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一陣地動山搖,狂肆地搖醒了睡夢中的德。
德-全身酸楚地趴在營帳的地毯上,她的雙手依舊受縛,但是卻已不再纏綁在木柱上,反倒是拉長了線,讓她可以自由的在營帳裡頭走動,然而她身邊卻只有一件涼被覆在身子上。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方才會有一陣毀天滅地似的震動,令她的心沒來由地戰慄不已。
是震災嗎?
她艱澀地睜開眼,望著週遭的黑暗,沒有絲毫陽光可以透過厚重的布簾篩落到帳內,令她分不清現下究竟是白晝抑或是黑夜,更不清楚自她被擄到這軍營到現下,到底過了多久?
自玄-要了她的身子後,便不曾再到這兒來,而她泣血思念的心也在那一刻起便停止跳動。
她真的好傻,以為兩人的感情是歷久彌堅的,想不到分離了八年多,不要談情愛,光是最基本的信念都不同了,兩人還如何能在一起?
虛弱地歎了一回氣,德-萬般艱難地撐起身子,將涼被緊緊裹在身上,才酸澀地坐在木柱邊。
她要逃,一定要逃。
既然他不殺她,那她便一定要逃離他身邊,必須將這件事往上呈報,必須讓萬歲爺知曉,當年清軍輕易地收服了靖南軍與平南軍,惟獨平西軍硬是拿不下來,全因平西軍皆由玄-一人運籌帷帽。
當年仍在謹肅王府時,玄-原本便是萬歲爺極為寵愛的武臣,御賜「戰神」之名,手領萬歲爺親賜的鑲紅旗,年少時期便隨著其餘貝勒、郡王出征,自然知曉八旗兵圍剿的手法,也難怪清兵每每攻到長沙,總是無法將這個倨點拿下,只因這裡有個熟諳大清兵法的玄-貝勒在此,也無怪清兵幾番潰散而敗。
這件事攸關大清的未來,更關係著萬歲爺的安危,她必要找到機會逃出這個營帳不可,否則……
「唷,醒了是不?我道你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
猛地一陣刺眼的光線自帳簾處灑落一室,令德-畏光地瞇緊了氣虛的眼眸,直到簾幕放下,點上油燈,她才適應了詭亮的光線,識清眼前的女人便是那一天和玄-待在這帳內的女人。
「你道你還是個嬌貴的格格,還要我來服侍你?」吳麗香大剌剌地在她面前坐下,挑高柳眉,不懷好意地瞪著她。
嘖,不過就是個女人,是長得挺不錯的,嬌了點、嫩了點,可是瞧她那一雙不服輸的濃眉,哪裡像是個柔弱的女人家?女人就得要像她這副模樣,才配稱作女人,不是嗎?
曉得是哪根筋不對勁,即使她是他以往的福晉,也用不著待她這麼好,好到居然連傷她都捨不得,甚至還要供她三餐,她若是不吃不喝,還得要她來勸她進食!真是笑話,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她哄她嗎?真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難道她不知曉她已是敗將,不再是個養尊處優的格格了嗎?還把這裡當成王府隨意叫囂不成?
「本座沒要任何人服侍。」她氣虛地輕聲喃著,斂下淒迷的眼眸,不願多看她一眼。
她還記得那日,當她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時,她衣衫不整、袒胸露乳地偎在玄-身上的模樣,用不著玄-告訴她,她也知道那時他們做了什麼好事。
她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也不想介入他們之間,橫豎他已經不是她的玄-了,不管他要做什麼都與她無關,她無心過問、不想過問,也無權過問。
「啐,你沒要人服侍,可你又偏不進食,」吳麗香瞪著她,望著她瘦削的臉龐,不禁又氣又怒。「你該不會是故意斷食,好要-趕回你身旁,要他親自伺候你吧?」
「誰要他伺候!」德-抬起眼,羞憤交錯。
「哼,你這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還同我辯解什麼!難道你真敢同我說你一點也不想念-?」別騙她了,那一日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她眼中初見玄-時的驚訝她也沒放過。
哼,反正她是多餘的,人家是郎有情妹有意,她還同人家湊什麼熱鬧。不過話說回來,當初玄-也是在她的幫助下,才能掌平西軍現下的軍權,若要靠這格格,她又能為玄-做什麼?
格格有什麼了不起,不也是個人。
「放肆!你是這麼同本座說話的嗎?」她驀地站起身,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冷不防地又跌坐下來,瘦弱的身子袒露,令她連扯起被子的力氣都沒有。
「啐,連拉被子的力氣都沒了,還本座本座個沒完沒了。」吳麗香冷眼瞅著她,走到她身旁百般無奈地為她把被子扯好,再將擱在矮几上的膳食端到她面前。
「吃一點吧,否則你哪裡有力氣與我周旋呢?」她拿起匙舀了一口粥湊到她低喘著氣的唇邊。「-上戰場去了,把你托給我,倘若他回來見你瘦了這麼一大圈,定是不會饒我的,就算是幫我的忙,多吃個兩口吧!」
真是的,-沒事丟個壞差事給她,定是存心整她的;這格格該不會是嫌棄這裡的伙食不如宮中,寧可餓死也不願吃吧?真是個心高氣傲的格格,真想活活把她餓死算了,看她還能不能這麼高傲!
「他上戰場了?」德-瞪大瀲灩的水眸,仍是虛弱地大口喘氣。
「否則你以為他上哪兒去了?」吳麗香抬起湯匙,硬是要她把粥喝下。「快吃吧,別讓我像伺候個祖宗似的,累煞我了。」
「他仍是執意要滅我鑲紅旗軍?」她簡直不敢相信。
鑲紅旗裡七千多人,全都是當年玄-自漠外關內所挑選出來的勇士,他今日竟然能選擇滅了自個兒人,他的心是被邪魔給吃了不成!
「你少囉唆,既然是敗將便得要有敗將的認知,別當自個兒仍是宮內的格格,我對你客氣,你倒是跟我耍嬌了?」吳麗香可不理睬她,硬是要把一匙粥送到她嘴裡,要她喝下,卻被她以被捆綁的雙手推開,捧在手中的粥倒了吳麗香一身,怒得她站起身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巴掌。
「滾遠一點,別靠近本座!」她抬起紅腫的臉,一身氣勢凌人,瀲灩的眸子裡燃起滔天怒火。
不是夢,這真不是夢!
儘管她在心裡乞求著老天讓這殘酷的事實成夢!然而事實是恁地可怕而駭人,即使她閉上眼不願面對,事實卻自動跳到她眼前,無情而冷酷地刺傷她的心。
「你……真是個該死的賤韃子!」吳麗香怒不可遏,眼見又要揚手給她一巴掌,卻聽聞背後傳來——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