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快要累慘了……
藺-衣萬般狠狽地爬回休息的耳房,看著房內一片黑暗,好,千金丫環早都已經睡著了,只有她歹命地忙到過了掌燈時不能休息。
那些可惡的千金大小姐,非但不幫忙打掃的工作,還在一旁忙進忙出的,好似挺好玩的!那麼大的庭院,那麼多的涼亭,只有她一個人忙著,她們只有在管事過來時作門面功夫,管事以為這麼多工作是她和她們一道完成的,她是懶得理會,不然的話……不對,管事同她們那麼好,說不定他們根本是狼狽為奸地欺負她。
唉!若管事是收了她們的好處而聯手欺負她,甚至對她們的言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她除了認了還能如何?
反正若真是待不住的話,那就離開吧!
說不定原先入府的一些奴婢們,也是讓她們欺負得待不下!不過她向來自掃門前雪,遂沒注意到吧?
管他的!別人的事,她是管不著,只要她們別欺人太甚便成!
她可是大人有大量,不想同她們這等不知世事的千金們一般見識,只要她們……儘管房裡只透著屋外淡淡的月光,但是她看得清楚她的櫃子似乎讓人打開了……
不對!一定是發生什麼問題了。
藺-衣快步走向前,頭一個想到的東西便是愛貴妃送給她的穗簪。
它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她東翻西找,始終找不到穗簪……她心疼的不只是穗簪的價值,更是愛貴妃對她的手足之情。
哪個混蛋把她的東西拿走了?
「吵什麼吵?你不睡本姑娘還要睡!」
藺-衣怒瞪著半坐起身的女子,她連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事情一定是房內的這幾個人做的,她不認為除了她們,還有人能夠從她的櫃子裡拿出穗簪。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她怨聲道。
說真的,她確實是不太想要和她們計較,可是……私自把愛貴妃送給她的東西拿走,她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什麼你的東西?我根本就聽不懂你的意思。」先行起身的那一位千金小姐不悅地吼道。
「就是嘛,沒憑沒據地就說人家拿你的東西,你以為你那裡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真是笑話!」另一位亦起身附和。
藺-衣瞇緊了水眸,斂去了笑臉!
「把東西還我。」她是沒憑沒據,但是她就是知道東西是她們拿的。
她已經很累了,她很想要睡覺,能不能別在這當頭煩她?那一枝穗簪雖不是價值連城,但是在她的心底卻是一樣無價之寶,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准碰她的東西,更遑論是將它拿走。
「我不知道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
「快點睡吧!明天還要幹活,你不睡,咱們還要睡呢。」最後一個也翻坐起身,惡狠狠地吼著。
藺-衣瞪著她們好半晌,倏地點上燭火,逐一翻找著她們的櫃子。
不說?無妨,她自個兒找,她就不信找不到,如果讓她找著的話,再看她們還有什麼話可以爭辯。
「你在做什麼?你以為有大少爺讓你靠著,你就可以恃寵而驕嗎?」
一干千金小姐見她著手翻搜她們的櫃子,連忙起身制止她,然卻不及制止,便已見到她的手中晃動著一枝穗簪。
「這是什麼?」藺-衣回身怒瞪著她們。
東西就放在她們的櫃子裡,難道這樣子還不算是人贓俱獲?難不成她們還要同她說,是這枝穗簪自個兒跑進她們的櫃子裡?
「那是我的東西。」向來帶頭的那一位一把將穗簪搶到手。
「你在胡說什麼?上頭可是蓋著御印的,饒是你這般的千金小姐,也不見得拿得到宮裡的御賜首飾,你說這話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藺-衣欺上前想要將穗簪搶回,孰知她卻丟給了另一位。
「還我!」 這群刁蠻任性、愚不可及的蠢女人們,虧她之前還替她們在大少爺面前說話,她們卻是這般對待她……是她表現得軟弱了,讓她們錯把老虎當病貓了不成?
「這是咱們的東西,為什麼要還你?」
一枝綴著金穗的髮簪在半空中飛舞著,畫出耀眼璀璨的光痕,卻讓東奔西跑的藺-衣怒不可遏。
「混蛋,把東西還給我,別逼我到大少爺面前告狀!」
可惡!她們未免把她瞧得太扁了,想要三個人一同欺負她,她們真以為她不會反擊?她是不太愛找救兵,可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她也只好找上大少爺替她,主持公道。
「你以為大少爺會相信你還是相信咱們?」穗簪幾番輪轉再次回到那位帶頭的千金小姐手中。
「你不過是個丫環,就算你是打宮廷出來的宮女又如何?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對嘛,這東西是你打宮裡偷出來的,是不?」
「你──」藺-衣氣得渾身發抖。「那是我要出宮時,我的主子特別賜給我的,你最好趕快把東西還給我,要不然……」
她決定了,她不要搬救兵了,這種小事,她可以自個兒處理。
「你想如何?」混進尉遲府當丫環的千金大小姐滿臉挑釁地坐在炕床上,還晃動著手中的穗簪,壓根兒不怕她會採取什麼舉動。
「我是不想如何……」她只是生氣了而已,別以為是千金大小姐就可以欺負她,她藺-衣是不吃這一套的。她一步步地靠近她們三個,倏地撲向前去。「我只是想要把我的東西搶回來!」
這一枝穗簪裡頭可是充滿了愛貴妃對她的手足之情,不只是一枝穗簪的價值,像她們這種向來不虞匱乏的人,她們哪裡會懂得這一枝穗簪對她而言有多大的意義,甚至讓她不捨得拿去典當。
「你這個瘋丫頭,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啊──」
剎那間,燈火乍亮的耳房裡傳來教人膽戰心驚的尖叫聲,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頭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現下都什麼時分了,你等還不睡,吵什麼吵?」
管事一腳踹開耳房破損嚴重的門板,怒眼瞪視著吵得不可開交的丫環們,卻驚見她們竟是釵亂髮散地扭打在一塊……
***
尉遲方-正坐在大廳內,大掌托腮睇著跪在堂下哭哭啼啼的丫環們,而一臉倔強不滿的藺-衣把水眸斂下硬是不瞧他一眼。
怎麼著?不過是三更天,他甫入眠,她們便急著要把尉遲府鬧翻天?
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得要他在三更天時醒來不可,他府裡的管事到底有什麼作用?是在三更天時負責把他叫醒嗎?
「到底是怎麼著?」他低嗄地開口非常不耐煩。
藺-衣這丫頭到底是怎麼著,仿似遭了委屈又不說的模樣……臉上掛著一道道血紅的抓痕,她不說他也知道,鐵定是同那一干千金丫環發生了一些爭執,可在他眼前,她為何硬是不開口?
她不哭不笑也不鬧,只是靜靜地跪在堂下,淡淡地垂下水眸,讓散亂的發遮蔽她大半邊的粉臉,讓他猜不出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千金可以幹出什麼壞事來,然她為何總是不說?
「大少爺,她打咱們……好沒教養的奴婢……」
雖說藺-衣的臉上留下了戰績,然而三個如花似玉的千金蚊婢倒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不傷心。
「-衣,你說。」對於她們,他連看也不想看,雙眼直盯著不發一語的她。
煩死了!要他三更天起來看三個女人鬼哭神號,他寧可回去就寢,與其在乎她們在哭什麼,他反倒是比較在意她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性子野烈的女人,反骨成性,即使讓人欺負,依舊像是悶葫蘆似的……她打算要自個兒處理嗎?倘若她處理得了的話,又豈會鬧到他的眼前?
「她們搶我的東西。」藺-衣不滿地道。
這群可惡的女人居然下手那麼重,痛得她只要一張口便覺得臉快要裂掉一般。
「搶了什麼東西?」他又問。
「穗簪。」她拿出懷中的穗簪。「這是我要出宮時,我的主子愛貴妃娘娘特地賞賜給我的,但是她們卻偷了這枝穗簪,好不容易讓我找著了,她們卻硬要搶去,不得已,我只好……」
他會相信她說的話吧!雖說他是挺愛耍玩她的,但在這重要的關頭,他會明理的主持公道的,是不?
「大少爺,她胡說,那穗簪根本是她從宮內偷出來的,咱們不過是想要拿那枝穗簪同大少爺說,她卻把咱們打成這樣……」帶頭的那位千金小姐抽噎噎,說得煞有其事,讓跪在一旁的藺-衣瞪大了水眸。
「胡說!明明是你們偷我的東西,現下反倒是做賊的喊捉賊?」她怨聲道,氣得牙癢癢的,緊握的粉拳很想要再捶她們幾下。
「你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就算你的主子待你很好,也不可能送你如此珍貴的穗簪,你知道這一枝穗簪的價值嗎?上頭有御印耶,那可是皇上御賜的,你的主子怎麼可能會把這穗簪送給你?如果說是你欲出宮之際順手偷出宮的,咱們還相信,說是主子賞賜的,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不可能?愛貴妃娘娘待我情同手足,欲出宮時,她特別賜了我穗簪是希望我在宮外也能過得好……」她愈說愈惱,愈說愈氣,轉而瞪向尉遲方。「大少爺也熟識一些宮中的大臣,倘若大少爺不信,可以拿這穗簪托大臣入宮詢問,便能還我清白!」
她沒打算要揭開這三個千金丫環的惡狀,可她絕對要捍衛自個兒的清白,沒做的事誰也別想要她承認,這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把穗簪拿上來。」尉遲方-斂眼瞅著她,示意管事將她手中的穗簪拿上來。
他審視著穗簪,自然發現這穗簪價值不菲,倘若是一般宮女,或許有可能在出宮之際順手偷了件東西出來,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他太清楚她的傲骨了,自然明白她是寧死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如果她真的貪圖榮華富貴,那麼今天她就會臣服在他之下,但她卻寧死不屈……她的傲氣、她的反骨由此可見,然而他卻極想要馴服她一身野烈的性格,想要征服她那一雙晶亮無懼的水眸,他的心裡湧上一股念頭──
「說,這穗簪是你打哪裡偷來的?」他冷聲道。
藺-衣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偷?他用偷這個字來說她?那等於他已經定了她的罪了嗎?
「我沒有偷,那是愛貴妃娘娘賜給我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的心好痛……他的言語化為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底再狠狠地割著,讓她痛得無以復加!他不是挺懂她的嗎?不管她躲到哪個地方偷空,他總是能夠找到她,而且她之前也同他說過很多話,他應該十分瞭解她的性子才對,為何他能夠這麼斬釘截鐵地出口傷她?
為何她會覺得如此地痛苦?好痛、好痛……他怎能不信她?那三個千金丫環讓她打得鼻青臉腫地躲在一旁笑得齜牙咧嘴,仿似在嘲笑尉遲方-壓根兒就不信她的說詞,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將她定罪。
之前不管她到底是怎麼犯錯惹禍,他從不曾發怒要責罰她的,現下到底是怎麼著?他是不是甫睡醒,還不夠清醒?
「還不說嗎?」他沉著聲。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這種事,然他這麼說的用意,只是要她對他低頭……不為什麼,只是要她對他低頭。
這是馴服她的一個契機,不一定可以成事,但可以試試看。
「說什麼?你現下要我說什麼?」身為一個奴婢對主子說話不該是這種聲調和姿態,可她現下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倏地爬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晶亮的水眸像是要噴出火似地瞪著他。「你為何不信我的話?難道你真的信了她們的說詞?難道你看不出來是欲加之罪?你主子就是這麼當的嗎?難怪你下的下人會逃也似地飛出府外,無人能夠久留!」
尉遲方-直看著她仿若一團火般的嬌美容貌,心裡湧上莫名的一股衝動想要將她擁入懷裡……
「放肆!你能這般同主子說話的嗎?」管事隨即跳上前來。
「我說錯了嗎?」她一點也不覺得她有錯,「昏庸、無能!」
她罵得爽快極了,但是不知為何再難聽、再不敬的話語都無法紓解她心中的痛,一點也不能解開這椎心之痛,一股深深往心裡扎的痛楚……被趕出去也無妨,不給餉銀也無妨,但是至少要還她一個清白,更要把穗簪還給她。
「你倒是個好丫環,用此等口氣同我說話?」他握緊了拳,沒料到她不低頭反倒是張牙舞爪地對他叫囂!無妨,他就不信他馴服不了她這只野馬,只要把她囚禁幾天,就不信她還不低頭。「來人,將她押人後院的水房裡,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接近,更不允許給她送膳食!」
藺-衣瞪大眼,傻愣地由著人把她架起往外拖。
他要把她關起來?這是哪一門子的道理?犯了錯的人,他不罰,而她這個遭人陷害的人卻要被人關起來……她不敢說自個兒是忠僕,可至少她問心無愧,他怎能把她關起來?而她的心……怎麼會那麼的疼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