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女裝的彭希陽顯得更加嬌美可人,巴掌大的臉蛋粉嫩嫩的,水靈靈的大眼眨呀眨的,渴望地偷覷著桌上的佳餚,細緻翹挺的鼻子微微的皺了一下,嗅聞著佳餚的香味,粉紅的丁香小舌偷偷的探出,舔舐了一下紅嫩濕潤的唇瓣,然後嚥下一口口水。
唉!她肚子餓了,可是……
覷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的龍承翰,一向面無表情的他,此刻竟滔滔不絕的責罵著讓他擔了好幾天心的她。
「說,為什麼遲了這些天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等得有多焦急,就擔心從沒出過谷的你是不是找不著下山的路,在山裡迷了路……」
立在一旁準備伺候兩人用膳的何彥,與恭立在門邊守衛的陸鎮岳瞧見這般模樣的皇上,都顯得震驚不已,驚得下巴都差點掉到地上撿不回來。
「停停停!」彭希陽終於受不了,連忙喊停,「承翰哥哥,原本看見你,我還覺得你變得好有氣勢,一副好尊貴的樣子呢,可是……你怎麼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愛瞎操心啊?好囉唆呢!」
嗄?什麼什麼?瞎操心?她說皇上愛瞎操心?還嫌皇上囉唆?!真是……真是大逆不道!何彥驚得差點掉下眼珠子。
「你還有話說?」龍承翰瞪她。
「本來就是嘛!有大呆跟著,我怎麼可能會迷路呢,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大呆的厲害。」
龍承翰聽聞,撫額歎息。「叫它『翔空』,別叫它大呆。」好好一隻猛禽,竟被她叫成大呆,多冤啊!明明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她偏不用,更怪的是,似會通靈的大鷹竟也由得她大呆大呆的叫,旁人叫它大呆,它還會生氣攻擊那個人呢!以前剛弟和舅舅就吃過虧。
「大呆是我的寵物,我愛叫它大呆就叫它大呆,你管不著。」她撇撇嘴。
「好,我管不著,不過你還是沒回答我,為什麼遲了?」
彭希陽聳聳肩,「我送一隻和娘走失的小動物回山上,所以才遲了。」
龍承翰瞇眼審視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
「什麼小動物?」
彭希陽一怔,心虛的撇開眼,避開他像會看透人心的眼神。
「一隻……小貓。」
「小貓?」他臉色一沉。「是虎?還是豹?」
嘖!還以為混得過去,沒想到他比以前還要精明。
「希陽!」龍承翰連聲音都沉了下來。
「很奇怪耶,反正我人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是什麼小動物又有什麼差別呢?那麼多年不見了,你不要一見面就只想要訓人好不好?我已經長大了,也變強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軟弱的小女娃了。」她噘著唇,不高興的說。
「希陽,別轉移話題模糊焦點,什麼小動物是沒有差別,差別在於小動物的娘,現在是冬天,獵食不易,你這個送上門的美食它們豈會放過,這點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現在懂了啦!」彭希陽無奈的說。他擔心的都對,因為那隻母老虎的確想要吃了她。
龍承翰濃眉微挑,眼底冷光一閃。「你受到攻擊了?」
吼,他怎麼這麼精啊?!
「我沒事啦,一點點擦傷都沒有。」彭希陽趕緊聲明,並且嘗試著轉移話題。「你到底讓不讓我用膳啊?我肚子很餓了耶!」
想訓話的嘴閉上,無奈的一歎,「你啊,就算長大了還是一樣讓我擔心。」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已經放過她了。
「嘻,我就知道承翰哥哥最疼我了。」她嬌俏地皺皺鼻子,高興的舉箸用膳。
龍承翰搖頭,抬手輕撫一下她的頭之後,才轉頭吩咐,「何彥,把肉撤下。」
何彥一楞。把肉撤下?這道鳳巢貴妃牛腩,可是這山野小村的客棧很難得做出來的色香味俱全菜餚呢,連名字都取得好,皇上為什麼要撤下呢?
「爺若不喜歡,奴才吩咐廚房做道別的,聽掌櫃的說,客棧的招牌菜豉椒炒排骨也頗受好評……」
「不必了,以後除了海鮮之外,所有肉類都別上桌,青蔬也別加肉烹調。」龍承翰打斷他。
為什麼?
何彥很想問,可是卻沒敢開口,因為做奴才的只要聽命行事就好。
「是。」何彥上前將鳳巢貴妃牛腩給撤下。
「承翰哥哥,沒必要撤下,就算我不愛吃肉,你們也可以吃啊!」她不吃肉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就是純粹受不了肉類那種特有的腥臭味,所以不愛吃。多年不見,對於他依然記得她除了海鮮之外不愛吃肉類的習慣,她感到有點受寵若驚,不過,其實她海鮮也很少吃,因為她懶得剔刺剝殼。
聽她這麼一說,何彥和陸鎮岳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彭姑娘不吃肉啊!
可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不吃,皇上也可以吃,是沒必要撤下啊!
「沒關係,我不是無肉不歡的人。」龍承翰淡淡的說,為她夾了一箸魚肉,順道剔了刺才送到她碗裡。「快吃吧,已經沒刺了。」
「皇……哦,爺,這種事,奴才來就行了。」何彥被他冷眼一瞪,及時改口。嗚嗚……他尊貴的皇上啊,竟然伺候起別人用膳了,瞧那彭姑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吃得津津有味的,他真的無法接受啊!
「你們也一起吃嘛,幹麼站在一旁呢?」彭希陽沒察覺三人古怪的樣子,一邊吃,一邊招呼著何彥和陸鎮岳。
「奴才不敢,奴才要伺候爺和姑娘用膳。」何彥嘴裡恭敬的說,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
陸鎮岳則是一貫的沉默。
「不用了,用膳哪還需要人伺候。」彭希陽拿碗伸向前接過龍承翰送過來的魚肉。
你不就在接受皇上的伺候?何彥心裡咕噥著。
「奇怪了,你們兩個怎麼動也不動啊?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彭希陽蹙眉,她不喜歡也不習慣用膳的時候有人站在一旁盯著,感覺很不舒服。
「奴才不應該……」
「坐下,一起用膳。」龍承翰終於淡淡的開口。
何彥和陸鎮岳兩人面面相覷。皇上的命令,他們怎敢不從?所以嘍,他們只得戒慎地坐下,捧著飯碗食不知味。
「別只顧著扒飯啊,菜這麼多,吃不完多可惜。」她熱絡的為他們兩個夾菜,嚇得兩人趕緊拿開碗。
「彭姑娘,使不得,奴才不敢勞煩您,奴才自己來就成了。」
彭希陽一箸的菜停在半空中,龍承翰拿著碗接下。
「謝謝。」他說。
「不客氣。」她輕輕一笑,「承翰哥哥,你一定不是一個好主子,所以他們兩個才這麼怕你,對不對?」
叩咚兩聲,何彥和陸鎮岳的飯碗嚇得掉在桌上,驚恐的瞪著巧笑倩兮的彭希陽。他們……他們只是承擔不起她為他們布菜的盛情,應該……沒有得罪她吧?
龍承翰有點同情的望了一眼忠心耿耿的兩人。
「你不是餓了?」意思就是要她閉嘴用膳。
「是餓了。」彭希陽低低一笑,「承翰哥哥,吃完飯,咱們就起程趕路回京城吧!你們是騎馬嗎?」
「是騎馬,不過你不累嗎?」雖然心繫中毒的剛弟,可他也不想讓她累著。
「累是有點累,不過沒關係啊,就算趕路我也可以休息。」
趕路也可以休息?在場的三名男子心裡都有同樣的疑問。
「承翰哥哥,如果咱們日夜兼程趕路的話,多久可以抵達京城?」
「最快大約明日傍晚。」
「早一刻抵達京城,我也好早一點看看承剛哥哥,修蓮叔叔和寒哲叔叔都很擔心他呢。」
既然她堅持,龍承翰也只有順著她了。
「好,用完瞎之後咱們就出發。」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趕路也可以休息了。
就見官道上三匹駿馬奔馳,彭希陽和龍承翰共乘一騎,她舒服的窩在他的懷裡,安心的睡覺,就連顛簸的路況都讓她當成搖籃,睡得非常安穩。
龍承翰一雙健臂穩穩的將她護在懷中,保暖的貂皮披風密實的將她裹緊,不讓她受到一絲寒風侵擾。
分開四年了,她對他沒有產生疏離感讓他放下心來,她願意這般親近他,更讓他覺得高興,雖然她是因為貪懶。
奔馳了將近三個時辰,夜幕早已低垂,三騎來到一條雙岔路,停了下來。
「爺,往右,隴平鎮就在前頭約十里處,若往左,就會直接繞過隴平鎮,到天亮之前可能趕不到下一個城鎮。」陸鎮岳說明。
「那就往右。」龍承翰決定,她醒來應該也餓了。
三匹駿馬重新奔馳,不到兩刻,已經進入隴平鎮,隨即,便被鎮上主大街的熱鬧景象給嚇住了。
「爺,這兒……還真是熱鬧啊!」何彥訝異的張著嘴。
只見大街上張燈結綵,兩旁掛滿燈籠,將整條大街照得頗為明亮,街道兩旁擺滿各式各樣的攤子販售各種物品吃食,男女老幼攜家帶眷的逛大街,吐喝聲、嘻笑聲此起彼落。
「這應該是夜集吧,我聽過有些城鎮每個月會固定一或兩天舉辦這樣的活動,倒是沒親身經歷過。」龍承翰小心翼翼的策馬避過人群。
「爺,人太多進不去了,得繞道而行。」陸鎮岳困難的護在龍承翰的身側。
龍承翰點頭,然後發現睡了一路的人兒已經醒過來,正眨巴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觀望著熱鬧的街景。
「醒了?」他低聲的問。
「嗯。」彭希陽心不在焉的漫應,「承翰哥哥,這裡好熱鬧喔!我們可以進去瞧瞧嗎?」
「希陽,這兒馬匹過不去,咱們要繞道而行。」
「啊?喔,這樣啊。」她有些失望,不過仍點了點頭。
她明顯的失望讓龍承翰不捨,於是他跳下馬,轉身將她抱下。
「鎮岳、何彥,你們將馬帶到離這兒最遠的那家客棧去,讓馬匹吃草喝水,然後打包一些方便食用的食物,我們從這兒走過去和你們會合。」這樣並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又能滿足她的好奇心。
彭希陽眼睛一亮,歡呼都還沒出口,何彥和陸鎮岳就大力反對了。
「爺,這兒人多,太危險了。」陸鎮岳嚴肅的說。
「是啊,爺,現在乃是非常時期,難保那些有心份子不會潛藏在人群中伺機而動,太危險了。」
「什麼有心份子?承翰哥哥有危險嗎?」彭希陽疑問。打從接到消息,她就開始懷疑,龍家到底是以何營生,為什麼會危險到讓承剛哥哥給人下了毒?
「當然有危險,有人花巨款僱請……」
「何彥!」龍承翰低喚。
何彥一驚,差點被突然吞回來的話給噎死。
「爺……」這話不說不行啊!否則彭姑娘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陷皇上於危險之中,皇上又擺明寵她寵上了天……唉!他們何曾見皇上的臉上表現出人性過?就連面對感情很好的肅親王,皇上也不曾這般人性化啊!
「承翰哥哥,你瞞著我什麼事?」彭希陽不是天真無知的女孩,雖然十年來與世隔絕,可是並不代表她會變蠢。
「希陽,不想逛市集了嗎?」龍承翰淡漠地問。
「要逛市集以後多得是機會,現在,承翰哥哥,你要不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承剛哥哥中毒的事件有關嗎?」
龍承翰無奈。如果這些年來她的個性沒有改變太多的話,就代表此刻她非得到答案不可。
「好吧!咱們就找家客棧用膳,然後我慢慢的告訴你。」
彭希陽喝了口清爽的熱湯暖胃,臉上的神情是龍承翰不曾在她臉上見過的莫測。
其實他心裡也頗為矛盾,既不希望她因為他的身份而雀躍,也不希望她因他的身份而退縮,只是……向來從些許蛛絲馬跡便能猜透人心的他,此刻竟看不出她心中有何想法。
「希陽……」他忍不住想要詢問。
「等等,我得好好想想。」她打斷他,一雙柳眉緊蹙,神情非常凝重。
龍承翰眼神微黯。她無法接受他的身份?
「我知道了!」沉凝許久的彭希陽突然一擊掌。
龍承翰心跳一突,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然……緊張?!
「想通了什麼嗎?」
「嗯,我剛剛想了一遍,依承翰哥哥的形容,我在猜想,承剛哥哥並不是中毒。」沉思許久的彭希陽終於開口,邊說,邊舉箸夾了幾尾河蝦到小盤子裡,然後將小盤子推到龍承翰面前。
原來她是在想這件事,他還以為……隨即,他心裡失笑,看見她比了比推到他面前的河蝦,他瞭解,他的身份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依舊是她的承翰哥哥,是吧?
「你認為剛弟不是中毒?」龍承翰訝問。
「對,承剛哥哥應該是中了蠱,至於中了什麼樣的蠱毒,我還是得親眼瞧瞧才能斷定。」
「你對蠱毒也有研究嗎?」他問。
「嗯,修蓮叔叔懂很多,也全都傳授給我了,你們啊,就是只知道學武,然後又太早離開,所以才會這麼不濟事。」彭希陽一邊數落,一邊比了比那盤河蝦。「快點啊!」
龍承翰失笑。「是,公主大人。」他拿起蝦子開始剝殼。
何彥看著他剝蝦殼,忍不住說道:「彭姑娘……您若想要伺候爺用膳,得先把蝦殼剝掉……」「傳授」伺候君王之道的話在一尾蝦肉落進彭希陽碗裡時中途夭折,他不敢置信的張著嘴。他以為……以為彭希陽在得知皇上的身份之後,總算懂了一點「禮數」,才會替皇上布菜伺候皇上用膳,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是要皇上替地剝蝦殼?!
彭希陽一口將肥美的蝦肉塞進嘴裡之後,才疑惑的問:「我為什麼要伺候承翰哥哥用膳?他自己不會用膳嗎?」
那她又為什麼讓皇上伺候她用膳?!
何彥瞠大眼瞪著她碗裡又即時補上的蝦肉,這真的是……真的是太大逆不道了!
「何彥,你怎麼了?」彭希陽狐疑的望著他。「你若想吃蝦,得排在我後面,等承翰哥哥幫我把這些剝完再幫你。」
何彥的臉色刷地一聲翻白,他向老天借膽也不敢讓皇上幫他剝蝦啊!
「何公公,你還是靜靜的用膳吧。」陸鎮岳低聲的對他說。他啊,一次就學乖了,在彭姑娘面前的皇上不是他們認知裡的那一個,就何彥還看不透。
「對了,承翰哥哥,你說那個無情門……」
「斷情門。」龍承翰糾正。
「喔。」彭希陽一頓,點點頭表示受教了。「那個門每個人都是用毒高手,是吧?」
「據說是如此。」
「嘿嘿,剛好。」她得意的一笑,抓來包袱,在裡面翻翻找找,一會兒之後從一個小布包裡面再翻出三小包藥粉,一人遞給他們一包。「來來來,你們快把它吃下去。」
「這是……」龍承翰接過一包,狐疑地問。
「嘿嘿嘿,這可是好東西喔,吃了之後,就不用怕那個什麼門的在食物裡面下毒了。」
「斷情門。」何彥又忍不住出聲了。
可是……沒人理他。
「這該不會是你煉製的吧?」瞧她得意的樣子,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是我煉製的又怎麼?難道承翰哥哥不相信我嗎?」彭希陽微噘著紅唇斜睨著他。
龍承翰在心裡苦笑,打開藥粉就往嘴裡倒。
「皇上?!」連陸鎮岳都大吃一驚,沒想到皇上竟然二話不說的就吃了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你們也吃啊!」她催促著。
兩人望向他們偉大的主子,瞧見龍承翰朝他們點頭,無奈之餘,只好跟著吃了。
嗚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吃一包來歷不明的藥粉……
「呵呵呵,很好、很好,這一個月之內你們就百毒不侵了。」她很是滿意。
「百毒不侵?」何彥挺懷疑的。
「何彥,你很瞧不起我喔?」彭希陽睨著他。
「奴才不敢。」他趕緊澄清。
不敢才怪,她又不是傻瓜,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對她有頗多意見。
「你若不相信我的藥能讓你百毒不侵的話,可以試試看啊!」
「哦?試試看?怎麼試?」何彥楞了楞。該不會是他想的那種試法吧?
「服毒啊。」這麼簡單也想不到,真懷疑他的腦袋裡到底在不滿些什麼。
果然!「那如果彭姑娘的藥粉功效不如你所言,那……」他不是死定了?
「那就算你運氣不好吧!」竟然敢懷疑她這天才所煉製的天仙妙藥,嚇死他算了,「要試嗎?我這裡有現成的劇毒,免費奉送。」
「不、不用了,奴才相信彭姑娘神奇藥粉的功效,不用試了。」在這大冷天,他竟冒了一身冷汗。
「你確定嗎?」彭希陽故意問。
「奴才確定,萬分確定。」
「好了,希陽,你就饒了他吧!」龍承翰頗為同情何彥。
她聳聳肩,「好啦,現在事情談完,也吃飽喝足了,咱們繼續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