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劭一路跟著湘柔在人群中穿梭,以為只要耐心的跟著便可得知她是何家千金。也許,在他今天接了那顆不是出於自願的繡球後,根本不該再有此行為,但沒法子,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結識她的衝動。
在臨安這富庶繁榮的城市,老實說,長得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但如此好打抱不平又具個性且活潑靈動的姑娘,他可是首見,因此,不自覺的被吸引,當然,這其中好奇的成分居多。
從她的裝扮看來,十足是個富家千金,而在他的眼裡幾乎每個千金小姐都是同一個德性,矯揉造作佯賢偽淑表裡不一。就如那江倚若,他一度以為她是個好妻子,溫婉賢淑才貌兼備,將來一定是個賢妻良母的好女人,誰知原來不過如此而已,甚至令人望之怯步而她,不一樣,大大的不一樣,在他眼中,她的好打抱不平,以及那些率直天真的動作,完全異於一般千金的忸怩造作,而且,她那張活潑的俏臉,那對靈動的大眼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她實實在在是個異數,而他,欣賞這個異數。
而這個異數,完竟是哪家的姑娘?他非常、非常的有興趣。
當然,他那個未婚妻也算是異數中的異數了,只不過唉!不提也罷!
凝翠閣?展劭停住腳步凝眸望進這燈紅酒綠、玉軟香溫之地,天啊!她竟然走入凝翠閣?他感覺有些挫敗,有些失望,沒想到以他溪展劭銳利精明的目光竟也會看錯人,原來她並非什麼千金大小姐,而是一介風塵女子,但是,她那天真率直又活潑的模樣,哪像在風塵中打滾的女子?
會不會是他眼花看錯了?剛剛走進凝翠閣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也許,他在路上便把她給跟丟了,剛剛那個只不遇剛好和她穿著相同的紫紗羅衫,只不過體型和娉婷的姿影與她恰巧相似可是,那那個丫髻又如何解釋?不會巧到連丫環也相似吧?
唉唉唉!要站在這裡瞎猜還不如進去探個究竟。
心意一定,將扇子收下腰際,大步邁入凝翠閣。
『唷!這不是溪少爺嗎?歡迎、歡迎。你的事啊真是傳遍了大街小巷,咱們這兒的姑娘一聽聞這個消息,個個可謂心痛、心碎哪!依我看,不只咱們這兒的姑娘』嬤嬤一見展劭,立即像只老母雞似的咯咯叫個不停。
可展劭哪兒在聽她說話了,一對炯炯如炬的黑眸直往屋子各個角落搜尋。
老母難咯咯叫了半天,發現原來只是自己在自言自語,於是擰著手絹兒朝他右側臉頰揮了一下。
『溪少爺,你一對眼兒究竟在瞧什麼東西?』嬤嬤也好奇似的朝四周探了探。
『我明明看見她走進來的。』展劭並未扭頭看她,喃喃自語地道。
『他?誰呀?』嬤嬤不解地間。
『一位穿著紫鈔羅衫的姑娘。』
『喔!』嬤嬤誇張的聲音聽起來其是刺耳。『溪少爺說的不就是容兒嗎?』突然收起所有的表情,怔愣地看著展劭,訝異地問:『怎麼溪少爺您對容兒有興趣?』
展劭並未發覺嬤嬤臉色有異,自顧低喃:『容兒?容兒?』她叫容兒,是凝翠閣的姑娘?一對劍眉微微垮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竟有些心痛,『我可以見她嗎?』
『這』嬤嬤有意無意地朝樓上放眼,看見站在廊上的曲兒朝她點頭之後又才恢復笑容。『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蘭兒,領溪少爺上曉苑去。唷,李大爺』然後又搖曳雞臀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籣兒領著展劭上樓,順著迴廊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拱門,最後在一座雅致的小閣樓前停下。
蘭兒輕敲房門,『容兒,你有客人。』
房內,湘柔緊張的整整衣衫,將畫好的麻花臉再度湊在鏡子前瞧一遍,吩咐曲兒躲至床帳後,然後自己跳上掛著珠簾的窗抬上,擺出一個撩人的婆勢,拉拉嗓子裝出慵懶的聲音道:
『請他進來。』
『溪少爺請進,籣兒退下了。』
展劭輕推房門而入,見身著紫紗羅衫的姑娘正背對他,風情萬種的斜躺在窗抬上,一隻白皙的纖纖玉手把玩著掛在窗子前的珠簾。
『容兒姑娘。』他文質彬彬地喊了聲,企盼在那背影之前的容顏並非他渴望見到的那張臉,但怎麼可能?瞧那婀娜身影,分明就是她嘛!
『溪公子你請坐吧。』又是那慵懶的聲音,甚至連頭也不回。
甚是訝然的挑了下眉,卻漫不經心地淡笑道:『姑娘知道是在下?』從容大方的邁自桌邊兒坐下,逕自斟茶喝起來。
『我——』湘柔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幸好腦筋轉得還算快,否則就出事了,『你不是一路跟著我回來的嗎?』真希望可以看到他的臉色,偏偏此刻回不得頭。
『哦!原來姑娘後腦多只眼睛,看見溪某眼著你回來了,喔、不不不,也許姑娘根本就一直在注意著溪某呢!這也難怪,像溪某生得如此俊俏,卓犖不凡的男子,想不引人注意還真不容易呢!』這話他說起來奠是琅琅上口,輕鬆自然。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湘柔在心中罵著,他以為自己是誰啊?潘安再世?她注意他?她——是啊!她不是注意他四年了嗎?暗自吐吐粉舌,好羞喔!
『公子這番話說得像家常便飯,就是不怕聽的人耳朵會長繭,也該擔心遲早會咬到舌頭。』她可不太便宜他。
展劭好不正經地輕笑出聲。『咬到舌頭?只怕疼了姑娘的心了,溪某一向憐香惜玉,哪捨得?』
這個風流鬼!『疼心的應該是你那位相、貌、出、眾的未婚妻吧?』她說得挺咬牙切齒的。
正中要害。展劭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端起杯荼一軟而盡。
『我看溪公子現在需要的不是茶而是酒吧?』湘柔淺淺一笑,眸中儘是得意之意,伸手輕撥珠簾,恨不得可以回頭看他臉上的神色。
展劭步至她身後來,目光淡掃她婀娜體態,然後放在她撩撥珠簾的纖纖玉手上,淡笑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有酒無酒已非要。』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哈』展劭朗笑出聾,『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姑娘也。』
『是知你者臨安城百姓吧。』湘柔咬牙反唇。
展劭再度大笑,『人不風流枉少年嘛!』
『我看是早晚花下死。』湘柔簡直被他給氣死,這傢伙分明無可救藥。『我不想再和你抬槓了,說,為什麼跟著我?』聲音中夾帶著一絲怒氣。
『不知姑娘為何淪落煌花之地?』展劭也恢復正色。
『命。』湘柔離便挑了個最容易回答的答案。
『命?』很令人無可奈何的答案。『如果溪某想為姑娘贖身,姑娘意下如何?』
贖身?湘柔以為自己聽錯了,用指頭挖挖耳朵,『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請再說一遍好嗎?』
『我想替姑娘贖身。』
他真的要贖她的身?!這個王八蛋、風流鬼,妻都未入門就想先娶妾了,該死,真該死!
『公子的話可是當真?』
『當真。』回答得真乾脆呵!
湘柔賊賊一笑,猛地跳下窗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朝他左臉頰連續親了好幾下,然後將臉埋在他厚實的肩膀上,使得他始終見不著她的『花』容月貌。嗲聲嗲氣地道:『打你一路跟著我回凝翠閣,我就知道你是看上我了,沒想到還願替我贖身,此恩此德小女子沒齒難忘。溪——不,是相公,容兒從此刻起便是你的人了,這輩子定追隨左右好好伺候你,雖然……你已訂了親,不過無所謂,有道是:『妻不如妾』,我這妾肯定比妻值寵的,雖然我曾淪落煙花之地,但,我這張臉絕對比你那個妻還賞心悅目,公子絕對不會後悔的。』指尖不斷的在他頰上輕輕畫著。
展劭因她突來的舉動而為之一愣,加上她那令人聽了全身骨頭都會散掉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呢喃,尤其那纖纖玉指更是畫得他酥癢難當,因此感覺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一顆腦袋瓜過了許久才恢復清醒。
『不不不,姑娘你誤會了,』一直試著想推開她,哪知她像八爪魚似的愈纏愈緊,最後,他只得放棄的任由她纏在自己身上。『我之所以替你贖身,是因不忍天真率直的你淪落風塵,而非要納你為妾。』說著,一隻手便朝她香肩放下,然後輕撫著。
風流到底是風流!湘柔瞪著他那只猛吃豆腐的怪手,作狀的嬌嗔:『你嫌棄我?』
『不不不,你誤會了。像你如此天生麗質又率真的姑娘在這世間已是少見,在下欣賞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嫌棄呢?只是唉,妻都未入門就先納妾,未免太招搖過市?』話雖如此,心裡卻巴不得能納得此國色天香之妾。
『我可以等。』湘柔說得多咬牙切齒啊!
『可是——』
『只要公子不嫌棄小女子花容,等多久我都願意。』緩緩離開他的身體,一對眼兒猛眨的對著他。
『啊!!』展劭受了驚嚇地,猛地向後跳退一大步。
天啊!這這
好個『花』容月貌!老天!他今天是不是撞邪了?先是接了那醜八怪的繡球,現在又將這麻花臉誤認為那個她,還答應要替她贖身——納妾?天!他瘋了!
他早想到的,那麼清純可愛的女子怎可能是風塵女郎,偏偏他又走了進來,現在好了吧,賠了銀子事小,只怕脫不了身,天啊,他究竟在倒什麼大楣?
嚇到了吧?風流鬼!湘柔暗暗竊笑,臉上卻蹶高了嘴,嬌嗔的跺小腳,『嗯,你嫌棄人家了是不是?』身子又朝他倚了過去。
展劭真是想吐,身子又猛地退離,露出一絲勉為其難的笑容。『不不不,我我只是忽然想到有事須辦,改天再派人來替姑娘贖身好了,告辭了。』此刻不逃命待何時?一溜煙便不見了人影。
『嗯!你別走啊,溪公子。』追至門口,見他巳逃得無影無蹤,湘柔便捧腹大笑起來。
曲兒自床帳後走出來,見她家小姐笑得翻了天,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事實上,曲兒一直迷迷糊糊的,只知道她家小姐好像對那位溪公子蠻有意恩的,先是在大街那邊為他打抱不平,然後又扮麻花臉捉弄他,莫非小姐喜歡上那位溪公子了?
不過這也難怪,瞧那溪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別說是小姐,就連她這丫頭片子都看得心兒直卜卜跳呢!不解的是,小姐鮮少出門,怎會認識他呢?
當然,逗事兒她會找機會問清楚,但不是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提醒小姐趕緊把臉擦乾淨,老爺和夫人肯定在安覺寺門口等急了。
倘若老爺知道小姐跑到姑小姐的妓院來胡鬧,肯定會發一頓脾氣的,而夫人更不用說,絕對會昏倒。
曲兒說的姑小姐是湘柔的爹,蘇颯風的妹妹,凝翠閣的嬤嬤。
※※※
押了一趟鏢自常州回來,轉眼又過了兩個月。
展劭一回臨安便迫不及待的約了屈威鈞喝茶。沒法子,他實在太興奮了。猜他在常州遇見誰了?猜不著的對不對?我告訴你,是梅香兒,梅香兒耶!
梅香兒?吹呀!不就是屈威鈞那傢伙覬覦了十幾年的大美人兒。梅家本來也是臨安數一數二的大富之家,後因出了個敗家子,香兒的大哥,將梅家全敗給了賭坊,更是將梅兒敗給臨安的一家妓院,而屈威鈞那個癡心漢像瘋了似的到處籌借,終於借到了五千兩銀子趕往妓院,誰知天不從人願,梅香兒在屈威鈞準備替她贖身的前一日,巳被一位外來客以一萬兩贖了去,從此便再也沒回過臨安。
天知道這些年來,屈威鈞那傢伙對梅香兒是如何的念念不忘,更因此而遲遲不肯成家,今兒個,他非叫那傢伙徹徹底底死了這條心不可,人家可已是三個孩子的娘了,而且過得幸福又快樂,他,哈!真的是該死心了。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展劭真的是替他高興,高興他心中的牽掛可以著實落地,但站在損友的立場嘛,嘿!那可就不一樣嘍!他若不趁此好好取笑他一番,他就不叫溪展劭了。
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好一個超級傻瓜癡心漢!
一邊笑著一邊走向大門,沒想到的是,前腳才剛跨出鏢局大門,一名頭戴蓑笠面蒙黑紗的黑衣女子,像是巳經等了他很久似的,自門側閃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上哪兒去?』女子聲音中夾帶著一絲怒意。
『閣下是』展劭端詳其女子,他可不記得曾經認識這麼位見不得人的女子,這麼熱的天氣還蒙紗不是見不得人是什麼?
一串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自面紗底下傳出來,『溪少爺好生健忘,竟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認得了?』
是她?老天,過了兩個月他都忘了有這麼號人物在,她也真好心,竟挑在他心情這麼好的時候來提醒。他再也笑不出來了,低哼一聾,在心中暗忖:
『道種天氣蒙面紗,果真見不得人!』,
『溪少爺才剛自常州回來,便又迫不及待的想出門,不知是為哪樁?』
還未入門就干涉起他的私生活來了,若入門那還得了!
展劭斜唇一笑,故意將臉湊近她,好不正經地道:『你說,在我押鏢辛苦了兩個月之後最想上哪兒呢?對啦!就是那種地方嘛!你不知道,那地方的姑娘個個如花似玉又多情,這兩個月我可是想死了。』
『是啊,怎麼能不想呢?依我看不只是想,還天天作噩夢呢!』她用手指將他那氣人的嘴臉戳離她面前。
『噩夢?哈你還未進門,不至於。』還笑得出來,服了他。
『可惜我說的不是我,而是凝翠閣的容兒姑娘。人家可是想你想死了,就等著你去替人家贖身呢!』她聲音裝得嗲聲嗲氣的,一條手絹猛在他臉上拂來拂去,拂得他直想打噴嚏。
展劭笑容斂盡,『你』
『什麼你啊我的,告訴你,你想替那麻花臉贖身一事早已傳遍整個臨安城了,哦!你好樣兒的,我都還未入門你就想納妾,如果挑個漂亮的還沒話說,竟選個麻花臉?你未免太不平凡了吧?』
『平凡人怎會有此不平凡的未婚妻?』展劭翻高眼珠子自語一句:『噩夢!』
『你你罵我是噩夢?』她故意放聲大叫,『哇!人家不想活了啦,各位街坊鄰居你們聽聽,替小女子評評理——』
展劭差點被她嚇出心臟病,急忙用手摀住她的嘴,『喂!別胡鬧好不好?』
突然一怔,呆呆地看著面紗下那張若隱若現的容顏。天,他的手摸到的竟然是光滑細嫩的肌庸,她——
湘柔被他的呆眼看得一顆心卜卜跳,用力拍掉他的手,臉紅地道:『可是你侮辱人。』
展劭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變回溪晨助該有的風流死相。『人家開玩笑的嘛,何必認真?』伸手勾勾她的下巴又被她一掌拍掉。
『溪展劭,我警告你喔,別對我毛手毛腳的。』
笑得有夠賊,『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毛手毛腳不對你該對何人?好吧,既然你拒絕我對你毛手毛腳,那我找別人去好了,不過我也警告你,臨安城內多的是對我傾心的美人,到時候我要真先納了妾,你可別後悔喲!』作勢就要走人。
湘柔氣極敗壞地直跺腳。『溪展劭,你敢?』氣得俏臉漲得往通通。
展劭退至她身邊,邪邪笑看她。『那你是答應讓我毛手毛腳嘍?』身子幾乎貼到她胸前去了。
湘柔猛地退一步,『喂!你別得寸進尺啊!』
這風流鬼,分明想佔她的便宜,真是氣死人了。
『啊算了算了,我還是去找別人好了。』又作勢要走人。
『溪——』
『沒想通就別叫我。』頭也不回的拋下一句,真的走了人。
『可惡!』湘柔氣得心口發痛。他竟然當著她的面說要去找別的女人?該死,真的該死!氣呼呼的朝東街走,繞過蘇宅石牆,自後門偷偷摸摸的進入後院裡去,完全沒發現一路跟蹤她回來的展劭。
曲兒照例在後門候著,湘柔一入門立即轉著眼珠子四處看了看,見無其他人才氣呼呼的摘下頭上戴著的蓑笠。
『什麼事把你氣成這樣?』曲兒扭著眉間。
『除了那個風流鬼還會有誰?』湘柔一對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溪公子?』
『真是把我給氣死了,沒想到他不但是個風流鬼還是個急色鬼呢!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竟然連我的豆腐也吃,真是飢不擇食!』曲兒對著她眨眼睛,正想問什麼叫飢不擇食,她卻又自言自語起來。『可惡,實在太可惡了,竟然當著我的面說要去找別的姑娘,他究竟把我這個未婚妻置於何地?他真』
展劭施展輕功攀上樹,看見蘇家後院裡的兩個姑娘,一個穿著黑衣,氣呼呼的,一個梳著兩條辮子,傻愣愣的,這不是那天在廟會上呵!呵!呵!
一抹更深、更濃、更高深莫測的笑自他唇邊泛起。
※※※
威鈞莫名其妙的被展劭拖進凝翠閣,整個人又慌又窘又……簡直無地自容嘛!
這臨安城有誰不知他屈威鈞是靠朝廷薪俸在過日子的,更何況他現在可是官服在身,那小子竟強拉他上妓院,分明分明想毀他清譽嘛!
『既來之則安之,請別表現得像要上刑場似的,可以嗎?』展劭一把折扇在胸前優哉悠哉的揮著,一邊朝姑娘們笑,一邊咬牙切齒對威鈞道。
威鈞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交這樣的好朋友,他不如死了算!
『唷,溪少爺,好久不見,聽說你剛剛從常州回來,還聽說那趟鏢值不少銀子呢!是不是啊?』又是那隻老母雞。展劭實在受不了那咯咯咯的聲音,尤其那張見錢眼開的嘴臉,真是叫人受不了;不遇幸好,她的注意力在下一刻便轉移到威鈞身上了,『哎——喲!』瞧她叫得多大聾,好像怕全世界的人聽不見似的,『這不是咱們的屈神捕嗎?稀客稀客,聽說』
整個妓院的注意力都被這隻老母雞拉到威鈞身上來了,他的臉在鐵青之後便是慘緣,然後丟給展劭那愛笑不笑的渾小子一記發恨的白眼。
展劭瞥威鈞一眼,仍是那不正經樣。『嬤嬤呀!你就別再這兒叫叫叫,叫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咱們不近女色的屈神捕上妓院來了,那可是很羞的,我看,你還是趕快給咱們兩兄弟安排房間和姑娘吧!』
不近女色?威鈞簡直詖那渾小子給氣死了,他把他說得像染上了怪癖似的!奇怪,他怎會交上這種朋友?
『是是是,我立刻給你安排。蘋兒,帶兩位大爺上春苑——』
『欸——嬤嬤好生健忘,是曉苑不是春苑,咦!莫非容兒姑娘沒眼你提我要為她贖身之事?這可就怪了,那天在下道要替她贖身,瞧她樂得跟什麼似的,怎麼會』展劭說得慢吞吞的,眸中儘是詭譎的神采,就連屈威鈞都瞧得滿腹疑水。
他太瞭解展劭了,那小子只有在算計人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詭異又高深莫測的眼神,只是,他到底在搞什麼鬼?容兒?容兒是誰?難道他今天強拉他上妓院,就是為了要帶他來見這個容兒?
『容兒?!』嬤嬤震驚的縮了下脖子,『你要替容兒贖身?』
『是啊,有何不妥?』
『這』這可難倒嬤嬤了。都怪湘柔那丫頭,沒事扮什麼妓女捉弄人,現在,叫她上哪兒找個容兒給他?
展劭張大雙眼湊向嬤嬤,一隻扇子猛朝嬤嬤冒著冷汗的額上煽,『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這地方壓根兒沒有容兒這一號人物吧?』
『不是這』
『那就是沒有嘍?』嬤嬤那哀嚎的表情令人想笑。
『有沒有』
展劭收起扇子,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有是沒有?有,我現在就要見她,而且馬上替她贖身;沒有,我立刻走人。』顯然是生氣了。
嬤嬤急得快上吊。這溪少爺可是她的財神爺,得罪不得、得罪不得呀!可現在該怎麼辦?她總不能派人去請那丫頭再來扮一次容兒吧?這種事要是被她那嚴守家風的大哥知道,就是不殺了她恐怕也會斷絕兄妹關係。都怪她那天糊里糊塗的被那丫頭那張蜜嘴哄得暈了頭,才會答應讓她胡來,現在!那丫頭可真是把她給害慘了!
展展劭睨焦慮不安的嬤嬤一眼,唇角邪氣的動了動,他敢篤定這凝翠閣壓根底沒容兒這號人物,於是輕咳一聲後道:
『唉!算了,我溪某人一向最有同情心,就不為難你了,不過請你轉告容兒姑娘,這輩子我要定她了,告辭。』
威鈞糊里糊塗地跟著來,又糊里糊塗的跟著去,一臉的悻然兼莫名其妙。
『你在搞什麼?』口氣雖不悅卻好奇。
展劭笑著聳肩,漫不經心的,『沒什麼。』
威鈞停下腳步,煞是生氣,『那你是耍著我玩嘍?』
『也不是,只是時機未成熟還不能說,當然,我今天約你出來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咱們上茶樓再談吧!哎呀走啦,瞧你一張臉臭得跟糞坑似的,真是。』
威鈞幾乎是被強追跟著走的。重要的事?他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再重要也是風流事,唉!交友不慎。
『小二哥,來壺凍頂鳥寵,再來碟花生米跟瓜子。』展劭瀟灑地坐下,一對眼睛有意無意的瞟向茶樓前的蘇宅大門,一名園丁正在大門內的院子修剪樹木。
威鈞循著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蘇家豪華大宅,冷笑道:『你拉著我走了這麼長的路,是不是要告訴我你看上了這富麗堂皇的大宅內的某位大美人兒?』
展劭收起扇子擺在桌上,『當然不是。』目光又朝蘇宅飛了過去,然後以十分慢的逮度收回來,『我是要告訴你,你可以徹徹底底的死心了。』
『死心?』
『我在常州遇見梅香兒——』
『香兒?!』威鈞差點就跳起來。
展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接過小二哥手上的茶壺斟了兩杯荼。『放心,她現在過得非常好,還兒女成群呢!』
兒女成群?威鈞一直浮在凳子上的臀部往下掉,整個人面無表情、呆若木雞的怔著。過了許久,傷心的神志才緩緩地平穩下來。
『那她──展劭?』
怎麼才一晃眼便不見了人影?天啊!那風流性子永遠也改不了。瞧他跑哪兒去了?他正倚著荼樓的欄杆,朝著由蘇宅走出來的蘇家大小姐吹口哨,還滿臉色兮兮的表情。
『嗨!大美人兒。』這傢伙滿嘴的不正經。
威鈞搖頭歎氣,逕自飲茶獨思他的梅香兒去了。
湘柔在曲兒的陪同下準備上街買繡線,沒想到一出門便看見那個風流鬼在胡亂吹口哨。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踩著妙伐朝大街走。
展劭走了那麼遠的路不就為了她嗎,怎可能輕易放過?旋身飛出茶樓攔住她的去路。
『公子!』湘柔倏地後退一步。『有何貴事?』
展劭流氣的瞥了蘇宅一眼,『哦!原來姑娘是蘇家的千金,在下久仰、久仰了。久聞姑娘秀外慧中,不僅人生得標亮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知公子你廢話一堆意欲如何?』湘柔拒絕再聽這個風流鬼說廢話。
展劭仍然嬉皮笑臉。『那天在廟會上承蒙姑娘挺身相助,溪某一直想找機會道謝,奈何不知姑娘何許人也,今兒個真是好巧不巧,在下正好與朋友來此喝茶,沒想到卻見你自蘇家走出,所以過來向你說聲謝。』
『謝完了?那我走了。』翻翻眼珠,邁步向前。
看來,湘柔的氣還沒消呢!不過要怪就怪那個風流鬼,竟當著她的面揚言要去尋花間柳,她可是他的未婚妻耶,怎能不氣?
『且慢。』展劭橫手欄阻,傻里傻氣沒個正經的側著頭瞧她,更放肆的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瞧姑娘的神情,好似心情不佳?』
『喂!這是大街耶,你尊重點行不行?』湘柔氣得直想剁掉那只可惡的怪手。
『行,』展劭挺起胸膛笑道:『只要姑娘答應讓溪某充當護花使者陪你上街。』
『你你這個無賴!』湘柔氣得跺腳。
展劭滿不在乎的又聳了下肩。
湘柔氣得一張臉全漲紅。『你這麼風流,將來誰嫁你誰倒楣。』
『誰說的?就有人不怕倒楣死纏著溪某不放呢!』
『真是有眼無珠!』伸手將他推開,拉著聽得一愣一愣的曲兒走上銜。
而那個風流鬼,不用說,當然是跟著她嘍!
真是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威鈞在發現展劭巳棄他而去時,氣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