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跟慕容家絕對不能用「熟悉」兩個字來形容,也不能用「陌生」兩個字帶過。「毫不相干」四個字應該最為適合。可是當朱玉棠一舉買下戀袖坊五個紅牌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有了交集。
原因是慕容家在隔天便請了一個看起來大約十幾歲、事實上卻已年近三十歲的僕人到客棧,邀請他們住到慕容家的別院裡。
至於為什麼?
那個自稱定-的僕人說,因為他家公子想認識他們,所以他家少爺就派他過來請他們去住一段時間。
一路上定-猛睜大眼睛看著因為失血過多仍在昏迷中的憐兒,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思索,下一刻又微笑。
「你做什麼?」雖然他看的人不是他,但是愛護憐兒的紅玉仍不悅地敲了一下定-的頭。
定-一點也不介意他的爆栗子,很認真的跟他解釋:「我在想是我家公子美一點,還是這個小東西美一點。」
紅玉不認為有誰可以比憐兒美麗,但是他還是好奇地詢問:「你家公子很美嗎?」他曉得慕容家,也曾經偷偷看過慕容家的幾個少爺,每一個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跟朱少爺的陽剛豪放不同,慕容家的男人美麗更勝女子,隱隱約約帶著一股邪氣,然而散發出來的陽剛味卻是十足十的吸引人。
對他的問題,定-咧嘴一笑。「別院到了,等一下你自己看看就知道。」
馬車停下,幾個人紛紛下馬,一下馬就看兩個人的美貌給看慢了眼。慕容四少的邪美依然逼人,但是此刻臉上卻帶著溫柔的表情對抱在懷中的人說話;至於他懷裡的那個人,一張清靈逼人的絕美臉龐如夢如幻,教人無法相信他真正存在於人間,恍若是慕容炎昊從天上偷偷帶下來的一樣。
上天似乎認為這樣的震撼不夠大,無法滿足他想現寶的虛榮心,馬車裡昏睡的憐兒因為朱玉棠的輕移,也慢慢的睜開眼睛甦醒過來。仍在病中的他嬌弱得惹人憐惜,一雙即使在疲累中也水汪汪的眼瞳依然充滿濃濃的睡意,有著無限慵懶的氣息。
定-又開始掃動那一雙靈活的眼睛。他觀察最久,發現如果真要比的話,其實是公子比較美麗,但是由於兩個人的樣貌實在是要命的驚人,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那一點點細小的差距;何況當一個人的外貌太過出眾,重要的就變成氣質的部分,現下兩個完全不同的美男子,氣質與美麗相當,根本無從比較起,所以他才會那麼困擾。
原來慕容當家一樣有斷袖之癖,而且還藏了一個驚人的美人在自己府中,誰也不知。
朱玉棠對這個事實有點驚訝,但是他一流的奸商個性完全沒有將想法表現出來。
「昊,我可以摸摸他們嗎?」紫瞳摸摸慕容炎昊的臉龐,很習慣地在上面親吻。
慕容炎昊看了朱玉棠與憐兒一眼。「大的那個你可以拍他一下,小的那一個你可以摸摸沒關係。」
他的話讓朱玉棠一行人睜大眼睛,敢情他是把他們當成動物不成?
一旁的定-歎了一口氣,明白主子是絕對不會開口解釋原因,這就是他為什麼不但有失聰的危險,還有倒嗓可能性的原因。
「我家公子眼睛看不見,所以必須用手來確定你們的模樣;至於為什麼只能拍朱公子一下的原因,那必須歸咎於我家主子傲視群雄的獨佔欲。」喔哦!剛剛又被主子無形冷箭刺了一下。
定-的說法教紅玉幾人閉嘴忍笑,有點兒羨慕那美麗少年的遭遇,可以得到一個溫柔且充滿安全感的男人如此全心全意的寵愛。
剛醒來的憐兒有點兒疑惑,連抱著自己的這一雙臂膀都陌生十分,抬頭仰望頭頂上的臉龐,因那一張正對著他笑得豪邁的臉龐心跳快了一拍。
「你是誰?」好不容易才吐出聲音,卻發現自己的頸子痛得緊,伸手想摸摸自己的頸子是怎麼了,又看見無力的手腕上包紮著一圈一圈的白布條,隱約還可以聞到透出來的藥草味。
朱玉棠還沒回答,慕容紫瞳已經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臉,又仔細摸摸憐兒的臉蛋,最後露出像孩子一樣的天真笑臉。
「昊!」
「嗯?」
「大的那個粗粗的,小的那個軟軟的,我喜歡昊的,硬硬又滑滑。」昊的臉臉摸起來最舒服了,充滿彈性又滑滑的,剛剛那個大的,摸起來還有點刺刺的,他不喜歡。
天真的話語,除了憐兒聽在耳中不覺得奇怪之外,在風塵中打滾的紅玉跟喜愛留戀花街的朱玉棠及劉慶笙都差點因他的話而給自己的口水噎到。
早已習慣的定-則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其中還雜著其它人嘲諷的冷笑,笑了一聲之後馬上噤聲。發出笑聲的是慕容炎昊的弟弟慕容月-,噤聲的原因則是慕容炎昊手下無情的大掌。
憐兒已經被目前的狀況跟陌生的人群給弄得一頭霧水,更厘不清自己怎會陷入如此的遭遇之中。
注意力全放在慕容紫瞳身上的慕容炎昊難得注意到他的表情,對憐兒傲人的美貌視若無睹,眼神轉了半圈之後又回到朱玉棠的身上。
哼!這可好玩了,一個柔弱無比的小官配上北地不知變通的壯漢,結果如何可以猜到。
抱著慕容紫瞳始終不吭一聲地坐進剛準備好的馬車中,也不管其它人準備好了沒有,慕容炎昊吩咐前方的紫顏一聲立刻駕車離去。
「我家少爺說這棟宅子你們可以盡量使用,僕人也可以使喚,要回北地時更不用通知。宅子裡的人我們都已經吩咐過了,希望朱公子能住得習慣。」
定-笑著說明完之後,人影倏忽消失在所有人眼前,獨留下朱玉某一行人與宅子裡笑瞇瞇的傭人。
真……真不愧是一向神秘的慕容家,隨便迎進一群陌生人,簡單解釋個幾句之後又跑得不見人影。
朱玉棠眨眨眼,差點就為目前的狀況歎息。他抱著憐兒進到宅院裡。
既然人家願意借用了,他也不必客氣,反正他們北方的人也一向隨意。
***
「我可以問你究竟在笑什麼嗎?」無情有點無奈地看著一旁笑得一臉嘲諷又奸詐、偏偏表情還很適合那一張俊美臉龐的慕容月。
慕容月-佔有慾十足的起身跨坐在無情的大腿上,雙手攬住他的頸子,曖昧十足地將雙唇靠在離無情的唇邊。
「慕容炎昊那個傢伙心裡想什麼,我就笑什麼。」
無情皺眉,自知在看穿人心這一方面此不上慕容家人。
「不懂嗎?不懂沒關係,你遲早可以看到那兩人的結果。」他的無情不用學得如他一般奸詐狡滑。慕容家的人能洞悉人心是在殘酷的環境下訓練而成的,無情沒必要學,他也不會讓他有遭遇到同樣殘酷的機會。
「月-,他們會出現困難嗎?」摸不透別人的心思,但猜測愛人的想法倒是難不倒他。他知道能讓月-有如此的笑容,通常都不會是好事,他那幸災樂禍的個性即使已經跟他在一起四年多了,依然沒改變多少。
慕容月-的眼珠子連轉動都沒有,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個指節,吻住那張時而吐出溫厚言語的雙唇。
全天下的人死光了他也不會掉一滴淚水,更何況是兩個才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慕容炎昊還不是悶不吭聲地讓問題繼續留在那裡,他又何必好心替他們解答。說起幸災樂禍,慕容炎昊那傢伙的程度絕對不會比他少上一點。
「專心吻我,看我們在回莊前能夠來幾回。」
「月-!」
「哈哈哈!」
***
「你是誰?」憐兒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莊院的美麗,他一心只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會在這個地方?
剛剛看見自己身上的傷痕,他慢慢憶起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是這個男人替他包紮,他還說過要保護他。
可笑的是他連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都不知道。
「朱玉棠,你叫我玉棠就可以了。」
朱玉棠將他安置在莊院一個幽靜院落之中,心下對南方這等美輪美奐又充滿綠意的莊院頗為中意。自個兒家裡的大宅就已經夠雅致的了,但是跟慕容家的莊院一比起來,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並非他朱家的錢財勢力不如慕容家,而是花錢的方式不同,且家族的習慣也不同。
在他父親還在的時候,朱家儘管地位同樣不低,但只不過是普通的大財主,再加上門禁森嚴,家規嚴謹等各種原因,朱家家宅一直是大而簡略的佈置。
不過自從他當家之後,整個院落也改變了不少,現在他想改變更多,要不家中死氣沉沉的氣氛讓他很難待下去。
他的名字他聽過。
憐兒想起常常在官人口中聽聞的兩大富家、南慕容、北朱家,慕容當家不適合打交道,朱家當家乃花街浪蕩王爺。
他曾經想過,怎麼樣的一個人可以不在乎其它人的眼光,把花街當成自己的家,公然在大街上與小官遊樂,即使當今南方風氣如此開放,但是他還是可以從其它人眼中裡看見歧視與嘲諷。即使是來戀袖坊的官人也是同樣的神情,瞧不起他們又玩弄他們。
他以為被人稱為憐袖王爺的朱玉棠也應該和這些人沒什麼兩樣才是,頂多是錢比別人多一些,勢力比別人大一點。
可是他錯了。
沒想到朱玉棠竟是這般魁梧英挺的美男子,美男子這個稱呼應該用在這樣的人身上,而不是用在他們這些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男人的小官身上。
「為什麼我會在這個地方?紅玉他們為何也都在這裡而不是戀袖坊?」
「朱少爺將我們都買下來了,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朱少爺的人,再也不用在戀袖坊賣身。」映螢好不開心地笑著幫憐兒解下手腕上的繃帶,重新上藥包紮,瞧見當初幾乎深可見骨的傷痕仍沁著血絲,實在是心疼難當。
還記得自己當初被迫賣身的時候也是相同的掙扎,然而軟弱的個性最後還是屈服在威脅之下;即使是個性最為佩強的紅玉在被鞭打了數天之後,還是在半昏半醒中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就只有憐兒,他毫不猶豫地以性命相逼。
他沒忘記憐兒以匕首割喉的那一幕,若是朱少爺晚了那麼一點點的時間,他們現在看見的就是一具亳無生氣的屍體了。
「明燕他肯?」得知事實,他不曉得該顯露怎樣的情緒。自從娘親去世之後,他早忘了歡欣的感覺,如今要他展露笑容,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忘了要怎麼笑。
「他當然肯。」將陰狠的一面藏在最深處,這世間能反抗他朱玉棠的人還真的是幾指頭就數得清。
「明燕他如果不肯,我看就只能眼睜睜地看戀袖坊被毀得一乾二淨。」幾人裡紅玉的世面看得最深最多,即使與朱玉棠相識不過幾天的時間,但是他很清楚一個大豪的形成,手段絕對不會太簡單,即使是個看似整天只會浪蕩花街的浪蕩子也是一般。
紅玉說的話他懂,只是即使對這種場面底下的手段瞭若指掌,他的心依然無法適應如此無情殘酷的現實。
這也就是他什麼會傻得讓明燕一騙再騙的原因。
「謝謝你。」是的,不管他買下他的用意是什麼,他都該好好謝謝他,至少他不用再擔心將身子交給一個個的陌生人。
如果,他買下他的原因,也是為了自己這個不堪的身體,他還是一樣感激,只要能脫離那種用自己的身體賺取錢財的日子,他要怎麼對他,他都不介意。
朱玉棠一直無言。其實會買下他不過是一時衝動,他在花街流連了那麼多年的時間,還是頭一次為一個小官贖身,要是被他娘親給知道了,真不知該如何解決。小官是買來暇情的,不是買來寵的啊!
即使憐兒再如何美麗可愛,終究是一名小官,他不可能跟他周旋一輩子;以他的個性,即使將來有了家累,他也不可能乖乖待在家裡愛妾育兒,更何況是以容貌取人的小官。他朱玉棠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基本的良心還是有的,不曾替自己喜愛的小官贖身的原因,就是怕他們貪愛他這個不能給什麼承諾浪子,而誤了自己本來可以得到的人生。
可現在既然買都買了,就別想太多。「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別讓其它人有機會欺負你。」
紅玉的眼簾突然垂下,曉得憐兒一定可以輕易發現他眼中的愁思。
朱玉棠的這一番話,他們都很清楚裡面有多少真實性,就算朱玉棠不若那些玩弄他們的官人一般無情,但終究不可能成為他們一輩子的依托,等到有一天他們年華老去,也就是這一句話失真的時候。
紅顏薄命,指的不只是女人,用在像他們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身上也是同樣。
***
「紅玉哥哥。」憐兒睡了一個多時辰後醒來,就看見紅玉在外頭走過來、忙過去的。撐起在傷中仍感到無力的身子,來到他身邊好奇瞧看。
「憐兒,你怎麼起來了?也不多穿件外衣,要是著涼了可怎麼辦?」紅玉馬上從正在整理的箱子裡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衣替他披上。
「謝謝。你在做什麼?這些不是咱們留在戀袖坊的東西嗎?」他看見那箱子裡頭有幾件是紅玉的客人送給他的珍貴物品,紅玉都有好好保留著。
紅玉微笑,蓋上一旁已經整理完畢的空箱蓋子,拉憐兒兩人一起坐下。
「這些東西本來都是我跟映螢那幾個兄弟留下來,打算有一天無法繼續在戀袖坊賣身時,可以用來養活自己的積蓄。你也清楚,我們都是從小就被賣來戀袖坊的小官,跟小巷的小官不同,除了取悅男人的招式之外根本沒有其它一技之長,就算會畫畫、會彈琴寫詩又如何?知道我們身份的人有誰肯僱用我們?肯買我們的字畫?」
「紅玉哥哥,你說的我都知道。」
平常小官除了晚上取悅客人的時間之外,其它的時間都是閒散在坊裡頭。他們不像普通妓院的花魁,有那麼多人願意帶他們出場遊玩,因此通常都是聚在一起聊聊天說說閒話,說到後來連自己都覺得真像個女人家一樣。
「你知道,卻沒聽到心裡頭,瞧瞧這些東西,有不少都是你丟給我們的。」
「我不想要他們給的東西。」那是他曾經賣笑的證明。
「所以我們都幫你收起來了,有一天這些東西一定用得上的。」
憐兒不傻,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紅玉哥哥,你也不相信朱玉棠可以照顧我們一輩子對不對?」
紅玉嘲諷地笑。「這世間能讓我相信的東西已經不多了,你真相信他會照顧你一輩子嗎?」他的憐兒單純卻不傻。
憐兒拉攏身上罩著的外衣,雖然是輕微的動作,還是引起手腕輕微的疼痛,秀美的眉頭微蹙。「我不知道,我明明清楚世間沒有永遠可以相信的話,但是聽見他的承諾,我依然想要相信。」尤其望入他那率直的雙眼,即使理智一再在心口喊著別再輕易相信,但是……
他說了他一直想要聽的一句話,他說了要永遠的保護他……
「傻憐兒!」紅玉何嘗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們就像撲火的飛蛾,明明清楚貪戀光明的代價,卻克制不了那一份渴望;換成是他,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可以逃離承諾永遠的魔咒。
憐兒淺笑。「我想四處走走,你不用陪我。」他曉得自己如果提議幫忙整理東西,一定會遭到反對;況且雙手手腕上的傷尚未痊癒,幫不了什麼忙。
「你傷都還沒好。」
「傷的地方是雙手跟頸子又不是腳,你別擔心了。」
「憐兒!」
「沒關係的。」回他一句勉強算是響應,憐兒便慢慢離開養傷的院落,只留下清朗帶笑的聲音在紅玉耳邊繚繞。
紅玉歎了一口氣,別看麟兒一身嬌弱的模樣,那性子啊比誰都要髓性。但是他們都曉得他那隨性的性子並非天生的,在那樣的環境中如果還要計較太多的話,會先把自己給逼瘋。
非自然的髓性,不過是悲觀下的強笑,終有一天還是會壓抑不住。
***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買了五個小官你要放在哪裡啊?」劉慶笙半是半災樂禍、半是擔憂地問仍在研究江南庭院的朱玉棠。
他很清楚好友買歸買,可絕對不會把人給帶回家裡去,朱老夫人嚴厲的個性他倆都很清楚,如果真把人給帶回家,非鬧家變不可。
「我已經都想好了,人還是讓他們待在江南,反正這樣做的人多得是,我去買下一塊地蓋個字院,或是直接跟慕容家的人買下這個地方讓憐兒他們幾人居住。我正打算將家業往南方擴展,之後每次下江南的時候,就可以來這個地方看看他們,這樣的日子不也挺好的?」以前他就聽人說常常有北方的人在這裡置宅養小官兒,想來他也不是第一個;何況天高皇帝遠,娘親再嚴厲也管不到江南來。
「你不擔心你的小官跟人跑了?」養小官兒的例子多,養的小官卷款而逃的例子也多,尤其玉棠一次買下五個,可能性自然就更大了。
想到憐兒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不悅的情緒頓升。「憐兒他不會跟人跑的。」
「你就這麼確定?別忘了他仍是清倌呢!何況他年紀還這麼小,性子自然比較浮動,哪天若是看到像慕容炎昊那種有錢俊美又充滿魅力的男子,說不定就會跟人跑了。」
「劉慶笙!」
「啥事?」
「你是閒得無事可想了嗎?」
「我這叫未雨綢繆。」擔心了吧!就不信那麼美的一個人兒你會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花好景美風氣開放的江南。
「那叫杞人憂天。」他相信憐兒不會這麼做的,如果他是這樣的一個人,早在那天被人買下一夜之後就會失去的清白身子,而不會為了抵抗而弄得一身狼狽,差點就失去了性命。
還記得大夫看過他身上的傷口之後那凝重的表情。
大夫是紅玉介紹來的,過去憐兒生病一向都是請同一個大夫診治,他知道憐兒的身體本來就虛弱,這一次傷口又割得這麼深,失血太多,一個不好就有喪命的可能。
「憐兒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如人,還這樣傷害自己。」大夫的語氣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是怒責,也是擔憂。
他卻明白,憐兒正是因為清楚自己的身子,才會這樣傷害自己,寧求一死也不願苟活。
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會如慶笙所說的那樣薄情。
「隨便你,反正人是你真的,我也管不著。」劉慶笙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對了,你打算對他下手嗎?」那麼美的一個人兒,買來不用的話就真的太可惜了。
「過些日子再說吧!他年紀還小。」
「以小官來說,已經算大的了,這個年紀的小官既懂事又帶點純真,若是喜歡此道的人才不會傻得白白浪費這等最好的時光。」
「那是你。」他知道劉慶笙喜歡年輕的。
他跟他在其它方面一向都很合得來,就這一方面不同。跟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玩這等風花雪月的遊戲,怎麼他都覺得全身不對勁;而劉慶笙不同,他跟一般人差不多,都喜歡年紀輕的小官,一過了十六就失去興趣。
這也難怪,小官再怎樣美麗也是男人,到了某個年紀摸起來就不是那樣舒服;而且體毛跟自己一樣多,變了輪廓的臉蛋頂多稱為俊俏,要說美的話還真是困難。
憐兒即使長高長大了,也還是十分美麗吧?
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鵝蛋型的輪廓,還有小而豐潤的雙唇,恐怕再怎麼變,也更改不了他的絕代風華。
「我就不信你忍得了。」這樣美的一個人兒,能夠擺在前面不吃的話,他劉慶笙定給他達一座聖人牌坊,封他柳下惠再世。
就連朱玉棠自己也這麼覺得,除非他少了根筋,或喪失傳宗接代的能力,要不然不動憐兒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實際的困難。
「忍不了就忍不了。」他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他擔心的是若他回到北方也同樣忍不了,那該怎麼辦?
對他的回答,劉慶笙很是瞭解。歎了一口氣,乾脆跟朱玉棠一起研究起南方庭園的建築方式來了。
***
與庭園隔了一面牆的另一個小院子中,憐兒正好走到這裡,無意間將兩人的對話全聽進耳中。
他該有所感觸,甚至是激動的才是。
他跟自己這麼說。
可是除了一股淡淡的、說不出是憂傷還是心痛的情緒縈繞心口之外。沒有太大的感觸。
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早知道自己在朱玉棠的心中跟一般的小官沒什麼不同,當然就不可能帶他回北方,也就當然不可能對他有所留戀,他想要的不會是會隨著歲月枯黃的面容。
既然早知道,就應該連那一點點的漣漪都不該在心湖蕩漾,他不該感到憂傷,不該感到心痛,不該感到……失落。
至少,他曾經說過要給他永遠的保護。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對他做出同樣的承諾……至少,他給他了。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