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辰自包包裡拿出一張紙,猛地丟給支震宇。
「這是我去市公所拿的離婚證書,我的名字已經簽好了,你也簽一簽,倘若你不簽,我一樣可以以我當時神智不清為由,要求合法離婚。」
她說得義無反顧,實際上,有誰知道她有多苦,她不想離開他,卻又不得不離開。如果要她再聽一次他那森冷得令人心碎的話語,她寧可立刻死去,她也不願再受傷。
他說過,他不會愛她。這可怕的魔咒像是烙在她的心上,只要她還能呼吸,只要她還活著的一天,她便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的他,無情得讓她不敢正視的惡魔。
「我不會簽的。」支震宇的好脾氣全都耗盡了,他將手上那張刺眼的紙撕個粉碎,片片灑至夏宇辰的面前。
她究竟要他怎樣,要怎麼做,她才會願意以正眼瞧他?他到底做了什麼事,好讓她對他如此唾棄?
「你不簽沒關係,我會去向我就診的醫院要醫生證明,我一樣可以向法官要求離婚。」放過她吧,要當他的妻子,她寧願當他的妹妹。妹妹至少可以在身旁守著他一生,妻子卻會有分離的一天。
「你的主治醫生是列傳嗣,我不會讓他拿出證明的。」不會的,他絕不會和她離婚的。
二十年的日久生情無效,沒關係,他還有好幾個二十年可以和她耗。
「你……」夏宇辰無奈地咬了咬唇。「你應該知道我討厭你,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你最起碼要給我一個理由。」這話聽來讓人難受,但她願意這樣說,或許可以找到事情的癥結,或許可以讓他倆和好如初,回到以往的兩小無猜。
「這還需要理由?」夏宇辰努力地將亟欲奪眶的淚水逼回,倔強得不讓他看見她的脆弱。
「當然,我是你的支大哥呀。」支震宇看見她的火焰漸消,不自覺地沉下嗓音,將她納入他寬厚的胸膛。看見她微扁可愛的唇,便情難自禁地將自己的薄唇覆蓋上,以舌輕輕地挑弄她多情的舌,以唇柔柔地擾亂她的心湖。
夏宇辰強振作起精神,不讓他的親吻在她心裡掀起漣漪,讓全身的細胞不斷地排斥著他的誘惑力。
糾纏了許久,支震宇驚覺她的無動於衷,才緩緩地結束這個深情的吻。「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還會覺得不安?」他緊緊地摟著她,像是不捨,像是自責,不懂她為什麼不願意相信他。
「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喪失記憶時的我!」夏宇辰掙脫他溫暖的懷抱,像是發瘋似地吼著,淚水也隨之流下。
她多不願承認,多不願承認,她竟然是輸給了另一個自己!
他愛的不是她!
「不,我愛的是你,不論你有沒有失去記憶,我愛的一樣是你。」為什麼她不信,難道他曾經在不經意的時候傷了她嗎?
「騙子!」夏宇辰使勁地掙脫他,一古腦兒地往樓上跑,和甫下樓的夏宙辰險些撞在一起。
他明明還在宴會中和另一個女人當眾擁吻,他怎能到現在還說愛她?
「又怎麼了?」夏宙辰看了支震宇一眼,口氣更加不悅。
支震宇看了她那皺褶的臉,只能搖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真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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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敞開的窗簾,灑下的是午後的艷陽,點點吻在夏宇辰的臉上,為了閃避惡作劇般的陽光,她終於不情願地睜開雙眼。
抬眼看著床頭櫃的時鐘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宙辰真是放任她,完全不打擾她。
驀地,窗外傳來一陣煞車聲,夏宇辰由床上往外探去,不看還好,一看便覺得昨晚的一切全都是虛假的。
是宴會上的那名女子!記得荸-跟她說過,她是冷映兒,她怎會和震宇一同回家呢?
看著他倆挽著手走入屋內,好不親熱的樣子,夏宇辰便止不住那燎原大火。
他真把她當成傻子了?
昨晚那些猶在耳畔的愛語,全都是放屁!
夏宇辰倏地爬起身,隨即蹲在落地窗旁,清灩的大眼直鎖著對面屋內的所有動靜。
怪了,她怎麼覺得這個動作如此熟悉?好像她常常如此?不管了,她一定要知道那個可惡的登徒子到底在做什麼。
她可以忍受他和每一個女子出遊,也可以忍受他不帶情感地與每個女子分手,可她萬萬不能忍受他帶著女人回到他家!
如果沒有看到,她可以當作他和那些女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曖昧行為,可若是親眼見了……
咦,這些念頭她好像曾經如此想過,是什麼時候呢?
毫無預警的,夏宇辰的腦海中閃過幾個畫面,就像幻燈片一般不斷地閃動畫面,而那些畫面她很熟悉,就像不久前才見過。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嗚,頭好痛!
密密麻麻的細汗沁在夏宇辰泛白的小臉上,她仍艱辛地睜開雙眸,絲毫不敢大意地直盯著支震宇和冷映兒的舉動。
「呃,他居然帶她去他的房間?」淚水盈滿夏宇辰的眼眶,她喃喃自語著。
不敢相信,真是不敢相信,他居然帶著女人去他倆的房間。好歹她還沒和他離婚,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眼看著他他竟然把她撲倒在地,他居然……
不行,她嚥不下這口氣,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在他倆的房間裡做那種事!
顧不得頭疼得想吐,顧不得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夏宇辰一個箭步衝向樓下,嘴中仍忍不住地咒罵著。
如果想要圖得一時的爽快,難道他就不會花點小錢去賓館嗎?幹嘛為了省小錢,傷了她的眼?
她當他上班去了,想不到是去拈花惹草,真是個可惡的下三濫,她絕不原諒他,絕不!
打開夏家的大門,連鞋都來不及穿,她連忙衝到幾個小步便能到達的支家前,還來不及跨至大門前,一輛飛車急馳而過,沒看到她的身影,直直地往她身上撞去——飛起、拋下,宛如無生命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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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辰……宇辰……」這聲音如此悲切淒楚,一聲接著一聲,教夏宇辰有著一股難以釋懷的惆悵。
這感覺好熟悉、好熟悉,可她想不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宇辰!」支震宇在屋子裡聽到巨響,趕緊奔出屋外,看見倒地的夏宇辰,嚇得心裡頭一片惶惶然,一會兒檢查脈搏,一會兒替她查看有無外傷,心裡頭驚奇她的毫髮未傷,卻無法將她喚醒。
越是叫不醒,支震宇的心便沒有一刻安寧,他將夏宇辰抱進支家,開始給予按摩。他直往她的左胸上狠狠地拍了又拍,眼看著雪白的肌膚冒出點點瘀紅 , 卻仍不見她甦醒過來。
一旁的冷映兒早已嚇出一身冷汗,誤以為她已經斷氣了。「她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死了?」
支震宇怒眉一揚,開口喝道:「閉嘴!」
不會的,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意,他是不會讓她死的。況且,他也還不知道宇辰對他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他更不知道她為何會對他感到厭惡,不知道三年前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來被車撞,更不懂她為什麼剛剛會突然跑出來。
太多個為什麼他尚未解開,他不會放她死去的!
「宇辰,醒來、醒來!」支震宇一急,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揮起大手便往夏宇辰的蒼白臉蛋落下,一下接一下,絲毫不見他手下留情,更是讓一旁的冷映兒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不會就這樣把她打死吧?」如果她不是被車撞死,那她極可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這樣子不行!冷映兒死命抓著他發狠的右手。
「你懂什麼?」在這種緊急的時刻,這個沒大腦的蠢女人不幫他就算了,還敢扯他後腿?
想都沒想,支震宇單手揮開冷映兒,他想不出為什麼寧宇會聘請這個讓人發怒的笨女人!
「宇辰,醒來!」故技重施,他一下一下打在已全然發紅的臉蛋。
夏宇辰在縹緲虛無間,在黑暗之中驀地找到一絲亮光,猛然睜開雙眼,感覺到胸口和臉頰傳來刺痛麻辣的感覺。
一看清痛下毒手的人,夏宇辰立即出聲開罵:「支震宇,你這個王八蛋,你想要殺了我嗎?如果想要和我離婚直接明講就好,何必這樣扁我?」
隨著吼出的音量,所有的記憶迅速地跑回她的腦海中,包括三年前的那一夜……
「你終於醒了。」支震宇看見她安然無恙,開心得將她環在自己的懷抱裡。是心喜、是夢想成真。
「你幹嘛打我?」瞧他一副柔腸寸斷的模樣,夏宇辰也不好將滿腹疑雲道出,只是乖乖地讓他攪在懷裡。
「你剛才暈了,嚇了我好大一跳。」她終於醒了,他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不過,說來說去,這件事全都起因於一個人突然跑出來,才會回讓他急得驚惶失措。
「你沒事跑出來幹嘛?」她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我……」夏宇辰自他的懷裡探出頭來,瞧瞧身後花容失色的冷映兒,不覺扁了扁嘴,「還不都是你,問問你自己在房間裡和她做什麼?」
「我和她?」支震宇看看冷映兒,想不出他剛才和她做了什麼。
「對,就像三年前一樣,那時的你也是和一個女人。」一想到這裡不覺醋意大發,有如黃河氾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
「三年前?」她想起三年前的事了?
「剛剛你還把她撲倒。」夏宇辰一雙眼哀怨得嚇人,已然忘記她之前是多麼排斥以支夫人自居。
「那是我不小心的……」支震宇和冷映兒不約而同地說。
剛剛不過是冷映兒不小心被地上的毯子給絆倒,他們兩個才會因此倒在床上。
而三年前,似乎也有相似的情況發生,她卻因此而判了他的罪?
「你竟然不相信我。」支震宇惡狠狠地直鎖著夏宇辰的眼,心中有著複雜的情緒在流竄。
「我沒有」夏宇辰吶吶地說。
這是怎麼回事?她應該是興師問罪的青天大老爺,怎麼這下子變成等候聽判的階下囚?
「你不相信我說我愛你?」支震宇一沉起臉色,有著眾人皆退避三舍的威嚴,可他鮮少在夏宇辰的面前表現出來 ,是怕嚇到她。
不過,現在不同,她必須得到一些懲罰。
一旁的冷映兒眼看著眼前的氣氛愈來愈古怪,便悄悄地退出門外,好讓他們夫妻倆能好好地談談。
「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他為何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做錯事的人是他耶!夏宇辰嘴一扁,眼看著淚水已快要決堤。
「你只是吃醋對不對?」這是他對剛才的情形所下的斷言。
「誰吃醋了?誰會吃你這個壞胚子的醋!你這個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色胚,換女人像換衣服一樣快,新貨到,便一副期待的表情,當新貨變舊貨時,你便始亂終棄,立即分手!」這些事她觀察很久了,她絕對沒看錯。
「你很清楚?」不過,這其中還有誤會。這丫頭不知道他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和她在一起,自學生時代起,他便獨善其身,絕不和其他人捻三搞四。
至於那些所謂始亂終棄的事跡,她肯定是誤會了,因為他真正交往過的女人只有她。
「我看得很清楚,我觀察你好幾年了。」
「為什麼觀察我好幾年?」啊,這可愛的小鴨嘴獸,竟然這麼愛他,可是她為什麼因此而厭惡他呢?
到此時夏宇辰才發覺洩露自個兒的心意了,惱羞成怒加上無地自容,她終於爆發了。
「你以前就是這樣對我,你說你討厭我,說你最厭惡像我這樣的女孩子,說什麼你以後要娶的老婆一定是大家閨秀,絕對不是像我這樣的瘋丫頭!」火了,藏了十幾年的秘密也全部掀底。
「我什麼時候說的?」支震宇比她還震驚,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件事,他怎麼捨得這樣說她。
「十五年前!」夏宇辰回得義憤填膺。
天呀,這下子所有的回憶全都湧上他的心頭。那一年正值青春期,那時候宇辰又特愛黏他,所以他便說了那些話。
真是自食惡果,想不到這一切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小鴨嘴獸,你誤會我了。」支震宇將她再次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哪裡知道她會將他一時的氣話,念念不忘地記在心頭?
「哪裡誤會了?」夏宇辰將紅唇扁得死緊,瞧來極惹人憐愛、令人不捨。其實,她已經恢復了這三年來的記憶,只是她還不想告訴他,她還想跟他多玩玩。
「相信我,寶貝,相信我,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有那種心情了。只要你原諒我,我會答應你所有的要求。」只要能換來她的諒解,就算要他簽下賣身契也無妨。
「真的?」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的。只要是愛她,一切都無所謂了。「真的。」他可是信誓旦旦。
「你愛不愛我?」她的雙手絞著他的衣袖問。
「最愛你了。」這是事實,不會更改的事實。
「那我們先離婚再結婚好不好,我想要當千禧新娘。」夏宇辰趕緊自懷裡拿出一張離婚證書以證明她的決心。
看著支震宇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又趕緊換了一個條件:「那不然,我要看千禧曙光,你帶我去看。」
「這……」寒毛直立、冷汗直流,全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不管,人家要看千禧曙光,一千年才一次,我一定要看到!」她這算是無理取鬧,故意的!
支震宇無言以對。這時候該帶她去哪裡看千禧曙光?都已經過一年了,他哪裡能讓時間倒轉。
看著懷裡天使般的小惡魔,他也只能興歎:女人——一點都寵不得!
夏宇辰愛嬌地用如玉脂般的雙臂環住他的脖子,端視著他老半晌之後,突然將紅唇靠向支震宇的耳畔。「老公,我要……」
要?是什麼意思?支震宇滿頭霧水地注視著她,卻看見她不守規矩的雙手竟然輕觸著他的下腹,動作輕柔,卻已在他原始的慾望上撩起森林般的大火……
「老公。」見支震宇依舊沒反應,她不禁臉上一陣紅霞,暗斥自個兒的大膽與熱情,可這暗斥不到兩秒鐘,便見到支震宇倏地將她反壓在沙發上,動作快速地褪掉彼此的衣物。
在一陣狂風暴雨之後,支震宇滿足地說了一句話:「女人該是受寵的。」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