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兒子剛結清了賭帳,戶主看了看日頭,決定停下來休息打尖。附近剛好有個湖泊,景色清幽美麗。我們把馬車靠著湖畔停在一起,福伯拿了一大塊布鋪在地上,把乾糧和水酒擺出來,小天跟在他身邊幫忙。席願抱出熟睡的齊齊放在草坪上,小紀重新給卓飛文的傷口上藥。
我用手巾在湖水中濯了濯擦臉,清涼涼的非常舒服。剛直起身上,突然看見水中漣漪乍起, 一尾錦鯉冒出來吐了一個水泡,再細細一看,水中游來游去有好多的魚。
「小炎,小炎!」我高興地大叫,「快來看,魚!這裡有魚耶!」
福伯笑著搖了搖頭,吩咐小天道:「三爺,麻煩你去撿些柴來。」
「撿柴做什麼?不是吃乾糧嗎?」卓飛文道。
小紀聳了聳肩,替福伯解釋道:「太爺喜歡魚,席炎那樣子寵他,一定會給他抓,沒柴怎麼做魚吃?」
這時席炎已經走了過來,讓我坐在岸邊,自己挽起褲腳下水捉魚。小天站起來,正準備按福伯的吩咐去撿柴。
「等一等,」席願突然道,「撿柴明顯是最累的活兒,幹嗎要小天做,這不公平嘛。」
小紀白了他一眼:「你要想去自己去就好了,誰攔著你。」
席願吊起半邊嘴角一笑,這孩子只要擺出這副表情就說明有絕地大反攻的事情發生,我趕緊跑過去看熱鬧。
小紀畢竟才來我家短短一年,還沒有把席願這個人摸透,再加上心思多半放在處理卓飛文的傷口上面,所以沒有理會。
「大家看這樣好不好,」席願清了清嗓子道,「大哥捉魚,福伯在準備乾糧,齊齊睡著,卓飛文有傷,爹爹是長輩,把他們幾個除掉,剩下的人用一個公平的法子決定誰去撿柴。」
「剩下的人……」小紀抬起頭,剩下的人只有他、小天和席願了,「什麼公平的法子?」
席願從懷裡摸出一副骰子來。這孩子居然一直帶著這個東西!?
「擲骰子決定?」小紀撇撇嘴。
「咱們才不用這麼俗套的方法呢,這個骰子是用來決定順序的。」小願笑道,「我們三個人比賽說笑話,擲骰子點數最小的人先說,如果他的笑話沒辦法讓參賽的所有人都笑,他就必須去撿柴。」
「如果大家都笑了呢?」
「那他就不用去了,第二個再接著說笑話,一樣的,如果有人沒笑,這第二個人就必須去撿柴,如果大家都笑了,那倒霉的就是第三個人,他根本沒機會說,直接去撿柴禾。」
我想了想,和福伯對視一眼,兩人都轉頭過去偷笑。
「敢不敢比?」席願激將道。
「比就比!」小紀抓過骰子一扔,居然是個四五六。
席願接著扔,二五六,然後是小天,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六六六,這孩子遲鈍歸遲鈍,但運氣超強,從小到大從來沒扔過除了「六六六」以外的數字。
「好,我先說。」席願誇張地歎了口氣,「從前,有個姓張的當官的人,他的性子特別急。有一天他去拜訪同僚,正在喝茶敘話,有個僕人匆匆上堂稟道『不好了,家鄉來信,大人的姐姐死了』。這個姓張的立即嚎啕大哭,傷心欲絕。他的同僚在旁也哭了一陣,見他如此悲切,不禁問道:『我姐姐死了,你哭這麼傷心做什麼?你們不可能認識的啊?」姓張的吃了一驚道:『方才急著哭,沒注意到,原來是你的姐姐啊,我也正在奇怪呢,我根本沒有姐姐啊。」
笑話剛講完,小天就咯咯咯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喘氣道:「好好笑啊,明明第二次聽了,還這麼好笑。」
小紀繃了繃,但畢竟沒人家齊六少爺那麼酷,最終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你們都笑了,我算過關,小紀該你講了。」
小紀仰著臉想了想,道:「從前有三個人,張三、李四和王二麻子,一起在冬天結伴出行,路上因為太冷,投宿在一個農家避雪,但農家屋子太小,只能擠兩個人進去,另一個必須睡豬圈。於是三個人划拳,張三輸了,只能去睡豬圈。過了一會兒,張三捂著鼻子跑了回來,說那豬實在太臭了,他受不了,寧願凍死。李四沒辦法,只好換他去豬圈。過了一會兒,李四也捂著鼻子跑回來,說那豬不是一般的臭,他也寧願凍死。王二麻子無奈之下,只好自己去豬圈。過了一小會兒,那頭豬跑了過來,說『那個人是誰啊,實在是太臭了……」
講到這裡,我和福伯、卓飛文連同捉魚的席炎一起笑了起來,席願也沒忍住,哈哈大笑。
小紀面露得色。
然而過了一會兒………
再過一會兒……
再再過一會……
席炎抓上來一條魚、兩條魚、三條魚……
「小紀啊,小天沒笑哦,你輸了。」席願不懷好意地道。
小紀難以置信地瞪了小天一眼,氣呼呼站起身,撿柴去了。
席炎做魚的手藝真不錯,不管是烤的還是蒸的,都那麼美味。我一面吃一面讚不絕口,同時不忘誇獎一直耿耿於懷自己輸了的小紀:「你撿的柴真好燒啊……」
等到大家一起喝魚湯的時候,小天突然放下碗,呵呵呵呵地笑著彎下腰。
席家人立即摀住嘴偷笑。
「你怎麼了?」小紀問。
「我現在才覺得,小紀你剛才說的那個笑話好好笑啊……」
「撲通」一聲,有個從來沒被人氣暈過的人終於暈過去一回。
傍晚時分,我們錯過比較大的鎮子,只好投宿到到一處人煙較為稀少的小村落。
「去那一家吧,看起來房子稍微大一點,應該住得下。」站在一處小高坡上,席願指著一戶人家道。
「沒錯,至少還有豬圈,你去的話,不知道那些豬介不介意?」小紀還在記恨,氣呼呼地道。
我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去投宿試試看吧。」
福伯當先去叩門,應門的是個結實的青年漢子,上下打量著我們這一群人。
「小哥,這位是揚州前任的太守席大人,帶著家眷卸任回鄉,路過此地,請問能否借宿一晚?」
聽說是卸任的官宦,那青年人露出些怯色,道:「老爺們要住,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小人家裡貧寒……」
「沒關係,只要我家太爺有張床睡就可以了。小哥怎麼稱呼?」
「小人姓田,叫田水生。」青年人開門放我們進去,堂屋中站了個老婆婆,角落裡還有個挺著高高肚子的少婦,兩人神情都有些緊張,田水生上前撫慰她們道:「娘,別怕,老爺們是來借宿的。娘子,你去燒些水來。」
少婦應了一聲,正要走,我忙道:「她懷著孩子呢,別勞累了,指間房子給我們安頓一下,再借廚房一用,其他的就不麻煩了。」
田水生看來也訥於言辭,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掌著小小一盞油燈,低著頭在前面帶路,請我們住在主屋和側邊的一間客房裡。福伯給他銀兩當房錢,他不收,後來只好給那位老婆婆,她遲疑了半晌,也就收了。
晚飯是農家的簡餐,我們也都吃得慣。齊齊兩眼半睜半閉,似醒非醒地由席願餵了一碗飯,為了嚴防小紀報復性下藥,小願連做飯時都在廚房裡守著。
下午在馬車上睡了一覺,我一時還不睏,便和小天一起出去散步,席炎不知因為什麼,居然沒一起去,只吩咐福伯跟著。
散完步回來,發現席炎竟不在房內,主人家已經睡了,小紀和卓飛文在客房絮絮地說話,齊齊仍然睡得像個殭屍,席願正在床邊用一根繩子量他有沒有長高。
「你大哥呢?」
「不在。我以為他找你們去了呢。」
「沒有啊,難道路上錯過了?」我回身又來到院子裡,藉著微弱的星光張望了一回,高興地發現席炎正大步地走過來。
「你去找我們了嗎?」我撲進他懷裡,擺出最甜美的笑容。
席炎嗯了一聲,撫了撫我的頭髮:「外面風這麼大,當心著涼。」
「福伯叫我穿了貂皮背心,很暖和。」我在席炎的懷裡蹭了蹭。
「進屋吧。」
「小炎……」
「嗯?」
「我想跟你一起在外面呆一會兒……」
席炎低頭看我,映著滿天星輝,目光溫柔無限,讓我心裡登時綿綿軟軟的,差點忘了自己想幹什麼。
兩人依偎著坐在竹籬旁的木樁上,夜風吹著,草蟲叫著,氣氛說不出的浪漫,我家小炎跟他爹一樣,最喜歡這種情調了。
「小炎啊,」抬頭瞄一眼,他眼神飄飄的,正是迷迷醉醉的辰光,「你知不知道……我常常很懷念你們都還小的時候……」
「是嗎?那時候有什麼好的?」
「當然好啦!」我直起身子,連珠炮般地說,「你們小時候都是軟軟的,胖嘟嘟,喜歡流口水,餵你們什麼你們就吃什麼,吩咐你們什麼你們就聽什麼,一看見我就把兩隻手一張要我抱,想抱多久抱多久,想怎麼親就怎麼親,還有你們說話那個音調,像糯米一樣,可愛極了,有時侯自己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頭,就含著眼淚看著我,要我哄……,啊,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只不過說了句『這風吹得真舒服』,你就滿院子亂跑,嚷著要把風抓住送給我。」
「現在也是這樣啊,你喜歡什麼,我就送你什麼。」席炎甜言蜜語道。
「真的?」我仰著頭,讓柔和的星光照在臉上,眼睛一閃一閃的。
席炎果然立即喪失抵抗力,馬上信誓旦旦道:「當然是真的。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
「我想要小孩。」
「什麼?」小炎嚇了一跳,迷醉的眼神立即回復清明,「你養了三個小孩了還不夠?」
「你們都已經長大了嘛。」我扁扁嘴,「抱也抱不動了,也不會流口水,不會跌跤了,總之不能拿來隨便玩了嘛!」
「陵……」席炎做頭痛狀。
「我要嘛我要嘛,你才說了我要什麼就給什麼的,你一長大就沒小時候乖了,小時候你說話從來都算話的,現在你總是在哄我……」睜著無辜的眼睛,我讓兩顆眼淚含在眼睫處,要滾不滾的。
「好好好,等安定下來的,有合適的就讓你養……」席炎哄著,啄下來一個吻。
「我要三個,三個才夠頂替你們。」
「好……」又啄一口。
「我現在就要!」
「好……什麼?!」戶主吃了一驚,「這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你讓我到哪裡找三個小孩給你?!」
「沒關係,有、有的……」我高興地都結結巴巴了,趕緊回頭叫,「福伯小天,你們快出來。」
福伯和小天應聲從屋裡慢慢走出來。
席炎放開我,額上青筋直跳,連呼吸的氣息都粗了好多。
「你、你看,他們多、多可愛啊……」我鼓著勇氣,討好地說。
「陵……」
「在。」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戶主突然猛吼一聲,把我嚇一哆嗦,「說,這些孩子哪兒來的?」
「撿……撿的……」我把嘴角往兩邊一撇。
「不許裝哭!」
又趕緊收了回來。
「你……你……」戶主氣呼呼地在我面前來回地走,用手一指我的寶貝們,「你自己數,有幾個?」
「三個。」我立即回答,這個早就數清楚了,福伯抱著兩個,小天抱著一個。
「在哪兒撿的?」
「就在村子後面半里地兒的一個小土窪裡,我們散步時找到的。」
「你再看看,這三個嬰兒像是一般大的嗎?」
「不是,」我經驗豐富地答道,「兩個有七、八個月大了,另一個好像最多有四個月大。」
「你想想看,這麼個小村落,半夜三更的,有三個不是一樣大的嬰兒被放在土窪裡,正常嗎?」
「不正常……」
「你再看看,嬰兒為什麼不哭鬧?」
我看了看,「他們睡著了。」
席炎走過來,捉出一個嬰兒的小手,掐了掐。我趕緊撲過去護著:「你幹嘛掐我家貝貝?」
「掐都掐不醒,明顯被人餵了藥。」
這時我約摸也有些明白,傷心地眨了眨眼睛。
席炎歎一口氣,叫出席願來,命他去我撿著嬰兒的地方附近守著。
「老奴是聽說過,這附近最近發生過多起盜嬰案。」福伯馬後炮道。
「福伯你什麼時候對刑事案的資料也感興趣了?」
「回太爺的話,主要是因為敬小侯爺家也丟了一個小小姐,這個小小姐是九姨娘生的,那個九姨娘嫁進府以前是……」
「好了好了,」席炎趕緊揮揮手打斷福伯,轉身向著我,「你快抓緊時間該怎麼玩怎麼玩,等小願捉到賊人,這些孩子都要送到官府,交還他們的父母。明白嗎?」
「明白。」我含著眼淚答應,從福伯手裡抱過兩個寶寶,和小天一起回房,用熱水給他們洗了澡,揉了一會兒,再親一會兒,放在我床上跟我躺在一起,本來還一直睜著眼睛瞧著,可不知怎麼一眨眼人就睡著了。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身邊空空如也,被子也是涼的,我翻身起來在房前屋後統統細細找了一遍,一片衣角也沒找著,傷心在站在雞籠前掉了一陣眼淚,被席炎領了回去。
「小炎,你答應過我合適的時候准我養的……」扒了一口泡飯,我再次確認道。
「好。」
「我要養三個……」
「好好。」
「男孩女孩都要。」
「好好好。」
再扒一口飯。哼,明明是敷衍的口氣,騙我聽不出來麼?
小願從門外走進來,風塵僕僕的樣子。
「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當時跑掉了一個,不過他的同夥已經供出他來了。孩子都送交官府查訪他們的父母,應該會妥善處理的。這伙賊人也真貪心,一晚上偷了三個還不夠,非得灌了藥放在那小土窪裡再去偷第四個,以為地方隱秘,嬰兒又不哭不會被發現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沒燈沒月的,爹你是怎麼瞧見那三個嬰兒的?」
「對啊,老奴也一直納悶,那個土窪又不在路邊,黑乎乎的什麼光也沒有,太爺怎麼就看見了呢?」
「我沒看見啊,我只是聞到奶香味兒……」咬了一口饅頭,嚼著。這有什麼稀奇,當年小願也是我聞著奶香味兒才找到的啊。
「小紀他們呢?怎麼不出來吃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奶香的席願問道。
「兩口子在屋裡吃呢。」
這時撲通一聲,正半閉著眼睛吃飯的齊齊腦袋一點,趴在了桌上。
「又睡著了?」席願抱起他,用袖子擦臉。
「你昨晚量的怎麼樣?長高了沒有?」我問道。
「還好,不算高得太離譜。」
我呵呵笑:「小願你當心哦,我們見過的齊家兩個兄弟都不比你矮,齊齊又喝了增高樂,難說將來會不會超過你呢。」
「超過了怕什麼?」二兒子嘴硬道,「他纖纖弱弱的,長得高也不過是根竹竿,有什麼大不了。」
對於他這種盲目樂觀的態度,我深不以為然,正要通報小道消息,突然從主人家的側房裡傳來陣陣呻吟聲,一聲大過一聲,最後幾乎像是慘叫了。
除了齊齊,大家都一下子站了起來,小天跑到門口去張望。
「大概是要生了……」福伯喃喃道。
那個田老婆婆慌慌張張跑出來,求我們去田里叫她兒子請穩婆,小願翻身奔出,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一齊跑進來。
「為、為什麼這時候生?」田水生滿頭大汗,「不是還有一個月嗎?這時候村裡的穩婆走親戚去了,不在啊!」
田老婆婆在屋子裡照應了一會兒,又跑出來,急道:「好像有些難產……」
田水生嚇得直跺腳,道:「我去請蘇先生來看。」
「不行!」田婆婆捉住他,「蘇先生雖是好大夫,但他是男的,怎麼能叫來接生?」
「娘!這時候您還在意這個……」
「怎麼不在意,這世上哪有讓男人接生的道理?咱們可是清白人家!」
田水生看來很聽他母親的話,雖然急得掉淚,也沒敢堅持去請大夫。屋子裡仍是不停地傳來慘叫聲,田婆婆又跑進去。
我著急地捏住席炎的手:「小炎,怎麼辦?想個辦法啊!」
席炎皺著眉,沉吟不語,好像一時也沒辦法。席願突然跳起來,一把抓住剛剛聽到聲音跑出來的小紀,拖進房間裡,我看他好像有辦法的樣子,忙跟了進去。
「小紀,快,你是大夫,就靠你救命了!」
「你傻了?現在缺的不是大夫,是穩婆!你沒看見那老婆婆不許大夫進去嗎?就算我硬要進去,將來那小媳婦日子不會好過的!」
「她不許請大夫是因為村裡的大夫是男人!」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男人?」小紀怒。
「你穿上裙子就不像男人了!」
「你說什麼?」小紀大怒。
「快穿,把梅香丫頭的裙子穿上!頭髮散下來就可以了,這樣就沒人比你更像女人了。」
「席願!咱倆的梁子結大了,你給我記著!」小紀大大怒。
不過紅牌店小二雖然暴跳如雷,但也沒怎麼掙扎,就被小願把女裝套上了身,推了出去。
「婆婆,我家帶著一個穩婆呢,快讓他給你媳婦接生吧。」我把身子一側,亮出小紀來。反正昨晚黑燈瞎火的,這老人家也不可能看清我們。
田水生母子回頭一看,小紀長髮素裙,面帶怒色地站著,那個俏生生的漂亮樣子,是怎麼看怎麼跟「穩婆」兩個字搭不上邊。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女的,所以席願把小紀推進房的時候沒人攔阻。
叫人心驚肉跳的半個時辰過去了,房裡呻吟連連,突然一聲嬰啼響起,雖然微弱,卻有如天籟般動聽。
「生了!生了!」我高興地跳起來。
沒過一會兒,小紀板著臉走出來,拎著個嬰兒給新父親看。
「你怎麼這樣抱孩子?」我一面口水滴滴地湊過去,一面責怪道。
「我以前又沒接生過孩子,我怎麼知道該怎麼抱?」小紀沒好氣地道,說著狠狠地瞪了席願一眼。
田家平安添孫,母子兩個欣喜若狂,對小紀更是感恩戴德,一直到我們收拾了行李上路,還一直追著問小紀的名字,說要給他寫長生牌位。
我爬到席願的車上,小聲警告:「小願,別怪爹沒提醒你,小紀很記仇的,你說他像女人,他一定會報復你的。」
「怕什麼?大不了他再給齊齊吃增高樂……」
「不是,我聽福伯說,小紀最近在研究一種新藥,叫什麼健身寶……」
「健……什麼寶?」
「健身寶。說是如果研製成了給人吃下去,那個人不用鍛煉,就可以魁梧健壯,全身肌肉,力大無窮,本來他說齊齊的臉配這種身材太嚇人,沒打算給齊齊吃的,可是你今天得罪了他……」
「爹!」小願綠著臉慘叫,「你怎麼不早說?!」
「我早上是想說來著,可沒得及……」
席願咚得一聲,倒在車廂裡。
中午在一家小鎮打尖,席願滿面堆笑地幫小紀倒水添飯,慇勤備至,一頓飯的功夫,就誇了小紀「有男人氣概、有陽剛氣質、比男人還像男人」十八次,而且把齊齊在懷裡護得死緊,自己親手打來清水餵他喝,還不敢讓他吃大家一起吃的飯菜,只剝了幾個白水煮蛋塞進他嘴裡。可憐齊齊半夢半醒,也吃不出什麼滋味,喂什麼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