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長安的路途,傅巧盈愛上了露宿,因此每到入夜,西門彥廷便會選擇一處適合露宿的地方落腳。
「我說少奶奶,為什麼有舒適的客棧不住,偏要露宿呢?」叫過一次少奶奶之後,又成功的矇混過去,司武從此都稱她為少奶奶,省得麻煩。
「露宿很好玩啊!你看。」傅巧盈仰起頭,指著滿天燦爛的星空。「好漂亮,是不是?」
好玩?她當然好玩啊!累的人又不是她!
住客棧,他只要負責開口吩咐,自有小二張羅,可露宿,全都要他負責耶!從整理地-,撿柴生火,照顧馬匹,準備晚餐,還要負責守夜,隔天一大早,又要收拾所有的東西,累死人了耶!
看著司武哭喪著一張臉,傅巧盈不安的問:「你不喜歡嗎?」
「巧盈,你別理他,他如果不喜歡,沒人攔著他,他可以自己離開。」西門彥廷察看了一下四周之後,來到他們身邊。
嗚嗚……少爺竟然威脅他!他好可憐喔!
「可是……我不想把快樂建築在司武的痛苦上,他看起來很不喜歡露宿……」
「是嗎?」西門彥廷斜睨著司武。「你不喜歡露宿嗎?」
「不,怎麼會呢?我喜歡露宿,我愛死了露宿,你看,星空多麼燦爛美麗,我愛死它了。」司武嘿嘿乾笑,拚命的搖頭。
「你瞧,司武很喜歡露宿,你就別瞎操心了。」
「那就好。」傅巧盈鬆了口氣,縱使覺得司武的表情扭曲的很奇怪,但她沒有理由不相信他親口說出來的話吧!
「司武,還不去張羅,楞在那邊打算讓我伺候嗎?」
「我立刻去。」司武驚跳起來,連忙開始忙碌。
「我可以幫忙撿柴。」傅巧盈立即道。
「不用了,你乖乖的坐好,天暗了,林子裡不安全。」西門彥廷讓她在馬車旁的大石上坐下。「司武,你也別進林子,天氣不冷,毋需生火,至於晚膳,馬車上有些乾糧,用那個就行了。」
司武訝異極了,隨即一驚,以他對少爺的瞭解,難道……
「司武知道了。」斂了笑,週身升起警戒,司武難得正經嚴肅的道。
「耶?終於要吃乾糧了?」傅巧盈興奮的問。
「你喜歡?」西門彥廷訝異,若非不得已,誰會喜歡又硬又沒味道的乾糧?
「我小的時候吃過一次喔!咬起來硬硬的、幹幹的,在嘴裡吮了一會兒,它就會慢慢變軟,好好玩,很想再吃吃看,可是司武好像很喜歡打獵,每次露宿,他就迫不及待的去狩獵,人家不好擾了他的興致嘛!」
司武簡直欲哭無淚了,他喜歡?好冤哪!
西門彥廷失笑,心理其實滿可憐司武的。
「喜歡就好。司武,把乾糧拿出來。」
「是,少爺。」他是最可憐的侍從了。
簡單的解決了晚膳,夜漸漸深了,累了一天,傅巧盈很快的靠著西門彥廷睡著了。
「少爺……」司武靠近他們。
「司武,咱們的客人非常有耐性,看來我們不睡,他們是不會出現的。」西門彥廷低語。
「那……要睡了?」要他自己睡在另一邊嗎?他只有一點點武功,他會怕耶!
「把你的地鋪拖到這邊來,我可不想再找另外一個侍從,很麻煩的。」西門彥廷太瞭解他了。
「是!」司武高興的遵命。
「小聲點,你想把少奶奶吵醒啊?」西門彥廷低斥。
司武立即摀住嘴,他才不敢領教睡眠不足的少奶奶呢!那種潑辣,一次就夠受的了。
別看她平日天真善良的樣兒,一旦睡眠不足,那簡直是潑得讓人不敢領教,他有幸見識過一次,嚇得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
「還不快去,想讓咱們的客人在林子裡生根嗎?」西門彥廷不耐的說。
「司武立刻去。」司武立即把地鋪拖過來,在少爺身旁躺下。
夜沉了,星光閃耀。
林子裡,三名男子窺伺著營地裡的人。
「那傢伙睡下了?」第一個男子問。
「很有可能,不過我猜沒有。」第二個男子搖頭。
「我也這麼認為,他可能只是要引我們出去。」第三個男子道。
「那……咱們要出去嗎?」第一個男子又問。
「不出去,真打算窩在這裡生根啊?」第二個男子沒好氣的說。
「沒錯,咱們可不能讓那傢伙失望,你們說是不?」第三個男子淡淡的笑了。
「既然那傢伙沒睡咱們也要出去,那為什麼要躲在這裡那麼久?」第一個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嘎?嗯?對啊!為什麼呢?
「你很囉唆耶!走了啦!」第二個男子不耐煩的說。
三人悄悄的潛進營地,無聲、快速,就在他們接近了躺著的三人時,西門彥廷翻身而起,瞪著他們,霎時三人像定了格般,靜止不動。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們三個!」西門彥廷瞪著這三個損友。可不是嗎?這三人正是東方休閻、南宮千令,以及北堂顓頊。
「啊!原來是三位公子,我還以為是什麼惡人呢!」司武也跟著起身。
「嘿嘿!原來你早就發現了。」南宮千令抓抓頭,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你們不是故意要讓我發現的嗎?」三人在林子裡不時的嘀嘀咕咕,聲音都傳到他耳裡了,只有像巧盈和司武這種不懂武功的人才聽不見。
「咦?有嗎?」北堂顓頊皮皮的跟著坐下。
「說吧!什麼事不能等我回長安,大老還的趕來半路攔截?」西門彥廷問的是東方休閻。
「其實我們三個原本打算一遊江南,找你只是順便。」東方休閻淡笑著。
「為什麼要『順便』過來找我?」還真是好順便,連他在哪裡都知道。
「因為兩天前咱們吃了幾隻烤小鳥,看著小鳥便想到你,所以就過來探望探望了。」
西門彥廷瞇了眼,他和小鳥也能湊成聯想?旋即一悟。「你們該不會是抓人家的信鴿烤吧?」
「哎呀!西門你真是好聰明呢!一猜就中。」南宮千令好佩服。
「東方,你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嗎?」如果他猜的沒錯,那信鴿所傳遞的信息,一定與他有關。
「有人高價買你的命。」東方休閻直言。
「咦?東方,你怎麼沒跟我們說?」南宮千令和北堂顓頊驚問。
「又不是買你們的命。」東方休閻冷淡的看他們一眼。
「厚!西門可是我們拜把的,他的命就是我們的命,買他的命就等於買我們的命,你不告訴我們就等於不告訴西門……」
「那我告訴西門就等於告訴你們了,不是嗎?」東方休閻打斷他們的喋喋不休。
「好了,別耍寶了,我沒心情看。」西門彥廷阻止他們。「我的命值多少?」
「二十萬兩。」
「什麼啊!才二十萬兩?西門的命等於整個西門家耶!就值二十萬兩?」
「黃金。」東方休閻補充。
「嘎?黃金?!」南宮千令和北堂顓頊傻眼,清了清喉嚨。「那……哦,這還差不多,二十萬兩黃金,勉強啦!」
西門彥廷沉吟了一會兒。
「東方,是趙艷姬吧!」西門彥廷瞭然的道。看來老頭子的臆測不是空穴來風,這趙艷姬,真是蠢的可以!
「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麼?」東方休閻聳肩。「不過,她不只花錢買閻羅殿的殺手,還有其它路人馬要你的命。」
「閻羅殿接了她的委託?」西門彥廷狠狠的望向東方休閻。
「當然嘍,二十萬兩黃金,不賺白不賺。」東方休閻微微一笑。閻羅殿的規矩是先拿錢再辦事,不像其它門派,只收取一到三成的訂金,辦完事之後再收取尾款。由於閻羅殿至今尚無失敗紀錄,所以信用良好。
「東方!你竟然接了這樁生意?!」南宮千令和北堂顓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我是接了。」東方休閻依然微笑著。
「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竟然為了錢要朋友的命?!」
「我有說要西門的命嗎?」
「你不是接了生意?」
「生意歸生意,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銀兩已經進口袋了,我相信趙艷姬沒有機會來向閻羅殿索回。」東方休閻聳肩道。
「嘎?詐欺!」
「那又怎樣?」
「你就不怕閻羅殿的名聲毀於一旦?」
「名聲算什麼?更何況……你們以為趙艷姬會有開口的機會嗎?」東方休閻的笑一瞬間變得陰寒。「再說,你們以為咱們這次游江南的花費從哪兒來的?」
「嘎?難不成你就是拿西門的賣命錢來支付?難怪你會這麼大方。」
「怎麼?或者要我退掉?」東方休閻斜睨著他們。
「不!當然不,呵呵,這生意你接的好,接的好。」
真是……西門彥廷受不了的翻了一個白眼,這兩個損友實在是……
他瞭解東方做事的手段,所以也不以為意,倒是另一件事他比較在意。他緩緩的望向北堂顓頊。
「北堂,你最後一次碰趙艷姬那個女人是多久的事?」他必須知道趙艷姬肚子裡的孩子和北堂有沒有關係。
「為啥突然提這件事?」北堂顓頊疑惑的問。
「回答就是了。」
「不就你爹對你提婚事的前一晚。」
「之後就沒有了?」西門彥廷確認。那是三個多月前的事,而趙艷姬只有一個多月的身孕,那就與北堂無關了。
「沒有,我可是很忙的。」要疼愛的人那麼多,哪能專寵一個人?
「不是你就好。」
「什麼不是我?」
「趙艷姬有了身孕。」
「喔!我懂了,你擔心是北堂的種,是不?」東方休閻勾起唇角,真是可惜,如果真是北堂的種,那就好玩了。
「我的種?!哈!那是不可能的,我從來不會把種留在女人體內。」北堂顓頊嗤笑,「不過,你怎麼一副絕對不可能是你家老頭的種似的,雖說他年紀有些大,但要讓女人懷孕,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這不關你的事。」西門彥廷不想解釋。
「西門,有件事我最好提醒你一下,雖說閻羅殿不會加入追殺的行列,但是各方拿錢辦事的殺手可還多的很,就我所知,紅艷門也接了這樁生意,你知道紅艷門吧!全都是你討厭的女人。」東方休閻轉移話題。
「那些人我還不會放在眼裡。」西門彥廷冷聲道。
「你當然不會放在眼裡,不過我好像忘了講一件事。」
「什麼事?」西門彥廷蹙眉。
「趙艷姬為了預防萬一,連你的小妻子都不放過,畢竟你們孤男寡女相處了三個多月,她可能已經有身孕了。」
「沒有。」西門彥廷簡扼的說。
「你怎麼那麼確定?」
「關你們什麼事!」西門彥廷不耐煩的冷道。
「不會吧!西門,你該不會還沒碰她吧?」東方休閻噙著一絲詭笑,趣味盎然的鰍著他。
「少奶奶根本就不知道少爺是她的相公。」司武在一旁一邊打哈欠一邊嘀咕。
「司武!」西門彥廷沒好氣的瞪向他,這多嘴的奴才。
「哇哈哈,不會吧?真的有這種事?」三人哄堂大笑。
「小聲一點!」西門彥廷連忙阻止,可是,為時已晚。
「幹啥呀!吵死人了!」傅巧盈揉著眼睛,火大的爬起來。
「哎呀!小娘子被咱們吵醒了。」北堂顓頊輕狂的調笑,不過……為什麼西門和司武突然退了開去?
望向同樣感到疑惑的東方休閻和南宮千令,三人的視線回到傅巧盈身上。
「你好啊,小娘子,咱們應該是初次見面吧!」北堂顓頊甩開疑惑,沒想到西門的娘子這麼嬌俏可人,只可惜,瘦了一點。
「三更半夜哪來的瘋狗不睡,在這邊狂吠吵人?!」傅巧盈不耐煩的蹙眉怒吼。掃了一眼三個陌生男子,她舉起手,指向正想悄悄退開的西門彥廷。「你,把這三隻瘋狗拖去殺了!」
「嘎?!」
「瘋狗?!」
「殺了?!」
三人驚愕的望向西門彥廷。
西門彥廷無奈的聳肩。「早叫你們小聲一點。」他低聲的在他們耳邊道。
「小娘子脾氣不好?」
「睡眠不足的時候,尤其是三更半夜被吵醒。」
「那……現在怎麼辦?」看著那雙又圓又大又冒著火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們,他們只得趕快求救。
「嘀嘀咕咕的,是不是男人啊!」傅巧盈跳了起來,火大的吼著。
「怎麼辦?溜啊!怎麼辦!」西門彥廷立即警告他們。
三人楞了一下,立即輕功一展,幾次跳躍飛掠,消失在林子裡。
「巧盈,睡覺。」西門彥廷抱住她,將她放倒在地鋪上,沒有讓她有反抗的機會,低頭堵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嗚……」傅巧盈呻吟一聲,閉上眼睛,一眨眼,緊抓住他手臂的雪白小手一鬆,她睡著了。
「呼!虛驚一場,幸好少爺您知道用這個方法。」司武拍拍胸脯低聲的說。
「咱們也睡吧!明兒個還要趕路呢。」西門彥廷躺了下來,溫柔的將傅巧盈攬進懷裡。
「那三位公子呢?」司武不放心的望向黝黑的林子。
「放心,死不了的。」
傍晚天氣轉陰,西門彥廷揣測入了夜可能會下雨。
「今晚咱們住客棧。」扶著傅巧盈下車,西門彥廷告訴她。
兩人才剛到客棧門口,突然一對看起來應是母女的被轟出客棧。
「滾滾滾,要討飯到別的地方去,別在大門口礙著我們做生意!」
衣衫襤褸的母女倆踉踉蹌蹌的跌出客棧,那年紀大的女人倒在地上起不來。
「娘,娘,你沒事吧?」年輕的姑娘焦急的跪在她娘身邊,想要將她扶起。
「我……我沒事……茵茵……扶娘起來,我們……我們走。」
那名為茵茵的姑娘扶起她娘,才跨了一步,她娘就癱軟了下去,昏了。
「娘?娘?」茵茵驚恐的哭喊。「誰……誰來救人啊!誰來救救我娘啊!」
「彥廷,她們好可憐喔!」傅巧盈紅了眼眶。
西門彥廷掃了那對母女一眼。
「別管閒事,巧盈。」拉住想上前幫忙的傅巧盈,他冷漠的說。
「這才不是閒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們那麼可憐,難道你想見死不救嗎?」傅巧盈不高興的瞪著他。
「如果她們真的可憐,自然會有人幫助她們。」西門彥廷依然一臉冷凝。
傅巧盈驚愕的望著他,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擺這種臉色給她看了,或者該說,他從未對她擺這種臉色才對!
「人人皆有惻隱之心,你卻如此無情!我不管你了,要我眼睜睜的看她們受難,我辦不到。」傅巧盈甩開他的手,不等西門彥廷有任何反應,便來到那對母女身邊。
「姑娘,我們來幫你。」傅巧盈蹲下身。
茵茵訝然的抬起頭來,旋即對著她磕起頭來。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謝謝,謝謝……」茵茵哽咽的說。
「姑娘你別這樣!」傅巧盈想要將她拉起,可那姑娘卻還是一直磕,她無措的向西門彥廷求救。
再次掃了那對母女一眼,西門彥廷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再怎麼可憐,依然是他厭惡的女人!尤其又因為她們讓巧盈對他產生不諒解,他的臉色就更陰鬱。
「彥廷……」傅巧盈不得已,只好軟下聲來哀求。
歎了口氣,在傅巧盈哀求的眼光下,他只好上前將那昏迷的婦人扶起。
「姑娘,快起來吧!我們先帶你們進客棧,然後再為你娘請大夫……」傅巧盈見西門彥廷扶起了昏迷的婦人,也趕緊將那姑娘扶起,可萬萬沒想到下一瞬間,那婦人竟清醒了過來。
不只如此,她快速的從袖裡抽出一把利刃,直取西門彥廷的心臟。
「愚蠢!」西門彥廷低喝,一反手,毫不留情的折斷了那婦人的手。
「啊──」那婦人哀嚎一聲,手中的利刃掉落在地,整個人也倒在地上,捧著手痛苦的哀嚎著。西門彥廷隨手射出一粒小石子,封住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
「啊!」另一聲驚叫出自傅巧盈口中,就在西門彥廷解決掉婦人的同時,她被那名柔弱的茵茵姑娘挾持了。
西門彥廷眼中殘留著一絲冷酷,冷冷的瞪著茵茵。「放開她!」
「辦不到。」茵茵姑娘立刻回絕。
「你們是紅艷門。」西門彥廷瞭然的說,打算伺機將傅巧盈從刀下救出。
「你為什麼會識破我們的偽裝?!」茵茵姑娘似乎非常震驚。
「第一,我早就知道紅艷門接了一樁要我命的生意;第二,沒有一個老婦人會有一臉的皺紋,卻擁有一雙白皙光滑的手。」蹩腳的易容術,也敢在他西門彥廷面前賣弄!
「既然知道我們是紅艷門,那就毋需我多費唇舌。西門彥廷,如果你不想看你娘子頸子上開一個血口,送掉性命的話,就把刀子撿起來。」茵茵姑娘狡訐的笑。
「你想做什麼?」傅巧盈懊悔的急喊。
「哼!我們想做什麼還需要問嗎?笨女人。」茵茵不屑的冷哼,不過也幸好有這個笨女人,不然她們的任務就要失敗了。
「我已經撿起來了,接下來呢?」西門彥廷淡漠的說,臉上毫無表情的把玩著那柄利刃,讓人猜不透他的心裡到底有何打算。
茵茵冷酷的笑了出來。「我要你一刀刺進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