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低著頭,但是眼角總還是會往那個角落膘去,爭爭的腳步開始放慢下來。她 甚至在考慮是不是該拐彎繞道,迴避那教人刺耳的串串笑語。
此時的王熙,正被一群女孩子包圍著。
就當作沒見著吧!雖然大老遠她的視線早被牢牢吸引住。
就在爭爭正想快步穿越過他們時,忽然 ——
「黎爭爭!請等一下!」
她的心臟撲通的狂跳起來,她認得那是王熙的聲音。一抬眼,正好瞥見他和那群女 孩子揮手示意道:「那就這樣子敲定了,再聯絡嘍!」
那溫文儒雅的臉龐笑得燦爛非常,又教她失了神。
「黎爭爭!」王熙走到爭爭的身畔,依然笑靨不變。「這次的登山活動,你怎麼沒 參加?我記得你每次都會參加的,不是嗎?」
「啊?我……」老天!他說他記得的……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滲入她的心房,「我 ……剛好有事,所以……」
「這樣子啊?」他似乎也不在意真正的原因,話題一轉,又道:「對了!那這個周 末晚上你有沒有空?」
「週末?」她怎麼感到雨後的陽光炙熱依然?他的不明語意,差點合她一回心跳出 胸膛。
「是啊!我們幾個社團的社長聯合起來.想舉辦一場惜別晚會,再過不久大家就要 畢業各分西東了,所以想藉這個機會大家聚一聚。」
各分東西?這句話說得爭爭心中一酸。原來,他不是想約她!
他掏出了兩張邀請卡,絲毫未察覺爭爭怪異的神色。「唉!這張給你,希望你能參 加,別忘了你可是咱們登山江的老成員了;還有,另一張麻煩你轉交給風羽菲。」
「羽菲?」
「是啊!」王熙露出一口白牙地道:「她是話劇社的社長,本來想找她一塊兒加入 籌辦,後來她說她要幫學弟學妹為歡送會排練話劇,所以才放棄……不過,還是希望她 也能參加,多個人多份熱鬧嘛!」
這麼說,她去了,也只是多湊一份熱鬧而已?心情像自雲端跌落的爭爭,依然扮著 笑顏,收了邀請卡。「謝謝你的邀請,我會把它交給羽菲,只是……她最近比較忙,會 不會去我就不曉得了。」
「那……你呢?你會去嗎?」
爭爭不想直視他的眼,藉著撩撥秀髮的動作,她把視線移開了。「我……再說吧! 反正,這麼大的盛會也不差我一個。」
「話也不能這麼說……」她有些賭氣的話倒教王熙有些接不上腔來,爬了爬頭髮, 只是道:「總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來。」
又來了!爭爭的內心發出哀號。他非得拿我這顆擺盪的心去蕩鞦韆不成?
擠出笑容,胡亂點頭應對的爭爭,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
那阿娜多姿的曼妙身驅移來,竟是那個林雪兒?
王熙看見來人臉上漾著笑容。「雪姐!」
王熙口中逸出的稱呼,倒教爭爭大感吃驚。
雪兒走了上前來,眼睛卻是直盯著爭爭。「我就說你眼熟嘛!咱們還曾一塊兒爬過 山,你不記得了啊?」
「是啊!她是我表姐,曾經參加過一次登山活動。」王熙轉向雪兒。「你怎麼會來 學校找我的?」
「這…」雪兒瞥了瞥愣在一旁的爭爭,不懷好意地笑了。「可全拜你的好同學所賜 呀!」當她直知風羽菲就讀的學校時,雪兒知道這回非借重表弟不可。
果然教她不虛此行。而且,在剛才的暗中觀察,她從黎爭爭那含情脈脈的目光和酩 紅臉龐,似乎讀到了一些訊息。
爭爭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該說什麼好。
雪兒和羽菲那筆胡徐帳是不干她的事;可是,她害怕的是,雪兒會把她和羽菲那場 親熱的好戲給「不小心」抖了出來。
偏偏,雪兒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道:「唉,怎麼你落單了呢?你那個同志愛人呢 7我還以為你們那麼親熱,是一刻也分不開的呢!」不久前才在飯店門口被羽菲撞見丑 事的雪兒,這會兒是逮著機會出口窩囊氣。
倏地,爭爭面紅耳赤,一語不發。
「同志……愛人?」王熙皺眉。
「風羽菲呀?表弟,你也認識嗎?」雪兒刻薄地道:「真了不得,這全國第一大學 府,竟然也是同性戀的聖地呢!」
同性戀?風羽菲?難道謠言屬實?王熙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光瞧向爭爭。
垮著肩、一臉狼狽和窘迫的爭爭,終於吐出彷若即將溺斃前爭扎的那口氣,她不能 忍受王熙的懷疑眼光。「王熙,那不是真的,你別聽她胡說,其實那只是羽菲的——」
「黎爭爭!黎——」遠處傳來呼喚,打斷了爭爭的自白。
那是翌非社團裡的學妹,她朝他們跑來了。「幸好你還沒走,風社長的爸媽夾了, 說是要找風社長——」
爭爭定了眼,才發現學妹的後面,真的跟著羽非的父母。「伯父、伯母,您們…… 怎麼來了?」
「你是黎爭爭,就是和羽菲最要好、曾來家裡過的那個?」風平厲聲道。
「呃……是的。」爭爭敏銳地從風父瞼上嗅到不尋常的嚴厲。
「羽菲呢?」風母開口了,風韻猶存的臉上是一片憂慮。「我們到她住的地方去找 過,叫了門,卻好像沒人在家,所以才想她可能來學校上課了。」
「羽菲她……她不在學校,去辦點事……」可憐的爭爭頓時感到腹背受敵,偏偏她 為了那麼點義氣,又不能理直氣壯。而她剛才那擊鼓鳴冤的勇氣,全教忽然冒出的風氏 夫婦給嚇退了。
如果讓他們知道,羽菲的把戲終於破壞了他們精心設計的一樁美滿姻緣,那又該是 如何的下場?
「辦什麼事?我看她是沒辦啥正經事?」鳳平的火氣似乎挺盛的。
「果然是知女莫若父嘛!」雪兒在一旁放冷箭。
「雪姐——」王熙顯得有些尷尬,他並沒那興趣介入別人的家務事。
爭爭聽了心中一惱,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怒瞪了雪兒一眼,「這兒沒你的事,希望 你金口少開。」
風平夫婦望著這些年輕人,有些不明所以。唯一可確定的是,那個男孩口中的雪姐 ,似乎對自己的女兒十分不滿。
果然,雪兒一開口,就具有殺傷力。「呦!你可真護著風羽菲呀!再怎麼說你們總 算是一對戀人嘛!就是不知道,這樣子的一對戀人能不能白頭偕老,我看人家的父母都 在這兒,你不如請他們作主吧!現在的同性戀不也有結婚的嗎?」
哦喔!一時風起雲湧、波濤洶湧……全在風平夫婦的臉上。而爭爭已經是生不如死 了。
「原來就是你?你一直和羽菲住在一塊兒的,對不對?」風平的兩眼瞪如銅鈴。
「我……我們是一起租了房子,可是……」爭爭再也不敢去多看王熙一眼。
「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唉!真是的!」風母也在埋怨。「這樣吧!你現在就帶 我們到你們住的地方,我們再談談。」
爭爭當然無法說不。事實上,她恨不得能拖著風氏夫婦立刻飛天遁地,只求別留在 原地,承受雪兒那得意笑聲的肆虐和王熙那教人心痛的茫然眼神。
風羽菲!我要你負責!你要還我一個公道!爭爭在心中鄭重地立下「斷交」的毒誓 。
☆☆☆
展慕倫一回到公司,即發現李副總神色不對。「有事嗎?副總?」
「呃……剛才有個女孩來公司找總經理。」李副總遞上紙條。「她留下了住址,而 且留話說,說……」
慕倫接過字條一看,竟是龍飛鳳舞的字跡,一行住址旁還有個「風」字。
是她?但見李副總的吞吞吐吐,慕倫首先必須確定的是,公司上下一切都安好如故 吧?「她說了什麼?」
「她說要你一定必須去找她,而且說……如果你不想娶她,就一定去找她,否則… …」
「否則怎樣?」難不成她還想來拆了這幢大樓?
「否則她就要直接去找董事長。」
這風羽菲真是的,居然抬出他父親?慕倫就是不明白,她脅迫他有何目的?
如果不想娶她……他在推敲她的話意。那敢情,如果他不去的話,她就要賴著嫁給 他?這女人真夠毒的!
「她……來公司,還好吧?」
「呃……」李副總接觸到展總了然而諒解的眼色,於是放心地道出:「這位風小姐 看起來有些奇怪,一直吵著要見你,還說你是躲起來不敢見她。」
慕倫揮了揮手,妻不大致可以明白當時情況。像她那種一向橫行習慣的人,哪容得 了別人擋道。
不過,有一件事,他心裡是明白確定的。那就是,不解決這檔事的話,她出現在公 司的鏡頭會很快地NG重來。他不再多想的匆忙往外走。
「總經理,你……」發現展總欲外出的李副總,遲疑地問:「你真要去她那兒啊? 」
「不去行嗎?」語畢的慕倫苦笑著,隨即發現自己所言失當,他輕咳了兩聲,正色 矚咐李副總:「待會兒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就行了,尤其是我父母親,知道嗎? 」
李副總眨眨眼,輕點了下頭。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那蠢動的好奇。「總經理.那女 孩跟你是——」
慕倫回頭望著李副總,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
李副總是公司資深大將,若非礙於公私分明的職稱身份,以輩分來說,慕倫是該稱 他一聲大叔的。
他有點無奈卻又堅定地道:「她跟我什麼也不是,你放心好了,我跟她……什麼事 也沒有。」
是嗎?李副總望著他匆忙離去的步伐納悶著。這麼久以來倒是頭一回著慕倫會在意 女孩的話……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嗎?那可難說了。
☆☆☆
本想倒頭大睡的羽菲,卻在巧撞雪兒那事兒之後,整個人呈現獎名的力奮。
自從頭腦清晰、條理分明的她,當然知道那不是自己該介入的問題,可是……從雪 兒和那個男人的身上,她總會自然地將影像聯接到另一張臉譜上。
那就是展慕倫!
「風羽菲,你真的是超級人婆一個I沒事想那個草包幹什麼?」一番咒罵自責之後 ,羽菲決定找些事做。
對了!自己不是還欠爭爭一個該履行的義務嗎?「風箏」的信還沒寫呢!
羽菲跳下床,來到書桌前,將筆紙備妥,然後扭開音響,準備讓自己沉浸在優美動 人的情歌旋律之下,也好憑空捏造一下那情思綿長的心情。
雖說爭爭這種暗戀的感情雖然挺「蠢」的,但總比雪兒那女人來得乾淨吧?
可是,才寫了寥寥數行的羽菲,又忍不住托腮大歎了。什麼玩意兒?盡要她幹這種 不營養的事,再這麼持續下去,真的會教她人格分裂的。
正在嘀咕的同時,門鈴響了。
她心想大概是爭爭又忘了帶鑰匙了,門一開,她一看見來人,忍不住叫了出聲:「 啊!你終於出現了!」
慕倫站在門口,被她拉高的嗓音嚇了一跳。他皺了皺眉,難道她就不能淑女一點嗎 ?
「你……難道不打算請我過去?」
興奮過度的羽菲,這才回神地往屋裡比劃了下,「進來啊!」
慕倫進了屋之後,很自然地流覽一下四周。是個潔淨而佈置得格調不俗的房間。
當然,他也看見了那兩張單人床,他以為……「唉,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來了。」 她打斷他的「邪念」。
「噢!」他聳肩,掩飾地乾笑,「我怕破人栽贓呀!」
「栽贓?栽什麼贓?」
「那個贓就是你呀!」他饒富興味地望住她。「你不是恐嚇說要嫁給我,結果我害 怕,只好趕快來了。」
「你……」如果不是有要事相求,此刻的羽菲肯定賞他個兩拳。她冷哼地笑道:「 怕了就好,我看,你也怕我破壞你和那個雪兒的好事吧?」
「雪兒?」他很意外,當地提到這個名字時的爭獰臉孔。兩個不過才謀一次面而理 應是無利害關係的女人,有必要仇視對方嗎?
「是啊!怎麼?一聽見美女的名字就渾然忘我了啊?」羽菲突然頓了一下,何時自 己變得如此尖酸刻薄了?「看你的樣子,是不是其的很……愛她?」
「愛雪兒?」有嗎?慕倫抿了抿唇,很慎重地想了一會兒,倒不是心中不確定,而 是在尚未摸清他的用意之前,實在不宜妄言。「你很關心這個問題嗎?」
「我關心個屁!」她已經口不擇言了,他譏誚的態度令她十分火大。「我管你是不 是想當烏龜王人——」
「風羽菲!」他立即斥喝:「你怎麼可以罵人呢?太過分了!」
「過分的不是我,而是林雪兒——」不甘示弱的她也回吼著。
一時之間,三言兩語,兩人又陷於劍拔弩張的地步。
「你……」慕倫生平遭遇接受異性如此的「禮遇」,真教他氣得七竅生煙,可是, 他又察覺出不對勁。「雪兒她怎麼了?」
「她……」且慢,想她風羽菲自恃為不讓鬚眉的一代英雌,豈可淪為評論他人隱私 的小人?
更何況,她說了他就會相信嗎?他不相信的話,不等於是她自取其辱、人格受損; 那……他若相信了呢?這萬一他放棄了林雪兒,會不會……把目標轉向她?
羽菲沉浸在假想中而感到毛骨悚然,怒氣倒褪了不少。「差點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她喃喃自語,好險!
「唉,你在嘀咕什麼?你話還沒說清楚呢!」
「我?」羽菲杏眼圓睜,攤了攤手,想把話題賴掉。「有嗎?我有說什麼嗎?林雪 兒她……很好、很漂亮,就是這樣。」
「就這樣?」慕倫兩道濃眉高高揚起,他可不允許自己把寶貴時間拋擲在這兒看她 裝瘋賣傻,於是二話不說便往門口走去。「既然你沒事,那我走了。」
「唉……」羽王急,追到門口,兩工張,形成肉牆,擺明不放人。「我有事、當然 有事。」
「噢?」
「我……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他很訝異由她的口中會吐出這樣的字眼,雖然她的態度不情不願,簡直 是咬牙切齒。
他決定略施小懲,來教她學會國民教育中的基本利儀。「原來是有事要商量呀!」 他咳了幾聲,「早說嘛!多費唇舌的,瞧我的口都渴了起來……咳!」又是一記輕咳。
得肺癆了不成?羽菲瞪視著他,在心中咒罵過千百通之後,立刻發揮話劇社的專長 。她把眼睛一瞇,唇角向上一揚,迅速地以一張笑臉相迎。
「渴了是不是?你看我都差點忘了待客之道了呢!你先坐坐,我給你拿飲料去。」 話畢,她住廚房走去。
被硬拉到書桌前坐定的慕倫,又拋去一句話:「我要冰果汁,要有顆粒的噢!」
「你……」只聽見鞋子打起圈圈的聲響。她一個大車轉,恨不得回頭就讓他的頭上 多幾個大顆粒。
「顆粒的是不是?很快就來了。」結果,羽菲還是再度「賣笑」,這人總必須能屈 能伸吧!只是……不知道砒霜有沒有顆粒?回到廚房的她心想。
慕倫差點笑了出聲。他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那是來自她頭頂那把怒火硬是燒熄的 火藥煙味。能教她如此忍氣吞聲,想必「商量」的事十分重大了?
他獨坐在書桌前臆測著,眼角卻不小心掃到桌面上的一張信紙。他順手拿起一看 ——
王熙:如果說不再寫信給你,對我來說是一種解救;那麼,我想,我可能已經無可 救要了。在還弄不清自已作為的意義之前,我卻無法自拔 ——
這是她的字跡?那王熙是……「展慕倫!你怎麼可以偷著別人的情書?」羽菲的嗓 門自背後傳來,嚇得他立即鬆了手。
「我……」情書?那王熙是……風羽菲將盛滿果汁的杯子往桌面一擱,滿臉怒容的 收拾著信紙。
而慕倫顯然是波信中那「肉麻」的措詞而嚇成鬥雞眼。教他感到可怕的是,她居然 寫得出這種東西?
「王熙是女的?」沒頭沒腦地,他忽然迸出一句話來。
「啊?」羽菲當場噗嚇笑了。
這一笑,可把慕倫給笑糊塗了;唯一不「迷糊」的是——她真心的笑容好……美!
「唉一」羽菲避開王熙的話題,直截了當的說:「我是想拜託你,不要把我跟…… 爭爭的事告訴我爸媽。」
「爭爭?」他吸了口果汁。
「是啊!因為,我不希望自己是……同性戀的事讓他們知道,所以請你替我們保密 ,行不行呀?」
慕倫明白了過來,眉宇之間卻忽然凝重起來。「這……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羽菲一把奪過杯子,窮兇惡極地瞪看他。「你已經告訴我爸了?」
慕倫搖了頭,在她剛要鬆口氣之時,他又說:「可是我告訴了我爸。」
「啊?」羽菲這下子又跳腳了。「那不是一樣嗎?你爸一定會告訴我爸的嘛!展慕 倫,你怎麼那樣多事呢?」
「我多事?」慕倫不禁也抬高了嗓音:「我能怎麼樣?誰教我爸要追著我娶你呀? 我也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在自力救濟!」
「什麼話?難道你娶我就不幸福了啊?我哪裡比不上那個林雪兒?」他口中的那個 「逼」字,才真的把她給氣得快捉狂。這個時候,她根本來不及細想自己的話。
她心存報復地撂下狠話:「好,你就怕娶了我,是不是?那我就偏要嫁給你!我馬 上打電話告訴我爸,說我們情投意合,已經到了不得不結婚的地步。」
「風羽菲!」他是降低了音量,卻飽含著更大的衝擊感。「你瘋了不成?這可開不 得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她賭氣道:「我就偏要拆散你和雪兒。」
他實在是覺得既好笑又好氣,如果不是深知她的隱私,她那話裡含酸的樣子,真會 教他誤以為她在「吃醋」呢!
瞄了瞄她,他開始轉動思緒並迅速改變神色,是一副極為認真的口吻:「你真的想 嫁給我?」
須臾間,羽菲的一張俏臉漲成番茄似的紅潤,那羞窘的神態,倒也平添幾分女性特 質。
騎虎難下的羽菲無法正面答覆。「怎麼樣?怕傷了哪位佳人的苦心呀?」
「我怕傷著的佳人是你的黎爭爭。」他挺優閒地道:「我現在想一想,這樣子也沒 什麼不好。我一向都那麼忙,恐怕也沒太多時間可以陪老婆,與其讓老婆去交男人,不 如有個『女朋友』來作陪;所以,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答應考慮接受你的求婚!」
「展慕倫——」所有的細胞彷彿埋下了炸藥似的,羽菲那道狂捆的怒焰正要熊熊地引 爆,忽然 ——
外頭傳來聲響,其中有著羽菲所熟悉的聲音:「伯父、伯母,羽菲不知道您們會來 ,所以不曉得她回來了沒有?」
是爭爭?而且那抬高的嗓音分明是故意的。
一聽到伯父、伯母時,羽菲可嚇呆了。她連忙拉著慕倫,急道:「你……你快走! 」
被她硬推到門口的慕倫,不明就裡地嚷道:「你這是幹什麼?我自己會走,不必你 趕——」
手才碰到門把的慕倫突然又被她住後拖,「不行!來不及了!」手忙腳亂的羽菲環 顧四周。「你先躲起來!快點!」
「我為什麼要躲——」他的嘴巴立即被她的手掌摀住。
「別叫了行不行?我爸媽來了啦!」
「你爸媽?」
「是啊!他們如果看見你在這兒,心裡會怎麼想?」
她可提醒了他,一場飯局已經種下了禍根,再跟她來個瓜田李下?那不被籐蔓給纏 死才怪。
慕倫也跟著緊張起來,「那……那我要躲哪兒呢?」
「是啊?躲哪兒?布櫥又太小,你這人也真是的,沒事長那麼高幹嘛呀?」
「我……」慕倫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別我了,快,我帶你到後陽台去。」十萬火急的羽菲硬拉著他走,結果 ——
只聽「砰!」的一聲,兩條腿兒打結糾纏的羽菲絆倒在地,緊跟著慕倫在叫了一聲 後,一個措手不及也跟著撲倒在她身上。
就在瞬間數秒鐘,第三道聲響則是鑰匙孔穿過而開門的聲音。
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就在他們本能地望向門口的時候,門口處傳來了交響樂的絕響。
那是風氏父母合奏的驚呼聲。
而爭爭,早已用手掩著張大的嘴巴,尚在檢討自己的視覺神經是否有誤?羽菲她… …帶回了展慕倫,並且……難道這就是羽菲「商量」的方式?
大概也只有這時候,幕倫和羽菲才能在瞬間產生了一種「惺惺相借」的心境。
他們收回和「那幫人」互瞪的瞳孔,彼此互視一眼,彷彿在說:在這個天大的「黑 鍋」之下,我們已經是一體的。
兩人爬了起來,訕訕地喚著風氏夫婦,而眼見為憑的風平夫妻倆,倒面面相覷,不 知該把哪種情緒擺在前頭?
是該怒斥女兒和男人鬼混呢?還是竊喜女兒總算正常了,前與異性為伍?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羽菲到底直性情,先稱不住性子地問。
「問你呀!」風平忿忿的瞪她一眼。「我們是來替你搬家的!」
「搬家?」羽菲搖頭低呼:「我住得好好的,而且也快畢業了……」
「什麼叫好好的?再往下去,你的腦袋瓜會全壞了,我要你今天就搬走!」
見父親態度強硬的羽菲,轉向母親求援:「媽!」
可是,羽菲叫了幾聲,不見回應,才發現老媽兩隻眼睛盡往慕倫瞧去,嘴角還不住 露出隱隱的笑意。她一看,即知她老媽「病」了!她不由得再次抬高音量。
丈母娘看女婿、愈著愈有趣的風母被女兒這一嚷,才肯放過慕倫,轉頭道;「羽菲 ,你就聽話吧!你爸爸現在很生氣,因為外面謠傳著,說你跟爭爭……關係不尋常,這 種事你教我們怎能不管呢?」
剛從風母關愛的眼神下解脫的慕倫,此刻又論於羽菲那不共戴天的敵視中。
一、二、三——羽菲像只螃蟹般橫行數步,來到他身邊,低聲道:「你要負責!如果 讓我被帶回去,那麼……姑娘就非你莫嫁!,」
慕倫側望了她一眼,自知惹上一場無妄之災。他想了下,終於開口:「風叔叔,我 想……這可能是一場誤會,其實……那些話是我編出來唬我爸爸的。」
羽菲和爭爭同時驚訝地望著他。
「你編造的?慕倫,這……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你怎麼能那樣糊塗?」風平睜大 眼。
「我……」慕倫靈機一動,望著羽菲的母親,他決定來個投石問路的計謀:「那是 因為我母親。」偉大而能幹的母親大人,相信你不會介意分擔一下兒子所背的黑鍋吧? 他暗自懺悔。
「愛莉?」風氏夫婦互望一眼。
「是啊!」慕倫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風母的身上。「我那樣說,只不過是要解除母親 的戒心,她老人家一直強烈反對我和……羽菲來在,她說誰家的女孩都可以要,就是絕 對不能娶風家的女兒。」
此言一出,只見風氏夫婦的臉色迅速凝重了起來。
「這愛莉還是一樣任性」風平低喃道。
羽菲的母親可沉怨不住那口氣:「她何止是任性簡直是不可理喻,都幾十年的事了 ,她還在記恨……」
風平迅速撞了下妻子的手肘,才使許素華停住口。
然而這動作數,卻教觀察入微的慕倫全看在眼裡。上一代之間,果然大有隱情!
保持短暫緘默的羽菲.卻在此時憤慨異常「欽,你老媽怎麼能那樣子?
風家的女兒又怎樣?難道配不上你們展家是不是?她憑什麼反對?」
就憑她是他的親娘!」慕倫暗笑,原來美貌跟智商是真的不一定成正比;這風羽菲 也夠白癡,難道她分不清他這番話是為了對她「負責」而編造的?
不過,也難怪她會分不清;後半段有關母子反對的立場倒是千真萬確。
「羽菲!」風母出去輕責女兒,「不可以失禮。」
「是啊!」風平一向豁達,很快地又恢復樂觀的態度,只要證明女兒不是同性戀, 那他就抱孫有望了。「其實那不是問題,只要你和慕倫真心相待,一定能克服困難的。 」
「我……和他?」羽菲已經百日莫辯了。
「不過呢?禮教還是要注重的,慕倫!」風母轉向他道:「我們是不反對你們交往 ,可是……希望你們要適可而止。」
「老婆,什麼適可而止嘛!」風平低頭向妻子嘟嚷著。
「本來就是!女兒是咱們家的,總要教會她怎麼保護自己,這萬一還沒結婚就大了 肚子——」
風氏夫妻倆的嘀咕落入其他人耳裡,只差沒造成眾人的耳鳴。
羽菲成為未婚媽媽?爭爭在一旁樂得觀戰,咯咯地偷笑。
而展慕倫呢?「瓜田」之下的籐蔓果然纏得他幾近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