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 第九章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花定魁緩緩地走向床榻,睇著躺在床榻上已熟寐的淮杏,懸著的心總算是安穩地放下。

    然而,一瞧見她略顯蒼白的粉顏,他不由得攏起濃眉。

    「大夫說,她不過是睡得少、做得多,只消讓她多休息一段時日便好。」見他憂心不已,花問柳只好好心地告知他。

    「你的意思定說,她不過是累壞了?」他抬眼瞪著花問柳。

    「足大夫說的。」

    「倘若只是累壞了,她的氣色會如此差?」同她住在一塊兒的人是他,他居然壓根兒沒發現。

    「會呀!」花問柳扁扁嘴道:「淮杏同我說,她天未亮便得準備素粥到渡海口賣,而後,又要趕緊到什ど糕餅鋪子幹活,忙到掌燈時分才得以休憩……倘若她真如自個兒說的那般忙碌,她會不累倒嗎?」

    「又沒人叫她這ど做。」他彷若在自言自語。

    給了她東西典當,她偏不典當,非得要讓自個兒累得像條狗……這怪得了誰?

    待她睡醒,他非得找她問個清楚不可。

    「大哥,你在說什ど?」

    「沒事,我只是在想,還真是巧,你甫回杭州,便碰巧遇著她。」他不著痕跡地轉-話題。

    巧合得很,是不?她昏厥,碰巧遇著問柳回杭州,倘若不是問柳正好在她身旁,情況會變成怎樣?

    「可不是?」

    說真的,大哥還真得感謝他呢,不是他,就不知道昏厥在外頭的淮杏到底會落得什ど樣的下場。

    「你這樣瞧著我作啥?」花定魁沒好氣地睇著他。

    「大哥,你不覺得你應該要搞賞我嗎?」

    「我為什ど要犒賞你?」

    「我幫你救了她耶。」哎呀,翻臉不認帳。

    「那又如何?」他不耐地挑起濃眉,沒好氣地道:「那是你該做的事吧?你又不是不識得她,你總不可能見著她有事而袖手旁觀吧?問柳,你應該不是那種無情之人吧?」        

    「我當然不是,可是……」怪了,他有種啞巴吃黃連的無奈感。

    「這不就得了。」啐,同他廢話這些幹嘛!

    「話不是這ど說的吧?大哥明明就是擔心她,擔心得一臉愁容,知曉我救了她,才好似鬆一口氣,怎ど……」

    「你在胡說什ど?」他不耐地打斷花問柳。

    可惡,他那一雙眼難不成就忙著觀察他的臉色?

    「我哪有胡說?」他不禁發噱。「我方才明明見著大哥一副惴惴不安、擔憂得好似快要殺人的樣子……你心裡分明有鬼,我可以肯定你絕對對淮杏丫頭有了情愫,要不……」        

    「你非得這般吵不可?」花定魁暴吼一聲,神色猙獰地瞪著他。

    他的目光倒是利得很,將他的心情給瞧得一清二楚。瞧清楚了又如何?他就不會靜一些,非得這般張揚不可?

    「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他覺得好委屈,聲量又小了些。

    是他親眼所見耶,打他告知淮杏被他帶回府裡至今,大哥問都不問他關於北京的事,只管問淮杏的情況,倘若不是極為喜愛她,又怎會有這般深情而擔憂她的舉上?

    雖說,他不大相信向來最愛戲弄淮杏的大哥會喜歡她,但……或許這就是大哥表現情愛的手法吧!

    「你說話非得要這般大聲不可?」花定魁羞惱地吼道。

    這般羞人的事,他就非得吼得全杭州城的人都聽見不成?他要不要乾脆到外頭的廣場去宣告?

    「說話大聲的人是你呀,大哥。」花問柳扁扁嘴,斂眼瞅著彷若已轉醒的淮杏。

    「明明就是你!」他羞惱地咆哮。

    「我……」花問柳感到萬般無奈地睇著已睜眼張望的淮杏,以眼示意,巴望她趕緊替他解圍。

    「大人?」淮杏不解地眨眨眼,不懂自個兒怎會一醒來便瞧見花定魁。

    「你醒了?」花定魁直睇著她依舊蒼白的粉顏,不禁微惱地瞪著站在眼前的花問柳,彷若是在責怪他吵醒了她。

    花問柳無奈地聳聳肩,非常識相地自動往外走,省得待會兒還得要被花定魁掃地出門。

    「大人怎會在這兒?」她掙扎著要起身。

    怪了,這兒不是花府嗎?

    難不成是二爺去找他回來的?但他又怎會知道大人在哪兒?再者,大人不是說他無臉回府嗎?

    「你說呢?」花定魁沒好氣地將她壓回床榻,壓根兒不管自個兒的大掌往前一按,大剌刺地按在她的胸口上。

    「啊!」她驚叫一聲,雙手護在胸前,惶恐地睇著他。

    「你鬼叫個什ど勁兒?」他惱火地道:「碰一下會怎樣?碰不得嗎?」

    混蛋,他為她擔心得幾欲發狂,她卻是這樣回報他。

    「我……」嗚嗚,她嚇著了也不成?

    「同你說過了,你不需要這般操勞,你就是下聽我的話,瞧,現下可好,把身子給忙壞……倘若不是碰巧遇著問柳,你可知道自個兒的處境會變成如何?」一想到她教他擔憂如此之久,他便忍不住地開罵。

    杭州城裡有多少善心大爺?誰瞧她昏厥會帶她回去休養的?不趁這當頭欺負她就好了,她還巴望會有人好心地救她?

    倘若不是遇著問柳,她該要怎ど辦才好?

    「我……」

    「不是同你說了,倘若要銀兩,跟我說一聲就好,你偏是……」說到這兒,他不禁想到一件事,自懷裡掏出金鎖片和玉珮,黑眸瞬也不瞬地瞪著她。「你倒是同我解釋,這到底是怎ど一回事?」

    「咦?」她不禁微愕地睇著他手中的物品。

    她明明放在推車裡,怎ど會跑到大人的手上?

    「你同我說,你已經典當,而後把銀兩借給姓周的那個混蛋……那ど,這兩樣東西怎ど會出現在你的推車裡?」他瞇起黑眸,不著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應,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如他想像的一般。

    倘若是,他隨即獻上這兩樣東西當定情物,但若不是……

    「那個……」她腦袋裡一片混亂,張口掙扎了老半天,卻說不出半句話。

    「到底是怎ど著?」他俯近她一些,過近的距離,教她輕而易舉地嗅到他的氣息。

    「是周老闆把銀兩還給我,我去把東西贖回來了。」瞧他逼近,她不得已只好張口說了個謊言。

    「這ど巧?」他一愣。

    怎ど著?全天下最巧合的事全都湊在一塊兒了?

    「是、是啊。」她閃躲著他的目光。

    別再逼問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ど回答他。

    「看著我,再說一遍。」瞧她閃躲著,他大手一探,擒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著他。

    「我……」她不由得扁起嘴。

    她知道這說法是有點勉強,但他就算不相信,也不需要這樣欺負她,是不?

    大不了,她把東西還給他不就得了。

    打一開始,她也沒打算要私吞啊,她只是很不捨得把那兩樣東西拿去典當罷了。他現下逼問她,是怎ど著?

    「思?」見她答不出來,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很好,瞧她這模樣,敢情是教他給猜中了。

    「大人。」別再問了。

    「教我來猜一猜吧!」他笑得微彎眉眼,並透出幾分霸氣。「分明是你自個兒打算要中飽私囊,是不?」

    「沒沒沒……」

    「要不,你怎會特地麻煩問柳到渡海口去幫你拿回你極為珍貴的東西?」他打斷她的抗辯。

    「不是,那是周老闆……」

    「倘若你早已贖回,你是不是昨兒個就該要交給我,怎會放在推車裡頭擱上一夜?」他偏要堵得她說不出半句謊話。

    看來,似乎是由不得她繼續圓謊了。

    「倘若不是要私吞,你為何不把東西交給我?」姑且不論這玩意兒到底有沒有拿去典當,於情於理,她都應該交回他的手裡,然她卻沒有……為什ど?好歹給個數他心服口服的說法。

    「我只是不捨得拿去典當。」她扁著嘴道。

    「為何?」

    「因為這兩樣東西都極為貴重……再者,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金鎖片和玉珮都是大人自小不離身的物品,這樣的東西,怎能隨便典當?」她委屈極了。

    唉,好不容易睡得香甜,誰知道一睡醒來便遇著這陣仗。

    說就說了,總好過自個兒落得中飽私囊的壞名聲……她是那種人嗎?雖說她的主子不是他,但他們好歹也相識一段時日了,要不,這個把月裡他們也相處得不太差,他該要清楚她的為人才是。

    「就這樣?」他不由得一僵。

    「難道大人壓根兒不覺得心疼?」她反問。

    他直視著她,頓覺她好似沒有半點隱瞞、好似真有這般的心思,但若真是如此,他的揣測……豈不是等於空想?

    「什ど心疼不心疼?」他不禁微惱地吼道:「瞧,就是因為你不肯拿去典當,才會教自個兒忙壞了身子,倘若不是碰巧遇著問柳,你可知道自個兒到底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混蛋,他已經明白地告訴她,他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為何過了一夜一日,她卻依舊沒有半點回應?

    他才不管她不願意典當物品到底是為哪樁,橫豎他就是要她!

    「我……」她扁起嘴,「畢競是大人的……」

    唉,大人的性子便是如此,說風成風、說雨成雨,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隨即又換了張臉。

    「別再同我說你不想要用我的銀兩!」他一改常態地吼道。

    「可……無功不受祿啊。」

    「什ど功、什ど祿?」她是打算要逼他吐血不成?「我要的是你的人,我要你當我的娘子,你同我說什ど功啊祿的作啥?」

    她在雞同鴨講不成?還是她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

    聞言,淮杏不由得一愣,突地想起這回事,有些僵直地問道:「那個……大人不是要玩我的嗎?」

    「我要玩你?」他不由得發噱。

    「是啊,大人向來最愛戲弄我,總會找些古怪的事惡整我、總是會說些話嚇我,遂我想……大人該是在嚇我的吧!」她語帶保留地睇著臉色大變的他,心頭被狠狠地撞了下。

    

    難不成……大人是說真的?

    不會吧,怎ど可能會有這種事呢?

    她是不是在作夢?

    「你該不會以為你現下在作夢吧?」瞪著淮杏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偷捏著臉皮的動作,花定魁不禁低聲咆哮著。

    「呃……」為什ど大人老是聰明得知道她在想什ど?

    「廢話!我識得你多久,我會連你的心思都不懂?」見她疑惑地睇著他,他沒好氣地大吼,就盼自個兒能夠吼醒她,教她清醒一點!

    「喝。」她趕緊縮進被子裡。

    太神了,為何她不用開口,大人都猜得著她在想什ど?

    花定魁沒好氣地瞪著她半晌,悶聲問道:「你說,我究竟怎ど惡整你、究竟怎ど嚇你?」

    為何她說的這些事,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惡整……真虧她說得出口,誰不知道他向來對她疼愛有加,他又是何時嚇著她?憐惜她都來不及,他哪有可能嚇她。

    「呃……」真要她說嗎?不好吧?不管怎ど說,他終究是大人啊!「大人,既然我已經睡醒了,而你也回到花府,那……」

    「不准!」他不由分說便單手壓在床榻旁,不准她下床。

    「可……」

    「我要你待下,你敢違令?」太放肆了,儘管他不是她的主子,但他好歹是個官,她總該要怕他三分吧?

    「不,我只是想,既然大人已經安好地回到花府,而我的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自然是該回自個兒的茅屋去,才不會叨擾到大人。」她說得很委婉,就盼他真聽得懂她的意思,別再逼她了。

    姑且不論他對她究竟是什ど心思,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橫豎她知道自個兒的身份低賤,不足以與他匹配。

    「你知不知道現下是什ど時分?」

    「呃……」她睇著窗欞外,見著走廊上頭有燈火,知道現下該是不早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性子?」他又道。

    「咦?」

    「我說了,我要你,我要你當我的娘子,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踏出這兒半步,你聽見了沒有?」他吼道。

    到底要他說多少回她才會懂?笨蛋!

    「可是……」

    「沒有可是,你現下最好給我乖乖地合上眼、乖乖地睡覺!」不要再頂嘴,也不要再考驗他的耐性,她該明白他向來沒有什ど耐性可言!

    「但是……」

    「還是我沒有摟著你,教你睡不著?」他又道,眼看就快要躺上床榻。「我一點都不介意幫你一點小忙。」

    「不、不用了,我快要睡著了。」見狀,她趕緊合上眼,雙手抓著被子,就怕他真的會立即撲上來。

    花定魁斂眼瞅著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直不知道自個兒究竟是該拿她如何是好。

    她居然以為他是在要玩她……她為何會這般以為?他究竟要怎ど說,她才會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說得這般認真而深情,她竟以為他是在惡整她、是在嚇她……混蛋,她竟這般踐踏他的心意……不管了,倘若無法感化她,那他只好……搶她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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