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灰姑娘 第四章
    四月中旬,是京都的櫻花最盛開的時節。

    莫珂蘿沒上課的時候,大都一個人躲在房間的那扇落地窗前,不是望著滿園的雪櫻發呆,就是翻翻林海默留下的那些日記本,悶得讓她的人都憔悴了。

    打從那一天回來後,她與林哲琛之間的相處變得刻意地疏遠。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每天一早就出門,到三更半夜才回宅裡面;而她,也是把自己扔在那些彩妝美儀的課程裡,藉著忙碌的生活步調,來沖淡心中那份強烈的失落感。但她發現,他早已進駐在她的心裡,但是她在他的心中,卻可以是視而不見的。

    「早啊!」早餐時間,總讓他們無可避免的面對面。而在一聲招呼後,他們總是在冗長的沉默中啃著桌上的豐盛食物,卻食之無味。

    「早,你慢慢吃吧!我公司要開會,趕時間。」因此,他每次總會找些理由先行離開餐桌,好讓彼此能脫離這樣的尷尬場面。

    不過,他的「體貼」,有時也讓莫珂蘿覺得很不是滋味。好像她很惹人厭,總讓他坐立不安,只想逃之夭夭。因此,她逃得更遠了,怕在他的面前,她的愛會讓她變得更卑微。於是,在這偌大的宅子裡,他與她開始用貓捉老鼠的方式相處,你躲我藏。

    她擔心的是自己心與尊嚴的深陷,而他顧忌的是她的特別,讓他無法把她歸類於那些女人,但是,他卻對她有了感覺上種前所未有的深情眷戀。

    所以,他們的躲迷藏很絕,因為,在每一回不小心的面對面裡,他與她都急慌得像老鼠似地,就怕洩漏了內心的那道防線。

    「嗨,你……今天沒課?」他不小心就在樓梯間與她碰上了,連躲都沒空間。

    「喔!今天沒課,今天……是周末。」她伸著懶腰,正打算下樓,上附近雜貨店逛逛,透透氣。

    「喔!對對,是周末——你的領子歪了。」他說著,順手就幫她翻正。而這向來是他花花公子最熟稔的舉動,但不知怎地,他突然顫了一下,心悸得有如初戀時的情衷。

    「嗯……謝謝。」她笑得有點僵硬,因為,她就快要窒息了。這算哪門子的道理?他不過是翻個領子嘛!她竟然就要豎了白旗!

    「咳咳,我一會兒要出去,要換衣服。」他趕緊要躲回自的房間。

    「喔!我也要出去。那——再見。喂,你房間在那兒。」她發現他走錯了房間。

    當他尷尬地笑了笑,再顏面無光地走回房間後,他卻在窗口發現另一件更烏龍的事件,是莫珂蘿,她竟然匆忙到連鞋子都忘了穿,光著大腳丫上大街。

    不過,這還不是最爆笑的事件。在某一天的晚餐時間,本來待在家裡享受大餐的莫珂蘿,卻被突然回家的林哲琛搞得渾身不對勁。因為,他竟然帶了個女人回家吃燭光大餐,還說她是什麼美容專家,也要她在一旁聽他們的高談闊論。

    「女人哪!妝畫得再好都沒用,皮膚要真好,那才是真的,在男人的面前,什麼都假不了……」那女子一面說,還一面跟林哲琛拋著媚眼,看得莫珂蘿把盤裡的菜餚全插得爛爛的,像有仇似地,再一口吞下肚。

    「慢慢吃,別噎著。」林哲琛好心地提醒著她。

    「這就是我的吃相!怎麼,不行嗎?」她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是不行,而是不好。芥茉醬是沾著吃的,不是整口吞的。」

    「芥茉醬?啊——」她差一點沒直接從嘴裡噴出火來。

    「可樂?果汁?還有一瓶香檳。」

    而這一晚,林哲琛忙得團團轉,因為莫珂蘿不但喝光了他家冰箱裡所有的飲料,接著還鬧肚子疼,害得他半夜送她去醫院掛急診。

    不過,出糗的也不盡然全是莫珂蘿,林哲琛也有馬前失蹄的時候。例如有一次,屋子裡的電話鈴響了,剛好莫珂蘿從外面進來,見久久都沒人接聽,於是她順手接了起來。

    「喂,哲琛哪!!是我啦!百合子。」電話裡的女人嗲聲嗲氣的說。

    「喔,百合花小姐呀!」莫珂蘿也誇張地學她的嗲味。

    「是百合子。你是誰?喔——你就是台灣來的那位小姐啊!聽說,你現在是候補人選哪!要是決選再不過,你就連總決賽的資格都沒有了。唉!你可真要加加油,不要讓哲琛輸掉代理權!想想,我們哲琛為了這場賭約,竟然讓你住進他家裹去了——還好,你的長相我們都很放心,不然哪  對了,他在干嘛?我有事要找他。」電話裡的口氣顯得很不友善,讓莫珂蘿聽了很不是滋味。

    不過,她沒立場多言,只得怏怏地拿著電話上二樓,直接開了門,進去找他。

    「啊——」這一回,換林哲琛尖叫了。因為,他的牛仔褲剛好穿到一半,而她突然的闖入,卻讓他一時間拉也拉不上,脫也脫不下去,卡在臀部,就這樣跳著跳著,要躲,卻不知該藏哪兒去,尷尬得失了他花花公子的從容笑臉。

    「對、對不起!我……嗯……出去。」她一見狀,愣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只得慌張地又朝門房外走去,卻又發現電話還在她的手上。於是,她低著頭又跑了進來。

    「哎呀!」不料,林哲琛才正奔到門旁,想把房門重新鎖上。而她去而復返,就這麼剛好與他迎面撞上,於是,兩個人頓時摔倒在地上,他是褲子穿到一半,而她則是疊在他的身子上,電話裡還傳來緊張的呼喚,問著:「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此刻誰都沒空搭理她,因為莫珂蘿正手忙腳亂地想要從他的身上爬起來,不料,愈急愈糟,她手滑腳滑的,跟他滾成了一團,相互喊道——

    「你別動呀!好癢啊!」

    「不行啊!你夾到我了——哎呀!好硬啊!拉不開啊!」她指的是,他的拉鏈夾到她的衣角。

    「喂——你再用點力啊!我快受不了了——」

    「喂——你們在干嘛?」電話裡又傳來急促的問話。

    「別吵啊,他快受不了了。我要趕快幫他脫下褲子——喂,你別急好不好?我這就來了——」她話才一說完,便用力一扯,把林哲琛的牛仔褲應聲扯了下來。

    「喂  你搞什麼嘛!」他再也受不了了,臉紅脖子粗,氣得對她叫囂。

    「你的電話啊!有女人找。」她無辜地把電話遞給他。

    「電話?怎麼不早說。喂?喂——」等他一拿到話筒,卻只聽見嘟嘟聲。

    「掛斷啦?唉!日本女人還真沒耐心喔!」她聳聳肩,笑得有點心虛地趕緊躲回房。因為,她已經看見林哲琛的眼光寫著兩個字:欠扁。她能不逃嗎?

    躲到林哲琛好不容易出門了,她才敢出來屋子裡東晃西晃。

    夜色漸漸暗了,連她的心情也跟著暗沉下來。因為,聽廚房的歐吉桑說,今晚林哲琛不回來吃飯了。而她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跟那位叫百合子的女子共赴燭光大餐。不過,與她何干呢?她偏要吃個飽,睡得好,快樂得不得了。

    ☆☆☆☆☆☆☆☆☆

    「莫小姐,你今天怎麼了?吃得那麼少?」廚房的歐吉桑好心地問道。

    「莫小姐,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歐巴桑發現在廳裡晃來晃去的她。

    「咕嚕咕嚕——」凌晨三點鍾,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莫珂蘿卻還在房裡輾轉反側,而這一會兒,連她的肚子都加入了作怪的行列,讓她幾乎到了抓狂的邊緣。

    「呼——」她掀起棉被,倏地坐了起來,一臉的狼狽,與她睡衣上的那只小熊的笑臉完全是天壤之別。肚子裡的聲音,在這夜深時分顯得更加的刺耳。於是,她決定非得先把這事解決了,她才能好好地入睡。她索性走出房間,躡手躡腳地下了樓,走向廚房的那一邊。

    「鏗鏗——碰碰——鏘——」然而,她才走到餐廳,就聽見廚房裡隱約傳來怪聲音,在那沒開燈的一片漆黑裡,顯得相當詭異。於是,她腳步更輕了,還屏著呼吸,隨手抓起餐台上的一根棍子,神情緊繃地走向廚房。

    「奇怪啊!怎麼還不亮?沒道理啊!」黑暗裡,只聽見一男性低沉的喃喃自語。

    「小偷!敢偷到這裡?!讓我逮著了,還算有天理。」莫珂蘿一鼓作氣,晃著手中的棍子就往那人的身上揮了過去。她本來就不是嬌嬌女,揮起棍子來是打不死人,卻也讓對方無力招架。

    「住手,住手,是我啦!別打了!」他頻頻討饒。

    「嗄?」她正打紅了眼,卻讓這熟悉的聲音給愣住了。

    「啪!!」就在這當兒,燈光倏地亮起。

    「是你?!」她錯愕過後,再一把跳到老遠的牆角裡。

    「沒錯!是我。」他揉著身上的瘀青,擰著眉,嘟囔地站了起來,「就算三更半夜找東西吃,也犯不著讓人打成豬頭嘛!痛死我了。」

    「誰教你不開燈,我還以為是小偷呢!怎麼?!燭光大餐沒吃飽,還上廚房偷吃東西。」她半帶揶揄地問道。

    「你不也跟我一樣?五十步笑百步。」他說著,便低下頭翻著冰箱,再拉開櫃子瞧一瞧。

    「誰跟你一樣了……我晚上可是吃飽喝足,飽一隔打到現在才會睡不著。」不料,她的大話還在嘴角,她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嚕作響,當場扯了她的後腿,硬是讓她臉面無光。

    「呵,你的飽嗝真特別啊!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招呼了——拿來!!」他伸出手,突兀地說道。

    「什麼?!」她莫名其妙。

    「法國面包。」他沒好氣地指了指她拿在手中的「棍子」。原來,那是早上吃剩的那」根法國面包。

    「啊!」她愣了一下,看著手中打爛的一截面包,不知是該躲或該笑。

    「暴殄天物啊!這是用來吃的,不是練功夫的哎呀!還真硬,打得我滿頭包。」他一把接過面包,就逕自把它切下一片,再塗上果醬,塞進了自己的嘴。

    「嗯,好吃,真好吃啊!」他閉起眼,當著她的面,吃得萬般陶醉。

    可憐的她,只能在一旁流口水,都怪自己死要面子,餓了就餓了嘛!也沒什麼丟臉的。

    「哇——沒想到這草莓醬這麼新鮮味美啊!酸酸甜甜的,入口即化,嗯,真是人間美味呀!你要不要也來一口?」他故意在面包上抹上了一層厚厚的草莓,再把它遞到她的眼前。看著她那垂涎欲滴的饞相,他是又愛又憐。

    「嗯……也好,我就勉為其難吃一口,算給你面子吧!」她矯情地裝腔作勢好一會兒,這才以餓虎撲羊的姿態,侵襲著眼前的甜美。

    「不錯吧!再配上小黃瓜,再加點沙拉,哇——別有另一番滋味喔!要不要,再試一口啊?」他一邊說,一邊俐落地將另一片面包塗好,笑咪咪地遞上她的唇際喂著她,一口接一口,將那白的、綠的、黃的,全送進她紅潤的舌際裡。他看著她專注的神情,有種欣賞世界名畫的喜悅驚喜。

    她咬著那具有韌性的面皮,和著小黃瓜的清香與沙拉醬的酸甜濃稠,甜蜜的滋味也不自覺地滲入了心底。

    他就在她的面前淺笑盈盈,他那呼吸不斷地拂上她的臉龐,似有若無地搔弄著她的心。他的胡碴長出來了,將他原本不羈的臉,增添了許多大男人的瀟灑氣味。而他的眼睛,是那麼地深邃,教她看一眼就陷了下去;他溫柔地喂食著她空虛的心靈,填飽了她的胃,也撫平了她內心的失落與自卑心。

    她深深地與他對望不語,先前的委屈,早已灰飛湮滅。

    「我們和解了,好不好?」他先開了口,低沉的聲音,有著他早已深種的愛戀。

    「換我喂你吃一口,這樣,就扯平了。」她笑得溫婉,再隨手塗起一片面包,學著他,緩緩地送上他的嘴。

    於是,他與她就這樣對坐在流理台上,你一口我一口的,用自己滿腔的感覺,來喂食著對方的味蕾。

    白色的沙拉,紅色的草莓,在莫珂蘿的唇舌間,交纏成誘人的人間美味。而她甩了甩那散落的發,慵懶地笑瞇了眼,她那白色棉質睡衣的肩帶,不小心滑掉了一邊,不過,她沒空在乎它,任由那圓潤白皙的肩膀露了出來,隨著她的笑,抖呀抖的,挑逗著他壓抑的心扉。

    「我一直忘不了,我們初識的那一晚你吃燒餅油條的模樣。你知道嗎?那是我一輩子以來,見過最有感情的吃相。」他用手指輕輕抹去了她唇邊的沙拉,再放進自己的口中,舔去那有她在其中的香濃滋味。

    「嚇著你了吧!」她微微仰頭一笑,眼光迷蒙地,對他釋放著心底的深深愛戀。

    「該說是震撼吧!你跟我所認識的女人完全不一樣,就因為這樣,我才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與你好好相處。我發現,我會在乎你的想法、你的感覺——我想討好你,卻又怕你受傷,我——」他撫著她的發,溫柔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我不要你討好我。」她神色柔和地凝視著他,再伸出手指,輕輕地按在他的唇上。「朋友,是要用真心對待的,不要虛偽,不要假裝,更不要欺騙!」

    「朋友?」他看著她,咀嚼著她的話,然後釋懷地笑著對她說道:「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我——真的很在乎你這位朋友。」他捧起她的臉,真誠地說道。

    「那我也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她動容地望著他,卻閃過了一抹心虛的笑。「上一回,你帶了一位美容專家回來吃飯,我偷偷地把她的粉盒倒掉,換上廚房裹的太白粉……」她一邊說,一邊盯著他的反應。

    「什麼?太白粉?!難怪最近我遇見她,以為她去教那些藝妓化妝——你呀!」他笑得很不像話,不禁用手捏捏她的臉,再雙手捧住她,用自己的額頭頂著她的,雙雙笑成一團,盡釋前嫌。

    「我們只當朋友,好嗎?」她在笑過癮後,正色地問他。

    「可是,我們不只是朋友。」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道。

    「當你的情婦,都不超過一個月;可是,朋友可以永遠。」她的愛,很干脆,還見不到未來,她就可以付出、水遠。

    他聽著她的真摯情切,心中的澎湃如狂浪奔天。是啊!一個月,他怎能讓她只在他生命中停留一個月後,就從此走出他的心扉?她的特別,愈顯現出他的弱點,他想完全地將她據為己有,卻又怕往事重演。他不是不想付出,只是,他不相信善變的自己能愛她多久?多深遠?況且,自由向來都是他心的箴言。

    ☆☆☆☆☆☆☆☆☆

    在他們和好過後的兩天,總決賽前的最後一場選拔賽,就在開滿櫻花的嵐山渡月橋正式展開了。

    「好,很好,就是這樣。」幾位攝影師紛紛取著角度,對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灰姑娘們,一一地攝入鏡頭。

    這一次的選拔不同以往,因為,他們要藉著鏡頭裡的表現,來作總決賽前的淘汰。女孩們不是漂亮就夠了,最重要的是上不上相,能不能在鏡頭的運作中,展現出她最自然、最舒服的特色來,這才是他們所考量的。因此,這一回的決賽,將只有十位女孩能晉級總決賽,所以,每一位女孩可都卯足了勁,想過這一關。

    莫珂蘿一大早就來了,只不過她是最不被看好的候補人選,因此,被排在最後一號,而漫長的等待,讓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她看著女孩們大方地擺出各種漂亮的攝影姿態,她就知道,自己這一回穩死了,因為這些姿勢她一樣也學不來。

    「二十號,莫珂蘿。」

    該她上場了,偏偏林哲琛礙於身分,不能偏心地來跟她說說話。因此,她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雖然林哲琛要她把打賭的事全忘了,但是,他愈是這麼好,她愈過意不去,忐忑之心溢於一吉表。

    「快,快,就剩你了,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幾位攝影師一見到莫珂蘿走出來,一臉的訕訕然。因為今天的她,沒作什麼太特殊的打扮,只在白色小背心外,套上一件水藍色的襯衫,而底下,則是一條棉質白色的七分褲,頂上的頭發亂亂的,腳下的鞋子也是普通的膠鞋罷了。不若其他的女孩,不是飄逸的洋裝長衫,就是新潮的霹靂打扮,而頭發是盤的、卷的,還兼五彩挑染。只有她莫珂蘿一出來,當場就像個來此處觀光游覽的,別說她自己覺得有點怪,就連攝影師們都認為,她是存心來攪局的,存心為淘汰而來的。

    「不要緊張,你就當作在玩,隨便走走看看。」坐在主辦單位那一桌的林哲琛看得出她的心慌,於是出了聲,希望可以穩定她的不安。

    「走走?看看?」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僵硬地找了一棵櫻花樹,試圖擺出撩人的姿勢出來。

    「哈哈哈——」她不擺還好,一擺,當下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起來。連那些攝影師們都笑得手軟腳軟,差一點沒把手中的機器給摔了下來。

    只有林哲琛笑不出來,他看著莫珂蘿無助地瑟縮在一旁,失去了她原有的天真,原有的自然,他的心,頓時揪了起來,立刻摔下手上的紙筆站起身來,走向她。

    「走!不要拍了,我不要你受委屈。」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轉身就走開。

    「喂,我不能走啊!我這一走,山口就贏了你的代理權,你會被他拿來當笑柄談的!」莫珂蘿那天殺的使命感頓時又跑了出來。

    「林先生,比賽還要繼續嗎?其實,結果應該可以出來了。」一旁的評審與攝影師們,根本都沒把莫珂蘿當一回事,只不過全看在林哲琛推薦的面子上,給她機會一兒亮相,玩一玩。

    「轟——轟轟——」突然,一輛哈雷機車從遠方唰地飛了過來,讓莫珂蘿眼睛為之一亮,嘴角終於泛出笑意。

    「當然要繼續。」她對著評審處大喊,接著,再轉過臉對林哲琛說道:「就算會被淘汰,也要風光一點。你能不能幫我借那輛機車來?」

    雖然林哲琛不懂她又想到什麼花招,但是,他還是依著她的要求,借了那輛黑色的哈雷機車,讓在場的人全都一頭霧水。

    「可以開始羅!」她帥氣地一蹬,坐上了機車,再回眸淺笑地看了林哲琛一眼後,便催著油門,開始在一旁的山徑小路上繞圈子。

    她騎得很慢,慢到可以讓那些攝影師能捕捉到她的畫面。而山裡的風,帶著竹子的清香氣味,拂過了她的發、她的臉,薰得她渾身散發出精靈的香味,呵!這是一種多麼奢侈、多麼天然的饗宴,她把這輛哈雷想像成一匹飛馬,載著她這位灰姑娘,馳騁在這世外桃源。不要裝模作樣,也不要搔首弄姿,她只要舒張全身的毛孔,好讓這山野的芬多精能滲透到她敞開的心窩。

    所有的人都看傻了,包括林哲琛。因為眼前的她顛覆了他們心底主觀上所有的畫面。她是那麼自然快樂地迎接著大自然給予的一切,在她粉嫩的臉上,早已不見誰贏誰輸的關切,取代的,卻是與櫻花交相輝映的春天氣味。是啊!春天,她何嘗不是他生命中初來乍到的春天?!

    在這樣的一片驚歎裡面,莫珂蘿繼續著她的第二招,坐在一株雪櫻樹下,品嘗著林哲琛打點來的美食。她想用最自然的方式,把自己呈現在鏡頭裡面,因此,她專注地嘗著眼前的美味甜點,配上雪櫻的浪漫與微風的輕拂,讓她自然而然地吃得風情萬千。她向來都是很能專心的人,她那天真的熱情,總讓她能毫不保留地對待天地間的萬事萬物。於是,唇邊沾著糖粉與奶油的她,在舔著手指的嫵媚中,讓所有的人心跳加速地吞著口水,想像著自己要能成為那食物,也心甘情願。

    「嘩啦啦——」突然,一陣大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落了下來,所有的人躲進了一旁的屋簷,只有莫阿籮來不及,才跑到一半,她已全身濕淋淋。不過,無所謂,這場雨沒有暴戾之氣,反而帶點兒淘氣的興味,惹得莫珂蘿心癢癢地,索性扔掉手中的食物,一個人高興地在雨中轉著圈。

    「她在干嘛?快,攝影師快准備。」

    「哇——好好玩喔!哈哈——」她在潮濕的青石板路上,隨著雨滴的起落而跳著,那是一種大自然的旋律,而節拍在她的心裡面。她一會兒跳上水泥台,一會兒又跳進了蓮花池的人工石上面,而那些劈哩啪啦的雨滴倒成了她的跟隨者,伴著她的輕盈與笑容,織出了春末最後一場浪漫的邂逅畫面。

    「美,真是太美了!」在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致。

    林哲琛也在看得心悸中,情不自禁地拿了條毛巾跑出去,跑向雨水掛滿身的她面前。

    「小心著涼啊!」他一把將她拉到一旁的木牌矮簷下,溫柔地為她擦去臉上、身上,及發上的水珠。

    「我今天玩得好過癮啊!」她笑得把眼睛瞇成一條縫。乍然一看,那低垂的睫毛仿佛懸著一排水珠,閃亮晶瑩地讓人倍覺心動。

    「誰在此處躲雨,就要相互親吻一下,以示祝福。」另一側,突然有位攝影師指著那面木牌大聲地喊著。接著,就是一陣的哄然與要求。

    原來,那是木牌上刻的字。也不知道是誰立的規矩,或許是傳統,也或許為了好玩,但,用在此時此刻,卻再適合不過了。

    「日本人的規矩還真多啊!」她看著牌上的字,不禁莞爾。

    「這樣,我才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啊!」他笑道,就這麼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接著,用他大男人的溫柔,在她的唇上印了下去,淺啄中帶著他無與倫比的心動。

    「都拍下來沒有?太棒了!這畫面我要用在廣告中,一定有驚人的效果。」還沒到總決賽,這位導演已經感動得差一點涕淚直流。誰說灰姑娘一定得進城堡中?她不是在這片花海與雨林裡,與她的白馬王子浪漫相擁?!

    就在一片叫好聲中,莫珂蘿意外地從候選名單一躍成了總決賽最被看好的人選。

    ☆☆☆☆☆☆☆☆☆

    這是轟動全日本的一場現場實況轉播,大家都在拭目以待,那些一個個不起眼的灰姑娘,如何讓人耳目一新,證明烏鴉也能變鳳凰。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莫珂蘿不敢輕忽,或許是那一日的轉變,讓她生起了從來未有的自信心,也或許是林哲琛的貼心關懷,給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氣,她開始很認真地配合蒂娜為她量身打造的設計與課程,用心地參與每個環結與修正,她把她那原本的粗線條暫時收了起來,用一種另人刮目相看的耐心與毅力,來突破每一個困難。

    「累不累?該休息了。」林哲琛總是細心地隨侍在側,一會兒幫她泡咖啡,一會兒幫她按摩,不忍她操勞過頭。

    「還不能休息,我得把這走步練會了才告一段落。」為了回報他的溫柔,她更是全力以赴。

    「這一回的總決賽跟選美賽是完全不同,所以,要如何抓住所有觀眾的眼光,將會是致勝的關鍵。」蒂娜在苦思了幾天幾夜後,終於替莫珂蘿設計了最適合她的禮服與出場內容。

    「麻煩就在這裡,不是嗎?聽說主辦單位把舞台弄成一座城堡,要十位候選人自選一首約莫五分鍾長的曲子,在城堡中走來走去——唉!這可難倒我了。」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讓走路這檔事給搞得焦頭爛額。

    「蒂娜,不能扛輛機車上去嗎?」林哲琛插著嘴說。

    「拜托,這是室內耶!不要說氣氛場合不對,就算真能扛機車上去,那舞台怕也無法承受啊!」蒂娜搖著頭,頻頻笑說。

    「難道你有更好的法子?」他繼續問著。

    「當然。」她自信地對莫珂蘿看了看,又露出那深不可測的笑意出來。她沒再多說什麼,只丟下一句,「我根本不讓她走路,我要讓她飛起來。」

    飛起來?!沒有人知道蒂娜的心裡在想什麼,只知道,在所剩不多的准備期間中,連林哲琛都被刻意地摒除在門外,說是要保密,連莫珂蘿都不許多說。

    「喂,你們兩個女人在搞什麼飛機,干嘛怕人知道?」他實在是挺不住好奇心的啃噬,頻頻追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羅!」莫珂蘿也跟著賣關子,只對他眨眼外,一律沒洩漏。

    因此,她們的神秘引起大家的議論紛紛,連采訪的媒體都急遽地增多,還不到決選時刻,莫珂蘿就已經引起大家的汪意,知名度迅速竄升。當然,這也是蒂娜高明的行銷手法,只不過她若沒有十成的把握,也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總決賽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在日本電視台的攝影機與各方媒體的鎂光燈裡,一場世紀末最盛大的灰姑娘選拔賽,就在一座耗資上千萬日圓的中古世紀城堡揭開序幕了。

    「嗨!哲琛兄,你看起來好像挺緊張的。」山口擎野為了今晚的盛會,特地從紐約趕了回來,一臉的自信滿滿。

    「我哪有緊張,我只是……」林哲琛坐在前排的貴賓席上,卻坐立難安。

    「哎呀!不過是代理權罷了嘛!對你們櫻島來講,不算什麼啦!」山口擎野以為他在乎的是這樣。

    「不是!!我是怕你公司的倉庫不夠大。」他瞄了山口擎野一眼,咧著嘴笑道。

    「嗯?!」山口擎野自然沒聽懂他的話。

    「我那五萬瓶香水都打包好了,隨時可以送到上

    「哈哈——哲琛兄,你真會說笑!要是那女孩能選上的話,母牛都能當皇後了。」

    「現在最後一位出場的是十號,來自台灣的莫珂蘿小姐。」山口擎野的話還在嘴邊,就聽見司儀的介紹。音樂頓時揚起,燈光乍暗之中,城堡裡出現了一位衣著襤褸的灰姑娘。

    「哈哈哈——」全場一時間哄堂大笑不已。

    「難怪要保密啊!這、這算什麼東西?!哈哈哈——」

    「哈哈哈——哲琛兄,我實在很同情你,她是開喜婆婆的孫女嗎?」山口擎野差一點笑岔了氣。

    「這蒂娜搞什麼東西!」林哲琛這一看,心都快停了,而他不是在乎面子問題,而是他不要莫珂蘿像個小丑似地,任人嘲笑欺凌。

    然而,台上的莫珂蘿並沒有半點委屈的表情,反而拿起蒂娜早就准備好的道具——掃把,開始隨著輕快的音樂,掃地掃得快樂輕盈。

    她依著蒂娜事先請人教她跳的舞步,把一支掃帚是舞得俐落無比,而她當然也不是掃灰塵,是那些道具羽毛在她掃著的時候,能白花花地滿天飛著,讓她追得好過癮。這就是蒂娜的英明,她讓莫珂蘿在游戲中,展現她最真實的熱情。

    而這時候,全場已是鴉雀無聲,全都讓台上的莫珂蘿給吸引全部的注意力。接著,她在燈光轉換的空隙裡,躲進了城堡的一角,迅速地扯下她那一身灰色的洋裝,再把包在頭上的布巾拉去。就在這時,音樂剛好來到了震撼的那一節,而她,就穿上蒂娜精心設計的壓軸禮服,爬上了城堡的最高位置,攀上了蒂娜的秘密武器——用鮮花纏繞的秋千,就這麼從天而降,宛如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今晚的她,是一身純白的精靈。身上是一套簡單而合身的白色長禮服,綴滿了透明的水晶亮片,在燈光的照射下,光芒四射。她首度將頭發盤在腦後,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髻,卻偷偷放任著幾絲的亂發垂著,隨著風飄呀飄地,有浪漫的自然風情。在她干淨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的色彩,取代的卻是一顆顆水晶的小淚滴,在光影的投射下,她臉是透明的,還泛著交織的星光點點。

    然而最令人驚歎的特色卻不在這裡,而是她背後裝上的那一雙羽翼,輕薄而透明,猶如蟬翼,隨著她從天而降,好似真的飛下似地。蒂娜交代她,只要盡興地蕩秋千就行,於是,她就綻著笑臉,蕩呀蕩地,風飄,衣飄,所有人的心也為之飄去。

    就在這一瞬間裡,林哲琛突然被內心乍起的感動震撼得無法言語。他的心底,一個如雷的聲音響起,告訴他,他此生追尋的仙女不就在這裡?!她以平凡的面貌進駐了他的心,卻即將以這等容顏走出他的生命。在今晚過後,她就會重新回到她生活的軌跡,但是,屆時的他,又該往何處去?

    「啪啪啪——」鼓掌聲頓時響徹天際。莫珂蘿在眾人的歡呼聲裡,下台一鞠躬。

    等待的時刻並沒有很久,約莫五分鍾的光景,所有的評審達成共識地選出了他們心中理想的灰姑娘人選。

    「十號,莫珂蘿小姐,我們請櫻島公司的林哲琛先生,為我們頒發象徵性的後冠,與一年灰姑娘五號香水的廣告契約——」

    「恭喜你!」林哲琛為她戴上後冠,笑著對她輕聲低語。

    「也恭喜你!」她頑皮地對他眨了眨眼睛,因為他也贏了。

    「我應該追你的!」他發出會心的言語。

    「我有翅膀,你追不上的。」在鎂光燈的此起彼落中,莫珂蘿那一閃而逝的落寞無人能懂。是的,劇落幕了,不也是她該走的時候?

    不過她還不能走,因為選拔會後有一場酒會,將要把她正式介紹給各個媒體,也好為著接下來的廣告打先鋒。

    「哇——哲琛兄,服了服了,我真服了你了。」山口擎野倒也沒想像中的懊惱,反倒是神采奕奕地來到酒會中。

    「這可是你說的。貨什麼時候送啊?」林哲琛心不在焉地看著莫珂蘿應付媒體的采訪,有點擔憂。

    「老實說,她長得並不是什麼傾國傾城,但,就是那股勁兒,讓人一看,就覺得心跳臉紅——喂,她是你的妞嗎?!」在山口擎野的眼中,已經有了蠢蠢欲動的念頭。

    「不是——不過,我警告你,別打她主意,她是絕不會上你的勾的。」林哲琛嗅到了山口擎野的意念,竟然怒氣翻騰著。

    「是嗎?那我更要試一試羅!」山口擎野可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他根本不理會林哲琛的警告,就這麼直直地走向莫珂蘿。

    「山口,你不可以!」林哲琛這才想制止他的行動,不料,卻讓突然竄出的一名女子拉住手臂,糾纏不休。

    「嗨!莫小姐,我是山口擎野,可否有榮幸,請你跳一支舞?」山口擎野色迷迷地伸出一只手,以他在這圈裡的地位,誰敢不上勾?

    「喔——你就是山口擎野呀!」莫珂蘿轉過身,對他直打量著。

    「沒錯!當初也算是我推薦你來日本的,你今天能獲此殊榮,是不是該感謝我?」他吊兒郎當地兩手交抱在前胸,以為勝算在握。

    「喔!謝謝。」不料,莫珂蘿只瞄了他一眼,便逕自走開,尋著林哲琛的身影去也。

    「喂——喂——就這樣?」當然,山口擎野怎能容忍如此的輕忽,於是,他在錯愕過後,便緊跟著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嗯?那你還要怎樣?陪你上床?!你想都別想——色狼!」她早在林哲琛的言談中知道山口擎野的乖張。

    「難不成你也愛上那小子啦?!」山口擎野話一講,便側過頭,望著林哲琛的那個方向。

    莫珂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竟然發現林哲琛正跟一位電視影星攬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地,翩翩起舞在浪漫的音樂中。

    「就算要過河拆橋,也不用這麼急。」她臉色瞬間拉了下來,暗自嘟嚷著。

    「百合子是他的老情人羅!不過,她很聰明,她是唯一能當過他情婦後,還能跟他維持這麼多年友誼的女子。但她的野心可不小喔!當櫻島未來接班人的夫人,是她畢生的夢想之一,她……」

    「喂,你不是要請我跳舞嗎?講那麼多廢話干什麼呢?」她一肚子火,就這麼讓山口擎野拉下舞池。當然,她才一出場,所有的人便開始議論紛紛,猜測著,她莫珂蘿恐怕是山口擎野的下一個囊中物。

    「現在,我相信她跟你確實沒關系了。」百合子倚在林哲琛的懷裡,笑得款款深情。打從一開始,她就一直在旁敲側擊,莫珂蘿究竟見是不是她的情敵之一。

    「嗯?」林哲琛被她突來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你那只小綿羊,恐怕今晚要當山口擎野的食物羅!」她倒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林哲琛隨著她的眼光望過去,差一點沒當場跳起腳來。是莫珂蘿,她竟然全身就掛在山口擎野的懷裡,還任由著他那雙不安分的手,在她的身上游移。

    「我看哪!你再也保不住她羅!今晚過後,她就成了眾多男人垂涎的對象,哈哈——不過,他們一定都會感謝你林大公子的,因為,那位灰姑娘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百合子愈說愈高興,沒發覺林哲琛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這時,莫珂蘿的眼光剛好與他的眼光交會在一起。一秒,兩秒,三秒,她突然想起,她與他只不過是朋友,她沒有生氣的權利,但是,她確是生氣的,心裡酸得要命。

    林哲琛則是悶氣漲滿了他的心口,吐不出也吞不下去。她以為她很了不起嗎?戴上後冠,飛上枝頭,就這麼不把他看在眼裡?!

    自尊淹沒了他對她的愛意,怒氣沖亂了他的思緒,他用冷冷的眼,與她對望好一會兒後,再使著他花花公子的本領,當眾就吻著胸前的百合子,熱烈且激情。

    莫珂蘿倒抽了一口氣,差一點腳軟癱坐在地。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山口擎野扶著她的身子問。

    「我覺得胸口悶,能不能帶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裡。」當然,她的要求無非是稱了山口擎野的心,於是,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林哲琛的視線,她的美夢,就在今晚—圓了,又碎去。

    ☆☆☆☆☆☆☆☆☆

    深夜兩點鍾,林哲琛還在宅子裡踱來踱去。

    「搞什麼東西?!山口,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打從在酒會中看著她與山口擎野出去後,他就以抓狂的姿態一路飆回家。

    他原以為莫珂蘿早該到宅子裡,等著給他一個解釋,沒想到,他卻等到了深夜時分,還沒等到她的人影。說實在的,他要是知道她跟山口擎野現在人在何處,他鐵定拿起武士刀,直接殺過去。

    「吱——」就在這時,門被拉開了,一臉疲倦的她走了進來。

    「哼!很好玩是吧?你去哪兒了?」他一個上前,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我去哪兒要向你報告嗎?!放手!」她甩掉他的手,逕自走回房。

    「莫珂蘿,你給我說清楚,你跟山口……怎麼樣了?」他追上她,氣得滿臉通紅。

    「你認為呢?林哲琛,你聽好,我莫珂蘿是不受你管轄的!你可以交十個情婦,我也可以同時跟十個男人交往,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她進了房,順手將外套給脫下來。頓時,肩上的一道道紅絲,刺眼地映在他的眼中。

    「你跟他上了床?!」他直覺這麼想,一顆心,瞬間掉進谷底。

    莫珂蘿在愣了一下後,卻沒給他任何回答,她只是壓抑著滿腔的怒火,正色地告訴他:「我累了,想早點休息,請你出去。」

    「你真的跟他上床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連額上的青筋都冒起來了。「早知如此,我還這麼珍惜你做什麼?!你說,你要多少錢才肯當我的情婦?只要你說的出口,我一定照辦。」他氣得口不擇言了。

    「你休想,我就算要當情婦,也絕不考慮你林哲琛!」她也不甘示弱。

    「是嗎?」他冷著眼看她,臉色寒栗得嚇人。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而她的話還在嘴角,便讓林哲琛一把扣在懷中,狠狠地吻了起來。

    「嗯——不要,不要,你放開我!」她試圖掙脫。

    「等你知道我的厲害後,你就不會再這麼說了。」失去理智的他,讓醋意沖昏了頭。他粗魯地撕開了莫珂蘿的衣裳,盲目地在她光裸的身上吸吮著。

    「哎呀!你弄疼我了。」她突然唉叫了一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這才發現,有一片巴掌大的瘀青就在她的腰際處。

    「這是山口賞給我的。」原來,她是在跟山口擎野打了一架後,才能全身而退,逃出魔掌。

    「你怎麼不說?!天哪!看我對你做了什麼?!」林哲琛一聽,除了心疼外,還懊惱自責著,一臉的心疼。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倏地站起身,打算往外沖。

    「喂,你去哪兒啊?」她急忙抓住他的手問著。

    「我要去拿把武士刀,把山口給劈了!」他眼露凶光,忿忿地說。

    「不要啊!別沖動!」聽到他為她這麼拚命,她內心著實感動。她一把攬著他的腰,輕輕地對他說:「你還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我當然在乎你啊!當我看見你跟擎野在一起時,你知道嗎?我都氣得快要發瘋。是的,我在乎你,我在乎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深重!」他轉過身,激動地將她抱在懷中,吻著她發絲的香味,藉以平息他胸口的灼熱。

    「可是,你死要面子,到現在才肯說。」她也激動得淚眼婆娑,盡管他說的不是愛,但,對她也已足夠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等我,我非替你宰了山口那家伙不可!」他又想來了。

    「不用了,這等小事,還用得著你出手嗎?」她抬起頭望著他,臉上羞澀地說:「我把他打得夠慘了,他可能半年內都無法再碰女人羅!」

    「嗯?!哈哈哈——你?喔!你這個小壞蛋。」他又憐又愛地再度將她吻得天旋地轉,而莫珂蘿再度在他的熱烈中獻上她的心,及她最真的情感。

    「哲琛,我怕這樣下去……我會停不下來的……」她的理智安裝了煞車系統。

    「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停不下來了。」林哲琛那澎湃的情感早將他沒了頂,沉溺在她的深情似海中。他不由自主地吻著她的唇,再游移到她的頸上,接著,他在她的耳邊輕聲問著:「我要你,好不好?」

    莫坷籮沒回答,只是在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伸出手,為他解開了襯衫上的鈕扣,專注的神情,讓他又心疼了起來。

    一場天崩地裂的激情於是展開,他與她交纏在一塊兒,用著彼此纏綿的吻,來撫慰那份深濃的愛戀情懷。他不斷地用舌頭挑逗她的每一寸肌膚,也讓他那溫柔的指尖,不斷來回穿梭在她最敏感的地帶。

    「嗯……嗯……不要……我好疼啊!」她讓他的愛撫挑起了從未有過的欲望,一股股熱浪,頻頻在她的下腹部翻攪起來,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會疼的,我會很溫柔很溫柔,你只要忍一下就好。」他不斷地用吻來安撫她的不安。他耐心地等著,等著她完全准備好的那一剎那,才緩緩地進入她的身體當中。

    「啊——」她輕呼了一聲,跟著所有的疼都化為烏有,緊接而來的是一波波的顫動,漲滿了她的全身,讓她無法自抑地說:「我是你的了,我終於是你的了——」

    「是的,你是我的了,我要你永遠屬於我!我要你,我要你莫珂蘿是我林哲琛一個人的!」他在規律的喘息中,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莫珂蘿沒法子問出口,因為,在他汗涔涔的激烈中,她整個思緒都飛上了雲端。她喘著氣,呻吟不休,想著,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體驗啊,她竟然在他強烈的撞擊裡,接收到他從不出口的情衷……

    當晨曦照進來的那一刻,她便醒了,醒在他昨夜的繾綣溫柔中。

    她安靜地凝望著他的睡臉,心中全充滿幸福的感受。她不自覺地笑了,不為什麼,只為了他那」句「我要你」。對她而言,那是多麼至高無上的榮寵。一個月前,她還是走在路上連狗都不看的野丫頭,想不到今天,她卻在他的心裡占了一個角落,不論多不多。

    「你笑什麼?」他醒了,一眼就瞧見了她的笑容。

    「不為什麼,這樣看著你,我就很快樂。」她不覺地脫了口。

    「那麼,你是願意了?」他突兀地這麼說。

    「願意什麼?」

    「當我的女人。」原來這就是他昨晚下的決定。只有這個法子,他才能杜絕其他男人對她的覬覦。

    「不要!我才不簽那什麼情婦條款,休想!」她跳了起來,心頭亂亂地逃進了浴室裡躲起來。

    林哲琛自然也跟了進來。他決定的事,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他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把你跟那些女人混在一塊兒。」

    「那你還提這干嘛?!」她扭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灑上自己的臉,好讓自己能清醒著。

    「可是,我受不了其他男人對你動歪念頭!你是我的女人,這樣,誰敢打你主意,我才有資格扁他一頓嘛!」他從後攬著她的腰,對她耳朵哈著氣說。

    「那——你可以結婚啊!」她故意這麼說。

    「你明知道我是不婚主義者。」他一面說,一面還不安分地上下其手。

    「可是,嗯……我想結婚生子啊!!」她被他一挑逗,就開始失了原則。「或許哪一天……我要找個男人娶我……」

    「如果真有那一天,只要你告訴我,我會放你走——毫無條件放你走。」他開始吻著她的頸後,一雙手也侵襲了她的酥胸。

    「嗯……你……這麼捨得放我走?」她心悸得頻頻顫抖。

    「目前捨不得。不過,一百年後就難說了。好嘛!答應我,點個頭。」他試圖用最溫柔的行動來讓她簽下那張情婦合同。

    「嗯你又來了……別以為……你用這招,我就會就范的……嗯——討厭啦!」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是春情蕩漾的臉孔,她知道,對於他,她從來都沒有抗拒的念頭。

    「答應吧!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他搔著她最私密的癢處,卻始終徘徊著不進入,故意吊著她,引她點頭。

    「林哲琛,你好壞啊!我討厭你,討厭你啦!」她嘟囔地,默許了他的提議。她不是貪得他這樣的溫柔,而是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他,愛得很深,很重。

    他笑得滿是激動,為了報償她的委屈,也為了表達他內心的感動,他再一次深深地進入了她的嬌軀中,奮力地展現他男性的雄風,一次又一次地將她送到了雲端上頭。

    四月的京都,四月的櫻花,象徵著莫珂蘿的愛情,是短暫又壯烈的!只是,她顧不了那麼多了。二十八年來,她就等著這一回轟轟烈烈地愛過。即使是飛蛾撲火,她都會笑著投身其中。因為,她是莫珂蘿,一位真情摯性的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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