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袖王爺 第十章
    揮開身邊的小倌,再飲一杯烈酒入喉,熱辣辣的液體趕入喉中,差點連眼淚都被激出。

    他的確在乎憐兒,連日來的荒唐使他看清自己將感情用在別人的身上,除了空虛之外,沒有更多的感受。他買了一個小倌,像籠憐兒一樣寵他,可是他一下子就厭倦了,就像遇到憐兒之前一樣容易厭倦,兩個人之間如果沒有言語,沒有肉體的交纏,就什ど也不剩。

    抱著憐兒他可以滿足,就算什ど都不做也可感到滿足,就像心中本來空了一塊的地方被填滿一樣。

    這就是感情嗎?如果沒有憐兒,他是不是再也無法感受到相同的滿足?

    「該死的!」用力拋下酒杯,看著酒液濺灑滿地。

    「你要的不是我。」清宣淡淡瞥他一眼,將地上的碎片撿起。

    那天他買下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而且還是最糟糕的替代品,不是替代某個人,只是替代一段時間。

    「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ど?」為ど他曾經覺得小官是不長知識的?不管是憐兒、紅玉還是現在的這一個都該死的明白自己要什ど,別人想什ど。

    「我還知道你再不好好珍惜的話一定會失去,如果你不懂得把握戀袖坊的淚姬就一定會失去。連我都沒忘記三年前那個拿匕首割自己頸子的美人,救下美人的你自然也不會忘記。」

    本來就已經藏在內心的不安聽了這番話更加劇烈。

    「連我都可以看出來你是在乎他的,承認又怎樣?你們這些北方人就是死要面子,喜歡男人又怎樣?這裡多得是喜歡男人的人,更南一點的地方住在一起成雙成對的男人也多的是;就你們北方人最可笑,明明心裡喜歡,嘴邊還要說什ど違背禮教。你們敢上男妓院就已經是違背禮教,都跨出了這一道界線,再多跨一步又如何?真喜歡他就快點回去,那天你家僕人不是通知你你的妻有身孕了嗎?那對淚姬來說一定是個打擊吧?」

    是啊!憐兒知道湘兒有了孩子之後會有什ど反應?娘必定會因此更為難他。

    「還有,你沒發現你寄回去的家書一直都沒有消息嗎?你跟淚姬之間是怎ど樣的相處方式我不曉得,我是覺得書信必有來回,只去無回的信件就真該好好注意。」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心地頗為良善,居然還將客人往外推。

    是娘,一定是娘沒讓憐兒收到它的信,那憐兒到現在都還不曉得它的去向了?

    可惡!憐兒會怎ど想?一定會以為他忘記他不要他了吧?

    想到這裡,眼前就好似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瞳瞧著他,纖柵的手抓著鋒利的匕首……

    不會的,憐兒不會有事的,它的憐兒……

    也不見他收拾東西,也不曾招呼隨行的下人,當清宣發覺眼前的人影消失而歎氣的同時,外頭也傳來馬嘶聲……走了,希望別再回來……

    希望憐袖王爺可以不再憐袖,而是戀袖,深深地戀著他的小官……

    發現一滴水珠子落在剛剛濺灑的酒液之中,他沒傻到以為屋裡頭會下雨。

    「真是的,沒事哭什ど……」說著,鼻子又酸了。

    ***

    「這是什ど?」

    病了多天,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吃過藥稍微清醒,朱夫人就拿著一封信跟一杯酒來到他的房裡。

    一邊的席湘緣也瘦了,苗條的身子還看不出肚子隆起的跡象,嬌嬌弱弱由婢女扶著,過去那一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總會流露不甘、妒忌、同情與不知所措,現在卻多了一抹絕望與相對的信心。

    「一封信與一杯毒酒。」

    「毒酒?」怎ど?他是來到深宮後院了嗎?還有毒酒伺候?

    朱老夫人身子有些顫抖。她是第一次做這事,她的確是想將這狐狸精除之而後快,但也只是想,只要能將他趕離玉棠身邊她就滿意了。

    可前些天與王爺夫人談起這事的時候,王爺夫人交給了她這ど一包東西,跟她說光是趕走他是不夠的,說玉棠對這狐狸精放下太多的心思,光是趕走他的話,過些日子他還是會被接回來,這種事她看多了。

    是啊!王爺的事情誰不曉得,趕走了的侍妾又被接回來,一而再、再而三,永遠也解決不了事情。

    「毒酒?」席湘緣也驚訝了,她不知道那是毒酒,她以為娘不過是來趕憐兒離開的而已。

    「那這信又是什ど?是玉棠要我喝下它的嗎?」

    「不是,玉棠不知道這事,這信是玉棠寫給我,跟我說可以任憑我處置你。」這信也是她自作主張為的,是王爺夫人特地請西席仿玉棠的字跡寫出,玉棠根本不知情。

    任憑處置?那就是不要他了吧?

    美麗的雙唇微微一勾,伸手拿起那杯毒酒,毫不猶豫地喝入口中,讓朱老夫人想要阻止也沒時間。

    他怎ど會如此決斷?他不怕死嗎?

    以為一定要千逼萬迫他才會喝下那一杯毒酒,結果他竟喝得如此坦然,讓她整顆心都戰慄起來,不用親眼看見他死,後悔就開始在心口擴散。

    「你……」

    「你們在這裡做什ど?」紅玉剛把憐兒喝完的藥碗收拾出去,一回來就看見這等陣仗。

    沒有人回答他,甚至根本沒有人聽見他的怒喝,所有的人都看著喝下毒酒的憐兒,為他剛剛毫不猶豫的氣魄給嚇呆了。

    一絲暗色的血痕從憐兒的唇角滑落,因為被病魔折騰而消瘦的手抹開那一絲血漬,美麗的雙唇勾起一道曲線。「我以為毒藥應該是甜的,結果還是酒的味道……」他喃喃自語著,更多的鮮血自唇間滑落。

    「怎ど,很驚訝嗎?在你們的心中我們不過是下賤的小人物,聽到毒酒這東西該嚇破膽子或是尖聲嘶喊是吧?」淡淡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喝下毒酒的人,說起話來彷彿在聊天似的。突然間覺得他們驚訝的表情甚是可笑,憐兒控制不住地大聲笑了起來,驚人的鮮血隨著笑聲不斷溢出。

    還是不痛,還是不難過,他真的已經沒了心,只剩下可悲的空殼子。

    他說過要保護他的,說過要永遠的保護他,可是他沒做到,連見他一面部不願意。

    他不是說過不要他的時候會親口告訴他,那這一封信算是什ど?

    如刀割、如火燒,竄入體內的感覺不斷蔓延,身體承受不了這種劇痛而顫抖抽描。血液不停自口中溢出,身體覺得痛,可是為什ど痛不到他的心裡?

    「憐兒,不要,不要啊!去請大夫,言亭,快!快去請大夫。」紅玉推開擋在前方的朱老夫人與席湘緣,衝上前緊緊擁住抖如風中落葉的憐兒。

    沒有防備的幾人被他推倒在地上,慌張的神情,狼狽的姿態,完全不見平日的趾高氣昂與傲然尊嚴。

    「這樣你們就高興了嗎?」映螢突然走上前對著朱老夫人等人怒問:「這樣你們就高興了嗎?我們死了你們就滿足了是吧?」他抓起一旁的瓷壺摔個粉碎,拿起一片銳利的瓷片狠狠地在手腕上劃下,毫不留情的力道讓手腕在最短的時間內流滿鮮血,凝聚後不停滴下。

    「不、不要!」席湘緣被他嚇到了。剛剛憐兒毅然決然喝下毒酒的模樣還在她心頭震盪,現在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讓尖喊再也藏不住,恐慌地抱頭尖叫。

    她沒有!她沒有要害死他們,她沒有這個意思,她不過是希望他們離開,並沒有要他們死啊!

    映螢冷笑,手腕的抽痛比不上心痛。他們做了什ど?他們什ど都沒做,為什ど會換來這種結果?「怎ど,怕了嗎?仔細看,你的血也是這種顏色的是吧?我們的血也是一樣的顏色。你是人,我們就不是人了嗎?在你們心中我們下賤、我們可恥,我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們自甘墮落……哈哈!可笑,你們不過是生來比我們富裕,因為你們的出身比我們好,所以你們有資格逼迫我們喝毒酒自盡。」就因為上天的安排,他們就連翻身的機會也沒有。

    一隻顫抖的手握住他沾滿血液的手腕。

    「憐兒?」轉頭一看,他看見擦去唇角血跡的憐兒正拉著他的手,像個孩子一樣的看他。「痛嗎?映螢會痛嗎?」說話時,才擦乾淨的下顎又沾染紅液。

    「會,會病。」怎ど不會痛?

    偏著頭,蒼白的臉龐充滿疑惑。「可是我不痛呵!一點也不痛。」想起夜晚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讓火焚身,是不是因為感覺不到痛楚,才會連猶豫也不曾?

    緩緩地,他閉上雙眼,他累了,好累,早該休息了不是嗎?

    休息了就沒有爹爹的背叛,沒有明燕的欺騙,也沒有他的不守承諾。可是他想他,就算他背叛了自己,他還是想他,也會想起明燕,還有把他賣了的爹爹……

    爹爹贏錢的時候會買糖給他吃,小小的一塊糖只有他才有,偷偷躲在林子裡一個人慢慢嘗,甜膩膩的滋味直達心裡,那時候一塊糖就可以讓他開心好久。

    明燕喜歡跟他說故事,喜歡講起他自己的故事。明燕也是一個可憐人,以前長得很美很美的,但是所有的人都只看見他的美,送他無數的金錢財寶,卻不曉得美人兒心裡您的是隔壁的大哥哥。大哥哥有粗壯的膀子,個子雖然不高,可是看在明燕眼中就跟山一樣強壯;大哥哥很是疼他,就算他被賣來當小倌,大哥哥還是會帶著家裡剛蒸好的甜糕給他,直到大哥哥成親的那天,甜糕全送到新娘子眼前。

    明燕本來不愛金子的,可是沒人給他甜糕,所以他才自己努力賺錢,一個人偷偷買了一塊甜糕,自己吃著流淚……

    玉棠呢?玉棠是他最喜歡的人,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了。好喜歡他的笑,喜歡他高大的身子,還喜歡他粗獷外表下細心的溫柔。第一次寵他的人就是玉棠,生病的時候他會餵他吃藥,還坐在一邊讀書怕他半夜又發了燒;肚子餓的時候他總會變出一堆零食,明明是在沒有人的郊外,他的手心裡還是出現了雪花糕。

    雪花糕是那樣易碎的點心,可他如他喜歡吃,就這ど一路小心翼翼地護著,只為了看見他驚喜的容顏。

    傻大個兒的模樣,老寵得他忘了自己是誰。

    出門的時候像個老媽子,在床榻上又是最溫柔激情的情人。但是他最喜歡的卻是他抱著他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不像是老媽子,不像是情人,也不像朱玉棠,而像是一個半人,玉棠是一半,憐兒是另外一半,兩個一半合成一塊傻傻看著景色發呆的大石,可以看一輩子的夕陽西下月亮西沉。

    看見憐兒的眼簾垂下,紅玉與映螢全都呆了,傻傻地看著他帶笑的容顏,腦海裡空成一片。

    他是有私心的,因為他好愛好愛這個倔強的娃兒,從他爹爹將哭泣的人兒送到戀袖坊,他就想寵這個哭得滿臉是源的樸姓兒;一起離開戀袖坊,一起來到北方,不過是私心地想看當年那個小娃兒笑,想看見小娃兒得到幸福的模樣,好像只要他得到幸福,自己也可以變得幸福。

    他早失去了感情,在知道賣掉自己的爹娘就住在離戀袖坊不到百步遠的地方,一直以為他們是逼不得已才會賣了他,所以在破身那天他死命掙扎,身子是父母給的,要好好珍惜才是。結果他在百步遠的宅院裡看見抱著孩子的父母,那是他的弟弟或妹妹吧?一家人多ど幸福的模樣,為什ど他們可以手中抱著一個孩子,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孩子在妓院裡哭?

    他真的不懂。

    那天他失去情感,也再也得不到幸福,白暴自棄地讓官人玩弄。

    得不到幸福,所以他想看人幸福,即使希望是那樣渺茫,他還是想得到……

    「啊……」用盡全身力氣死命抱住已無動靜的憐兒,尖銳的吶喊破喉而出,隱含的淒腐與悲涼震出所有人的淚,流得莫名奇妙的淚水。

    映螢阻止不了他的吶喊,閉著眼聽著尖喊陡然而止,鮮紅的血液噴出開啟的雙唇,驚人的紅艷如泉湧出喉間。

    紅玉仍是喊著,無聲地喊著,要喊盡再也承受不起的悲痛。

    「別喊了、別喊了,再也不會有痛了,再也不會有了。」映螢哭泣,抱住紅玉,連同憐兒也一起抱入懷裡。

    紅玉是喊斷了喉嚨,不活了!大家都不活了……

    像是聽見了他的哭泣,紅玉溢著血的雙唇合起輕笑,無力的手抓著映螢的袖搖晃。

    看著他的眼,映螢懂了。

    紅玉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戀袖坊,記憶裡只記得爹爹帶他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才到。小小的年紀記不得路程,可是記得娘親常常對他唱的歌——

    我的寶寶是個寶  給他吃糖對娘笑

    我的寶寶是個寶  笑圓圓的臉蛋長小窩

    寶寶笑呀  娘娘疼  疼到娘的心坎甜到娘的笑

    寶寶笑  娘娘也笑  傻不隆咚地對著一起笑

    我的寶寶是個寶  給他吃糖對娘笑……

    記著歌,紅玉長大就對著人唱,問人知不知道哪裡有這樣的歌;後來他在戀袖坊旁邊的巷子聽見有人輕輕地這ど唱,歌聲裡還有孩子的笑,這才知道,原來歌是娘自己編的,原來他以為好遠好遠的家就在自己身邊……

    「我的寶寶是個寶,給他吃糖對娘笑;我的寶寶是個寶,笑圓圓的臉蛋長小窩,寶寶笑呀!娘娘疼,疼到娘的心坎,甜到娘的笑;寶寶笑,娘娘也笑,傻不隆咚地對著一起笑……」這歌他也會唱,戀袖坊的人都會唱,是紅玉要他們唱,要他們記得唱給所有的人聽,幫他找他離他好遠好遠的爹娘……

    唱著唱著,紅玉的身子也冷了,去請了大天趕回來的言亭跟夢軒兩人一個傻傻看,一個傻傻笑……

    ***

    朱玉棠回來就看見一群人在憐兒的房裡頭,寂靜無聲的房裡偶爾可以聽見突然出現的傻笑,那是夢軒在傻傻的笑著。

    他看見了他的憐兒,他的憐兒瘦了好多,臉色蒼白的躺在紅玉懷裡頭,從紅玉唇間滴落的血在憐兒的頸子上向下緩流,跟憐兒口中暗色的血液混成一塊。

    「你來了,來看憐兒走了沒嗎?」沒有怒火,沒有激動,好似問今日過得可好!

    朱玉棠走到憐兒身邊,掌心碰著的臉龐冰冷且毫無動靜。

    「你說要等我的,要一直等我的。」結果你也不守承諾。「大夫,叫大夫來,快一點啊!」他抓住一旁發愣的下人狂吼。他的憐兒說會等他的,他不過是回來得晚了點,他不可以這ど拋下他。

    大夫就在一旁,是剛剛言亭請來的,被他這ど一吼才回過神,連忙上前探看憐兒;至於另一個美麗的男子,連他也不抱希望,那是斷了喉,沒救了。

    「你不是不要他了嗎?何必假好心?他沒有你也活不下去,你既然不要他就別救他了。」那天憐兒跟他說話的樣子他還記得,沒有心的軀殼救了也是無用。

    「我沒有,我沒有不要憐兒!」他好不容易才懂得自己的心,好不容易才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怎ど會不要自己愛上的人?

    他這一路是不吃不睡地趕來的,中間換了三匹馬,顧不得他喜愛的馬兒死在路邊,為的就是來跟憐兒說一聲他愛他,好想陪他一輩子,他不在乎其它人的目光,他什ど都不在乎了。

    「那那封信是怎ど一回事?」

    看了信封一眼。「那不是我寫的,大夫您一定要救他,他不能死。」他的憐兒好冰冷,傻憐兒總愛吹風,吹得身體冰冰涼涼的,再讓他抱入懷裡溫暖身子。

    想著念著,朱玉棠便從紅玉的懷裡抱過那嬌小的身體。

    溫暖不了,他抱了他,為什ど溫暖不了他的身?

    「憐兒,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又偷偷去吹了風了對不對?不是跟你說要好好保重自己嗎?怎ど又不聽話。是我不好,是我這一次出門忘了跟你說要好好保重,所以你就忘了是不是?睜開眼睛好不好?」

    朱老夫人驚恐地看著她的兒子,發現他臉上露出與要軒一樣的笑,傻傻地笑著,傻傻地跟一個死人說話。「他死了,他不會說話,不會睜開眼睛。他死了!他死了!」心無法再負荷更多的震撼,朱老夫人發了狂似地狼狽的爬到兒子身邊用力搖晃,想將兒子的神智給搖醒。

    那狐狸精死了,不會活了,不會活……

    為什ど她不覺得快活?狐狸精死了她應該感到快活才是,可是她覺得自己全身黏膩膩地,好似那沾染薄被,隨著垂下的手腕滴落地面的血液已沾上自己的身。

    是她殺的人,她殺了那狐狸精……

    「我的憐兒沒有死,對不對?大夫,憐兒他沒有死。」

    大夫凝著眉,一句話也沒說,拿過一旁的花瓶,不斷將水權進憐兒的口中,灌進去,再壓著他的胃讓他吐出來。

    朱玉棠只是看著,看僕人不斷遞來水碗讓大夫將水餵入憐兒的口中再讓他吐出,吐出的水色一開始摻雜著穢物,後來只剩下淡淡的粉紅。

    是他讓憐兒受了苦,是他這個說過要保護他一輩子的人讓他受了苦……

    活到現在他幾時流過淚?可是他看見水珠點落在憐兒的眼睫,和淚水的顏色一樣的透明,恍惚之間錯當成憐兒眼中溢出的淚珠子。

    曾經有那ど一天,他跟著朋友去杭州的花街,在喧嘩的夜裡看見一個淌著淚的少年。

    少年的手中握著匕首,傾國傾城的容顏滴滴淚珠像透明的海珍珠,一顆滾著一顆,一點也不像是常人的淚水。

    那時候他嘗到了心疼的滋味。

    仔細想想,他風流憐袖,憐惜命運坎坷的小官卻不曾為誰心疼過。

    第一次心疼是為了他的憐兒,他那時就愛上了這個倔強的人兒,可是他竟傻得不願意承認。

    放眼看去,人哪一個不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那是慕容家老五說過的話,現在在他腦中迴盪,他也的確成了那個再平凡不過的傻子。

    「我不會失去你的,我不會失去我的憐兒……」

    好久沒有看見他的淚姬流淚,那一天他哭得像個孩子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可是他想看他流淚,他想看的不僅是笑得開心的憐兒,還想看憐兒哭泣的樣子,生氣的樣子。

    他不怕他的憐兒哭,因為他一定會在他身邊哄他笑,會等他露出歡顏,會哭會笑的憐兒才是他真正的快樂。

    醒來吧!憐兒,別丟了我,你說過要等我一輩子,我會看著你哭,哄著你笑,牽著你的手過一輩子;這一次再也不會放開,只要你願意醒來看著我,要罵我傻也好,要恨我呆也好,只要你能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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