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揚,聽說你要回紐約了是不是?」莎蘭那睜著一雙迷濛的水藍色大眼,望著一旁拿相機朝建築物按下快門的段舞揚。
此時的希臘上空是一片晴藍,只有薄薄的幾片雲彩飄在空中,但天氣十分涼爽。段舞揚就坐在神殿前不遠的岩石上,對準被陽光斜射而呈現光影對照的女神石柱,找出最美麗的角度按下快門。影響西洋建築至巨的希臘神殿,基本上都是以長方形為主體,周圍有巨柱成列的迴廊。不過在歲月的侵蝕下,大多只剩下一根根巨大的柱體。
段舞揚拍的女神石柱,是屬於愛奧尼式柱的耶瑞克提翁神殿,其他兩種柱式他早在之前就已經拍攝完畢。
聽見莎蘭那的話,段舞揚只是微微一笑,淡淡的笑容裡有說不出的瀟灑與自在,完全不同於她眼中明顯的依依不捨。
莎蘭那輕蹙起秀眉,有些氣惱地盯著眼前狂做卻又無比俊美的男人,氣他的毫不在乎。
「什麼時候回去?」氣歸氣,她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迷戀著眼前的男人。
「後天一早。」收起相機,將收拾的動作交給助手處理,段舞揚伸手解開胸前的襯衫扣子,露出一片古銅健壯厚實的胸膛,頸間掛著一條有著銀製墜飾的皮鏈,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為什麼不多留幾天?」莎蘭那掏出手帕幫他擦拭額際的幾滴汗水,動人的藍眸不時發出誘惑的光芒。
「來這裡只是工作,工作完了自當回去。」低沉溫和的嗓音有著眷戀的意味,不過令他眷戀的地方不在這裡而是遠在地球另一端的紐約。走遍世界各地,也只有紐約是誰一令他想要停留的地方,因為那裡有他多年的知心好友。
「你在這裡工作了一個月,都不會好好的玩過,何不多留幾天看看這裡的其他地方呢?」這些日子她都很安靜地陪他工作,好不容易等他工作完正想邀他一同玩樂,卻得知他即將回國的事,怎不讓她埋怨?
「一個月還不夠久嗎?」若不是需要多一些的景致來呈現完整的希臘,他根本不會在這裡待上這麼久的時間。
「舞揚,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天之驕女的莎蘭那,還是第一次拉下臉來問一個男人這樣的問題。可是看到段舞揚那張陽剛俊美的臉龐、修長的身材、不羈的氣質,這一切的委屈都是值得的。活了二十六年的時間,見過的青年俊彥何其多,沒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唉!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真該讓她看看他那群好哥兒們的,那她也就不會流露出天底下只有他才是男人的飢渴表情。「莎莎,我們當初說好的……」
感情生活上他一向節制,雖然不專一但也不濫情。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莎蘭那不會是他追求的對象,所以並沒招惹她的意思。他們兩人的開始是在她的追求下,同意彼此僅止於性伴侶的關係的。
「我知道,你就不能回答我你也有點愛我嗎?」莎蘭那歎了一口氣,不由得咕噥了起來。當初段舞揚之所以會答應她的提議,就是因為瞭解她不是那種不識相的女人。只是感情這件事實在很難控制,不是說收就收那麼容易。當初她的心還沒陷得如此深,以為自己一定能有脫身的空間。
「莎莎……」
「我會努力忘記你的,你害我想哭了。」咬了咬豐潤的紅唇,莎蘭那的一雙大眼已經蒙上一層淚光。
「對不起,莎莎,是我不好。」他笑著拭去她眼角即將滑落的淚珠。
「少來了,說得一點愧疚感也沒有。」她就是氣他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愛的卻也是他這模樣。段舞揚聳聳肩,有點狂放的笑容淡淡地掛在嘴邊。
「最後一天只能陪我。」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好,最後一天陪你,這樣你滿意了吧?」
莎蘭那點點頭。
怎麼可能滿意?除非他能永遠陪伴在她身邊,否則她永遠也不會有滿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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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暑假期間,機場裡人來人往,各色的人種在機場大廳裡等待,偶爾還可以聽見有人瞧見明星所帶來的騷動。
蕭風音手裡捧著與他的身材不相符合的超大花束,腳邊放著一塊牌子,上頭寫著一個簡單的「揚」字,右下角不起眼的標明「龍」兩個小字,若不注意看還真是瞧不到。
感覺手臂上的花束又開始有下滑的趨勢,他稍微蹲下身,用膝蓋往上一頂,將花束重新緊抱在懷中。
哥的朋友為什麼還沒來?他都已經等好久了,難道班機誤點了嗎?
這麼大的一束花,哥一定很喜歡這個叫作舞揚的女孩子吧?可是他為什麼不親自送過來呢?雖然說,哥掌管了一個很大的企業,可是有凌哥他們的幫忙,應該也不會忙到哪裡去才是,因為平常老有一大堆空閒時間往他的店裡跑,怎會連個送花接機的時間都沒有?
這麼大的一束花,手好酸喔!
其實,如果他有機會瞧瞧自己手中的表,就會發現手之所以會那麼酸的原因並不單單只是他的力氣不夠大,也是因為他已經站了一個多小時。一千零一朵的海芋搭配新娘草與滿天星再加上水,重量絕對不輕。
蕭風音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加點力氣到逐漸麻木的雙臂。
想放下手裡的花,又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傾倒,花裡頭的水會流得到處都是,早知道就順便帶個空花盆來。
要不要去商店街想辦法借個容器來裝,可是這麼大的容器不好找吧?要是他去找容器的時候,哥的朋友來了怎麼辦?還是別去好了。蕭風音不斷在內心掙扎著。
可是他真的已經拿不動了,做一整天的工作也沒這麼累。他寧願坐在店裡看看書,客人來的時候包好一束束漂亮的花束,再不然就是到溫室去照顧花朵,澆澆水、施施肥,怎麼都比在這兒浪費時間來得好。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點也沒發覺到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他面前停下來,好笑外加同情地盯著他瞧。
段舞揚一下飛機出關之後,大老遠的就看見一個人被花給遮住的奇特景象,尤其下方還寫了他的名,並註明做這種愚蠢事的人就是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龍。
想到他要接過這麼一大束的花給別人當笑話看,他就敬謝不敏,閃過那堆「花叢」打算假裝沒看到而直接回家。可是人才走出機場大廳,腦海裡忍不住浮現剛剛。那一幅「花海搖曳」的景象。
班機誤點了一個多小時,那個小個子一定是站了很久了,瞧他一副就快要跌倒的模樣。雖然是龍故意整人,可跟那孩於沒有關係,不應該拖累他的。想著,他又轉回那束花所在處,果然瞧見這棵「花樹」有即將傾倒的跡象。
「你是來接我的是吧?」
花兒依然搖搖晃晃,沒有人回答他。
「哈!」
還是沒人理他。段舞揚暗忖,他不會是視線被花給遮住,人也被花香給熏暈了吧?
乾脆直接接過那一束多得驚人的花,讓被花遮住的人能看得到他。
手臂上的重量驟失,讓蕭風音鬆了好大一口氣。
是那個舞揚來了嗎?
目光所及,是滿滿的花及半邊寬闊結實的胸膛,他趕緊抬起頭往上方一望。
是他?
蕭風音有如洋娃娃般的猛眨大眼,海藍色的瞳眸裡有著被嚇一跳的驚訝。
他是瞧見鬼,還是怎麼一回事?段舞揚漂亮的劍眉微微揚高。
「我就是舞揚,你是龍那混蛋派來的是吧?」儘管那張訝異的小臉令他有些不爽,不過看在他那大眼圓睜的模樣可愛得不像話的份上,決定原諒他的冒失。
好不容易停止眨眼,蕭風音發現了自己的冒失,趕緊道歉。
對不起,請問你是舞揚先生嗎?他掏出口袋裡的紙筆很快地寫道。
瞧見他奇特的動作,段舞揚的心裡閃過一絲了悟及遺憾,然後點頭回應他的問題。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還是會讀唇語?」
我聽不見你的聲音,會唇語,可是太快的話就沒辦法。蕭風音很快地繼續在白紙上寫著。
「龍要你來的?」
蕭風音點點頭。他要我帶你到新的住所,之前住的地方不久前發生槍戰,波及了建築,還在整修中。
「槍戰?」那裡可是高級住宅區耶!
是啊!是哥引起的。有人僱請傭兵團殺他,結果大家就動起手來了。
在紐約這種地方住久了,蕭風音對槍擊事件並不會很驚訝,而且還關係到哥他們,那就更不奇怪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段舞揚同樣不驚訝。
「那走吧!龍應該有送車過來吧?」
蕭風音點點頭。離這裡有一段距離,花我來拿好了。小臉蛋上有著欣喜。
原來哥是故意的,他一直都知道他見過一面、一見鍾情的人是誰,一個像風一樣名叫舞揚的男子。所以才會故意忘了他有一大堆的屬下可以用,特別要他來接機。
只是,這麼大的一束花害他以為舞揚是女孩子,還以為哥轉了性,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了。
段舞揚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拿?不用了,你帶路就好。」他那不高的身材……真要他拿著這束花走的話,實在太殘忍了。
看出他眼裡的涵義,蕭風音不好意思地臉紅微笑,他知道自己的身高有多少。我叫蕭風音,你可以叫我風音或小風就好。
段舞揚看著紙上漂亮的中文字。「風音!你是中國人?」那藍得很漂亮的眼睛及白皙的肌膚看起來不像是中國人。
蕭風音搖搖頭。我是孤兒,跟孤兒院的院長姓,名字也是他取的。至於他到底是哪一國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你也沒辦法說話嗎?」
我是因為聽不見,所以沒辦法說話。哥帶我去檢查過,醫生說我可以動手術試試看。機會不大,但如果成功了,可以用助聽器輔助。
「怎麼不試試看?」
即使用助聽器,效果也不大,所以算了。何況不動手術,他還能擁有一個小小的希望;若是手術不成功,他連這一點惟一的希望都會破滅,因此他有些害怕。
望著他黯然的小臉,段舞揚心生不捨。「你幾歲了?」
蕭風音很努力的仰高頭側臉注視著他的嘴形,看到他詢問跟自己有關的事,一張小臉笑得好快樂。我二十一了。
「咦?你二十一了?」他還以為他未成年呢!
蕭風音無聲地笑了,這是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產生的疑問。誰教他生得一張娃娃臉,而五尺七寸的身高在美國算是十分嬌小,人又瘦,沒人肯相信他已經是二十一歲的男人了。
再過六個月就要滿二十二歲,前面那輛鐵灰色敞篷跑車就是凌哥開過來給你的。他拿出小心藏在懷裡的車鑰匙遞給他。
他是對車子沒什麼特別興趣啦!不過男人對車這種東西多多少少都有點研究,所以他知道這輛車不便宜,因此老擔心會不小心把鑰匙給弄丟。花店的生意雖然好,也要他花幾年的時間才能存錢買到一輛。
段舞揚將花束丟到沒辦法坐人的後面座位上,恰好塞滿整個位子。「給我地址。」他一手打開車門,一邊對蕭風音說。
蕭風音正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進去,就瞧見段舞揚一臉疑問的瞪著他,他也不解的回以一個充滿問號的眼神。
瞧他困惑的模樣,段舞揚這才想到剛剛他說話的時候沒對著他的面說,他怎麼可能知道他問了什麼。
「地址。」他重複說了一次。
蕭風音這才尷尬地微笑,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馬上將早就寫在筆記上的地址翻給他瞧。
「這不是在第五大道嗎?」段舞揚一邊將車子駛離,心裡暗忖.龍該不會那麼好心地將他的那棟公寓讓出來給他住吧?
再仔細看了一下地址,跟龍住的地方只差了八個號碼,記得去年他去的時候,附近有一家花店,他還在那裡買了一束花送人。
蕭風音這次沒漏看他的問話,忙寫下:哥說先住我那裡,我那兒房子夠大,空房間也多,你在這裡的這段期間就住在我家。他的家一樓是花店,二、三樓是他住家公寓,采樓中樓設計。當初開以很便宜的價格賣給他,讓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還不清他對他的幫助。
「你住在那兒?」段舞揚有點驚訝他能住得起那麼貴的地方,他才二十一歲而已不是嗎?
嗯!多虧哥的幫忙。你還見過我呢!他心裡又補上這一句話。不過那時候他老戴著帽子,又沒辦法說話,他一定早就忘記他了。
龍除了對他們這些老朋友之外,還會對其他人這麼好?
「你跟龍?」他知道這群老朋友除了他之外,都是Gay,當初他們之所以認識,就是年少時在同性戀酒吧裡認識的;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中,他是惟一的例外,因為他當時是個調酒師,他們則是客人。
蕭風音臉紅了。別亂想,哥跟我不是那種關係,我們兩人就像兄弟一樣。雖然認識的地方非常曖昧,不過他跟龍井沒有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照理說以哥出眾的模樣,他多少都會感到心動,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之間就有種像家人一樣的親切感,讓他們沒有進一步的辦事;反而莫名其妙地互看一整天,而且他那時的精神狀態還不太好呢!
段舞揚笑笑。
我們真的沒有!瞧他那模樣,蕭風音著急了。他不想讓他誤會他跟哥之間的關係,他喜歡的人是他啊!
瞧他急成那副模樣,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快溢出淚了,可愛得讓他幾乎想……
啐!他在亂想什麼?
「你說沒有就沒有,這麼急做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你丈夫呢!」段舞揚丟開剛剛竄起的莫名其妙想法,然後調侃他。
倏地,蕭風音一張雪白的臉蛋緋紅起來。明知他不過是無心的調侃,一顆心還是為他的話而如擂鼓般跳個不停。
正好遇到綠燈,專心將車子左轉過街的段舞揚沒瞧見他可疑的神色。
「我都忘了問你,你是什麼時候認識龍他們的?」怎麼龍一直都沒跟他提過有這麼個可愛的小傢伙混進他們之間。
兩年前。一成不變的生活在那兩年徹底改變,這樣的生活讓他覺得堅強不少。
「這麼久了,為什麼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龍故意把你給藏起來?」
就跟你說我跟哥不是愛人關係!蕭風音微感氣憤,又怕這要不得的念頭真的會深植他心中。「放心,我知道。」段舞揚忍不住搔搔他過耳的黑髮,結果讓整個劉海遮住他的視線。
他親密的動作,令蕭風音心頭甜絲絲的,感覺好溫暖,捨不得撥開在他頭上肆虐的大手。
「你這兩年都在哪裡?」
第一年在療養院,第二年在家裡樓下開了家花店。因為哥說我不適合在公司裡幫忙,所以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就是跟哥一起開創公司的元老好友。
「原來如此,你會手語嗎?」怪不得年前阿硬逼他一定要去學手語,原來是為了風音。
會。
「那以後我們交談有時用比的就好,比較容易溝通。當然,開車的時候例外。」
舞揚哥也會手語?風音更高興了。
「是啊!阿要我去學的。」幸好他的記憶力夠強,現在都還沒忘記。
明白看出他的唇語,蕭風音更覺得尤對他真是用心良苦。
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一定要跟他說聲謝謝;若不是他,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見鍾情的人是誰,更別談有共處一室的機會了。
只可惜,他下一次見到龍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因為龍又不知跑到哪裡度假去了,還將一群好友都帶走,故意將事情全丟給段舞揚處理,讓他這個喜歡四處遊蕩的男人不得不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