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籐堂織擔心叫喚,喚回他遊蕩的靈魂。
天啊!那是羽衣嗎?憔悴的臉龐、毫無光彩的雙眼,簡直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他蒼白得就像要消失在空氣中了。
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
聽到籐堂織的叫喚,韓仇愈轉過身,右手繞過天羽衣的細腰,將他拉近自己,笑著說道:「織,我付你薪水,請你專心工作。」
仇愈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仇愈……」天羽衣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有志,麻煩你泡兩杯咖啡進來,要加糖哦!」韓仇愈說完,便帶著天羽衣進入辦公室。
「這下子大事不妙了!」籐堂織心中警鈴大響,撒旦又復活了,世界要大亂了!
有志很快泡了兩杯咖啡送進辦公室,退出辦公室時,手上抱了一堆文件夾,苦笑著將一半交給籐堂織。
「董事長交代,這些文件需要在下班前處理完畢。」
「那小子!」擺明了不要他去煩他們嘛!
可惡!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再怎麼說,那件事都是因他而起,他怎能置身事外呢?他好想知道,現在辦公室裡究竟是什麼情形?
辦公室內—
「仇愈。」
「什麼事?」他靠著天羽衣的肩膀,雙手繞過天羽衣的身子辦公。
坐在韓仇愈懷中的天羽衣,為了不妨礙韓仇愈的工作,幾乎無法動彈。
「你一定要這樣辦公嗎?」
「不好嗎?」他在天羽衣的耳邊輕聲說著。
「不好!」耳旁韓仇愈的氣息竟讓他心跳加速!難以自己。
「為什麼?」韓仇愈的右手不規矩的撫上天羽衣的胸前,他笑著說道:「你的心跳得好快呢!在想什麼啊?」
「沒有。」他想站起來,身子卻被韓仇愈的雙手所禁錮。
「你別這樣,這裡是辦公室……」
「那又怎樣?」韓仇愈的手輕掀起天羽衣的襯衫,在天羽衣的背上流連不去。
「有志和籐堂在外面。」他不希望被看到,因為……
「你又提他!」為什麼羽衣老愛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呢?
「我……只是不想被看見……」他又讓仇愈生氣了!
「那容易!」韓仇愈拿出遙控器,輕易地將門上鎖。
「不是這個問題。」他的頭好痛,全身飄飄然的,好難過。
韓仇愈突然站起來,將天羽衣抱到辦公室旁的房間裡,輕放到床上,自抽屜中拿了顆藥,再倒了杯水,坐回床沿。
「你發燒了,很難過嗎?」
天羽衣點點頭,原來這叫發燒啊!
「藥。」韓仇愈將藥及水遞給天羽衣。
直覺認為那會苦的天羽衣遲疑了一會兒,韓仇愈見勢便將藥放入自己口中,以吻撬開了天羽衣的唇,將藥渡給天羽衣,又用同樣的方法,喂天羽衣喝完一杯水。
「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便走出了房間。
天羽衣很快便沉入夢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在一陣細碎的談話聲中醒來。他輕輕地打開門,映人眼簾的是四片相黏的嘴唇與一片鮮紅。
火焰般的鮮紅色,是那位熱情似火的女子—董香綺所擁有。
天羽衣想關門的手卻無法動彈;想閉上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注視那兩人的親密動作;不想聽見的話語,卻是那樣清晰地傳入耳。
「愈,你好久沒陪我了,我不管,你今晚一定要陪我!」
「今晚……」他眼角的餘光看見微微開啟的門扉,「當然沒問題。」
「真的?說好了就不准反悔喔!」她雙手環繞著韓仇愈的頸項,將自己拉近韓仇愈。「反悔的話,我會哭的。」
「哭?那可不行,我會心痛的。」看了房門一眼,韓仇愈繼續著甜言蜜語。「我一定會去的,我怎麼會放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兒哭泣呢?再說,我有什麼理由反悔?」
「那我們今晚老地方見。」董香綺在韓仇愈的臉上印了個紅唇印,這才滿足地離去。
送走董香綺後,韓仇愈回到辦公桌前,看見那扇門早已關上,仿怫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韓仇愈滿意地笑了。
房間內將臉深埋於枕中的天羽衣,怎麼也止不住滑落的淚水。
為什麼?他不應該哭的,有什麼好哭的呢?仇愈和董香綺在一起很正常啊!男人和女人本來就是天帝造的伴侶,本來就應該在一起。他是男人,仇愈吻他、抱他,才是不正常,他對仇愈的這份莫名的依戀也是不正常的,他的淚水也是不正常的。不正常、不應該,他與仇愈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淚水不停地滑落,止不住的淚水就像停不了的愛戀,他的心彷彿碎成了一片片。無人撿拾的碎片,就像沒人知道的愛情,刺得天羽衣好痛、好痛!
「我不愛他、我不愛他、我不愛他……」彷彿反覆誦讀可以改變一切,天羽衣反覆的念著相同的一句話。
不是不愛,是不應該愛。
空無一人的大廳,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出去一會兒,菲亞已經把飯煮好了,你一定要吃,知道嗎?」
「知道。」天羽衣柔順回答。
「早點睡,不用等我了。」
天羽衣點點頭。
韓仇愈轉過身,抬起天羽衣的臉深深的一吻,天羽衣不反抗也不回應,只是由著他。
「路上小心。」天羽衣輕輕吐出這句話。
「你那麼希望我早一點走嗎?」
天羽衣低頭沉默不語。
韓仇愈取下天羽衣左手上的指環,套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
「這個給我吧!」
「那是天帝給……」對天羽衣而言,那是很重要的東西。
「我知道,這是天帝給你的。這指環不是可以反映你的狀況嗎?有了它,我就可以知道你的情況啦!」
「嗯……好吧。」
「那我走了,你要早點睡。」
天羽衣目送著韓仇愈離去後,回到餐廳,圓形的餐桌上擺滿豐盛的菜餚。
天羽衣喝了幾口湯後便離開餐廳,冷清的氣氛使他失去食慾。
空蕩蕩的客廳除了天羽衣輕微的呼吸聲,只剩下時鐘滴滴答答的運轉聲,感覺好冷清、好寂寞。
韓仇愈現在在做什麼呢?應該是在餐廳用餐吧!對面坐著艷麗的董香綺,輕聲軟語、款款訴情,現在仇愈的心中一定沒有他吧!
沒有他的仇愈,依然如昔,沒有仇愈的他呢?能夠回到過去的單純嗎?
甩甩頭,企圖拋開那些荒謬的想法,天羽衣告訴自己:不是早就決定要忘記了嗎?為什麼又想起來了呢?
「誰來告訴我,這種痛楚是什麼?」天羽衣將自己深埋進沙發中,他的心好痛好痛……
喧囂的酒吧裡,五光十色的燈光伴著相擁的人群,這裡是寂寞的天堂。
「愈,你的戒指會變色耶!」董香綺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
指環上的寶石由褐色緩緩轉變為憂鬱的深藍色,令韓仇愈皺起眉頭。
「他怎麼了?」
「什麼?誰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董香綺聽不清楚韓仇愈的聲音。
「沒事。」
仰首喝盡杯中酒,卻沖不淡心中天羽衣的身影。
「該死!」
羽衣的身影竟然盤踞在他的心中,久久不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羽衣只是他的玩具,一個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他應該是愛女人的,他應該是正常的,為什麼他要在意?在意羽衣那受傷的眼神、勉強的笑容和哀傷的眼淚呢?
「愈,你怎麼了嘛?」董香綺擔心地問。
「沒事。」
為什麼要和羽衣上床呢?是因為酒精嗎?不是,是因為羽衣高興的說著其他男人的神情讓他生氣!因為羽衣老是提籐堂織又護著他,所以他才會欺負羽衣,讓他哭泣,這種感覺,難道是……
「香綺。」他一定要搞清楚。
「嗯?」
「如果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你會生氣嗎?」
「廢話!我當然會很生氣、很妒忌 !」挽著韓仇愈的手,董香綺的語氣帶著酸酸的氣味。「愈,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啊?」
「為什麼你要生氣、妒忌呢?」未知的感情今他難以瞭解。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討厭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討厭你提她們的好,討厭你看著她們的眼神。愛情,就是這麼小氣的東西。」即使如此,她仍然愛著一個不懂愛的人。
韓仇愈只是沉默著,不發一語。
董香綺笑了,無奈地笑著。只有她自己知道,愛著仇愈是一份多麼沉重的負擔,愛著一個無情的人,只能等待,等待他發現自己的愛。
「愈,我們走吧!到我家去,我買了一瓶很棒的酒,我們一起喝吧!」董香綺打起精神提議。
「嗯。」
走出酒吧,仇愈與董香綺坐上車,離開霓虹燈閃樂的街道。
「下雨了。」窗外的雨聲,喚回天羽衣的魂魄。
豆大的雨滴在黑夜裡,看不清楚的一切,更增朦朧之感。
時針正指著十二,這麼晚了,仇愈應該快回來了,車庫離大門有些距離,仇愈沒有帶傘,一定會淋濕的。
拿了把傘,天羽衣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仇愈的車才在大雨中出現。
「仇愈。」撐著傘,天羽衣很快地到車庫迎接仇愈。
「你怎麼還沒睡?我不是說過不用等我嗎?」他的話都成了耳邊風了嗎?
「我睡不著。」他又惹仇愈生氣了。
「快回屋裡去。」羽衣到底在外頭等了多久?
回到屋裡,天羽衣放下傘,來到餐廳。
「你連飯也吃不下?」仇愈指了指滿桌末動的菜餚。
天羽衣點點頭。
「你不餓嗎?」他是不是不應該出去呢?
天羽衣搖搖頭,「我不餓。」
韓仇愈不發一語,轉身向二樓走去,天羽衣只好跟在後面,來到韓仇愈的房間。
「去幫我放水。」
「好。」天羽衣走進浴室,乖乖地放水。
該死!他那是什麼眼神?為什麼羽衣的雙眸寫滿了抱歉?明明是他的晚歸造成他的困擾,羽衣卻還是如此的柔順,搞什麼啊?
「仇愈。」
恍如大夢初醒,韓仇愈抬起頭來見天羽衣的雙眼擔心的直盯著他。
「你是不是太累了?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你快去洗澡,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仇愈今天怪怪的呢,
「羽衣……」
韓仇愈拉著天羽衣的右手,用力一拉,天羽衣整個人就這樣跌到韓仇愈懷中。
「怎麼啦?仇……嗯……」
韓仇愈的舌輕巧的捲住天羽衣的舌頭,纏綿得令天羽衣陶醉其中,韓仇愈的動作輕柔,彷彿生怕碰壞了他,深情的長吻盡情的索取天羽衣口中的甜蜜。
「仇愈……我……喘不過氣……」
一道空氣送進天羽衣的肺中,韓仇愈並沒有放開天羽衣,他的深情仍然持續著,不曾停歇。
初次被韓仇愈如此深情對待的天羽衣,迷醉在韓仇愈的溫柔中,他的雙手繞過韓仇愈的頸項,不自覺的回應他的吻……
情慾猶在蔓延,理智卻對韓仇愈敲起了警鐘。他怎能陶醉在羽衣的回應中,沉迷於羽衣的甜蜜中呢?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恨,恨自己的情難自禁;他怒,怒自己那該死的溫柔。
「唔……」天羽衣用手掌摀住了嘴。
「怎麼了?把手放下,讓我看看。」他的口中傳來一陣腥鹹味。
「沒事、沒事。」天羽衣只是猛搖頭,摀住嘴的手從未放下。
「讓我看。」他硬是扯下天羽衣遮掩的手。
一滴鮮血滑落,天羽衣的唇沁出鮮紅血液,教人觸目驚心。他竟咬破了天羽衣的唇?
他的手指輕撫上天羽衣的唇,引來天羽衣一陣輕顫,宛若風中的弱柳。
他好想抱住羽衣,吻他、愛他,但他的理智卻不允許他放肆。
「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替天羽衣蓋上被子後,他匆匆逃入浴室。
逃?是的,在天羽衣面前,他只能宛若逃兵的逃離。倒映在鏡中的他,眼神中透露出迷惑與害怕。
「我在怕什麼?怕自己愛上他嗎?還是怕自己離不開他?」
不是的、不是的!他才沒有愛上羽衣。
「羽衣,你瘦了很多呢!是不是仇愈虐待你?告訴我吧!」捏了捏天羽衣瘦弱的臉頰,籐堂織擔心地問。
「沒有啦!你不要胡思亂想,沒事,我只是吃不下飯而已。」
「吃不下?那怎麼行呢?」
「沒有關係啦!」天羽衣笑著搖搖手。
天羽衣的笑容看在韓仇愈的眼中格外刺眼,為什麼他就可以在籐堂織面前笑得那麼開心呢?在他的面前,除了抱歉、委屈的可憐樣,怎麼就不見他如此笑過?
放下百葉窗,鬆開緊握的拳頭,他回到辦公桌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成堆的文件成了高山,他卻無法如以往般。
他閉上雙眼,只想休息一下。突地傳來喀卡一聲,拉回他漸遠的意識。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我馬上出去。」放下咖啡,天羽衣匆忙想要離去。一個轉身,卻不小心撞翻桌上那疊高山般的文件,文件夾散落一地。
「對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腳的。」為什麼他只會給仇愈製造麻煩呢?
韓仇愈離開辦公椅走到桌前,蹲了下來,握住天羽衣忙於撿拾文件夾的手。
「別撿了。」
「仇愈,對不起!」他真是沒用!
韓仇愈緊抱著天羽衣躺在地毯上,很無奈地說:「你能對我說的話,就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嗎?」
「仇愈,我不是故意的。」韓仇愈的聲音好溫柔,天羽衣覺得好像在做夢。
「我知道。」
韓仇愈的心跳聲沉穩的如海浪一樣,天羽衣好想再多聽五分鐘、十分鐘,卻又好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幸福的美夢。
「笑……」
「什麼?」仇愈的聲音好小,他都聽不見。
「為什麼你不對我笑?」他還依稀記得,羽衣的笑容燦爛得像太陽。
天羽衣不禁愣住了。
笑?他很久沒對仇愈笑過了嗎?他不知道,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又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對你不好,我欺負你嗎?」
彷彿透視了他的內心,韓仇愈的話教天羽衣難以反應。
「還是因為,你很討厭我?」
天羽衣坐了起來,一個勁地猛搖頭,連眼淚都搖了下來。
「怎麼又哭了呢?」韓仇愈將頭枕在天羽衣的大腿上,用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水。
「我沒有討厭你啊,絕對沒有!」他怎麼可能討厭他呢?
「你……怕我嗎?」天羽衣總是害怕地看著他!彷彿生怕觸怒他。
天羽衣一語不發。
「是嗎?原來,你怕我啊!這也難怪,我……」
天羽衣低下頭,以吻封住韓仇愈的話,沒有深吻,只是輕輕地觸碰,卻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氣。
天羽衣的淚水在輕吻中落下,韓仇愈沒有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只是任其滑落臉龐。
「我沒有討厭你,我討厭的是老是給你添麻煩、老是惹你生氣的自己;我更不怕你,我只怕你討厭我、不理我,我最害怕的是你不要我、棄我而去……」他的心好痛好痛,宛如有千把利刃在心中刨割著。
如果已經無法回頭,就繼續走下去吧,即使這條路崎嶇不平,甚至佈滿荊棘,就算會流盡淚、滴盡血,他也只能走下去,直到無法再走、無力舉足……
愛就愛了吧!
「我以後會常常對你笑的,只要你要、你想,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天羽衣在淚顏中綻放了最美的笑容。
天羽衣的承諾安撫了韓仇愈的心,內心的不安彷彿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襲上心頭的疲憊感,令他的眼皮沉重起來。
「我好想睡……」天羽衣的氣息好溫暖,令他不想離去。
「睡吧!我會待在你的身邊,永遠也不離開你。」
天羽衣的聲音逐漸遠去,韓仇愈緩緩閉上雙眼,陷入深深的夢境中。
天羽衣輕撫著韓仇愈的細發,美麗的笑容彷彿擁有全世界。
「我永遠也不離開你,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再也不否認自己的心情了。」他再也不否定自己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