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什麼時候舉行你們的婚禮比較合適呢?」辛瑞至眉開眼笑的問。
「您說什麼?」韓敏聽得一頭霧水。
「你和震天的婚禮呀。」
「我和他?」韓敏瞠目結舌的問。
「是啊,這樣我們才能光明正大的照顧你。」辛瑞至慈愛的點點頭。
「可是我……」不會吧?「照顧」需要這麼隆重嗎?
「你放心吧!震天這孩子只不過是脾氣暴躁了點,性子還挺好的。哎呀!瞧我這老糊塗,都忘了跟你好好的介紹介紹。」他急忙轉頭望著辛揚天,「揚天這個孩子風流成性,個性也不夠成熟,性子也不怎麼穩定,跟他大哥一比較的話,那可就差得遠羅。所以我才把你和震天湊一對,這樣哪天我和碧真在九泉之下見到面,才不會無臉見她。」
他可是老早就算好了肥水不落外人田,這個媳婦他可是要定了。他和碧真未完成的姻緣,就交由這小倆口去完成吧。
「我還不想那麼早結婚。」
這一對兄弟長得真的太相像了,但眉宇間散發出不一樣的氣息,令人能夠一目瞭然的分辨出。
「無妨,我的候選新娘不只你一個人,詩柔會是我很棒的新娘,你說是嗎?」不容許她的臨陣脫逃,既然已經偷走他的心,那麼換回她的人一點都不過分。
「你、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去,別去打詩柔的主意,否則我饒不了你。」韓敏的眼中已噴出火花。
「有什麼辦法呢?我的新娘不打算和我結婚,我只好出下下策。」他斜睨了韓敏一眼又道:「更何況,我老爹和杜鳴風之間的恩怨也可以藉由她來終結……我會好好的疼惜她的,你放心吧!」
她沉吟了會兒。
「只要你們不要去打擾詩柔,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你們。」
「好,就要你這麼一句話。」辛震天鬆了一口氣,隨即轉頭告訴父親:「老爹,那婚禮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沒問題,就交給我來安排吧!不過,你們得自己挑日子,哪一天都無妨,我這個人沒什麼禁忌的。婚禮那天我一定會召集所有商界、政治界的親朋好友們來觀禮,將你們的婚事召告全世界,讓每個人都曉得這一樁美事;然後再開個幾百桌的流水席,讓那些上流社會的人們看看,咱們雖然不是清白人家,卻也能如此風光。」唉,對於當年碧真轉而投向上流社會男人的懷抱,仍然讓他耿耿於懷。
「不,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婚禮能夠私下進行,不用如此大費周章。」韓敏半垂的眼眸望著地板。
「阿敏吶,你不用替我省這些錢。」
「我不是擔心錢的問題,我只是希望就我們這些人到場即可,我不喜歡嘈雜的宴會。」
「傻孩子,怎會有人不喜歡熱鬧的氣氛呢?而且如果不這樣的話,不是太委屈你了嗎?」辛瑞至不解地看著韓敏。
「就這樣吧!婚禮哪一天舉行都可以,我會一直乖乖的待在這裡。」她冰冷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希望你們能夠遵守承諾。」
「好,既然娘子這麼大而化之,那麼我就成全你。我們明天就結婚,沒有外人、沒有排場、沒有禮服,就我們四個人。由老爹和揚天作見證,什麼都不需要,只要有結婚證書即可。」辛震天生氣地看著她,「你意下如何,娘子?」
「我沒有意見。」說完,韓敏轉身往樓梯走去。「如果沒什麼事我先上去了。」她需要好好的休息,讓自己冷靜一下。
「明天早上十點整,可別遲到了,我會在大廳等你。」辛震天恨恨地看著韓敏的背影。
真是個笑話,他辛大少爺最引人注目的婚禮,竟然是要和這個什麼都無所謂的女人完成。
「大哥,你不覺得這樣有點荒謬嗎?」辛揚天湊到辛震天的身旁。「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決定你們的終身大事?」
「怎麼?你覺得不妥?」辛震天斜躺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這不是妥不妥的問題,是有關一個女孩子的幸福問題。」辛揚天在辛震天對面的沙發也隨性的斜躺下。
「那麼,你是認為我沒有辦法給她幸福羅?」辛震天吐出一口煙,星眸微張。
「我是認為,這樣的婚禮未免太冷清了。」
「她都不在乎,你在意什麼?」坐正身子,他正視著辛揚天。「你該不會對她有意思吧?」
「我?拜託你別瞎猜,我最近對女人敬謝不敏,快要被煩死了,我可不想那麼快就踏進愛情的墳墓裡。倒是你,怪怪的。」同樣細薄的嘴唇抿出一絲笑意。
「我怪怪的?怎麼說?」
「從你見到韓敏這小妮子到現在不超過三個鐘頭,你竟然一口就答應老爹的條件,決定和她結婚!」
「因為她長得還在我還能忍受的範圍裡;更何況最誘人的是震揚企業的發號權,那才是我最想要的。」辛震天隱藏內心最渴望的想法。
「明天只要結婚證書一生效,我就會馬上實現承諾。」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辛瑞至突然發言。「震天,就算你是為了利益而娶韓敏,我也不准你冷落她或糟蹋她,聽到了嗎?」
他相信自己的孩子再怎麼荒唐,也一定比外邊的人好,他絕不能讓韓敏受到任何的傷害。
「聽到了。」怎麼他有表現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嗎?
「好。我會給你一個禮拜的蜜月假,你休息的這一段時間就讓揚天幫你處理公司的事!」
「我可不要,雖然我跟他是雙胞胎,但是不代表我跟他一樣是工作狂,我自己的工作已經夠忙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累死。你另請高明吧!」
「不行,由不得你拒絕。你總得給你大哥和大嫂一點培養感情的時間,否則這樣的婚姻怎麼會幸福呢?」辛瑞至不容反駁地命令。
「不用了,真要培養感情的話,時間多的是,不用麻煩揚天。」揚天這小子恨死了這種呆板無聊的工作,怎樣可能會幫他呢?
「既然你都這麼說,我也不好再出主意,隨便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
十月的天氣並沒有什麼寒意,天氣依然有一絲絲的悶。
可韓敏今天一早起床,卻感到寒意四起,冒出陣陣冷汗。
無法相信今天真是她的大喜之日,雖然不曾對婚姻有過幻想,卻也不希望自己的終身大事是如此荒誕的舉行。而且對象竟是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真像是一場惡夢。
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強迫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天啊!漫畫、小說也沒有這等情節吧?她到底該怎麼辦呢?算了,只要他們不要將魔手伸向詩柔,怎樣都無所謂了。
詩柔是一位極熱情的女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樂觀的解決。大而化之、極富正義感的個性,都是她最欣賞的部分;而那自幼在美國長大養成的直腸子個性更是每每讓她捧腹大笑的泉源。或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也許詩柔能夠感應到彼此之間有著相同的脈動,否則怎會這般關心她呢?
無論如何她一定得保護詩柔,絕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詩柔花樣的年華才剛開始,就算耗盡生命也得保護她,儘管上一代的恩怨如何糾纏,也不能減少自己對親生妹妹一份油然而生的親情。
打定主意之後,韓敏便到浴室去大略梳洗一番。走出浴室後,她拿出昨天剛洗的襯衫和緊身牛仔褲,雖然還不是很乾,勉強能穿上身,這一套衣物就是她今日的結婚禮服。
當她要換上這套衣服時,突然聽見一聲壓抑的歎息聲。
韓敏一個轉身便看見辛震天倚在門邊,一派怡然自得。「你的習慣似乎有待改變,辛大少爺。」
「我這個習慣好得很,倒是你,差不多該改口了吧!」深邃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著韓敏。
「改什麼口?」韓敏趕緊將套在腿上的褲子拉起。
「改叫我震天呀!我即將成為你的丈夫,不能再那麼生疏,你說是不是呢?」他細薄的唇勾起迷人的笑容。
「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我們的婚姻只是建立在你的利益索求上罷了,我們不需要那麼虛情假意,結婚後你仍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可以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毫不相干,這樣不是滿不錯的嗎?」注視著那一雙帶磁的魔眼,韓敏有著快要被捲入漩渦的暈眩感。
不行!韓敏趕緊甩甩頭,企圖甩開那一份魅惑。現下最重要的是全身而退,如果不趕緊想個方法,只怕她會在新婚之夜,錯手閹了她的丈夫。
一聲低沉帶點魔魅沙啞的笑聲充斥在房內。「我的好娘子,我們都還沒結婚,你就急著跟我訂下條約?不如我們先到大廳裡結束我們的婚禮再作打算,你覺得怎麼樣?」
他十分滿意韓敏的反應,更滿意自己的魅力無窮。
「我只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以免日後夜長夢多。」韓敏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思考著該怎樣讓自己全身而退。
「哦!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這麼缺乏魅力。這幾年忙得不可開交,讓我沒有時間出去磨練我的魅力,才會這般惹人嫌。」辛震天的笑容燦爛無比。
「辛大少爺的魅力與我無關,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同意了這場婚姻,我就會去遵守我們的規則,而這些規則是我考量之後才提出來的。」甩甩頭,將辛震天的迷人全部拋去腦後。
現在是談正事的時候,自己絕不能先亂了方寸。
「考量?你是以什麼作考量?」這個該死的小女人。
「當然是以我們之間的陌生作為考量。」瞧了一眼瞼色逐漸鐵青的辛震天,韓敏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原本就不認識,不是嗎?現在已即將步入二十一世紀,怎麼能夠經由這種荒謬的方法結婚呢?這對你而言也是不公平的,不是嗎?我們為何不想一些辦法來解決呢?」說到最後,她更是理直氣壯地抬起眼眸和他對望。
「這就是你的想法?」半張星眸是辛震天發怒前的徵兆。
「我這樣想有什麼不對嗎?我只是想為我們彼此多製造一點空間,而且也不需要遵循守舊的方法,我們可以約法三章,只要你想要去哪就去哪,不用告知我,這樣既沒有壓力,也不會失去你黃金單身漢的自由生活,你想要怎樣就怎樣。」說著,韓敏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絲疼痛。但這一件事情已經迫在眉睫,讓她無心理會心中的起伏。
銳眼直盯著韓敏,這女人就這麼討厭和他在一起生活嗎?辛震天在心中暗忖。
「我偏不愛自由,我也不喜歡去酒場尋歡作樂,那對我來說太累了。何況只要我和你的結婚證書一旦生效,我便開始有一堆公事要處理,那就夠我忙了,我怎麼還會有精力出去鬼混,而冷落我的嬌妻呢?」
如果不是心已經盡數給了她,又何苦為難自己,為難她?如果能夠選擇,怎麼樣他都不會選這個從冰窟裡蹦出來的女人。只可惜沒用的心在瞧見她的第一眼時,就已經全軍覆沒,慘遭殲滅。他幾乎見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你可以不用替我著想,我很會打發時間,你不用管我。」韓敏趕緊低下頭去,害怕這人竟看穿自己的想法。
「你……我們先不管這些,先到樓下去,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討論。」辛震天不容反駁地結束這個話題。
***
「媽咪,別再打我了!好痛哦!別打了,敏敏知道錯了!」小韓敏揮舞著圓圓肥肥的小短手,試圖阻擋母親瘋狂的鞠打。
「你也知道痛?你這個不聽話的壞女孩!」韓碧真拿起雞毛撣子往小小的韓敏身上揮去。
「可是,媽咪,是他們先笑我沒有爸爸,我才打他們的,他們好過分,只會欺負我。我都沒有做錯事,他們也會打我。」猛搓揉身上的痛處,小韓敏不平的為自己伸冤。
「打人就是不對,不准那麼多理由!」生氣的韓碧真往小餐桌旁邊的高腳椅坐下,隨意的點了一根煙。
「媽咪,不要抽煙啦!我們老師說抽煙很不好。」韓敏撒嬌地將自己圓圓的身體往韓碧真的身上黏去。
「怎麼?你老媽抽煙還要經過你的允許嗎?」韓碧真將韓敏貼上來的小身體推到一邊去。
「說不定就是因為媽咪抽煙,爸爸才不來看敏敏。」跌至地上的韓敏喃喃自語。
「你是說,你爸爸因為討厭我抽煙才不來看我們?」
韓碧真的雙眼風情不再,仿若銅鈴般地瞪視著韓敏,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韓敏抱起,丟至小餐桌上。
「你爸爸其實是很愛我的,為什麼會不來看我,你知道原因嗎?那是因為我生了你的關係,是因為我不顧一切堅持要生下你,所以他才不要我。就是因為你的存在,他才會捨棄我。如果你不存在的話,或許他就會再回來我的身邊。」韓碧真不理睬韓敏的掙扎和呼叫,將火燙的煙頭往韓敏細嫩的皮膚燙去。
「媽咪,不要!敏敏怕痛,好痛啊!」
然而七、八歲大的小孩怎敵得過大人的力氣呢?她使出全身的力量也不能移動身體半分,只能任由歇斯底里的母親殘虐的施暴。
這是她的痛、她的傷、她的悲……
「媽咪,不要,好痛!」一聲尖叫聲從喉頭逸了出。
韓敏從惡夢中驚醒。
看著自己手臂和胸口上淡淡的疤痕,這些年已經許久不曾如此作惡夢,為何會在此時來糾纏?
看著窗外,天才微亮。唉!辛震天依然沒有回來。
從結婚那一天之後她便不曾再見過他,雖然這樣的情形對她而言是自由的,但她心中卻總有一份陰霾。這是一種想念嗎?
也許只是一個人獨處的寂寞吧!
說到一個人獨處……不知道詩柔現在的情況怎樣?自己突然的失蹤,會不會令她擔心呢?那個愛操心的小妮子。
看著窗外絲絲光線交織絢麗的浪潮布幕,這種瑰麗的美感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好似小時候和母親一起欣賞過的景色。
其實母親是愛她的,只是母親更愛父親,愛到不惜一切代價去取悅他,愛到不惜一切的犧牲自己的女兒……
甩甩頭,她不願再去思考這些問題,反正一切都過去了。她只是不懂母親為何會替她安排了這些事?
這樣詭譎的安排她並不感恩於心,只覺得自己平靜的日子被打擾了。為何在傷害她長達十六年之後、在她已經習慣這種平淡的日子之後、又在她愛上這種自生自滅的飄流生活後,再次讓她的夢想毀滅?這種不問世俗、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的生活是她最夢寐以求,也是心底深處的奢求。
為何硬要將她推入這種權利爭奪的人間煉獄裡?
厭惡大戶人家的嘴臉,厭煩上流社會的虛偽、功利主義,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唾棄至極!
站起身,韓敏踱步至梳妝台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煙,隨意的點起火,吸了兒口後吐出朵朵煙圈,環顧四周。
唉!真感謝尤伯的盡忠職守,他真的按照她的吩咐,將她比較需要的東西都搬了過來,否則要她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她會因為終日無所事事而無聊到崩潰。尤其……是她手中的精神糧食,更是她少不了的小小享受。還有……
看著改了模樣的房間,原本的長毛毯和仿十六世紀的床罩全部都拆卸下來,不必要的裝飾品也已全搬出這個屬於她的房間,哦,不,是他們的房間。只是時間一久沒見面,總是會不小心的遺忘那個人。
自從兩個禮拜前,他便失去蹤影。不過,還好他在臨走之前告訴她,只要是她想做的任何事都無妨,只要想要什麼東西,直接跟管家尤伯說即可。待在這裡,她也不用做任何的瑣事,一切自然都有人會打點,她只管在這裡安心的做她的大少奶奶即可。
而這兩個禮拜以來,她就像是被軟禁一般,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跟尤伯報備,她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反正她也不是一個喜歡出門的人,所以她多少還是可以忍受的。
這或許也算是一種幸運吧!她不曾想過婚姻生活也可以這麼愜意,不用勉強自己去附和另一個人。
依然是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單獨的作息。
不過看著房間多出來的書櫃,四面環繞高至天花板,還附設一把流動式的小梯子。而塞滿全部面積的書籍是讓她笑開了嘴的原因;有一半的書籍是尤伯特地為她購置的。
她向來就愛看書,原本打算大學畢業後要從事編輯的工作,然後像個市井小民平淡的過日子;卻沒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休學、也結婚了,而那個夢想也越來越遠了。
韓敏輕柔的捻熄了煙,緩步走向書櫃,纖纖玉手愛護的撫摸每一本她最愛的書。這裡面有一半的書是她請人從她的住處搬來的,這些書一直是她最心疼的,而沒有給她的書有個好空間一直是她心頭上的一個缺憾。
現在她終於可以給它們一個棲息之地,反觀從她住處搬過來的衣物卻是隨意的塞在衣櫥的一角……
很隨性的抽出一本書,便隨心所欲的坐在地板上K了起來。這便是她這兩個禮拜來不變的消遣。
看了一會兒,揉揉有點酸疼的脖子,便起身趴在床上。
心中疑慮頓生,為什麼辛震天去美國那麼久,都沒有任何消息呢?莫非他真的遵守她的建議,讓彼此自由?
算了,反正這些都與她無關,她會遵守她自己提出的建議,互不侵犯,彼此有絕對的隱私權。
慵懶的將身體埋入柔軟的彈簧床裡,抬頭看著天色,再睡個回籠覺好了,她心中默默禱告,只祈求夠睡得好,別再讓她從夢中驚醒!否則再這樣下去,她可能要神經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