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拉,我美麗的小獵豹到哪裡去了?」
忙著接洽和聯絡事宜的維斯拉忙得不可開交,卻聽到朱裡安如絲絨般柔軟而感性的嗓音竄進耳際,忙不迭抬眼睇了他一眼,唇色上的笑顯得有點詭異,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小獵豹適巧遇上了狩獵倦怠期,昨天一整晚一直在我這兒發呆,天亮之後又愣愣地說要去散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在我這個馴獸師的眼裡,真是不捨極了。」
維斯拉放下手中尚未聯絡完畢的名單,滿嘴的嘲諷卻又帶著一絲打探意味。
「那是因為你這個馴獸師失職了。」斜倚在門邊的朱裡安笑得慵懶,墨綠色的瞳眸卻不帶笑意。
「是嗎?」
「告訴我他往哪裡去了,我想要趕緊把事情處理好。」朱裡安悠閒地走到他身旁,墨綠色的襯衫搭著鐵灰色休閒西裝和同色系長褲,輕步慢移,更顯出他的貴族氣息和睥睨傲世的帝王之姿。
「你真的只是純粹想要他當你旗下的模特兒嗎?」
「你認為他不夠格嗎?」朱裡安走到他的身旁,修長的指在他大理石製的辦公桌上頭敲著。
「我當然認為他夠格,而且還是上上之選。」畢竟裡歐可是他親自挑選的,能差到哪裡去?「只是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希望可以在你受到二次傷害之前,勸你懸崖勒馬。」
如何,夠朋友了吧?
「沒有人會傻到同樣的錯誤犯兩次,你用不著替我擔心。我要的只是他的身體,只是他的價值,想要我像對兵-一般待他,困難重重。」如果只是肉體上的合作,或許他還能夠接受;但若是心靈上的合作,那可就有點難了。「我要的只是他的商業價值,而非他掠奪的本事,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展現我的掠奪能力。」
掠奪一個人的身體很容易,只需要一點威脅加一點利誘,可是要一個人心悅臣服的話,那可就有點困難了;而要他空有一個人的肉體沒有靈魂,他寧可什麼都不要。
「希望真是如此。」維斯拉意味深長地說著,不禁又補了一句話:「裡歐沒想到你竟然會是他最欣賞的設計師,他甚至以你為榜樣、打算進入服裝界,所以你可以想像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這樣子就受到打擊?你未免也太保護他了吧?」朱裡安低低地笑著,然而笑意始終進不了他那雙情殤的眸。
小獵豹真是太嫩了,還不太懂得人間冷暖,有機會的話,他會好好地調教他,把維斯拉沒有教的,全都親自授予。
「那是因為裡歐特殊。」維斯拉輕聲地道:「他雖被我調教得宛若貴族一般大方優雅,行為舉止皆讓人看不出他不過是個麗都島上的孤兒……我有的時候,總認為自己不該把他帶進這個世界,但若把他遺留在麗都島上,卻又令人感到惋惜;不過唯一慶幸的是他並沒有遺失了自己的本質,他的熱情和狂妄讓人替他捏一把冷汗,卻又為他著迷。」
「我如果那麼容易為一個人瘋狂的話,兵-就不會傷我這麼深了。」朱裡安淡然地說。他會傻得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嗎?「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裡,我的時間有限,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你確定把他帶去米蘭,對他而言會比他待在這裡好嗎?」
「維斯拉,你像是照顧雛鳥的鳥爸爸,說這種話教人想笑。」朱生安簡直難以相信他對裡歐放了那麼多心思。「你以為不讓他接觸外頭的世界,便是盡職的鳥爸爸?要抓蟲給他吃,倒不如教他如何抓蟲。」
依他所見,裡歐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被光臨EDEN的曠男怨女寵壞,甚至被維斯拉寵壞;而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矯正他脫軌的個性,一如當年的兵。
***
天啊,他真的是JJ,裡歐簡直想要跳進大運河裡頭,把自己淹死算了。
他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竟然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犯下如此可怕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讓自己忘掉。
唉……可怕的是,他的偶像竟然喜好男色。
不知道他對他是不是有非分之想,如果說他真的對他有那種意思的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答應?他想他會很難拒絕,可是他又無法接受。雖說威尼斯是很開放的城市,但是他卻不屬於開放的那一群。
好煩啊!如果沒有發生這一件事的話,或許他還可以厚著臉皮跟在他的身旁偷學一點皮毛,可是現在……要他怎麼辦才好?
昨天晚上,他只差沒有把滿嘴的穢語罵出口,其餘能說的、能做的,絕大部分他都做盡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到朱裡安的房裡去叫他起床?
沒跳下大運河,他都已經覺得自己夠厚顏了。
裡歐整個人癱軟地趴在橋邊,斂下藍綠色的瞳眸與橋下的大運河映成憂鬱,失神而忘我地睇著橋下;直到他發覺天上不斷地飄下片月如棉絮般的雪,他不禁又想到相遇的那一天……
嗚,真是悲慘!
「大運河裡有美人魚嗎?我瞧你看得挺專注的。」朱裡安無聲無息地走到他的身旁,跟著他一塊探看著河面是否藏有珍寶。
「喝!」
裡歐轉頭便瞧到他站在自己身旁,下意識地躍到另一邊去,藍綠色的眸子瞪得宛若銅鈴。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不是要你叫醒我,難道你忘了?」朱裡安慵懶地抬起魅眸,狀似不在意地瞅著他不尋常的反應。
怪了,他有這麼嚇人嗎?瞧他跳得那麼遠,不知道有沒有破了奧運的跳遠紀錄。
「我?我沒有忘。」裡歐連忙搖著頭,半長的髮絲一如初遇那天,在風中恣意地勾勒出最先美的弧度。「我只是……」自我厭惡。
不是他自誇,他從來不曾這麼這麼厭惡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那凡人無法擋的魅力,所以他很滿意自己的完美,也很滿意自己目前的處境;然而碰上了朱裡安,他首次發現了自己的缺陷——在朱裡安的面前,他說起話來,結巴得跟個腦性麻痺患者沒兩樣。
「如何?」朱裡安反過身來,將雙手和背脊都靠在橋邊護欄,慵懶地扭動著脖子,戴著墨鏡的眸子卻是直視他。
「嗄?」裡歐傻愣地響應。
完了,他現在不只像個腦性麻痺患者,更產生了癡呆症的初期症狀。
「算了,跟我回去吧,我等著你到我的房裡接受訓練。」歎了一口氣,朱裡安舒活了筋骨之後,便打算往回走。
「威尼斯很少下雪的,但是我一來,就連下了兩天的雪,真是耐人尋味。」
他仿似在喃喃自語地告訴自己,一邊邁開優雅的步伐走到橋下,一會兒便跳上了另一頭的階梯。在如迷宮一般的威尼斯,他卻絲毫不費力地在錯縱複雜的小巷和階梯之間散步著。
裡歐呆愣了一會兒,隨即跟上它的腳步,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問:「等等,你說的訓練是指?」
該不會是指……床上……
「你想拒絕嗎?」朱裡安側著盯著他,有點懷疑地問。
維斯拉不是說他對服裝界很有興趣的嗎?如果裡歐有心想要進入時尚服裝界的話,模特兒會是他最棒的選擇;然而,看他的樣子,似乎和維斯拉所說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出入。
「呃……倒也不是這麼說,可是……」他也沒打算答應。
天啊,為什麼要讓他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要與不要之間隔著一條大運河,他很難想像當他跨到另一頭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況且只為了自己的夢想而獻上自己的肉體,彷彿有點愚蠢。
「難道你想要永遠待在這種地方嗎?」朱裡安微慍地道。
尚未中午便起床,這可不是他的生活方式,如今他為了他而早起,想不到得到的答案竟是如此模糊不清。
他甚少自己招攬模特兒,畢竟搶著要進JJ大門的模特兒多若過江之鯽,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馬招攬。
當他第一眼見到兵-時,便決定要將他收到旗下,那是基於私心;而見到了裡歐,那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直覺若讓他繼續待在這裡便是埋沒了他得天獨厚的天分。倘若可以的話,他是挺想把他帶回米蘭的;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先把這頭美麗獵豹的爪子磨掉。
「嗄?」
太深奧了,他真的有點聽不太懂。難不成他的意思是說,只要他願意陪地做「特殊訓練」,他使讓他成為專屬的模特兒,可以把他帶進絢爛繽紛的時尚服裝界?換句話說,因為他看上了他的身體,所以打算給他一點甜頭?
不會吧?他未免把他看得太扁了!
「你以為你是EDEN的帝王,而踏出了EDEN以後依舊是個帝王嗎?」朱裡安毫不客氣地哂笑道:「你真的是太天真了,待在小小的EDEN,就算能出人頭地又如何?你終究不過是個低下的牛郎,沒有絲毫的身份地位,有的只是你過盛的傲氣。」
小獵豹太年輕氣盛、自命非凡,一點都不知道他的世界應比EDEN更遼闊,他的眼光實在狹隘得教他無言以對。
「我不懂你的意思。」裡歐斂起討好委屈的神情,俊臉上凝著一層薄霜。
他不是真的不懂,而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沒想到他的偶像竟是這種人,簡直太傷他的心了!
他想待在EDEN,是因為他熱愛威尼斯,絕非他所講的那般不堪,而他居然把他曲解成如此;也好,算是讓他看清楚他的為人了,也讓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瞎了,才會把他當成偶像崇拜。
「你真的不懂嗎?小獵豹。」朱裡安笑得很勾魂,湊近裡歐微慍的俊臉。「裡歐,你以為是你征服了那群飢渴的女人,還是她們用錢買到了你的尊嚴?到底是誰在服侍誰呢?」
「當然是我的魅力將她們吸引來的!」他想也沒想地吼著。「而我作夢也沒想到我的偶像竟是個如此令人心寒的渾球!」
他沒有那麼笨,還不至於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何況他自己的魅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用不著他來質疑。
「請不要任意地把自己的理想推到別人身上,在別人達成自已的理想後,便隨意地把別人當成偶像崇拜。」朱裡安淡漠地諷刺著,唇角的笑痕很詭異,卻也很美。「如果我的成就是你的理想,我不介意當你努力的目標;不過不要把你的理想套在我身上,隨意創造出不屬於我的人格。」
「我會的,我一定會做到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把這些話全部吞回去。」裡歐怒不可遏地吼著,俊美的臉龐因為他的諷刺而迸射出教人著迷的火焰。
他豁出去了,就算他要他舔遍他的全身,他也會做;即使令他想吐,他也會努力地拿出他專業的素養,絕對要讓他像那群女人一樣跪倒在他的腳邊,再惡狠狠地一腳把他踹開!
他以上帝之名發誓。
「那你現在願意跟我走了嗎?」朱裡安笑得更得意了,沒想到小獵豹這麼容易上當。「如果你失去了這個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下一次。如果我是你,即使受盡了侮辱,我還是會把握這次機會。」
裡歐冷眼瞪著他,藍綠色的瞳眸映著他可惡的笑意,他不禁怒得牙癢癢的,直想捶胸洩恨。
想不到他的偶像居然為了逼迫他獻上肉體而無所不用其極!好,沒關係,他會讓他知道,他眼中的小小獵豹會茁壯得很快;他要讓他知道,獵豹不一定會馴服在馴獸師之下,尤其當馴獸師安撫不了獵豹的時候。
「我會讓你知道我到底是憑著哪一點征服那群飢渴的女人!」
「你想征服我嗎?」朱裡安低啞感性的笑聲不禁流瀉出口,慵懶的神態仿若中古時期糜爛的貴族。「我會拭目以待。」
想征服他?好!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種話,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打算用什麼方法征服他。看來這一段時間,他除了設計圖和會場設計之外,還多了他來取悅自己,也可以促使他快點忘了兵。
他真的很期待,他想知道獵豹到底是怎麼掠奪獵物的。
***
這就是訓練?
裡歐傻愣地抬眼盯著坐在他面前畫畫的朱裡安,不知道自己的雙手到底要擺在什麼地方,才能夠優雅又完美地掩飾他的困窘,甚至是他的心虛。
偌大的房間裡頭,淨是巴洛克風格的華麗炫目裝潢;兩扇的落地窗,一扇對著EDEN聯誼的大廳,另一扇則正對著大運河畔,他甚至可以看到灰色的天際正不斷落下茫茫的雪花,就跟他的心一樣茫無頭緒。
他作夢也想不到,所謂的訓練竟然是脫光衣服當它的模特兒!
嗚,為什麼他會一直重複犯著同樣的錯?為什麼他總是沒把朱裡安說的話聽清楚?為什麼他會荒唐地挑釁他?
上帝啊,他之前發的誓是錯誤的,如果可以的話,請撤銷他的誓言吧,阿門!
「累了嗎?」朱裡安目光如炬地瞅著他,擱在畫板上的手依舊沒有停止動作。
「還好。」他有點吞吞吐吐,然而實際上,他很想哭。
上帝啊,請把他之前的記憶都抹掉吧!這樣他就不會覺得如此丟臉,也不會覺得如此痛苦。
「再等我一下,只剩下修飾的部分。雖然只是小細節,而且這個部分對服裝設計沒有什麼幫助,不過這是我的習慣,因為我喜歡整體感;如此一來,我比較能抓住你的立體感,設計出來的服裝會較合身。」朱裡安直視著他,向來慵懶的魅眸此時卻像鷹隼一般犀利,而他的目光正投射在……
活了清喉嚨,裡歐必恭必敬地問:「所謂對服裝設計沒有幫助的部位,該不會是……」他不太想說出猜測,但他總覺得他的眼光似乎正停駐在曖昧的那一點上,令他有點坐立難安。
站在四柱大床邊的裡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遮蔽身體,雙手也必須自然地垂放在身側,從右側面到背面,從背面到左側面,再從左側面來到正面……現在的他正對著朱裡安,所以……他說的該不會是……
「沒錯。」朱裡安十分大方地承認。
由他親自邀請成為旗下模特兒的人,都得接受他的訓練,而這些訓練不外乎是颱風、神態、姿勢……所以他現在進行的不只是勾勒他的身體線條,更要他丟掉他的羞恥心,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好的話,恐怕很難有所作為,而接下來的訓練當然也不用談了。
不過,直到畫了三張畫之後,他才明白為什麼先前張牙舞爪的小獵豹竟會變得如此溫馴,原來是他搞錯了他的意思,難怪他會如此大膽地對他發出挑戰宣言。
真不知道他是單純還是愚蠢。
「是……嗎?」突然間,他覺得喉頭有點乾澀。
盯著朱裡安,看到他一會兒抬眼盯著他,一會兒又斂眼專注地下筆……他的眸子是少見的深邃,他的眼睫也很濃密,下面是性感的鷹勾鼻,雙唇略薄,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麼滋味……
啐,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該死,他不知道該把自己的目光焦點放在哪裡。朱裡安的眼是如此地深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下身,他知道他只是純粹的描繪形體,目的是想知道他身上的肌理排列,絕對沒有任何的遐想;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安,儘管這樣的想法對他而言很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空調出了問題,他怎麼突然覺得有點熱?一種很熟悉又很難受的熱逐漸蔓延……
「裡歐,你在誘惑我嗎?」朱裡安突出一語。
「嗄?」
裡歐傻氣地看著他,壓根兒不知道他為何突地這麼說,難道他做了什麼奇怪的動作,還是他發現他剛才一直盯著他?
「你覺得有點熱?」
朱裡安過分灼熱的視線在他赤裸的完美體魄上燒出一個個窒人的窟窿,而在他放下畫板慢慢接近他之後,那妖詭的視線更是讓他不知所措。
「是……有那麼一點……」發生什麼事了嗎?
「需要我幫你嗎?」朱裡安邪氣的俊臉迸射出勾魂的光痕。
「嗄?」幫什麼?
朱裡安不語,大手突地覆上裡歐不知何時熱情相對的下身,裡歐隨即像是觸電似的跳離了他的身旁,眼瞪得若銅鈴般大,登時發覺原來是自己……天啊,他居然對他有反應!
「你是想用這種方法征服我嗎?」朱裡安惑魂的眼神放肆地在他的週身遊走。
裡歐霎時紅透了俊臉,困窘得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辯解什麼?事實擺在眼前,他是個現行犯,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只是他想知道,為什麼會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