他的靈魂,一而再的深入讓他的魂魄幾乎離去。
感覺真好,甚至可以用銷魂兩字來形容,衛寧模糊的想。
但他以後要怎麼面對韓仲熙?該怎麼辦呢?對於他的情……
沒關係。反正他現在是在作夢,不管他做什麼,都是不算數的。
他睡了很久,醒來時,一張臉焦急地湊上。
「你覺得如何?兩天的馬車,你沒醒過。」
衛寧定定地看著那張臉,他從不知道韓仲熙也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他也會擔憂與著急。
他幫衛寧擦去臉上的汗珠, 「大夫說,你差點死去。」
「嗯,我知道。」衛寧知道自己的痛有多重,他點了點頭。
韓仲熙的手炙熱,帶著無法忽視的火燙,輕輕撫摸衛寧的臉頰,宛若看著失而復得的寶物。
呵護的眼神讓衛寧不由得低下頭來,心中如被風吹拂過的湖面,一陣蕩漾。
他心慌意亂的想要避開,但身體卻不允許。
「別再逃了。」
要想一想,衛寧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身體,而非情感。
「是老爺您趕我走的。」衛寧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龐,呼吸開始急促。
他想做什麼?吻他嗎?
他曾有好幾次撞見韓仲熙吻承歡的畫面,每次撞見後,這個畫面總是會殘留在腦海當中好多天,一閉眼,腦袋當中就會浮現出來。
這一兩年格外明顯。
「我沒有要趕你走,是……只是不甘心……你心裡面還掛念著……」
話話斷斷績續,衛寧聽不懂。
韓仲熙從桌上端來湯藥,坐在床邊,笨拙的舀起一匙試著餵他。
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但也不想假手他人。
衛寧一口口嚥下湯藥,聽到韓仲熙問: 「你想回韓家嗎?」
韓仲熙如此待他,他無以為報,如果答應回去,他就得學著轉變對韓仲熙的態度,在心中斟酌過後,衛寧點點頭。
「我想回去。」
「那麼,回來吧,回到我身邊。」
韓仲熙緊緊的抱住他,衛寧垂著手,沒有反抗。
*****
回到熟悉的房屋當中休養幾天,病已大好。
衛寧說出自己生病的原因,是在鄉間打零工,幫忙農事時累過了頭,等農忙時節過後,他湊了筆錢想北上投靠妹妹,身體已經支撐不住。
「我去找他們算帳。」韓仲熙冷笑道。
衛寧來不及阻止,韓仲熙已走了開,不知道他自幹出什麼事情來。
承歡來看過他,笑笑的說: 「瞧!這不就回來了,還撐?我就說老爺疼你。」
他坐在床前,將這兩個月以來的大小事情報告給衛寧聽。
「余棲霜嫁後回來過了,臉上笑得跟什麼似的,虧她哭哭啼啼的出去,滿臉捨不得的,現在又滿口都是黃家那兒的好話,女人喔!翻臉如翻書,沒一個好東西。」
「承歡,你對女人有偏見。」認識幾年,從沒聽過承歡對女人有好評。
「我喜歡男人。」承歡一臉笑,嘻嘻哈哈地拉住衛寧的衣袖。 「我很喜歡你,我說過吧?」
「是、是。」衛寧點頭,瞧他笑得天真,也不禁笑了。
承歡說的話有一大半是不能認真的,尤其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
韓夫人也來看他,淺笑著說真不知當初兩人怎麼會鬧成這樣。
衛寧將余棲霜的衣物交給韓夫人,並說出事情原委。
韓夫人淺笑, 「你是真的誤會了,老爺並沒有追究這件事情。黃家的親事的確是余家自己安排的。衣服我拿回去還棲霜,你對這件事情不用自責,你什麼都好,就是這點……老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棲霜的出嫁並非你的疏失造成,你別多心。」 夫人走了之後,留下一大桌飯菜。有魚、有肉,都是衛寧許久沒接觸的珍饈,與自己流落在外時吃的粗茶淡飯宛若雲泥。
一邊咀嚼著這些佳餚,一絲慾念湧上心頭,那是一種對優渥環境的渴望。
只要他一直待在韓家,他就擁有這一切,就像承歡一樣,他可以高枕無憂的過著想要的生活。
一直到現在,他才發現承歡當初的一片好心忠告。
但現在韓仲熙已經對他失望了……該怎麼辦呢?放下筷子,衛寧沉思。
*****
一直到韓仲熙坐在他的床前,衛寧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等他。
韓仲熙表情柔和的看著他,壓著他不讓他起來,叫他好好躺著。
自己從桌上倒了一杯冷茶給自已,一口飲盡,他瀟灑地抹抹嘴,發覺衛寧的視線。
「你也要喝嗎?我幫你倒一杯。」
「好。」依衛寧的本性,怎可能叫主人服侍自己,但他今天不知受了什麼誘惑,竟毫不猶豫的點頭。
韓仲熙握著他的肩膀將他拉近,將杯子湊上他的唇,冷冷的茶水順著喉嚨而下,但衛寧依然覺得全身發燙。
他順勢倚在韓仲熙懷中。
「夠了嗎?」
「夠了。」衛寧低垂著眼微笑,用手攀住身側的手臂,不發一語的將自己的重量依附其上。
兩人不發一語的靠在一起,各有心思。
韓仲熙突然問衛寧: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是您親自到門口來接我。」
韓仲熙緩緩搖頭。
「那不是。」
「咦?不是嗎?」
「你還是沒想起來……我一直都忘不了。」韓仲熙露出懷念般的笑容, 「那天下著大雪,你向著我跑過來,你全身是傷,撐著最後一口氣在雪地裡跑著,血一滴滴的淌下來落在雪裡,你跑到我身前時,終於倒了下來,身旁是一塊又一塊紅色的雪。」
「啊!」衛寧驚呼,隱約出現一些影像。
那是他最後一次嘗試逃跑。
他衝出楊家的後門,沒命的跑著,他的體力隨著失血而逐漸流失,視線開始模糊;到了最後,他其實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卻還是逼著自己往前跑,最後,他體力不支的倒在雪地裡。
他以為他會死在那裡,直到今天,他猶記得臥倒在冰雪之上的冰涼感,週遭的人事物在那一刻變得很模糊,他安心的讓黑暗淹沒,高興自己不用再醒來面對這可怕的世界。
然而,在最後的意識消失之前呢? 衛寧仔細的回想,終於尋回了最角落的回憶。
當時的他,眼前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但身體卻被一團溫暖摟住。
"你怎麼了?"
"帶我走……帶我走……"
他伸出手,緊緊依靠在黑暗之後的那團火光,猶如他是地獄裡久違的陽光。
"救我……"
"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那個聲音推開他,檢視他身上的傷口。
"不要拋下我……"他驚慌的摸索。
下一刻,他重新尋回溫暖,卻沒有聲音回答他。
他再度醒來時又回到了楊家,他們佞笑著對他說有人買了他。
"誰?"
"是個男人,他看上了你。"他們這樣說,語意含糊。
衛寧早該想到韓仲熙跟他那時的逃亡末逐有關,只是過去這幾年他花盡心思在躲他,又加上刻意逃避回想過去,所以沒有將他與夢中的那個黑影聯想起來。
當時,他倒臥下去時,的確有個男人在身旁。
是他在雪地裡救起了他,將他從楊家救了出來,以當年惡劣的處境,韓仲熙的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從來沒想到的結論浮上心頭。
他抬眼看他。
韓仲熙接著道:"我不知道他們沒告訴你我要你的理由。因為生意繁忙,所以我先行返家,要他們幫我送你過來,並買了一個小男孩服侍你,沒想到……你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從來沒遇過反抗我的人,你是第一個。"
衛寧淡淡的凝眉。原來他所以特殊,僅因為他是第一個。
也許正因為得不到,所以自己才擁有他人眼中的榮寵;若是當年屈服了,說不定現在早已經被他踢到一旁,不加聞問。
衛寧從來不相信一生不變的真心可以用交易獲得。
像承歡,他可以看出韓仲熙沒將多少感情放在他身上。
他不要變成那樣。
發現衛寧出神了,韓仲熙苦笑, 「永遠都是這樣,我說話,你靜靜地聽。」
「對不起,我不是個聊天的好對象。」
韓仲熙輕輕一笑。
「我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沒關係,我不介意。」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衛寧對韓府事物瞭如指掌,所以可以很容易跟上韓仲熙的話題。
衛寧移動身體,卻不料正好將自己的頭椅上韓仲熙的肩。
他能感覺到韓仲熙的猶豫。
如果想要他,就開口啊!趁虛而入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做的嗎?
看自己的心上人躺在病床上,又主動投懷送抱,誰不會心動?
只要韓仲熙對他還有任何興趣,他早該行動了。
韓仲熙到底在想什麼?從眼角瞄到的神情令他猜不出對方的心態,僅能判斷這男人很有耐心。 "老爺,您……」一句話來不及成形,他就被強吻住,斷了接續的話語。
衛寧被他突發的動作嚇得往後仰,兩人順勢倒下,瘋狂的擁吻著。事情驟然發生,讓衛寧一時間回不過神,等清醒一點時,發現自己已經啟唇響應。
雙方激烈的感情一旦爆發,激情的火花便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迸裂開來,發出四散的光芒,滾燙著兩人的心。
綿密的吻一個接一個的持續下去,一直提醒自已是不願意的,但衛寧的胸口卻漲滿著壓抑已久的情感。
直到,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不起……老爺……我……」衛寧猛然用手肘推開了韓仲熙的擁抱。
天!他在做什麼?!
韓仲熙的熱情被他的抗拒澆熄,他驟然抽身離開。
「我知道,你還是不願意。」他淡淡的說。
「我需要時間。」衛寧低著頭說,聲音幾不可聞。
「時間?」韓仲熙嗤之以鼻,對他的話抱持著強烈質疑。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勉強你。」
當韓仲熙摔門,重重的走出去後,衛寧恢復平靜的表情。
心情是冰冷的,理智則為方纔的一切而歡喜。
多麼簡單的小把戲。他想要保住在韓家的優渥生活,一切還是得憑借韓仲熙對他的喜惡,給他些許接觸的機會,可以讓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
讓韓仲熙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臣服,丟出一塊餌讓他嘗點甜頭,然後一塊、再一塊,永遠維持著新鮮。只要韓仲熙一天還對他保有著慾望,他就不會失去這個穩固的靠山。
即使終有全然投降的那一天,畢竟還遠,他可以慢慢適應。
攏攏衣服,衛寧翻來覆去的規劃今後的方向。
除了權力的考量外,當然還有其它,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想。
心中的高牆崩落後,裸露出來的那個答案,他也決定不去埋會它。
但……心底的遺憾又是什麼?
罷了。衛寧搖搖頭。
隔日,承歡帶著狡獪的笑意問他:"想不想知道昨天老爺在我床上喊的是誰的名字?"
看他的笑容,像是知道他昨夜跟韓仲熙的一場鬧劇。很可惜,事惰沒有承歡想像的如此美好,那不過是衛寧設下的一個陷阱。
"猜猜看啊!"承歡催促他。
他不想知道答案。
衛寧給了承歡一個白眼,淡淡的說:"承歡,你有空還是去找點娛樂吧!跟著我轉來轉去,有什麼好玩的?"
"看你一天到晚故意板著臉,很有趣啊。"他拖長著聲音回答。
"你每天都笑,看起來也很有趣。"衛寧聲音變冷。
真嚴肅,承歡邊抱怨邊扁著嘴離開,沒有聽見衛寧在他背後歎了一口氣。
唉!終究是錯了。
*****
衛寧回來後,管家的工作正式交接到他的手上,他成了韓家上百家僕、農地上千佃農的總管,他喜孜孜的聽著韓仲熙在韓府所有成員前宣佈自己的地位。
多不可思議!當年,他是以男寵的身份進人這個家,現在卻可以成為所有人的支配者。再也沒有人敢用輕蔑的眼神看他。光是這一點,就教衛寧心滿意足。
眾人散去後,韓仲熙將衛寧叫入自己的書房,從一個隱密的暗格中,掏出一張地契。
他示意衛寧接過。
"以後,這片土地就是你的了,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也許有一天,我還是會發脾氣、將你趕出這裡,你可以有一個棲身之所,而我……也可以知道到哪裡將你接回來。"
低頭看了那張片刻,非常確定那是一張價值不菲的地契,位於南方最熱鬧的城鎮,土地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自給自足。
衛寧按著抬頭研究韓仲熙的表情,他霸道且堅定地回望,衛寧的心驟然跳出正常的節拍,逐漸加快。
「我不要。」飄忽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堅持,衛寧緩緩搖頭,知道自已的聲音在動搖。
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有個自己可以終老的家,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奢望。
「收下,這是命令。」韓仲熙霸道的說。
衛寧終於將地契迭好,拿在手上對韓仲熙一揖到地。
「謝謝……老爺……」
韓仲熙很久沒有說話,兩人之間一片靜默。
「跟著我有如此痛苦嗎?竟讓你肯屈膝接受我的饋贈?」韓仲熙終於喟歎,他的話語中摻著苦澀,以前他送的禮物衛寧從沒有收過。
衛寧沒敢抬頭看他,他不過是假意親近了韓仲熙片刻,就換來他工作十年也買不起的土地,這感覺教他心虛,也教自己自卑自憐。
反過來想,以金錢來換取一份情感,韓仲熙豈不更加可憐?
老爺……"除了道謝,衛寧更想說聲對不起,說他是騙人的,他根本不想接受他的情感。
"快去做事吧。"
韓仲熙將他一推,目送著他走。
身後的視線仍在凝望。衛寧相當清楚。
從視線內穿透過身體的感情,一直跟隨著,不管走多遠,他都能感覺到韓仲熙在等著自己點頭,他任何一個能夠報答的響應。
他給不起。
衛寧越走越快,慌亂的想逃避這份情感,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