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希陽懶洋洋的靠著龍承翰,覺得好無聊喔!
「京城快到了嗎?」她打了個呵欠,順便揩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傍晚之前應該會到。」龍承翰替她將發順到腦後。「很無聊嗎?」
「還是承翰哥哥瞭解我,真的挺無聊的。」除了偶爾停下來用膳解手之外,他們已經連續騎了十幾個時辰的馬,不僅屁股顛到痛得要命,她還無聊得想抓頭髮了。
「我想很快就會不無聊了。」龍承翰輕歎,本以為能一路順利返抵京城,沒想到還是天不從人願……或者天所從之願,是她的,因為她太無聊了?
「咦?難道後頭那七個人是跟著咱們的嗎?」彭希陽立即意會,眼底散發著興奮的晶亮光芒。
她的話讓陸鎮岳驚愕,他沒想到她竟也懂武,而且似乎還挺行的,甚至比他還行?畢竟他只得知有人跟著,至於幾人,這種距離他還無法估算出來。
「應該是吧。」龍承翰淡漠的說,眼神是警戒的。
「我覺得應該不是,因為他們已經跟了一個時辰了耶。」哪有人會跟著人一個時辰卻絲毫沒有動靜呢?
這一回三個人可都大吃了一驚。
「希陽,你一個時辰前就知道有人跟著咱們了?」龍承翰訝異。難道這些年來她武功精進,程度已超過他?
「對啊!我想應該只是恰好同路吧,如果他們想要刺殺你,怎麼會等那麼久呢?」
「不,他們的確因為某種原因在等著,不過殺氣已凝聚,他們決定行動了。」他搖頭。
「殺氣?」她蹙眉,「是那種讓人汗毛直豎的感覺嗎?」
「沒錯。」龍承翰不意外她不知道殺氣為何。
彭希陽點頭。的確,之前都沒有那種感覺。
「承翰哥哥,你這幾年有勤加練功嗎?」她嘻嘻一笑,仰頭向後望著他。
「不敢稍加懈怠。」他可沒忘記舅舅在他們出谷時給的警告。
「那就讓我替寒哲叔叔驗收一下吧!」她勾起壞壞的笑。
「反正你就是想看我動手就對了,是吧?」
「對啊,承翰哥哥的英姿讓我好想念呢。」她可愛的皺皺鼻子。
看她愛嬌可愛的模樣,他的眼底盈滿柔情。
「我很感動,不過還是下次吧,鎮岳應該還應付得來。」可以不用動手他向來不輕易出手,否則對鎮岳可不好意思了,他會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
「真沒趣。」很無奈似的歎了口長氣,「那我呢?我可以出手嗎?」
龍承翰深思的凝著她,最後點點頭。「這樣好了,先讓鎮岳對付,若是他覺得有些吃力的話,你再出手。」
「那你呢?當真坐著看戲啊?那很無聊的。」
「我啊……」龍承翰沉吟,不找事做她似乎不放過他呢。「那我就吹一曲笛子替你們助興,可好?」想起以前她很愛聽他吹笛。
「好啊,我都快忘了承翰哥哥吹奏的優美笛音。」
「皇上……」陸鎮岳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實在很難相信主子和彭姑娘竟然還能這般輕鬆說笑討論,甚至還要吹笛子助興?!他們難道沒感覺到那濃重的殺氣嗎?
「鎮岳,咱們現在可是有高手相助,你不用太緊張。」龍承翰淡淡的一笑。
高手?陸鎮岳一臉狐疑。是指彭姑娘嗎?
「倒是何彥,你自己可要當心了。」
「啊?什麼?」後知後覺的何彥一怔,然後發現陸鎮岳手握劍柄,已然嚴陣以待中,這才知道麻煩來了,趕緊策馬來到龍承翰他們旁邊,打算若有個萬一,他可以以身護主,嗚嗚……誰叫他沒啥武功呢?「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誓死護衛皇上安全的。」何彥握拳。
「何彥,朕是要你當心自己。」
嗚……好感動喔!「是,奴才會當心,謝皇上關心。」刺客會從哪方出現?怎麼這麼慢?
「來了!」陸鎮岳低聲警告。
何彥一楞。來了?在哪?啊,在那裡!
官道兩旁的樹叢竄出七道紅影,下一瞬間,漫天蓋地的刀光劍影直撲而來,陸鎮岳躍離馬背飛身相迎,以一擋七,沒讓一絲劍氣有機會越過他干擾主子。
「又是女的!」何彥喊,雖然蒙面,但是看身形就知道了。
龍承翰策馬退到一旁。「何彥,朕的笛子。」
他怔楞,「笛子?」
「把笛子給朕。」
何彥立即從包袱裡將笛子拿出來,雙手奉上的同時,忍不住疑問:「皇上,您這時候要笛子……打算做什麼?」這笛子雖然造價不菲,可也只是單純的笛子而已,不能當武器,也沒有暗藏玄機啊!
「光是看著也挺無聊,所以承翰哥哥要吹首曲子助興啊。」彭希陽笑道。
「嗄?」何彥傻眼。要是平日,他會很捧場地欣賞主子的笛聲,可是眼前這種狀況,主子的行為實在讓他無法理解,這算是處變不驚嗎?還是是因為彭姑娘的影響?
「希陽,你自己好好瞧著,覺得該出手就出手,可別等到朕的愛將受傷,知道嗎?」拿起笛子,龍承翰交代。
「是,民女遵旨。」她好玩的跟著打官腔。
瞧見何彥緊張兮兮的,她伸長手拍拍他的肩,「何彥,別那麼緊張啦,難不成你不相信你們陸大人的能力嗎?」
「奴才相信陸大人武功高強,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人家是十四手……」何彥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因為他看見陸鎮岳被砍了一劍,幸好只劃破衣裳。
「哎呀,好像真的快不行了。」彭希陽也瞧見了,轉向龍承翰,「承翰哥哥,快吹笛子啊,我要出手了。」
「遵旨,公主大人。」龍承翰調侃,拿起笛子置於唇邊,悠揚的笛音徐徐響起。
笛音似乎讓惡鬥中的八人同感錯愕,不過並未停止行動。
「好了,民女再不出手,害皇上的愛將受傷的話,就等於抗旨了。」彭希陽嘻嘻一笑,翻身下馬。
龍承翰笛音未歇,一雙眼卻緊盯著她,注意她的舉動,以及替她留意週遭可能的危險。
彭希陽蹲在地上挑了六顆小石子,抬頭望著他道:「承翰哥哥,留下一個武功最高的給陸大人玩玩,你說好不好?」
龍承翰嘴角微勾,笛音中斷。「你高興就好。」
「好,沒事了,你繼續。」她揮揮手,像是打發什麼似的。
龍承翰失笑,「聽命」的繼續擔任「助興」的差事。
彭希陽拿著六顆石子在手中拋了幾拋,掃了七個蒙面人一眼,瞧出武功最高的人之後,六顆石子同時射出,擊中其他六人的定身穴,霎時,砰咚六聲巨響,在半空中高來殺去的八個人一下子摔落六個。
情勢倏變,打鬥中的兩人驚詫之餘,不約而同往後飛騰,分開來,各據一方。
「咦?一對一就不打了嗎?」她疑惑的看著他們。
突然,她發現好幾雙眼睛全往她身上伺候,尤其是何彥和唯一站著的那名刺客,眼睛更是驚詫得像要凸出來似的。
「哦,陸大人,還有那個什麼門的刺客姑娘,你們不用在意我,繼續打啊,趕緊打完,我們還要趕路呢!」彭希陽揮揮手,催促他們。他們不打,承翰哥哥也不吹笛子了,她沒趣的走回馬旁,伸出手讓龍承翰一把將她拉上馬,重新窩回他溫暖的懷中。
這個樣子誰還打得下去?何彥瞪著眼,心裡慶幸著自己不曾惹火過她。
「為什麼你們都沒事?」雖然打不下去,可是刺客姑娘似乎有問題。
彭希陽眨眨眼,疑惑的問:「我們為什麼要有事?」
「你們應該都中毒了才對!」斷情門的毒藥乃是一絕,沒道理他們每個人都好好的,還這麼能打。
啊,原來如此,說到這,她得意的掃了三個受惠者,無言的告訴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我怎麼知道?也許你的毒藥壞掉了?」彭希陽聳聳肩,敷衍的說。
龍承翰心裡莞爾,不過表面上依然冷凝肅穆。
「如果你供出委託人的身份,朕可以饒你不死。」
「哼,不可能!」刺客姑娘冷哼,眼一瞇,當機立斷射出六支飛鏢終結六個夥伴的性命,然後飛身竄逃離去的同時丟下一句話,「斷情門定會取下你的人頭!」
「鎮岳,別追了。」龍承翰阻止正想追上去的陸鎮岳。
「對啊,追上去做什麼?被你追到了也是多一具屍體罷了,反正斷情門的殺手肯定會前仆後繼的出現,不用愁沒人可以打。」彭希陽望向慘遭殺害的六名殺手,忍不住搖頭。「竟然連同伴都下得了手。」
「這是她們選擇的路,你毋需替她們惋惜。」
「承翰哥哥,如果哪天我壞了你的大事,你會不會乾脆殺了我?」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低低的問。
「不會,沒有任何事大到讓我要了你的命,你安心的活著吧。」龍承翰輕聲的說,微低下頭望著她。她的問題讓他知道,她根本完全不瞭解她在他心裡佔了多大的份量!
「我以前聽修蓮叔叔說過,身為一國之君常常會有許多的不得已,也許情勢所迫,非得殺了我不可呢?」當時她還覺得奇怪,修蓮叔叔幹麼跟她說帝王的事呢。
他抬手將她的臉轉過來,認真的凝望著她,「那麼,我寧願死。」
彭希陽眨眨眼,他認真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心跳亂了一拍。
「錯了、錯了!」她突然搖頭,藉此避開他那炙人的眼神。「如果真發生那種事,你應該把皇位丟給承剛哥哥,然後和我回無憂谷去,懂嗎?」
龍承翰無語的望著她。
「承翰哥哥,你可要記住,我啊,最最最討厭視死如歸的人了。」輕易言死,生命就變得不重要了。
他忍不住將她攬得更緊,下巴輕抵在她頭頂。「我記住了。」
傍晚,他們一行四人終於抵達京城。
「原來京城是這麼熱鬧的地方啊!」彭希陽轉動著她那雙靈動的大眼。雖然她在京城住到八歲,可是她從不知道原來京城是這麼熱鬧的地方,一路看著一家家的商店舖子,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打算把事情解決之後,自個兒出來逛逛。
「希陽,我們到了。」龍承翰低頭對她說。
她一抬頭,看見眼前氣勢恢弘的宅子,巨大門上書著「肅親王府」四個大字。
門外的守門士兵一瞧見他們,立即恭敬的推開大門,伏地恭迎。
龍承翰策馬進大門,直接往龍承剛的寢院而去。
「誒誒,承翰哥哥,在宅子裡騎馬不太好吧?」
「這樣比較快。」龍承翰解釋。
不久,他們來到勤宵院外,有一大群人迎了過來。
「奴才叩見皇上!」聲勢浩大,所有人跪了一地。
「平身。」龍承翰跳下馬,轉身將彭希陽抱下。
「謝皇上。」所有人起身,分成兩邊彎腰恭立著。
「龍總管,王爺現況如何?」龍承翰牽著她的手,直接走進勤宵院,往龍承剛的寢房走去。一邊詢問跟在他們身後的肅親王府總管龍牙。
「回皇上,還是老樣子,一發作就取劍想殺了……哦,沒見到皇上,就一陣亂砍,發作過後就昏迷不醒。」龍牙一邊陳述,一邊好奇的偷偷打量著讓皇上牽著手的小姑娘。
「朕發現你們似乎都受了傷。」他蹙眉。
「都是一些皮肉之傷,全都是為了阻止王爺離開勤宵院所造成的,宋大人的傷才嚴重,因為他都守在王爺身邊。」
越過庭園假山,來到龍承剛的寢房門外,龍承翰停下腳步。
「王爺一個時辰前才發作過,現下昏迷著。」龍牙解釋。
「開門。」
「是。」龍牙上前,輕敲了兩聲。
「誰?」宋堯沉聲問。
「宋大人,皇上回來了。」龍牙低聲的說。
門立刻被打開,宋堯驚喜的站在門內。
「宋堯,辛苦你了。」龍承翰看見渾身傷痕纍纍,卻依然守著龍承剛的宋堯。
「屬下不辛苦,辛苦的是王爺。」宋堯側身,讓他們進房。
「你先下去療傷,這兒交給我們就行了。」龍承翰吩咐著。
「可是……」宋堯擔心的望向床上的人,又看了一眼彭希陽。
「你不用擔心,希陽是朕和王爺的師妹,承襲了惠親王的高深醫術,她會治好王爺的,你這一身傷不趕緊治好,等王爺醒來看到了,會有多愧疚你該知道的。」
「屬下遵旨。」他一頓,望向彭希陽。「王爺就勞煩姑娘了。」
彭希陽微微一笑,並沒有做下任何承諾,待宋堯出了房,她才走到床邊坐下,抓起龍承剛的手把脈。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皺了好久的眉頭,她終於哼哼地說道。
「希陽,你診出來了?」聽她的話意,似乎已經知道該如何醫治。
「診出來了啊。」她點頭,放開手,起身走到桌前坐下,一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何?是毒,還是蠱?」
「是蠱。」
「有辦法解嗎?」
「沒辦法。」她很乾脆的說。
龍承翰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沒辦法?」他有點糊塗了。她剛剛那句「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聽起來明明給人輕而易舉的感覺,不是嗎?
「蝕心蠱無法可解,除非達成下蠱者給的任務,否則就如同它的名一樣,蝕心而亡,而蝕心蠱的名字還有另一種意思,就是能蝕人之心智,藉以控制中蠱之人為其所用。」
龍承翰跌坐在椅上,「那……」
「就算殺了下蠱之人也解不了。」她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皇叔也沒辦法嗎?」
彭希陽搖頭。「不是我不會解,而是無法可解,就算修蓮叔叔出面也一樣,無法可解就是無法可解。」
「希陽,我並不是質疑你的能力。」龍承翰生怕她誤會。
「放心,承翰哥哥,我的心沒那麼脆弱。」她失笑,「還有,期限只有七七四十九日,一到,任務未完成者,便會暴斃而亡。」
「四十九日?!」算了算時間,只剩下……「只剩七日!」
「七天啊……」彭希陽沉吟,「這麼說來,只好你死了。」
「什麼?!」何彥和陸鎮岳震驚的大喊。
「喝!你們那麼大聲做什麼?嚇人啊!」彭希陽被他們嚇了一大跳。
「彭姑娘才嚇人,你竟然對皇上說出那種話,你知不知道光是那句話就可以砍你的頭。」何彥又驚又氣。早就知道這丫頭年紀輕輕,哪可能有什麼高深的醫術。
「我說了哪句話要被砍頭?」她好笑的反問。
「就是要皇上死的那句話啊!」何彥怒聲低吼。
「喔,原來是那句話啊!這麼說來,你也要一起被砍頭嘍,因為你也說了嘛!」她嘻嘻一笑。「不錯、不錯,咱們黃泉路上還能作伴。」
「我那是……那是……」何彥青白了臉,又急又怒。
「得了,你也別氣成這樣,我說的都是事實啊,除非承翰哥哥死,否則就是承剛哥哥死嘍!」
「皇上怎麼可以……」何彥說不下去。
「我瞭解、我瞭解。」她上前拍拍他的肩,「你是想說,皇上怎麼可以死,對不對?」
「對!」何彥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承剛哥哥死了就算了,是吧?」
「我……」何彥臉色又一下變得死白。
「唉!承剛哥哥啊承剛哥哥,原來你這麼沒人緣哪!」彭希陽感歎著。
「彭姑娘,你……」
「夠了,何彥。」龍承翰淡漠的開口,抬頭凝望著彭希陽,她也回望著他,久久,點了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
聞言,彭希陽勾起笑。不錯嘛,分開了四年,默契似乎還存在。
「皇上!」何彥和陸鎮岳同時跪了下來,「萬萬不可啊!」
「朕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多說什麼。」
「可是皇上,您乃是一國之君,皇朝不能沒有皇上,屬下願意代替皇上讓肅親王斬殺……」陸鎮岳激動的說。
「不行。」彭希陽搖頭。「蝕心蠱的目標是承翰哥哥,就算殺了一百個你也沒用。」
「皇上請三思啊!」何彥沉痛的喊。
「何彥、鎮岳,你們別那麼激動,都起來吧,朕的心意已決。」
「好了、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承翰哥哥,給你三天的時間交代後事。」
「只有三天啊……」龍承翰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嗯,應該夠了,對了,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宮?」
「好啊,反正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機會難得,就去參觀一下皇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