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芸宣慣常以輕鬆愉快的心情踏進教室,赫然在講台上有著一束包裝華麗的玫瑰花束,她由嘴角綻出美麗的笑容。
「今天是什麼日子呀!班上有喜事嗎?」說畢開心地掃視每一個學生。
「老師!仰慕者的花耶!想不到老師也有行情這麼好的時候!」班代表笑嘻嘻地說著。
微皺起眉頭,看了一下卡片,所有的好心情頓時褪盡,她面無表情地把花拿到一邊的椅子上,打開講義和學生上起課來。
「老師!不透露一下嗎?這樣好奇的心態我們無法專心上課的!」學生頑皮地抗議著。
她不由衷地笑了一笑。「沒什麼好談的,你們也知道我的生活向來規律平淡,家人要我結婚,安排了個對象,雙方家長都滿意,預定學期末訂婚。
「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吧!人生之中有很多事,並不見得由個人可以掌握的,特別是年紀愈大後,會發覺可以完全掌控的事愈來愈少,所以趁你們現在覺得全世界都在你手上時,好好地揮霍這不可一世的自信,才不負年少輕狂,我們上課吧。」她三言兩語交代了始末,並機會教育了一番。
另一方面的楊仲昕心不在焉地聽著例行業務會報,一邊等著秘書拿電話進來,料想紀芸宣對他派人送花到她每一門課的教室,一定有回應的,自從上回親自從台中上來談條件之外,對他後續的所有動作她都沒反應,這讓他相當不悅,沒人可以這樣對待他,然而一直到會議結束,卻都沒接到她抗議的電話。
草草地結束會議,回辦公室立刻撥個電話到紀芸宣的住處,她開啟了電話答錄機,楊仲昕深感憤怒,她原本沒有答錄機的,現在裝了答錄機,一定是想要過濾電話。
「我知道你在,怎麼樣,喜歡我送的花嗎?沒有任何反應,那麼我會改送其他禮物到你學校。」那甜得醉人的語氣讓人著迷,卻是進行威脅。
「你不嫌無聊嗎?有必要讓彼此不愉快嗎?」紀芸宣冷淡的聲音由電話那端傳來,對他讓人把花送到學校的事非常不高興。
他的嘴角揚起了勝利的微笑,沒人可以對他不予理會。「你覺得不愉快嗎?三姊說你喜歡玫瑰,只有對玫瑰不會過敏,喜歡玫瑰的人,不會不浪漫的。」
她嗤之以鼻。「我三姊沒告-你,我喜歡楊逵那朵壓不扁的玫瑰花,和浪漫無關!」什麼心態?以為拿錢砸人就叫浪漫!簡直和豬八戒吃人參果沒兩樣。
電話那頭的笑聲更囂張了。「知道了,你是個堅貞執著的女子,永遠不願轉移最初的愛戀,很好!我楊某人的妻子就得有這樣的性格。」
紀芸宣不屑地瞪了電話筒一眼,冷冷一笑,就掛了電話。
聽到話筒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楊仲昕立刻按了重撥鍵。
「不准掛我的電話!」
一拿起話筒,就聽見霸道的命令,她老實不客氣地掛下。
他立刻要秘書訂了機票,直接飛到台中,並讓台中分廠的人安排車子接機。
難得響起的門鈴聲讓頭洗到一半的紀芸宣遲疑了一會,誰會在這時候來?朋友都知道,九點半以後是她準備就寢的時間,這時候來不是急事,就是不識相。
門鈴聲又再度響起,她擰乾了頭髮上的水,拿著一條毛巾暫時包著,前去開門,鐵門外只見一個人影,額上的水流下模糊了她的視線,根本看不出是誰。
「是哪位?」她隔著鐵門問。
「快遞!」門外傳來男性的聲音。
她打開門,接過東西,是盒長莖玫瑰。「不必簽收嗎?」她才正眼看對方。
楊仲昕一閃身就進門。「給個吻就好!」他輕佻地說。
看清楚他的臉,她也懶得理會,把門關上兀自進浴室繼續洗頭。
楊仲昕打量著她這十幾坪的小公寓,坐在客廳中,映入他眼中的有一張書桌,一個電腦桌外,其他的空間都是書,而在角落有個中型的垃圾桶,不!是塑膠桶,因為上面養著他送的花,所以是塑膠桶。
他深吸一口氣,身邊的女人哪個不巴望著接到他送的花?只有這女人,剛剛當著他的面把從他手上接過的花隨手一扔地攔在鞋櫃上也就罷了,居然還當作垃圾!
紀芸宣由浴室出來後,忙著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陽台脫水、晾曬,一切都忙完後才開口。「有事嗎?」
順手替他倒杯開水,他也自然地接了過來,喝了幾口放在一邊。
「專程來看美人出浴的。」那眨著的眼波中充滿曖昧。
偏偏她彎下身在置物櫃上拿出吹風機,什麼也沒看到。
大略地吹了一下頭髮後,戴上眼鏡,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說:「有事請說。」
「我不喜歡你戴眼鏡,明天去配個隱形眼鏡!」發現她的眼睛很漂亮,明顯的雙眼皮配著微揚的眼尾,加上靈性流動的雙瞳,似會勾魂;皮膚也白得粉嫩非常誘人,和上回見面時差好多。
微蹙著眉,睨視他一眼。「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請!」全不理會他的霸道。
「你先睡吧!」說著他打開行李,拿出了換洗衣服。
「你做什麼?」她沉著臉,不悅地問。
「臨時來視察,訂不到高級套房,怎麼你不該收留嗎?契約書我可是修改好寄給你嘍!」他涎著笑臉說。那契約他片面加了一條:若有了孩子,就不能離婚。
她深吸一口氣,不高興地指責:「你存心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是不是都無聊!」她不想再多說了。
轉身進房中,從衣櫃中拿出一套備用的枕頭和睡袋,丟給他。
「書架下層有塊地毯,自己鋪上。」說著走進她的房間,不悅地關上門。
楊仲昕愈來愈覺得有意思,女人千嬌百媚各有風情,不論是美艷熱情、清秀佳人、冰山美人,抑或強調個性型的各色女子,在他面前哪個不是擺出最好的一面等著他的注意,而這個紀芸宣全然沒當他是回事,望著緊閉的門,他輕笑著進浴室。
浴室中有沐浴精,也有香皂,他選擇了她剛用過的香皂,也選擇和她秀髮上相同香味的洗髮乳。
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後,看著地上的枕頭睡袋,嘴角淡淡一笑,他是專程來下馬威的,怎麼反倒被牽制似的,他敲敲紀芸宣的門,沒見回應,又敲得更大聲。
果然在不停的敲門聲下,她睡眼惺忪地開門,皺著眉嘟著嘴,像個被吵醒的愛睡小孩。
「又怎麼了?」她頭靠著門,閉著眼問。
「你不知道死了才會躺在廳堂的地上嗎?我的人生可還有好長一段呢!」他一副非常忌諱的樣子。
讓出了門,不想和他多說。「那我和你換好了。」她轉身回去抱起自己的棉被、枕頭,都什麼時代了?哪來這種忌諱!
「也不許你躺在那兒,我楊仲昕的女人不可以睡地板。」他很快地把枕頭睡袋拿進來。
「神經病!」她可沒精神理會他,基本上她還沒清醒,半瞇著眼睛夢遊式地走出去,她是最重睡眠的,睡眠時間一到一倒頭就可以入睡,剛入睡時不容易吵醒,然而一旦被吵醒,她就睡不著了。
抱著棉被枕頭胡亂地倒在客廳地板上,很快地又睡了。
跟著出來的楊仲昕訝異地看著地,不能相信眼前所見的,和他直接接觸連今晚不過三次,她沒把他放在眼裡,不喜歡他的態度是很明顯的,可是為何可以睡得這麼安心?
「進去裡面睡!不可以睡地板。」他蹲下身輕搖著她,雖仍是霸道,但口氣溫和多了。
「姊夫!沒關係啦!我寫完課題就會去睡。」她臉埋在棉被中,悶聲夢囈著。
姊夫?課題?她作的是什麼夢?
不知為何,楊仲昕心中升起一股柔情,溫柔地抱起她,她則緊緊地抱著棉被。
夢見姊夫把她從書桌前抱起,滿心喜悅地偎著他寬闊的懷抱,在夢中她把一直想問的傻問題問出來:「姊夫!我當你是爸爸好嗎?這樣別的小朋友就不會笑我沒有爸爸了。」
楊仲昕靜靜地蹲在床邊看著她沉睡的臉。閉著的雙眼覆著長而濃密的睫毛,真是漂亮,本來覺得她鼻子有點塌,不過拿下眼鏡後看起來還好,但臉上有些雀斑,嘴不大唇瓣卻不夠鮮紅飽滿,輪廓也不是削尖的瓜子臉,而是圓中帶方,眉倒和眼一樣長得算出色。
總合而言,紀芸宣長相平凡,若要讚美只能稱得上可愛,談不上漂亮,這種女人滿街都是,平常是入不了他的眼的,但是他從上回見過之後,總想再見面。
看她緊緊抱著棉被側身酣睡的模樣,他淡淡一笑,倒希望自己是那條棉被了。
他是個行動力強的人,心頭這麼想就決定這麼做,反正一定要娶她的,管他什麼應不應該!輕輕地躺在她身邊,緩緩地拿下她抱在懷中的棉被,她果然很快地在沉睡中找著棉被,他把她的手放在他腰際,她抱了一下覺得不對,又摸索著,摸到他身邊的棉被,立刻抱在懷裡舒服地睡了。
這可是個天大的打擊,平時沒正眼看過他一眼也就罷了,在床上居然也爭不過一條棉被,這顏面何在!
又把棉被從她懷中拿開,本想粗魯地搶走的,但一出手卻是小心翼翼的,這回改把棉被放到他的另一側。
遍尋不著的紀芸宣只得將就地抱著他了,只是睡著的容顏微蹙著眉,噘著嘴不甚滿意似的。
楊仲昕開心了,證明了自己爭贏一條棉被後,心滿意足地擁著她睡了。
清晨五點多,紀芸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寬闊的赤裸胸膛,腰間擱著一隻大手,什麼時候上床睡了?沒印象!她非常懊惱,自小就有半夜睡不穩就換地方睡的習慣,多年來一個人獨居慣了,床上睡一睡抱著棉被趴在書桌前睡是常有的事,買了房子後,更是一夜之間在房間、書桌、沙發、客廳地板之間隨意地換,不料今天換出問題了。
輕輕地拿開楊仲昕的手,準備起身,卻發現一撮發尾握在他另一手中,小心翼翼地扳開他的手,把頭髮拿出來,正打算起身,他一動身,又把她攬在懷中,另一手又握著她的髮絲,湊在唇上一吻,滿足地睡著。
她著實嚇了一跳,不想吵醒他,省得面對面尷尬,這大爛人會講出什麼話,不用想也知道,只要成功地離開,就算湮滅證據了。
又再一次地拿開他的手,抽出她的頭髮,戒備的眼神來回在對方臉上和手中瞄著,讓半瞇著眼的他覺得可愛極了,他想起小時候看卡通時,貓捉老鼠的情節。
眼看就快成功了,卻又再一次被攬在懷中,她的臉漸漸紅了,除了姊夫,沒和其他異性如此接近過,而被姊夫抱也早在國小時,她很自然地覺得心跳不規則。
「別緊張,不然心跳過速,心臟病會發作。」她輕輕地告訴自己。
什麼!她當臉紅心跳是因為緊張的關係?楊仲昕可是耳尖地聽到了,這對他的男性虛榮是一大侮辱,得讓她知道厲害,低下頭在她的頸項輕而綿長地吮著。
紀芸宣心裡更慌了,這個花花公子八成在夢中會他的情人去了,很想把他踹醒,卻又怕他醒了獸性大發,據研究報告指出,人在清晨的需要是比較強的,她可不願成了犧牲品。
她氣都不敢喘地等著,楊仲昕本來只是逗她的,但沒想到吻她的感覺那麼好,待他滿足了,才顧及到她僵硬的身體,不想嚇出未來老婆的心臟病,放她一回吧!
忍著奪眶而出的淚,再一次輕輕地拿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床,成功離開後,她鬆口氣咬牙切齒地白他一眼,在衣櫃中拿了換洗衣服到浴室洗掉心裡的不愉快。
看見頸側那紫紅色的吻痕,淚不住地流了下來,想起小時候看見三姊肩窩的紅斑,以為那是淤青,吵著要給她上藥。三姊說那是屬於姊夫的記號,要她記住,唇可以給愛人,但身子只能給自己的丈夫,女人不可以有一點的差失,這是保護自己的方式。
那時她不懂,但三姊要她記著,長大後她懂了,婚前守身是傳統社會對女人的禁制,現在崇尚自由,社會風氣改變了,婚前性行為很平常,但社會的標準是雙重的,允許男性一再的試探,要求女性把住最後一道防線的觀念隱藏地存在。
身為一個現代女子,一方面擺不開傳統的束縛,一方面又得面臨現代的挑戰,為愛而性,不是不可,為性而性也非關道德,只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好。
她絕對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但是她不愛楊仲昕,也不需要性生活,只是為了外婆而必須和他結婚,因為他是丈夫,就必須把身子給他嗎?討厭自己像物品一樣被印上記號的感覺,她用力地搓著那紫紅的斑痕,卻怎麼也擦不掉。
人類原始的婚姻本來就是建立在交換制度上的,何必想不開?想到這一點也就不再為難自己。
她紅著眼睛,在衣櫥中找著所有高領的衣服,怕冷的她有很多高領的冬衣,卻沒有一件能夠在五月天穿的,襯衫的領子再高也遮不到頸側和咽喉相連的地方,即使把長髮垂到前頭,仍是隱隱可見。
「爛人!什麼地方不好選,叫我怎麼去上課!」她放棄了,都六點了,早上少看一個鐘頭的書,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偷看著她走出臥房,在得到惡作劇的快感下,瞥見她的紅眼睛卻有一點點的心疼,為什麼呢?他不知道,捉弄她是懲罰她沒把他放在眼裡,心疼的理由呢?天知道!
「截成人家千萬大生意啦!」陳冠雲自早上一見楊仲昕,他都是那種得意得像武俠片中偷得大內貢品的神偷表情。
看陳冠雲一眼,他開心地說:「你猜我昨天上哪兒了?」
「誰知道又上哪個鶯鶯燕燕的香巢了,不是我說你,收斂點吧!公關部門可是全力籌備你的訂婚宴了,拜託配合一下吧!怎麼說人家也是個知名學者,雖然圈子不同,總會傳過去的,這婚事要是砸了你不怕成為王文洋第二?」好友好心勸道,深怕他因行為不檢被外放到邊疆。
「契約都簽了還怕砸嗎?」他有恃無恐地說。
「你也知道那契約必須婚後才生效,萬一又鬧得上社會版,讓她外婆反悔了,你想還會有婚禮嗎?」陳冠雲可探查清楚了,紀芸宣完全是為了她外婆而結婚的。
「放心吧!紀家人已經認為她非嫁我不可了。」他得意極了。
早上回籠覺一睡醒,就不見紀芸宣在房子裡,在他臨出門前,接到紀麗秋的電話。
「請問是三一四二八五五嗎?」紀麗秋困惑地問著,先前小芸打電話回去,聲音怪怪的,說沒事只是問候,她愈想愈奇怪。
「嗯!您是三姊吧!我是仲昕。」他辨認人的聲音非常在行。
「仲昕!怎麼一早在小芸那兒?」紀麗秋口氣明顯地不高興。
「昨天來台中視察,順道來看看她。」偏他的回答更如火上加油。
「什麼?你在那兒過夜?仲昕!我們小芸可是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負她。」紀麗秋著急得不得了。
當他一到辦公室,紀麗秋的電話又到了,十萬火急地告訴他,紀芸宣自小睡癖就不好,只要一睡不穩就會迷迷糊糊地換地方睡,完全是沒意識的,請他別見怪,她不是一個會投懷送抱的隨便女孩。
還告訴他紀芸宣剛睡著不易吵醒,但千萬別讓她的瞌睡蟲跑掉,不然會整夜睡不著,凌晨兩三點是她最淺眠的時間,也千萬別驚動她,否則她也會睡不好。她一睡不好,會胃痛、脾氣焦躁心情低落。他就讓紀麗秋誤會到底,不作解釋。
「喂!回魂了!」陳冠雲意外地看著突然一味傻笑的好友。
在桌上看見相框中的紀芸宣,背景看起來像奧萬大的楓林,相片中人穿著一件細直的藍色牛仔褲,連帽的紅外套,長髮自然垂在胸前,沒戴眼鏡,頰邊有著不明顯的笑窩,看起來活潑動人,有股清新自然的氣質。
「書讀多了還是有差,外表平平,氣質硬是一般人所沒有。」陳冠雲稱讚道。
「喂!人可是我的,收起你心中的漣漪。」楊仲昕可是對初見這張相片的感覺不陌生,所以才自行拿來了,但不能允許別人對她也有相同的心動。
「怎麼我面前有只善妒的獅子王?不正常哦!說,昨天下班後有什麼玄機?」自兩人稱兄道弟以來,就沒有秘密過,這回當然不能例外。
「我昨天去台中視察,順道去看看她,當然就留我嘍!」他喝口茶一副得意自足的樣子。
「我看你是去看她,順便視察台中廠,然後賴在她那兒吧!」陳冠雲瞭然於胸。
「怎麼說?」雖然是好友,但不可能有千里眼吧!
「你啊!那壞毛病還要我說嗎?若是她留你,你才不會有這像中了彩似的得意,準是讓你賴成了,才這麼高興,女人的柔情萬千你又不是短缺過。」這心態真是要不得,偏偏女人們就喜歡他使壞,難道紀芸宣也不例外嗎?陳冠雲有點失望。
「算你猜對了。」他放下茶杯,眼光落在相片上。
「這樣嗎?我還以為她和別人不同呢!這麼快就成了繞指柔啦!」陳冠雲臉上有著難掩的失望。
不曉得為什麼,不願她讓人看扁了,他不在乎自己的男性自尊道:「也不是這樣!她根本連正眼都沒看我,只說我無聊就丟個枕頭讓我在客廳打地鋪。」
陳冠雲眉飛色舞地問:「然後呢?你不可能就這麼被打發吧!」
當然!不然他楊仲昕一世英名不就毀了,他大致說了一下情況。
「那你勝之不武,有什麼好得意的。」聳了一下肩膀,陳冠雲顯得不以為然。
「就是勝之不武才富挑戰性啊!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心甘情願地成為我的愛奴。」看著相片他神色堅定地說。
「兄弟!這心態不太好吧!她將來是你太太,不是逢場作戲的女人,一味地想征服,對婚姻可是會造成傷害哦!」陳冠雲也是情場玩家,但他不招惹場外的人。
「她不認為婚姻多神聖,只要她聽話,我也不會虧待她,楊夫人的寶座永遠是她的,有什麼好傷害的?」他自負地說。
「你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嗎?」可以想見要是這樣,他們的婚姻會是場災難。
感情?談不上感情!她目前對他有吸引力就是了,然而想到抱著她的感覺,他有一絲的困惑了,他怎麼可能抱著女人就滿足了,可是他真的抱著她就睡了,什麼也沒做,但那滿足感,卻比和任何尤物的雲雨之歡來得實在。
紀芸宣依約來到玫瑰園茶藝館,很快的有位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和她打招呼。
「紀小姐!幸會。」對方拿出他的名片,名冠傳播公司的製作人──陳冠倫。
「幸會!」紀芸宣坐下,把她的書放在一邊,點了人參茶。
在服務人員離開後,陳冠倫開口道:「相信華生公司的陳先生和紀小姐提過我的來意。」他是陳冠雲的胞弟。
「嗯!」雖然實在不想理會這無聊的訪問,但是楊家要造勢,她只得配合。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陳冠倫打開資料夾問。
「嗯!」她點頭。
「紀小姐和楊先生是怎麼認識的?」陳冠倫按下錄音機。
「上輩子儉省過度,沒買好香拜拜,才倒楣地讓外婆中意他。我可以這麼說嗎?」何必多問呢?劇本不是早就寫好了,直接印上不就得了,她輕笑。
眼光呆滯了一秒後,陳冠倫瞠目結舌一臉詫異。
「不行,那就寫長輩介紹的。」她看著那快爆出的眼珠子自言道。
「對楊先生的第一印象怎麼樣?」陳冠倫鎮定後提出第二個問題。
「華麗的都市人總愛到山區污染大自然!也不行這麼寫對不對?」又看見陳冠倫掉下來似的下巴。「那就寫他有個漂亮的女朋友。」她淡笑的嘴角始終不屑。
「這恐怕也不行。」陳冠倫忍不住地笑了。
「沒關係的,只要後面加上括號,寫著:沒想到認識我後,變得那麼認真。就可以產生反效果,讓人知道他在短時間內,已為我收斂那東家蝴蝶西家飛的風流症候,對他花花公子的形象有比較和緩的轉化作用。」她坦然直說,顯然把這場採訪當作遊戲。
陳冠倫激賞地說:「好點子!」隨即在速記簿上寫下。
寫好後他抬頭正視她,繼續下一個問題。「那麼你對你們婚姻的看法呢?」
「據人類學說中功能學派的理論,婚姻本來就是一種交換,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婚姻漸被賦予了神聖的使命,不過就本質而言它的改變不大,其底層結構仍是交換。只是現代人交換的是感情,你說是交換物品或交換感情有高下之分嗎?」回答這個問題時,她的態度總算有一點點的認真了。
陳冠倫看了一下陳冠雲要他問的問題,大概沒一個可以得到楊家想要的答案,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居然仍是逃不過最原始最蠻橫的枷鎖──來自家的束縛。
楊家什麼人不好挑,偏要挑一個原本和他們八竿子打不上關係的人呢?
「如果你外婆中意的是別人,是否你也會答應結婚呢?」陳冠倫好奇地問。
「不會!」她明確地回答。
一為什麼?」陳冠倫極想知道。
「我不會只為了外婆不放心而結婚,我答應,只是想圓外婆的夢,這樣她才有理由安心接受楊爺爺的照顧。這個不在劇本之中,你也不必寫進去。」她誠懇地說。
「好!」他果然沒有動筆。
「其實我想把這採訪做好,以下就我個人的訪問而談好嗎?」陳冠倫問道。
「可以!」她也很爽快地答應,刁難別人不是她的作風。
他們的訪談也在紀芸宣合作的承諾後,進行得很愉快。
陳冠倫替紀芸宣作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專輯,硬是將一個八卦花絮的節目,做成既知性又感性的勵志節目,介紹的重心先以偏遠山區的教育開始,再進入紀芸宣的求學歷程。
在華生電子的台北辦公大樓的會議室中,楊家重要分子都看到了這為宣傳用的節目帶子。
「如今紀博士不但擁有傲人的學術成就,也即將與慶華企業集團的少東締結良緣,相信以她的蕙質蘭心,必定可以將婚姻生活耕耘得有聲有色。」錄影機傳出配音員以柔美聲音念出的動人文案。
陳冠倫把試播帶關上。
「怎麼樣!滿意嗎?」他看著會議室中的所有人,惟獨跳過了楊仲昕。
「很好!我這兒媳婦的條件沒人可比,想嫁我們楊家的人不乏高學歷,但是沒一個能比得上她的骨氣和清譽。陳製作!多謝啦。」楊仲昕的父親楊華生高興地稱許。
「是啊!爺爺英明!有那麼好的女孩配大哥,多少可以替我們洗洗門風。」楊綺雲半嘲諷地說著,她就是看不慣大哥玩女人。
「把前面的訪談錄音刪掉!」楊仲昕霸道而專斷地指示。
「我倒覺得很好,那些開玩笑的話也很討喜。」二叔楊建生開口道。
「是啊!雖然調皮卻很有深度。」三叔楊哲生也贊成保留。
「二叔說得對!大哥!莫非你心虛?憑你的魅力,誰會聽出未來嫂子說的是真心話?」楊綺雲開心地揶揄他。
「你!下次別犯在我手上。」他不高興地回辦公室。
所有人都當紀芸宣說的是笑話,只有他清楚那些肯定是她真正的想法,他用盡心思討好她,她仍是沒放在眼裡,可恨極了。不悅地撥了電話,仍舊是電話錄音,他看了一下桌上她的課表,既沒課也不是讓學生請益的時間。
「你明明在為什麼又不接電話?再不接電話,我立刻下去,我說到做到。」仍是沒人接!那就真的不在了,自從上一次在她那裡過夜後,這是逼她接電話最有效的招數了。
這女人大牌得很,給她行動電話,她當著送貨員的面丟掉,叫她帶B.B.
Call,被罵成神經病,好言要求她每晚打通電話給他,過了一個星期,連半通都沒打過,最後威脅她九點之前沒打過去,就立刻下去找她,才不情不願地每天一大清早就打,存心唱反調,可是他還是很高興有她的聲音作Morning
Call。
沒多久他又打了一通還是沒人接,於是打到她的研究室,仍是沒人接。
再過半小時仍沒連絡到她,他就立刻訂機票下台中。
聽見門鈴聲,楊仲昕立刻打開門,只見紀芸宣捧著一堆書幾乎蓋過她額頭。
他馬上接手過來。
「謝謝!」紀芸宣甩著手朝浴室去。
「啟元!姊他們好嗎?」她邊走邊問,始終沒看屋子裡的人一眼。
楊仲昕聽得妒火中燒,不高興地雙手抱胸,難怪她會按門鈴,原來知道房裡有人。
「說!你和梁啟元是什麼關係?」她一從浴室出來,他就繃著一張俊臉逼問。
「怎麼是你?你怎麼進來的?」紀芸宣一見是他不答反問。
「梁啟元又是怎麼進來的?他有你的鑰匙?」他可不是為了回答她來的。
「管理員說我哥哥請他開門,難道指的是你?」她訝異地問,眉頭皺了起來。
「回答我!梁啟元和你什麼關係?」他要得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你憑什麼讓管理員開門?你這是私闖民宅。」不高興地看他一眼,她逕自整理剛找回來的資料。
「回答我!聽見了沒有!」他握住她的手。
「你有病啊!朋友會有什麼關係?誰像你們都會人關係亂七八糟的。」她甩開他的手,繼續將資料分類。
「只是朋友為何可以讓管理員替他開門?」他繞到書桌的另一邊對著她質問。
「啟元來台中,姊姊就會做菜托他送來,我不讓管理員幫他開門,難道打副鑰匙給他嗎?」真不知道這人腦袋想些什麼。
「不准!不准給別的男人你的鑰匙。」他霸道地命令著。
「楊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她可不想找資料累了一天還得理會這無聊鬼。
放掉手上的工作,離開書桌,她癱在沙發上面有倦容,強按捺住想發作的脾氣,可沒精神在這個時候和人吵架。
他緩下了口氣道:「傍晚一個小時都連絡不到你,擔心你有什麼事。」他真的擔心她。
「我會有什麼事?你向來是這樣嗎?我只是和你有結婚的口頭約定,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可以當我是個人嗎?」她突然覺得沮喪,為什麼要和這種人牽扯上?
「我是關心你!」楊仲昕理所當然地說,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對。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她了無心緒地揮揮手請他走。
「我明天八點的飛機。」坐進另一張沙發上,他自在地說。
紀芸宣無聲地呻吟,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了他,想到以後有一段時間要和他相處,真希望自己做得出讓外婆失望的事。
「隨你吧!請你睡覺的時候把房門鎖上,還有在房子裡面請穿好衣服,睡覺時也一樣。」她振作起精神到房間拿出自己的棉被枕頭先放在沙發上,再進房拿換洗的衣服。
楊仲昕看著她進浴室,有些錯愕,他覺得她對他反感,又沒把他放在眼裡,但她為何不表達她的不滿?
讓水不斷地噴灑在她細緻的肌膚上,仰著頭讓淚可以流下來,不知自己為何沒來由得想哭泣,她受夠了楊仲昕的予取予求,他沒當她是個人看,只當她是追捕的獵物。
別人因為追求愛情,嚮往婚姻而為情煩惱,可是她兩樣都不要,為什麼還會有麻煩呢?難道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都是奢求?
走出了浴室她直接往沙發上躺。「你自便吧!」雖然說不說他都很自便,但是她一定要說,這是她的發言權。
「進去裡面睡吧,我可以睡沙發。」他柔聲地說。
「不了!記得把門鎖上。」她怕自己又半夜換地方睡了。
「你怎麼不防我呢?」他不解地問,知道她對他的不喜歡不是裝出來的。
「你不缺女人,你不過是想征服我,有什麼好防的?防有用嗎?」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知道他還不至於對她使用暴力。
一方面不高興她這麼說,一方面也認為她說對了,那麼反常地討好她,關心她一定是為了征服她。
「晚安!」這不知道算不算征服的手段,他對自己溫柔的聲音感到疑惑。
「晚安!」她的聲音聽起來只是敷衍。
躺在床上,楊仲昕仔細地想了一下自己失常的原因,他追女人沒有費心過,通常他一示好,女人就服服帖帖了,而紀芸宣例外,所以才會對她這麼在意。
但是她為什麼不為所動?每天打電話給她,說盡了甜言蜜語,不過要求她同樣回一通電話,就得用威脅的,送的禮物,她當場退,不讓她退就當面丟,送的花大部分轉送,送剩的帶回來了,卻插在垃圾桶。
他沒幾天就想見她,可是她一點也沒有要見他的意思,他的情人都誇他是個好
情人,沒有哪個情人會丟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獨獨她紀芸宣──他要娶的人。
多少女人羨慕地,可是她一點也不希罕,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英俊多金能力強,為什麼她看不上眼?什麼樣的男人她才會在意呢?
他本想再把她抱進來睡的,可是想到她說的,可不可以別把她當所有物看待,他居然就乖乖地自己回來睡了。
不過他沒有把門鎖上,就等她自己進來,可是一個鐘頭過去,兩個鐘頭過去,她並沒有進來,出去看了一次,她換到地上,再看一次她趴在書桌上,那麼下一次她就會進來。
又等了一個鐘頭,再出去看,她睡回沙發上,看一下時間一點多,再睡不好她就睡不成了,他抱她進去睡,這回也不和棉被爭了,就著棉被攬著她,差強人意,委屈自己就怕她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