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爹爹三個娃(下) 第10章
    過了小鎮不出十里地,前面是密密的叢林,席炎掀開車簾,輕聲道:「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當然記得。」我感慨萬分地歎一口氣,往事如煙啊。  

    「我一定會讓你慢慢忘掉這段痛苦回憶的。」  

    「為什麼要忘掉?雖然是痛苦了點,但也有幸福的部分啊。」  

    「幸福?你被嚴康打得武功全廢有哪一點幸福?」  

    「我是在這裡被嚴康打傷的啊?」  

    「你剛才不是說你記得嗎?你都記得些什麼!?」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以為……你說的是那個………」  

    「哪個?」  

    「就是這個密林啊,難道你忘了,那是你第一次親手煮東西給我吃,雖然吃了後拉肚子比較痛苦,但我當時真的好開心……」  

    席炎一個爆栗敲在我頭上,「別說了!……重要的事不記,記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揉著頭呵呵一笑,車隊已全部駛入林中,光線黯淡了下來,看看窗外,福伯不知何時從車廂裡出來,坐在車轅上,兩隻腳一蕩一蕩的。  

    「小炎……」  

    「嗯。」  

    「福伯為什麼這麼緊張?莫非這樹林裡……」  

    席炎把我擁進懷裡,輕輕撫摸著我的背。  

    「難道………」我突然覺得呼吸有些艱難。是啊,嚴康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他豈是那麼容易就被人殺死的?  

    「沒事,你別擔心,有我們呢。」席炎貼著我的臉頰輕聲道。  

    他的話餘音在耳,便有幾聲尖嘯聲傳來,方纔還空寂幽深的密林中突然現出隊隊官兵,手挽強弓利箭,亮晶晶的箭尖直對著我們這幾輛馬車。  

    齊峰白衣如雪,笑靨淡淡,手揮一把折扇,意態瀟灑地緩步向我們走來,真是一派濁世佳公子的翩翩風采,只可惜我們在場大部分的人,眼光卻都沒在看他,而是集中在他旁側那個目光陰冷的青衣人身上。儘管此時我看不見卓飛文的臉,不過想來他現在也必然是驚駭莫名。  

    席炎拍拍我的肩,掀簾下車,淡淡道:「原來嚴國師貴體無恙啊,真是幸甚。在下雖在京城與國師有過數面之緣,但卻無深交,怎敢當國師親臨此地送行呢?」  

    嚴康冰冷的目光在席炎身上略略一轉,道:「我不喜廢話,為了免得你我都麻煩,請交出膽敢刺殺我的賊人卓飛文罷。」  

    「國師何出此言?怎麼見得卓飛文就在我們的車隊裡?」  

    「我告訴他的。」齊峰微微一笑道,「或者我們換一個說法,請席大人將那個新收的丫頭交出來如何?」  

    席炎的眉頭輕輕一顫。  

    「我很清楚,席大人這一行人中,老的老,弱的弱,若是認真違逆起嚴國師來,恐怕最終不僅護不住那個丫頭,還會傷了老太爺的貴體呢。席大人是聰明人,必不會傻到以卵擊石啊。」  

    席炎冷然無語,但仍是擋在那兩人前面,沒有半點要閃開的意思。  

    卓飛文已經沉不住氣從馬車裡跳了出來,小紀緊隨著扶住他。  

    嚴康哼了一聲,袍袖無風自動,飛身而起,一掌向卓飛文拍去。席炎同時躍起攔截,卻被齊六公子一柄折扇硬生生擋下。卓飛文轉手將小紀推到身後,正要凝神迎敵,席願與福伯雙雙擋在他前面,已與嚴康交起手來。  

    福伯原本是我師父的手下,武功早就是超一流的高手,小願資質極佳,又有個喜歡督人練功的大哥,身手自然也不遜色,他兩個聯手,一個老頭一個老媽子,看起來倒是蠻配的,嚴康一時輕敵,竟被逼退了好幾步。但他畢竟是高手中頂尖者,略一凝神,氤氳掌風大盛,福伯與席願拼盡全力,方能勉強阻住他前行的腳步。  

    這邊齊六公子與席炎纏鬥,雖看起來已落下風,可一時之間小炎也奈何他不得,竟被絆得牢牢的,無暇來幫忙,神情已有些著急。  

    此時嚴康的手掌已略呈紅色,顯見使出了全力,福伯與席願咬牙苦鬥支撐,只盼席炎快些解決齊峰來施援手,至於周圍環繞的兵士,也只能暫時當沒看見。  

    幾招過後,嚴康冷冷一笑,突然凌空振身而起,掌影交錯,逼得福伯後退了數步,緊接著一股掌風破空而至,向卓飛文當頂襲下。席願長嘯一聲,雙拳向嚴康脅下擊出,福伯也隨勢返身,一指按下。兩人用來防守的招術都相當精妙,卻未料嚴康在空中身形一轉,不僅沒再繼續追擊卓飛文,反而向左後掠數尺,斜斜一掌辟下,將最近的一輛馬車車廂辟成兩半,席天猝不及防(就算來得及防也沒用……>ˍ<),跌了出來,在地上連滾數下才停住,嚴康已化掌為鉤向他擒來,席願福伯根本不及相救,齊聲驚呼。  

    但是嚴康的身形卻在離席天只有數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多年未曾出鞘的湛盧寶劍澄澈如水,握在這些年養得白白嫩嫩的手中,穩穩地遙指嚴康的咽喉,我站在小天身前,淺淺地笑著,覺得不帶面紗直接被林風吹著,真是無比的清爽。  

    嚴康的表情瞬間凝固,死死盯著我,只有眉梢急劇地顫動。不過他只來得及咬牙吐出「越陵溪」三個字,就不得不收斂心神回身應對席願與福伯逼來的攻勢。  

    我把劍丟給小天拿著,長長吐了一口氣:「好險………」  

    「險什麼?」小兒子問。  

    「你爹我早就沒武功在身啦,要是他剛才不停住,照原樣衝過來,咱倆小命一起玩完。幸好師兄說得對,嚴康的確有點聰明的過份了。」  

    「就算那樣也不會有事的。」席天肯定地說。  

    「你怎麼知道?」  

    「爹爹你看,圍著咱們的那些人手裡的箭,不是一直都指著嚴康的嗎?」  

    我呆了呆,向四週一看,果然是這樣,只不過在場中打得熱鬧看得專心的我們全都沒注意到,反而是不喜歡看人打架的小天瞧得仔細。怪不得剛才我和小天遇險,席炎沒有火燒眉毛般衝過來,看樣子似乎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計劃呢,真叫人白擔心一場。  

    「小天,你去叫齊齊起來,外面打成這樣了他還睡………」  

    席天應了一聲,爬上離戰團最遠的那輛馬車。  

    因為知道席炎早有準備,放了一顆心,轉身招手叫小紀和卓飛文過來,結果一看,他倆眼睛睜得大大的,呆呆地看著我,動也不動。我招了半天,手有些累,只好自己過去。  

    「你們沒事吧?」伸手晃一晃。  

    「你就是越陵溪?」小紀怔怔地問。  

    「怎麼啦?」  

    小紀直直地盯著我,突然一咬牙,神情大怒地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天哪,你知不知越陵溪在我心中的形象有多高大?這實在是太可惡了,不管怎樣也不應該是你這樣的啊?」  

    「我這樣怎麼了?」我不高興地撅起嘴,「好歹我是你救命恩人。」  

    「你不提我還忘了!是誰救起我後送到獸醫家去醫治的?」  

    「呃………」  

    「是誰說藥太苦要幫我放糖結果放了一大瓢鹽進去的?」  

    「……那個……」  

    「是誰自做主張替我去相親然後決定把我許給前村吳大媽家二小子的?」  

    「……我當時不知道你是個男的……」  

    「又是誰帶狗散步散到我的苗圃踩壞一大片我最心愛的藥苗的?」  

    「是狗!是狗踩的!不是我!」  

    「你看你從頭到腳那裡像個絕世高手的樣子?實在是氣死我了!」  

    我萬分心虛地後退了兩步,心裡也開始覺得過意不去,勸道:「小紀啊,事情已經這樣啦,氣又有什麼用呢?別生氣了,快看他們打架!打的真好看啊!好看好看!」  

    小紀氣猶不平地哼了一聲,扭頭不理。我轉向卓飛文道:「好看吧?」  

    「………」  

    「喂,卓飛文?你又怎麼啦?沒事吧?」  

    卓飛文把頭上的假髮一把抓下,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嚇了我一跳。  

    「你這孩子幹什麼?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呢,怎麼這麼早就……,我也沒準備紅包啊……」  

    「小師叔!」卓飛文哽咽道,「沒想到飛文今生還有幸見到小師叔!師父他老人家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記念著小師叔,雖然心裡已經有些絕望,但只要聽到有人說小師叔肯定已遭毒手這種話,還是一定會大發雷霆。他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不知會有多開心,飛文真是替他老人家高興啊!」  

    我看看他紅著眼睛唏噓不已的樣子,遲疑地問:「你是在替他高興還是在替他哭啊?」  

    「飛文這是喜極而泣。」  

    「那你就替錯了,我大師兄高興的時候從不哭,當然,他不高興的時候也不哭。」  

    「那他什麼時候哭?」小紀插嘴問道。  

    「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都沒見他哭過。」  

    「喔,聽說從來都不哭的人其實挺可怕的。」  

    「他是很可怕啊。以前他管教我的時候,比小炎還要可怕好多倍!」  

    「真的?」小紀有些在意的樣子,「那他豈不是很不好相處?你說他會不會不喜歡我?」  

    「他當然不會喜歡你啦,他老早成過親了,還生了兩個女兒,年紀一大把了,怎麼會喜歡你這個小毛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好歹是飛文的師父,如果他不喜歡我的話……當然我不會在意啦……可是總歸有些麻煩的……,他有弱點吧?他最怕什麼?」  

    「老鼠!他最怕老鼠!他要找你麻煩,你就捉一隻老鼠去嚇他!」  

    (卓飛文:「喂,你們兩個………」)  

    「這個不行,怎麼能這樣呢?」小紀反對。  

    (卓飛文:「還是小紀懂事啊!」)  

    「我也很怕老鼠的!」小紀扁著嘴道,「那種東西真噁心!換別的吧,比如蛇,用蛇去嚇他行不行?」  

    (卓飛文:「……小紀……>ˍ<………」)  

    「他怕不怕蛇我倒不太清楚,讓我再想想……」  

    跪在地上的卓飛文終於聽不下去,自己站了起來,轉移注意力:「你們快看,嚴康竟好像越來越強,福伯跟齊媽有些撐不住了!」  

    「氤氳掌練到九層以上,便是遇強愈強,嚴康目前的功力,竟比當年還要進步很多,稍假時日,連大師兄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了。」我看了兩眼,感歎道。  

    不過,剛而易折,強而易竭,更何況……  

    另一邊纏鬥不已的席炎與齊峰基本上勝負已分,齊六公子幾難支撐,一步一步向嚴康身邊退去,似乎是打算兩個合作,共同攻守。  

    嚴康因為認出了我,自然要斬盡殺絕,其掌風如綿,招式卻淒厲無比,席願與福伯漸漸已只餘招架之功。齊六公子且戰且退,已退到嚴康身邊,額上汗珠滾滾,喘著氣道:「嚴國師,幫幫忙,這個小子厲害。」  

    嚴康瞟了席炎一眼,又電光石火般看了我一眼,神情突然有些動搖,我想在那一瞬間,他多半猜出了席炎的身份。  

    齊峰一扇斜斜劈下,堪堪躲過席炎的一擊,已不免踉蹌一步,向嚴康身上跌去,席炎跟著拍下一掌,分毫不給人喘息的時間。嚴康冷哼一聲,掌心突然呈深紅色,一手震開席願與福伯,一手翻轉,正面迎擊席炎。因為很清楚這個人武功高不可測,雖然明知小炎必有取勝之法,我還是不免把一顆心懸了起來。  

    變化發生在嚴康與席炎雙掌交擊後的剎那,原本氣喘吁吁幾乎站不穩的齊六公子突然冷冷一笑,一掃疲態,手中折扇閃電般點出,正中嚴康背椎下三分處。  

    我「啊」了一聲。那個地方,是嚴康的命門。知道這個地方的,全天下應該不超過三人。嚴康向來性情多疑,就算齊峰是他自己人,仍不免心懷戒心,之所以肯讓他站在背後,必是因為想著齊峰不可以知道他的命門所在,就算從後面偷襲,自己也可以化解。他沒料到的是,這個超級秘密,齊峰小小年紀竟然會知道。  

    嚴康一生犯錯甚多,但這一次的判斷錯誤,卻是唯一一次無可挽回的失誤。當他全身癱軟地倒在地上時,看著齊峰的雙眼裡還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雖然從席炎成人起我們一家就未曾再遭遇過致命的凶險,但如今看著這個殺人無數的嚴康委頓於地毫無生理時,方才從內心深處真正感到逃亡的生活終於結束。  

    席炎伸手攬住我,緊緊地圈在他的懷中。  

    「這是怎麼回事?」席願吃驚地問道,看看大哥,再看看齊峰。  

    「難道大爺您跟六公子……」福伯年紀雖然大些,反應卻不慢。  

    「沒錯,」席炎淡淡笑道,「我在蘇州城裡就跟齊六公子談好了這筆交易,昨天晚上我們又碰了碰面,討論了一下合作的細節。」  

    「我說齊六公子怎麼會知道嚴康的命門所在呢,原來是你告訴他的啊。」我恍然道。  

    「不是啊,我自己都還不知道呢,怎麼告訴他?」  

    「你不知道?難道我竟然沒有告訴過你嗎?」  

    「從來沒有,你一向都是專撿最要緊的東西忘。」席炎笑了笑。  

    「那……齊六公子,你是怎麼知道嚴康……」  

    齊峰挑眉一笑,英氣逼人:「這世間除了您以外,還有哪個活著的人知道嚴康的命門啊?」  

    我微微一驚:「皇……」  

    齊峰點了點頭。  

    「他為什麼要………嚴康明明是他多年的心腹啊?」  

    「我倒沒問那麼多,常言道聖心難測,皇上自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點了點頭。嚴康知道皇帝太多不應為人所知的事情,被除去也只是早晚的事,他今日這一死,似乎也表明皇帝總算相信越陵溪以及與他相關的一切都已成為歷史,可以徹底地塵封起來。  

    不過就算齊峰是奉命要尋機除掉嚴康,以他的城府與實力,卻也不一定要仰仗席炎之力,所以我總覺得這兩人一定另有交易內容,正要問的詳細一些,席願突然道:「小天和齊齊呢?」  

    「小天去叫齊齊起來……」我剛指向那輛馬車,突然呆了呆,一顆心猛地被提起來,小天也去了太長的時間了吧?  

    席願臉色一變,立即飛身向馬車掠去,我們緊隨其後跟上,掀開車簾一看,都鬆了口氣,齊齊仍是沉沉地睡做一團,小天坐在他身邊,正握著他的一隻手揉啊揉。  

    「三爺,你這是在幹什麼?」福伯問。  

    「齊齊怎麼都叫不醒,我一推他就打我。」小天委屈地道。  

    「咦?打到什麼地方啦?讓我看看。」  

    小天舉起齊齊的手:「我一閃,他打到車壁上,用了好大力,手都打腫了,我給他揉了這麼久,還是腫腫的。」  

    席願心痛地拿過來看,果然腫得像豬蹄一樣,想不到齊齊睡著後打人,竟比小天要狠十倍。  

    我乘著大家都在看齊齊,把席炎拉到一邊小聲問:「你們到底是怎麼談的?齊峰幫你殺嚴康救卓飛文,那你要幫他幹什麼?」  

    「我幫他破壞元敏和殊凡郡主的婚事。你知道,他不想跟元敏鬧得不愉快,只有假手他人了。」  

    「可是你做得到嗎?會不會有點缺德?」  

    「當然可以。殊凡郡主前些日子遊山進香時遇見一個年輕人,兩人一見鍾情,私訂了終身,現在小郡主正巴不得能退婚呢。」  

    「真的?你怎麼會知道這個?」  

    「福伯說的。」  

    「小炎啊小炎,這麼說,你明明知道就算沒人插手,元敏和郡主的婚事也必然告吹,卻還是趁著齊峰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籌碼來跟他談條件?」  

    「是啊,怎麼啦?」  

    「小炎你真聰明!」我驕傲地誇獎道。  

    正說著,齊峰搖著扇子瀟灑萬分地走過來,身段悅目,步態優雅,望之真如神仙人物。  

    我讚歎道:「六少爺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  

    齊峰傲然笑了笑,口中卻謙道:「哪裡哪裡。」  

    「不過你不冷嗎?」  

    「啊?」  

    「都快到冬天了,你還扇扇子,不冷嗎?」  

    「>ˍ<………」  

    席炎忍了笑道:「六公子別介意,家父講話一向這樣沒頭腦的。」  

    齊峰呵呵乾笑了兩聲,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躬身行禮道:「剛才聽嚴康叫出前輩您的名諱時,在下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今生還有緣得見尊顏,實屬三生有幸。」  

    我忙回禮,席炎的臉色卻突然白了白,匆匆拉了我要走,卻被齊峰揮扇攔住,繼續道:「昨日跟席兄密談時,在下曾經坦然相告,我非常不願意讓敏兒將來登上至尊之位,因為我很清楚,以敏兒的性情,皇位只會帶給他很多的不愉快。」  

    「是啊。」席炎勉強應道。  

    「記得席兄當時勸我說,敏兒已是與皇上血緣最近的一人,皇儲之位捨他其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叫我想開一些。」  

    「是啊。」席炎再次勉強應道。  

    「我覺得很無奈,偏偏又覺得席兄你說的對,這種情形下的確無計可施。不過………」齊峰突然由愁容滿面變成眉開眼笑,「在下今天居然見到了本以為早不在人世的越前輩,實在是令人有意外之喜啊。」  

    席炎把臉轉向一邊,故意裝聽不懂。  

    「越前輩流亡時身邊帶著什麼人,全天下都知道,仔細算來,連當今皇上恐怕都不及某人血脈正統,更不用說敏兒了。」齊峰詭異地微笑,  

    「齊六公子,」席炎見他話已挑明,只得硬著頭皮勸道,「事情已過了這麼些年,誰都說不清楚,何況當今皇上他絕不肯……」  

    「皇上身體不算太好,絕非高壽之人,所以太后才會心急如斯,等他有朝一日真的駕鶴西去,有我和元敏支持,誰敢反對由當年的太子世子……」  

    「六公子,」席炎打斷他的話,「此事絕無可能,還請六公子不要為我費心了。」  

    「誰會為你費心?我是在為敏兒打算,總之這是難得的一個讓敏兒擺脫皇位的好方法,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席炎看了他一陣,突然道:「總之只要元敏可以不繼承皇位就行了吧?是不是我來取代他並不是你在意的事吧?」  

    「沒錯,不過你也知道敏兒的脾氣,他最是在意身為皇裔的責任,再加上他那個野心勃勃的父親老用大帽子壓他,所以儘管他很厭惡宮廷生活,可若不是出現比他更有資格承繼皇位的人選,他仍然不會自己逃避的,否則我隨便扶植一個阿貓阿狗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找你?」  

    「那麼同等資格如何?」席炎輕輕一笑。  

    齊峰不太明白地挑了挑眉。  

    席炎湊近了他低聲道:「跟我們在一起的那個老媽子,其實根本不是真的老媽子,那是舍弟改扮的。」  

    「令弟?令弟不是已經遇刺…………」齊峰果然是絕頂聰明的人,立即反應過來,「南安王之子,果然有同等資格。  

    「而且小願和齊齊,適應力都蠻強的,應該能夠習慣宮裡的生活吧。」席炎接著道。  

    兩人相視半晌,突然同時一笑,都露出狡詐異常的表情,從而決定了下一任皇帝的人選。  

    在齊峰心滿意足地搖著扇子走回馬車旁後,我捉著席炎的袖子責怪:「你就這樣把小願出賣掉了?」  

    「沒辦法啊,我知道你是死也不願意再與宮廷生活有什麼瓜葛的。再說小願他自己命不好,誰讓他是南安王爺的兒子來著?」席炎擺出一副毫無愧疚的樣子,顯得理直氣壯,可是等我們慢慢走過去面對席願時,他還是有些心虛地沒敢正面看小願的臉。  

    當晚在一家偏僻的農家小店借宿,席炎找了個機會吞吞吐吐地告訴席願,元敏和齊峰都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們兩個將負責擺平北定王爺,以後就不用再繼續扮做齊媽的樣子了。  

    席願因為可以重新變回瀟灑有型美青年,再次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下,呼吸沒有易容藥水味道的空氣(-ˍ-………),所以高興過了頭,根本沒注意到他大哥躲閃的目光和我內疚的表情,專專心心去討好小紀去了。  

    齊齊終於完全醒了過來,也沒太注意為什麼自己一隻手腫得像豬爪,吃了飯就跟小天一起拿一根竹竿在院子裡量身高。席願滿頭冷汗地站在一旁,第N次地誇獎小紀是真男子,偉丈夫,試圖力挽狂瀾。  

    席炎趁著良心還沒有甦醒之前回房去給南安王爺寫信,告知他席願未死的好消息,我和福伯沒事可做,只好又到附近去散步。  

    等我回來時席炎剛剛粘好書信的封口,放在貼身的衣袋中,準備明天找人送出去。我坐到他身邊,讓一盞油燈把臉色照得黃黃的,搭拉著眉毛。  

    「怎麼啦?為什麼不開心?」席炎抬起我的下巴柔聲問。  

    我扁了扁嘴:「我捨不得小願離開我嘛。」  

    「小願不是離開你,他只是住到另一個地方去,日子過得比現在忙一些而已,你仍然可以經常見到他,而且當今皇帝也不是現在就要死了,起碼還有好幾年呢,誰知道這幾年又會發生什麼呢?」  

    「是這樣嗎?」  

    「當然。只不過小願和小天慢慢長大,都有自己的生活,總有一天不再像現在這樣跟我們住在一起。」  

    「嗚………」  

    「以後有我陪在你身邊,我一定不會讓你寂寞的。」  

    「如果我寂寞怎麼辦?」  

    「不會的,要是你真的有時間寂寞,隨便你……」席炎突然警覺起來,「陵,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散步……」  

    「沒撿什麼東西回來吧?」  

    「沒……」我傷心地撲進席炎懷裡,人家明明很認真地在散步,連草叢裡都扒開來看過,散了整整一個時辰,居然什麼也沒撿著。  

    席炎笑了起來,伸手緊緊摟住我,雙唇便壓了下來。  

    門匡當一響,嚇了我們一跳,扭頭一看,是席願衝了進來,在門邊呆呆地看了我們半響,突然叫了一聲「我什麼也沒看見」,轉身又跑了出去。  

    席炎聳聳肩沒說什麼,又捧起我的臉親下來,我趕緊推開,擔心地問:「小炎,你看小願他是不是受傷了?」  

    「不會吧?他哪裡會受傷?」  

    「眼晴啊,他剛才盯著我們看了那麼久,居然什麼也沒看見,一定是眼晴受了傷,我得去找小紀給他看看,開點藥……」  

    席炎忍著笑把我拉回來,低聲在耳邊道:「他一點事兒也沒有,你就別管了,來……啵……」  

    這孩子,真是的,從小親我親到大,居然一點也不膩,不過小炎的吻啊,軟軟的,甜甜的,味道剛好是我最喜歡的,所以,就讓他隨便親吧……  

    清早,出發的時間又到了。從離開揚州至今時日已不短,但卻是從今天開始,我們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趕路,而非逃亡。  

    推開門,外面是暖暖的陽光,小紀和卓飛文在一輛馬車旁竊竊私語,齊齊掛在席願的胳膊上轉圈兒玩,福伯躬著腰朝袖子裡放什麼東西,小天從車轅上跳下來撲進我懷裡,他個子長高了,不再是圓寶寶樣兒,一撲之下,竟有些抱不住,向後踉蹌幾步,一雙有力的手擁住了我,回過頭,席炎微笑的臉就在身旁,看起來俊美而又溫柔,不由讓人傻傻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  

    「小炎,我覺得好幸福哦!」  

    「這是當然的。」  

    「如果你再給我吃一塊糖酥的話,我一定會更幸福……」  

    「……>ˍ<………」  

    「小炎,你不想讓我更幸福嗎?」  

    「我說陵啊……」  

    「嗯?」  

    「你真是世上最會煞風景的人了!」  

    咦,我是嗎?你們大家評評理,我真的是嗎?  

    (下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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