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咱們的女主角是誰?」
悠悠地走入攝影棚裡的喬忻問著走在自己身旁的兵-,一雙桃花眼仍顯得睡意朦朧。
「喬忻攝影師,你連咱們廣告的女主角叫啥名字都不曉得,你可真是令我驚詫得無話可說。」兵-挑高眉頭,有點難以置信他的散漫。
這事昨天才商討過,關於服裝造型、廣告底本、攝影角度,昨天才一氣呵成地搞定,連同裡頭的工作小組、製片公司,甚至連攝影棚裡打掃的歐巴桑名字全都登在資料上,預防到時有商業間諜侵入其中,而他喬忻攝影師卻是如此了不起的連女主角是何許人都不曉得?
真不曉得他昨晚又到哪裡風流了一夜,令他連女主角是誰都忘了!
「碰巧忘了。」喬忻有點心虛地笑了笑,一點也不把這小過錯放在心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若不是昨夜的怡薇實在是騷到可以,他又怎會為了她無心翻閱資料,而與她一夜未眠,快活到天亮?
「這麼巧?」除了這麼破的理由,難道他就不能盡心地想一些其他較有說服力的藉口嗎?
兵-幽雅的以眼眸睇了他一眼,隨即將手中抱著的牛皮紙袋丟給他。「你要的東西全都在裡頭,自己找吧!」話一落,他立即邁開步伐,快步地往攝影棚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這麼小氣,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喬忻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將裡頭的資料掏出來,望著上頭冷艷的美人兒,嘴裡不斷地咕噥著。「也難怪我會記不得她是誰。」
只要是女人,無論老少,喬忻必定是竭盡所能地討之歡心,但只有兩種女人,向來不在這規定之中——一種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嬌女,另一種則是必食人間煙火的醜女。一見到,絕對沒有特惠優待。
宿婺……這個要紅不紅的模特兒,最是難以搞定。
坐在導演椅子上的喬忻望著手中的時針快馬加鞭地閃掠,正如他滿腔怒火一點一滴地加快燃燒,直到他再也不能忍耐。
「到底在搞什麼?」
喬忻一腳踹倒眼前的反光架,一雙怒目噙著赤裸的火焰,俊臉早已是一片焦黑的鐵青色。
典型的老ど脾氣——他沒有耐性,沒有任何一絲等人的耐性,他甚至懷疑當初他媽生下他時,八成也慢得把他的耐性磨光,令他氣得自己蹦出體外,而害死了自己的老媽,讓自己淪為孤兒的命運。
所以,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他學著控制自己的脾氣,試著壓下過度旺盛的腎上腺素,但是……他的忍耐通常只能維持十分鐘便已算是極限,所以望了多轉一圈的時針,他覺得自己進步了,而且進步得令自己唾棄自己竟然為了工作而磨得已快沒個性。
「宿小姐就快好了。」
只要是在演藝圈待過的人,必定知道SM經紀公司有個拍攝手法巧妙的攝影師喬忻,那麼勢必會知道他的個性火爆如隨時蠢蠢欲動的火山一般,脾氣若是一來,儘管是裴大經紀人出面仲裁,也沒半點效用。
所以,這承接廣告合約的製片公司經理,當然得趕緊搞定一切,免得到時喬忻頭一甩轉身便走,到時他可是吃不完兜著走;肯定被公司連降三級,成了清理廁所的歐裡桑。
「快好了、快好了,老子衝著這句話都等了一個鐘頭。」喬忻邪氣地勾起一抹佞笑,攝魂的雙眸突地瞪大,暴戾之氣頓現。「你去告訴宿婺大小姐,她若是生理期身體不適,鬧著脾氣不出來,索性要她待在休息室裡別出來,老子我……我不爽拍了!」
喬忻不留情面的話落下,猛地站起身便打算離開,卻被一旁的兵-拉住。
「再等一會兒。」他淡淡地勸著。
「還等?!」喬忻脾氣一發火,是管不了手足親情的。「等我把攝影棚給拆了,還是等我把裡頭那個女人給拖出來?」
笑話,人不等他便罷了,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來等人?宿婺大小姐好大的面子,居然敢讓整組的工作人員等她。
就算是紅上半邊天的資深前輩也不曾讓他吃過這種排頭,她宿大小姐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不過與他有過一次的合作關係,就當自己是天王巨星,可以與他攀關係了嗎?
「你要怎麼做我都不會反對,不過,我已經向裴令慊報備了這一件企劃案,你若是不能交差的話……不太好……」兵-是語多保留。
這一年來,裴令慊已然不管事,工作大部分都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但是即使是自個兒找上門來的工作,並不代表裴令慊不知道這些事。
裴令慊對待他們這六個外來的孤兒,向來是好得沒話說,但那必須是在他們乖乖聽話的前提之下,否則……他倒也不會對他發出任何制裁或是報復,只不過是針對人性的弱點,一刀一劍毫不留情地削去來者的皮,再一分一毫刨去對方的肉,接著一絲一縷地挑起其筋絡,再一寸寸地刮其骨髓……
他不用拳腳交加,更用不著威逼恫嚇,只需靠他那一張嘴,便可以殺得對不起他的人伏首認錯,指天跪地地誓死不休。
其實,依他們為裴令慊賺進的錢,早已經可以還回他許多的恩情,但是……裴令慊要的卻不只是錢,還要他們一輩子的忠心,即使他們不願理睬他,卻敵不過他那張恁地厲害的嘴;句句如針,扎人血脈,苦不堪言,且以此為樂,所以,若是想多快活幾年,可千萬別得罪他。
「他都已經快不管事了,你又何必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報備?」喬忻總算是冷靜下來,但是他卻把所有的怒氣都發在兵-的身上。「你還真是死性不改,對他如此忠心。」
當初,他們自國外留學回國時,所有的業務與各方面的通告,全都是交由裴令慊處理,但早在一年前,他便再也不管事,把所有的公事與洽談細節,全都交由他們自由發揮,而偏這個蠢小子居然把每一件事情都向他報備!
「不過是習慣罷了。」兵-攤開雙手,漾出一抹得逞的笑,很高興自己總算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斜睨了他一眼,喬忻有點沒好氣地蹙緊眉頭,掙開他的鉗制,走到製片公司經理的身旁。
「我可以進休息室嗎?」
「但是……」
製片公司的經理望著他一臉的陰晴不定,遲遲不敢放關讓他暢行於後台的休息室,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服他,只能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
「可以嗎?」喬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逕自壓下幾乎快爆發的怒火,語氣更顯得森冷如鬼魅。
他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耗在這裡,更沒有太多的時間被捆綁在一支小小的廣告上頭;若真是惹惱了他,就算是裴令慊立時來到他的面前勸慰他,他也不會給他一分薄面。
「往前走,拐右彎,最後一個房間。」製片公司經理一見情況不對,立刻在心裡盤算著是喬忻攝影師較重要,還是裡頭正在鬧脾氣的宿大模特兒重要……事實證明,喬忻的知名度為他贏得勝利。
喬忻滿意地睨了他一眼,隨即照著他指的方向走去;既然不管是誰去勸那宿大小姐都無效,那便由他親自出馬吧!
若還是不行的話,拎也要把她拎出來!
???
「宿小姐,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你先讓我幫你打底好嗎?」休息室裡傳來一陣哀求卻又顯得無力的聲音。
喬忻沒敲門,直接大剌剌地走到裡頭去,見著一名女孩子正在向坐在一旁、蹺著二郎腿看雜誌的宿婺勸說,只可惜效果並不理想。
「煩,滾一邊去!」宿婺連頭也沒抬,一雙眼眸直盯著這個月最新一期的服裝雜誌,像是在研讀裡頭服裝的設計,卻又像是在翻閱著自個兒的消息。
「可是……」那女孩一手拿著粉底液,一手拿著粉撲,一張小臉皺得快要揉在一起。
「滾!」顯然是她手上的雜誌並沒有刊出她想知道的東西,惹得她的脾氣更是高張,索性閉上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眸,僅以又捲又翹的睫毛與她對望,絲毫不把她的心急放在眼裡。
「宿小姐……」於安祺急得淚水都快滴下來了,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勸她。
當宿婺的專門化妝師也快有一年的時間,但是她仍是抓不到她的個性,搞不懂她陰晴不定的個性。瞧現在,外頭的工作人員全都停機在等她,她卻在這裡頭吹著冷氣,這……
「宿婺寶貝,怎麼了?」喬忻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從門邊走到她倆的面前,俊臉上是一片瀟灑不羈。
眼前的情況令喬忻不禁懷疑,這小於到底會不會說話?認識她都快三年了,望著她仍是如三年前一般單純、一般愚蠢,不禁令他懷疑,她到底是怎麼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活下來的?
「忻?」宿婺一聽到喬忻那低柔的嗓音,立即反射性地睜開勾人的媚惑眼瞳,對著他拉開一道令人心蕩神馳的笑。
「怎麼了?」喬忻依然勾著噬人的笑,落拓地坐在她的身旁,一雙桃花眼努力地放出他所有的電量,但他仍是以眼尾掃過一旁呆愣的於安祺。
哼,人長得醜不是她的錯,就錯在她不該出來嚇人。
瞧她三年如一日,一貫的寬鬆直條紋大襯衫,配著早已磨出破洞的破牛仔褲,還有一張從來沒有化過妝的臉,真不知道她怎會從事這行業?如果連自己都不懂得打扮,她要如何打扮別人的臉?
眼尾輕輕地掃過她畏畏縮縮的眼,再掃過那一點也不算挺的鼻樑,再望著那一張略薄的嘴……她真的可以榮登醜女排行榜冠軍。其實他不是真的嫌她醜,而是嫌她既然走入這一行,就該有這一行的認知與職業道德,怎麼可以把自己放任成這副德行?
尤其是她那從來不曾放下的長辮子,簡直是令他厭惡到了極點;改天他一定要告訴她,現在已經是民國了,用不著再留那種清朝時代的髮型!若是哪天她願意把自己打扮、打扮,他會考慮送她一個香吻。
「忻,人家不知道這一次是與你合作,若是人家知道,絕對不會硬賴在這邊,耽誤你的時間。」
宿婺一見到喬忻那一張令人神魂顛倒的俊臉,整個人便偎在他的懷裡,任由十輛卡車也拖不動她黏在他身上的手。
「是不是遇上了什麼煩心的事?」面對宿婺嬌嗔的軟語,喬忻立即全神貫注在她的身上,不再理會一旁的於安祺。
不是他自誇,他這一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可是他在孤兒院裡窩了五年,而後再在社會磨了十年,才真正練到了最上層的功力,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達到的。
也幸好有這一套好本事,否則真不曉得依他這暴戾躁動的性子,哪一天會闖下大禍。
「人家心裡好煩……」宿婺在他的懷中找到了一個較舒服的位置依偎,便窩著不放。
不太想進攝影棚是真的,心情不好也是真的,不過……接再多的廣告也比不上與喬忻共處一夜所帶給她的名與利;原本以為自上一次的小廣告之後,兩人便沒啥機會合作,想不到運氣一來,連城牆都擋不住。
在她正低潮的時候,令她遇上了他,豈不是要她把握機會?
看來她得好好利用這一次機會,把她所想要的一切全都抓到她的手中。
「到攝影棚來,讓我為你好好地診治吧!」喬忻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意?!只見他嘴角微揚地瞅視著她,但光是這模樣,便不知可以勾誘多少女人。
女人之於他,只不過是無聊的時候打發時間的工具;而他向來不太將自己的私事和工作扯在一起,更不可能將他合作的對象納入他的獵艷範圍。
是原則,也是個性問題。
他可以任女人對他予取予求,但是卻不接受女人將他當作跳板;若宿婺是打著這個算盤,那麼,她是大錯特錯。
「好。」宿婺見他似乎並沒有因為等得不耐煩而動氣,隨即便應允他,必定在最短的時間內進攝影棚,絕對要為他留下一個好印象。
「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沒聽見宿婺要上攝影棚了,還不趕快為她上妝?」喬忻忻輕拍著宿婺的背,相當滿意宿婺的配合,但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後頭的於安祺有任何反應,不禁令他氣結。
他好不容易終於將這個在演藝圈內惡名昭彰、任性驕縱的女人搞定,那個醜女居然還低著一張醜臉杵在原地?
「但是喬先生在這裡……我不方便……」
話說到後頭,她像是蚊子在說話一般,令人壓根兒聽不懂意思,不過,喬忻卻猜對了她的話。
「那你不會直接告訴我一聲便好?」喬忻沒好氣地吼著。「還低著頭?人都已經長得夠丑了,還一副陰沉嚇人的模樣,你到底是打算嚇誰?」
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地上有金子不成?不然她怎麼老是望著地上?
「哦……」於安祺略抬起頭,卻不是望向他,而是直接走過他身旁,打算為一旁已坐好且一臉得意的宿婺上粉底。
「寶貝,我等你。」見事情如他預料中順利,喬忻便拍了拍宿婺的肩,逕自離開。他正要走出房門時,又回頭對於安祺說了一句話:「醜八怪,上點妝好不好?否則我下次若被你的臉嚇到,你要怎麼負責?」話一落,不等她的回應,他便逕自離開。
宿婺一聽,笑得花枝亂顫,心情整個快活起來,反觀於安祺卻是一臉慘白,拿著粉撲的手抖了抖,還是努力地為笑得勾人的宿婺上妝。
她知道自己丑,不用他告訴她,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