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聽了唐節華的想法後,司空瑞定定地瞧著他好半晌,然後重重地歎了口氣,接著惋惜地道:「唉!結果你根本不是因為愛上她才想娶她。」
「什麼?」唐節華微愣,不懂這事跟什麼情呀愛的有啥關係?反正他覺得楚秋曉的臉蛋看起來漂亮無比,看了心情就好,所以才想娶,這有什麼不對?坊間那麼多對夫妻,哪個不是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了親?愛不愛的,成親後自然會培養出來嘛!
拍拍唐節華的肩膀,司空瑞替他將外衣拉高,然後重新坐回位子上,輕聲勸道:「節華,不是我要潑你冷水,你啊!這脾性若是再不改改的話,這輩子……甚至是下下輩子,都別想娶到楚家千金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娶妻與我的脾氣有何關聯?」唐節華白了好友一眼,不懂他怎麼一直潑他冷水?再者,他可不覺得自己的脾氣有哪裡不好。
「司空兄,雖然初進宮時我是矮你一截,是第三名的探花,但我自認相貌姣美、文武皆宜,口才也是公認的好,坊間哪個姑娘不是巴望著想嫁給我,只是我不肯娶。在我看來,娶妻這事與我的脾性根本無關,楚家千金只是因為出身高、傲氣了點,才不肯輕易允婚;不過我有把握,將來一定把她哄得服服帖帖,讓她成天小鳥依人地靠在我身邊!」
末了,唐節華像是要堅定自己的決心似地,握了握拳頭,看起來不像是要娶妻,倒像要上場打仗。
面對好友的極度自信,司空瑞只想搖頭,「你啊!就是因為你生得漂亮、口才好,文采武功又受到皇上賞識,所以才養成這種不可一世的態度和脾性,到處拈花惹草!」說著說著,司空瑞倒像是唐節華的大哥那般,教訓起他來了。
「什麼?誰到處拈花惹草啊!」唐節華忍不住出聲抗議,畢竟這詞可是用在浪蕩子身上,為啥冠在他頭上!
「你不是嗎?你說姑娘家都巴望你娶她們,可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邊的人是怎麼看待你這個採花郎的?」司空瑞歎口氣,索性將外邊的傳聞,以及小妹她們一票姑娘聽來的謠言,全都如數吐露給唐節華知道,免得好友繼續自滿下去,將來真的一輩子打光棍了。
「那些什麼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都只有你自己才這麼想!事實上根據我從蓮妹那邊聽來的話,外邊傳你的事,傳得可難聽極了!姑娘家稱你是只花蝴蝶,成天到處玩女人,哪邊有漂亮美人就往哪邊鑽,只差沒當街強搶民女!」
唐節華聽得一愣一愣的,腦袋差點來不及消化這驚人的消息。
「強搶民女?誰會做出這等蠢事啊!我唐節華想要姑娘的話,根本用不著搶好不好?」就算他想找姑娘,大不了上花街去尋便是,何苦犯罪呀!到底是誰在造謠生事?
司空瑞僅是搖頭以對。「所謂無風不起浪,你三天兩頭就往女人堆裡鑽,要人不這麼看待你也難吧?況且三人成虎……這意思你總該懂吧?一 、兩個人這麼說你,還可以說是造謠中傷,可現在是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談,說當朝武探花果真只會『探花』,成天在花叢裡打滾。」
司空瑞不是很想傷唐節華的心,不過事實就是事實,不說個清楚,只怕他將來所受的傷會更為慘重。
「現在,我想除了花街的姑娘會拿你當金主貼著你外,真正的大家閨秀和才貌雙全的千金小姐,應該都是避你如鬼魅吧!」想來那楚家千金,應該也是聽到這些消息,才不肯嫁給唐節華;而小妹也是因為這些原因,才不給唐節華好臉色看。
「什麼……別開玩笑了!這根本就是誤會啊!」唐節華愣愣地望著司空瑞,得知事實雖然令他難受,可比起這個,更讓他震驚的是,居然全京城的人都認定他跟只採花蜂沒兩樣!
他、他只是喜歡窩在美人堆裡,這也犯著人啦?
十個男人有九個好色,他只是遵循本性罷了,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放眼望去,花街裡還不是滿滿的好色之人?還是說,因為他是武探花,便要給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司空兄,你們不會也這麼看待我吧?」唐節華突然有點心裡發毛,想著自己的名聲如果真是如此不堪的話,那……友人和皇上,不會也都這麼瞧他吧?如果連這群相交甚深的好友都如此想,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雖然傷人是有些不道德,但是昧著良心更不好受,所以司空瑞還是萬般無奈的點頭。
唐節華瞪著司空瑞的舉動,只覺得腦袋裡好像有什麼在嗡嗡作響。
「司空兄……」唐節華很想甩開心裡那個突然浮現的不安,可惜無論他怎麼漠視,那股透到骨子裡去的涼意,還是悄悄地攀上他的全身。
「我說司空兄,你這該不是想告訴我,楚家千金她……也是這麼想?」
唐節華花歸花,腦子卻是有在運作的,只消前後對照一下,他就明白了,司空瑞一直在提醒他的,便是這件事情。
「這……」司空瑞猶豫了下,雖然他是覺得全京城的姑娘都當唐節華是採花蜂,就連楚秋曉也不例外,不過,要是再繼續點頭下去,好像就有些傷人了。
謹慎思索幾回後,他抬眼看了看唐節華,沒給他正面的回應。
「我想,不管楚家千金怎麼看你,重要的是你怎麼看她吧,節華?」
一想到楚秋曉明明就有著極佳的文采,但唐節華卻只是把視線放在對方的美貌上,司空瑞就想搖頭歎氣。
「節華,如果你真有心娶她,那就多留心點,仔細瞧瞧楚家千金的優點,除了花容月貌之外還有些什麼,因為對方可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而且還是個進退得體的好姑娘,根本不像你口中所言,是個性驕縱的宰相千金……」
唐節華沉默地瞧著司空瑞,向來聒噪出名的他,這回難得地斂起他那精神奕奕的吵鬧聲,安靜地聽著司空瑞的教訓。
說他是在反省也好、是異變也罷,因為讓知交好友這麼一數落,有些上進心的人,都該會停下腳步好好思量。
見唐節華沒反駁,司空瑞又往下續道:「或許你不記得了,但今年宮裡辦的那場燈會,皇上不是讓大家做詩貼在燈上嗎?當時有首讓皇上和朝臣們讚不絕口的詠月詩,就是楚家千金做的。」
唐節華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幽光,他記得那首詩,只是沒留心落款人是誰,但那一手娟秀的字跡,他倒是有幾分印象。
那秀氣的字,就是出自推他落水的美人的手?
不像,怎麼也不像啊!她瞪著他時,可像是在盯著仇人瞧,而那字跡卻是柔美萬分……
如此說來,真是他誤會了楚秋曉。
唉!怪不得楚秋曉和司空蓮總是不肯給他好臉色瞧!
「我這麼說,你總該知道了吧?若非楚家千金是個姑娘家,她的文采可在你我之上啊!看你只曉得盯著人家的臉蛋瞧……這……唉!」司空瑞也只能歎息了,畢竟一手將姻緣往外推的人,可是唐節華自個兒!
「我……」唐節華難得地進出輕歎。
聽著至交好友的勸告,他終於明白楚秋曉在防著他什麼,而司空蓮又在氣他什麼了;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沒拿真心去對待過任何一個女人啊!
過去那些數不清的露水姻緣,他說出口的淨是些漂亮話,卻沒有半點長久的承諾;表面上聽來是掙足了男人的面子,可私底下……那些姑娘家又是怎麼想他的呢?
他是不是曾在不知不覺當中,誤傷過別人的真心?
唉!像他這般的行徑,會招來怨恨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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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那只花蝴蝶還敢上門?」
楚秋曉的水眸在聽見唐節華登門拜訪的同時燃起了兩簇熊熊怒火,那天她被偷吻的爛帳都還沒跟他清算,這採花蜂倒好膽前來糾纏她!
「是的,小姐……不知道你……」花鈴只消一眼就知道小姐想趕人,不過責任上她還是得問問。
「不見!」楚秋曉氣呼呼地轉頭。
花鈴歎了一聲,才接著說道:「可是……老爺把他給請進門了,所以唐大人已經等在外邊了,小姐。」
「等在哪裡都一樣,不見就是不見!」楚秋曉丟下一句拒絕,起身便往房外走去。為了避免等會兒爹爹又來跟她苦口婆心的勸說,她索性轉往內院彈琴去。
在這個距離自己閨房最近的庭院,除了她與幾個手帕交之外沒人會進來,院裡淨是漂亮的花卉植草,更有一座小小涼亭橫架池上,裡頭擺著她最愛的琴。
楚秋曉踏入涼亭,撫著琴弦想平靜一下心境,隨手撥了幾個音,清亮的音調震得她心裡舒暢了些;只是一想到唐節華還待在自個兒家裡,她不免埋怨起爹爹來。
「真是的!找不找夫婿有那麼重要嗎?那樣的登徒子,不要才好哪!」
楚秋曉喃喃自語地撥動琴弦,開始彈起自己最愛的曲子,希望能夠借此消去唐節華擾人的身影;只是由於心裡還有著浮躁的感覺,那煩亂的思緒混入了樂音中,使得琴聲聽起來也格外起伏不定。
該是高音的地方混雜著幾分怒意,該是低音的地方又摻入許多抱怨……這異樣的情緒波動,就連外行人都能一聽即知楚秋曉的心情,更別提對於樂曲略有通曉的唐節華了。
在宰相的熱心幫忙之下,他被下人帶到了內院等候楚秋曉,只是沒想到才剛踏入院裡,就聽見這陣混著不少怒意的琴音,瞧著不遠處的背影,就算不開口,他也明白楚秋曉應當是在生自己的氣,更讓他再三猶豫是否該上前道歉。
不開口招呼嘛,就失去他今日來訪的意義;可開了口,又怕楚秋曉惦記前仇,立刻派人把他掃地出門。
不過這歉意總是得表達的,畢竟他今天是特地來向楚秋曉懺悔的,沒能說出自己的懊悔總是有些可惜。
想了想,唐節華索性摸出懷裡常攜帶的玉笛,跟著楚秋曉的琴音吹奏起來。
他對音律雖不如幾個文采極佳的友人精通,倒也小有涉獵,長指一挑一按,即刻跟上楚秋曉那宛若水波滑動的自然音韻。
而且,就像是刻意撫平楚秋曉的怒意一般,只要楚秋曉的曲調變快,他就放慢音調;若是楚秋曉彈的琴音高低起伏極為不穩定,他就放柔音律……漸漸地,在他的笛聲相輔之下,楚秋曉的琴聲也變得柔嫩許多,再無一開始那情緒極為不平穩的韻律,反倒和諧而圓滑,就如同春雨乍落,在花間掀起一片驚喜。
有了笛聲的合奏,楚秋曉意外地找回自己的輕鬆情緒,她忘卻了唐節華的事情,一心一意只想與吹笛之人奏出更美的樂音。雖然她並不知道這個配合著她的樂音吹笛的人是誰,不過在這樣美好的默契之下,她也懶得去追究,只是不停地彈奏著喜歡的曲子;畢竟能夠這樣與她樂音相襯之人,實為難求啊!
連著幾曲之後,楚秋曉總算把所有的壞心情都給丟到天邊去,她擱下愛琴,起身轉頭,想瞧瞧與她合奏的人究竟是誰,怎麼會與她如此的契合?
只不過,當她的視線一對上唐節華略含歉意的眼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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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你!」楚秋曉禁不住發出驚呼,沒想到影響她彈琴心情的人,竟也是撫平她怒氣的人。
敢情她爹不只是把人給請進門,還讓人帶他進這座內院!
真是的!再有下回,爹該不會直接把人請進她閨房裡了吧?
「楚小姐,上回……在下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唐節華露出帶點歉意的笑容,朝著楚秋曉行了個禮。
自司空瑞那邊得知自己聲名狼藉的事情後,唐節華著實懊悔了不少天,只是他明白,再自怨自艾下去也沒什麼用處,倒不如找楚秋曉談個清楚;不管楚秋曉原不原諒他、接不接受他,那都是命、都是他的運氣。
但是,有些話擱在心裡頭不說總是難受。
於是,他鼓起勇氣上門道歉,而且這回,他也總算讓視線跳離了她宛若天仙的絕色臉龐,不再只是追著美色跑,轉而欣賞起她彈的一手好琴。
「唷!這倒是稀奇了,武探花竟然知道自己對姑娘家多有得罪!」楚秋曉沒好氣的白了唐節華一眼,依然對他眼底流露出的懊悔感到不以為然。
畢竟,過去的唐節華聲名太過遠播,要她相信這只採花蜂突然轉了性子?她才沒那麼笨哪!
再說,上回他那樣又親又摟的,想必是對待女人長年來的習慣,瞧他油嘴滑舌的,肯定對此事行之多年;所以這道歉,說不定只是權宜之計,故意要減低她心防的計謀,來個以退為進、裝可憐博取同情。
哼!她就不信唐節華知道自己得罪了她什麼!
「在下是真的明白楚小姐在氣什麼,也知道自己錯在何處,雖然有點晚,不過還望能得到楚小姐的諒解。」唐節華忍不住露出苦笑,雖然明白此趟前來必定受盡冷嘲熱諷,不過實際面對時,還是教他有些難受。
「哼!既然你也知道為時已晚,何不回花街去?那裡多的是願意諒解你的姑娘!」楚秋曉一想起自己被偷走的吻就火冒三丈,而唐節華居然還敢叫她原諒他?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他吃干抹淨就走人,臨走前還拍拍屁股丟下一句沒誠心的「對不起」,而她卻暗地裡一個人氣呼呼?少來!門兒都沒有!
楚秋曉氣憤地別過臉,背對著唐節華不肯再見他,一來是以示她絕不原諒的決心,二來是免得唐節華臉上那充滿歉意的表情動搖了她的心意,一個不小心又上了這採花蜂的當,白白放過一個教訓他「姑娘家不好惹」的絕妙機會。
不過話說回來,這唐節華今天到底吃錯什麼藥,平時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到底跑哪兒去了?怎麼今日與前些天一比,整個人像是變了個樣子似的,就連講話的態度都相差甚大?
這男人……真是唐節華嗎?
「楚小姐的意思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在下的道歉?」唐節華也知道,他搶奪了她的吻,自己又名聲不好,要對方在短時間內就原諒自己,確實是不太可能,不過他這回可是真心悔改啊!老天爺不能看在他真心誠意的份上,給他個機會嗎?
「我……」楚秋曉聽著唐節華那隱含著無限懊悔的聲調,心突然軟了下來,畢竟她原就不是特別喜歡刁難他人,會對唐節華如此無情、極盡為難之事,也只是想教訓一下不知悔改的採花蜂罷了。
轉過身,她本來很想直接丟給唐節華一句「不接受」,然後逃回房裡不再理會他,省得他的道歉聲不停地刺激她,讓她有種自己做錯事的錯覺;可是當她一對上唐節華真情流露的眸光,再聽見唐節華放軟的聲調……
「口……口說無憑!要道歉的話,你就拿點誠意出來啊!」
聽起來與妥協無異的回答不經意地自楚秋曉的嘴裡跳了出來,讓她連收回的機會都沒有。
唐節華有些驚訝地瞧著楚秋曉,因為她這話等於是給了被眾家姑娘判死刑的他一條生路啊!
「多謝楚小姐的好意,但不知楚小姐認為在下該有何表現,才算是有誠意?」這種事總不能光憑他說了就算,畢竟他是來求人原諒的,所以做主點頭的,還是得看楚秋曉。
只要楚秋曉別開出太不合理的條件,他一定會努力辦到,以證明自己悔改的誠心!
「這個……」楚秋曉沒料到唐節華真有心悔改,還一副說到做到的樣子,反倒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誠意?她哪知道怎麼樣的表現才算有誠意啊?
不過若是以她的標準來說,如果唐節華以後不再行為不檢,也不跑花街酒樓找女人,脫離採花蜂的行列,就算是有誠意了吧?
但……這樣的證明方法,少說也得花上一年半載吧?
若是她開出這樣的條件,她豈不是要白白跟他耗上一年嗎?
不不不,說什麼都不行!她可不想浪費自己的大好時光!
「我看,你若真有意的話,就上山清修三個月吧!」
想來想去,楚秋曉覺得這個主意最好,待在那種沒魚沒肉又沒酒沒女人的地方,以唐節華的個性,肯定不到三天就舉手投降,更別提撐過三個月!
如果他真的捱過三個月,那她就暫且信他一回也無妨;畢竟唐節華生來就不是個當和尚的料,又自小養尊處優,能過完三個月的和尚生活,也算誠意十足吧!
「清修三個月,楚小姐就肯相信我的誠意嗎?」唐節華眼眸一亮、燦若星子,直勾勾地盯著楚秋曉,這回並沒有引誘之意,倒添了幾分誠心。
畢竟名聲難求,若是三個月的和尚生涯可以讓人對他刮目相看,唐節華只能說自己是佔盡了便宜啊!
咧開唇,唐節華如釋重負地重展笑容。
「成!在下這就上山清修三個月,回來後還望楚小姐接納在下的一片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