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辦法相信你。」
望著支慶宇深邃的眸子,映在洪逸婧眼中的,卻是那一幕幕教她心碎的畫面。
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的,是不?
反正只要他不再招惹她的話,只要再給她一段時間,她就可以把他徹底遺忘,只要他別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他不禁有點楞住。
他以為他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了,然而事實彷彿與他的想像有點差距。
「你放開我。」
她掙扎著坐起身,想要遠離他一點,然而想不到他竟故態復萌,將她揪得死緊,仿若被扣上鐐煉一般。
「是因為我剛才嚇著你了嗎?」他動怒了。
他承認剛才的他是暴躁了點,但那也是因為她口不擇言的緣故,否則他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
「有一點,但是不是原因。」她別過臉,不願再看他那一雙蠱惑的眼。
時間或許有點短,但是她真的為他心動了,是因為他的條件真的太好,而他的零缺點,卻也變成她畏縮的原因。
「我說過我不可能會打女人的,那是我的原則,而你對我的誤會我自認為我已經給了你一個交代,如果你真的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可以立即帶你回家,讓你知道我對你並沒有半點虛假,我是真的想追求你。」他微惱地瞅著她閃避的眼,不斷地俯近她,強迫她正視自己。
他不懂自己是哪裡做錯了,但至少他還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去瞭解一個他想瞭解的人;她的眸子裡明顯地閃爍著不安,他卻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他的愛讓她感受不到,才讓她感到不安。
可是他的愛意如此深沉,她為何會感受不到?
就因為這兩個禮拜的空窗期嗎?那麼她的愛未免起落也太大了!這樣子若即若離的愛情讓他疲憊不堪,比連續十二小時的手術還要令他感到疲累萬分。
「我不是因為那個,我是……」她扁起嘴,卻遏抑不了淚水滑落。
「難道你對我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這只是他的錯覺,只是因為他太渴望找個人愛所產生出來的幻覺嗎?
不對,他還記得當他決定追求她、藉機到藍色小吧時,他沒錯過她眸底的羞赧,沒忽略她為了掩飾羞赧所表現出來的哥兒們神態,沒忽略她想要粉飾太平的傻笑……
他怎會看錯?
不是他自誇,女人他瞧多了,主動接近他的女人太多,那一雙雙挑誘的眸子,夾帶著傾慕的波動,他全都看得透徹,他豈會看不懂一個女孩子對他是否心動?
「我……」
他為什麼要這樣問她?他為什麼非要這樣擾亂她渴望平靜的心?
「還是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所以你感到不安?」他說出最後一個可能性。他希望她能夠給他一個答案,他不希望猜,也不想猜,他想要聽確定的答案,而且還是由她親自告訴他的。
認定是她、抉擇是她,除非她不愛他,否則他不會放棄她!
「你對我的感情?」她的心都亂成一團了,哪裡還知道什麼感情不感情的,他不說她哪裡會知道!
「你根本不信任我,是不?」他總算恍然大悟了。「你認為我說要追求你,全都是開玩笑的嗎?」
「我……」她無力反駁,只因他說的都是真的。「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而我不想跟你交往也不行嗎?」
她就是不想愛他不行嗎?他的條件太好,她配不上他;她不想站在他的身邊,她不想走進他刺眼的世界。況且,她真的不相信他的情感,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她不相信他的情感有所謂的天荒地老。
他不是她要的,她又何必徒增心痛的痕跡?
「真是可笑,你現在是在跟我索討愛情嗎?」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寂寞了,才會飢不擇食地找上一個不敢愛的女人。「你根本不敢付出,卻懷疑我給予太少;原來你的感情就是這樣子衡量的,我倒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他恨恨地吼著,突地鬆開她,轉身走向門口。
多麼荒唐,而這就是現實。
他努力了兩個星期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突然有點疑惑了;原本是想要見到她的笑,原本是想要疼惜她的,為何現在的他竟有一種受傷的感覺,而且還痛得很?她的話太傷人,而他卻承受不了。
或許他真的是太寂寞了……
洪逸婧怯怯地看著他不斷緊繃又放鬆的背,她可以感覺到他很努力地在壓抑著怒氣,然而她卻開不了口留他;她什麼話都不敢說,怕說了又會後悔,但是不說,又令她感到難遏的痛苦。
「很高興認識你,無法進展成更進一步的關係,只能說我們無緣。」他突地轉過身,低喃著輕柔如耳語般的話語。
然而他向來帶笑的臉,此刻卻有著令她感到陌生的冷冽,那是另一個她所不認識的他。
話落,不等她的反應,他立即開了門,望著門外心虛散去的人潮,自嘲地笑了笑,隨即無聲地離開藍色小吧;裡頭是一片教人難以忍受的靜默。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丘幼 總算受不了了。
「不要管我!」她吼著,隨即甩上門,把自己重重地甩在沙發上,也把所有煩人的聲音都鎖在心門外。她錯了嗎?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她想要保護自己也不對嗎?總是別人在傷她,傷久了,就算心不死也是會怕的不是嗎?而她想要保護自己有什麼不對?
可是他說的話好殘忍。
雖然認識他不久,但是他給她一種很甜的感覺,一種令她著迷的氣息,而他的笑也會讓她不禁跟著一起傻笑。但是剛才他瞧她的感覺,彷彿她自此再也見不到他,而他也不願意再見到她。
為什麼他說得一副好像都是她錯了的樣子?她到底是錯在哪裡?
她的心好痛!原本以為快要平復了,孰知他這麼一攪和,那些痛苦的滋味又像鬼魅似地纏上她,解脫不了……
? ? ?
支慶宇踩著空虛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家中,迎接他的,是滿室的黑暗和說不出的寂寞;他有一剎那的錯覺,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支慶宇沒有開燈,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替自己點上一根煙,卻趕不走那惱人的煩悶情緒,趕不走那淤塞在心底的苦澀滋味。他突然有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嘲笑自己的多情。
活到這個年紀,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輕易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一旦經歷試煉,他才發現自己在事業,或許已經成熟得可以擁有一片天,然而在愛情這條路上,他卻像個孩子般無助。
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強迫自己灑脫,無法忽視心底那份落寞,無法抹去那仿若鐫入靈魂的痛楚。
他是這麼試著要瞭解她、試著要走進她的世界裡,然而卻得到這麼不堪的下場。
倘若她根本不愛他就算了,或許他還可以割捨而不強求,但她明明對他動了情,卻不願意靠近;她等著人愛他,然而他也需要愛啊!愛情應該是互相的,不可能只仰仗一方。
不懂不曾動過情的自己,怎會第一眼便認定了她?怎會在第一次動情時便讓自己摔得這麼痛,且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唉,怎會感到這麼寂寞,彷彿天底下只剩下他一個人……
「哇——」
一道淒厲的娃兒哭聲傳來,劃破了夜的寧靜,竄入他的心底。他夾著煙的手不禁微微一顫,驀然想起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他大概是肚子餓了,先把他抱到客廳去。」
「翔翔乖。」
支慶宇瞇起眼眸,盯著聲音的來源,看著房裡乍亮的光線,直到支震宇抱著孩子的愚蠢身影映上他的眼。
「啊!」
支震宇抱著嬰兒開了燈,才想要坐到沙發上,卻突地見到一抹疲憊的身影,嚇得他險些將手中的嬰兒丟了出去。然而他隨即噤口,努力地瞪著眼前不發一語的人影。「大、大哥?」
「你見鬼了?」支慶宇慵懶地嘲諷,淡淡地扯著笑。
「大哥,你怎麼會坐在這裡又不開燈?」支震宇不禁納悶地睇著他,然而手中的嬰兒又哭了起來,他連忙哄著。「翔翔乖,媽咪去泡牛奶了,你等一下喔。」
「我抱。」
支慶宇捻熄了煙,要他把孩子遞過來。
「嗄?」他不禁有點遲疑。
怪了,大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已經很久沒回家睡覺的大哥,今兒個一回來,竟說出這麼反常的話!
「還不抱過來?」他挑眉瞅著他,感到那孩子的聲音彷彿不若以往那般刺耳。
「哦。」
將孩子遞過去之後,支震宇仍是戰戰兢兢地坐在一旁,以防他一有動作,他可以早一步阻止。
然而可怕的是,當翔翔落在支慶宇的懷裡時,哭聲乍止,甚至還用小手揪著他,露出惑人的笑。
「大哥?」
夏宇辰拿著牛奶瓶走到客廳,卻驚見許久不見的支慶宇,還有她那愛哭的兒子此時正在他的懷裡笑得無害。
「我第一次發現翔翔是個可愛的孩子,跟震宇小的時候真的挺像的。」支慶宇喃喃自語,第一次感到心靈的悸動;以往實習的時候,他不知道接生過多少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然而現在懷中的這一個,卻是他最感到感動、溫暖的一個真真切切的生命。
或許他一輩子也得不到這種承續下去的生命……
「大哥,你怎麼了?」支震宇望著怔楞的他,不禁又喊了聲。
「沒事,我要去休息了。」他將孩子還給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地走上二樓。
「大哥怎麼了?」夏宇辰接過孩子,不禁有點疑惑地問。
「不知道。」
他從來沒看過大哥露出這種神色,他的眼中竟有著如此明顯的孤寂,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 ?
「你老是要把自己困進死胡同裡的話,我也幫不了你,你乾脆把自己鎖在休息室永遠都不要出來算了!我要到樓上去睡覺了。」勸了一整夜,丘幼 真的累了,反正洪逸婧是顆臭石頭,怎麼勸都聽不進去。「你又不是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下定論!」她窩在沙發上,眼也不抬地吼回去,聲音裡是濃厚的鼻音。「你又沒有戀愛過,你又不知道失戀的感覺,你根本不懂我為什麼會這麼不安!」
她知道支慶宇對她好,雖然時間太短,然而她仍是為他傾心,可她還來不及認識他,卻已經讓她看透了他的不專情。她也很難過啊!為什麼大夥兒都要罵她,彷彿都是她的錯。
或許他並沒有不專情,但是沒有人可以保證他往後就不會心意不堅;她累了,她被傷得很累,只想等著有人愛她,只想等著有人呵護她,難道她這樣子也錯了嗎?
「你別以為全世界就只有你不幸。而且你的痛苦,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好好檢討吧!」
丘幼 簡直快要瘋了,很想把她拖到樓上的浴室裡,狠狠地用水把她澆醒,看能不能讓她輕醒一點,讓她可以看清楚她自己的模樣到底有多可笑。
「哪裡是我造成的?」她不服地爬起身。
「人家支慶宇對你不好嗎?明明就是你誤會他,你還想要強詞奪理!」真是夠了,她幹嘛要充當她的老媽子?
「根本就不是誤不誤會,而是我不想要他,這樣子也不行嗎?」
洪逸婧吼得聲嘶力竭,怒眼直瞪著她覺得最為知心的好友,不懂她為什麼總是不站在她這一邊,難不成是支慶宇給了她什麼好處不成?
「行,為什麼不行?」丘幼 雙手環胸,挑了挑眉笑著。「你想要怎麼做便怎麼做,當然都可以,只是我不知道當年我認識的那一個洪逸婧,那一個可以為愛瘋狂的洪逸婧到底到哪裡去了?」
她是挺看好支慶宇的,無奈他出現的時機不佳,是逸婧自願放棄的,她管不著也不想管。「說穿了,你不過是因為他擁有的條件太好,反倒是讓你舉步不前了,對不對?又不是每一個多金、面皮漂亮的男人都會用情不專,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支慶宇的真心了!」
「你——」
她還想要說什麼,卻見丘幼 開了門又摔上門,只留下滿室的啜泣聲給自己。
以前不曾為情所傷,她當然嚮往愛情,但是當愛情不如想像中那般美麗、當愛情不再柔軟而化成堅硬的利劍時,她的心也漸漸地冷了下來,當年的熱情也慢慢地冷卻。
她也想愛,但愛情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心底烙下了傷痕,還沒來得及癒合,卻又被傷了一次;舊痕新傷,成就了她在愛情上一片觸目驚心的傷痕纍纍。
「我也不是故意這樣的。」
她也覺得自己有點怯懦,覺得自己有點膽小,但是她也沒辦法啊!她也想改變,但是她需要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