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薔薇 第六章
    「計算機壞了?」長正東難以置信地瞪著張柏。

    為了避免和財務部的老同事照面,所以他特地跑到資料室找了一大堆資料,等著五點下班後再過來,誰知道竟連計算機都出問題了。

    她真了不起,簡直像是狂風肆虐一般,經手之處莫不掀起萬千災禍。

    才頭一天上班就能把財務部門搞到這種地步;真是忍不住想要誇她,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能把他的臉都給丟盡。

    要是這件事再傳到上頭去,那可真是有得瞧了。

    「我看……我辭職負責好了。」張柏-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是照著指示進行,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問題,她怎麼做便怎麼錯。但她可以發誓,她真的很小心了,不要再瞪她了。

    「你以為辭職就是負責的表現嗎?」長正東的黑眸噙著惱意。

    「我……」

    「就算你要辭職,也得先把工作重建之後再辭,要不然你丟下這一筆爛攤子,是想要讓他們忙不完嗎?」斜眼瞪著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他隨即又把視線調回計算機屏幕上頭。

    看來重建工程會比他原先設想的還要來得艱難。

    張柏-愧疚不已地看著他動手,再瞧他擱在桌上高高的一疊資料,還有好幾張磁盤;時間早已經過了五點,部門的人都已經走光了,也沒有人願意幫她,廢話,誰願意幫?

    她是個可怕的惹事精,既沒分擔到工作,還反而產生了更多麻煩影響整個部門的進度,害他們差點要加班處理,想必他們一定恨死自己了。

    還好有長正東幫她,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把臉給藏到哪裡去,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眼前的情況。

    簡直是丟死人了!她也不願意啊,可是偏偏自己就是這麼不濟事。

    「別在一旁站著。」長正東捺著性子說。

    「哦……」張柏-回神,難堪地連退數步。

    感覺身旁的陰影不見,他不由得向旁邊瞪去。「你搞什麼,你站在牆壁旁邊做什麼?」面壁思過不成?

    誰要她面壁思過了?這麼做有用嗎?

    「不然我要站到哪裡去?」她顫巍巍地問。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誰要你到一旁站著?我要你拉張椅子到我旁邊坐下,要不然我要怎麼教你?」

    她恍然大悟,趕忙拉張椅子坐到他旁邊。「欸,計算機恢復正常了?」

    「剛才只是當機而已。」他沒好氣地低喃,連罵人的氣力都沒有了。

    她先前到底是從事什麼性質的工作?為什麼她連當機都不懂?

    「當機?」她不懂為什麼會當機,她只是依照指示操作,計算機卻不配合,她也愛莫能助。

    他無語問蒼天,只是無力地指了指一旁的資料。「把第一份文件打開,順便把上面的第一張磁盤放進去。」

    「好。」張柏-動作堪稱俐落地將文件打開擱到旁邊,拿起磁盤卻不知道要放到哪裡去,有點無助地睇著他。

    長正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深吸了口氣,硬生生地壓下快要噴出火焰的怒火,長指指著一旁。

    「這裡?」見他僵硬的點了點頭,她二話不說地將磁盤推入;見他又用手敲著文件,她不禁偏著頭。「我不是已經放在你旁邊了?這樣子還是看不清楚嗎?」

    她拿起活頁夾,努力地架在一旁,試圖讓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我要你念!」他驀然怒吼一聲,儘管已經強壓住不悅的情緒,但依舊感覺得到威脅。

    張柏-不禁傻愣住,嚥了嚥口水,扁著嘴卻不敢抱怨。他會生氣是天經地義的,因為她真的搞砸了很嚴重的事。

    僵直著身斂眼瞪著文件,卻不知道從何念起,抬眼想問他,卻見他瞪大眼,她不由得退縮起來。

    「橫著念嗎?」過了一會兒,她才小小聲地問。

    「難不成要直著念嗎?」長正東冷哂道。

    這玩意要是她真能夠打直念出來,他也由著她了。

    「第一行嗎?」她幾乎怕得縮起脖子。

    長正東冷眼瞪著她,一直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放了下來,環抱在胸,拳頭更是握得死緊,就怕一個不經意便往她纖弱的身子飛了過去。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暴力傾向,但從這一刻起,他認為人的潛力無窮,只是尚未被導引出來,要是她再要笨,他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她真的什麼都不會,真的是標準的一無足處,可惡!怎會教他給撞出一個煞星!

    時問是晚上十點,鍵盤聲俐落而飛快地迴盪在財務部門的各個角落,教一旁的張柏-瞧得一愣一愣的。

    哇!太神了。

    要不是長正東要她閉嘴,她可真想要大聲地叫好,再送他一點掌聲。

    認真的男人……好帥。

    不,就算他不認真一樣很帥,只是為什麼他竟是這般完美?

    既然長得好看,他的內在就應該要像個草包,最好是每天在公司裡頭打混,而不是像個菁英份子一般,好像沒有事煩得了他;他完美得教她移不開眼,貪婪地盯住他的長指、他的臉。

    怎麼會這麼厲害?天哪!他的手指不酸嗎?她光是這麼看著都覺得眼睛發酸了,為何他還是可以奮戰不懈地敲著呢?

    長正東一點都不覺得累嗎?

    原本是由她念給他輸入,可他卻嫌她念得太慢,疑問又太多,把她說得什麼事都不會。

    她真的什麼都不會,今天要不是他,她也不可能坐在這棟大樓裡。嗚嗚,他好心幫她安排工作,結果自己卻丟盡他的面子,還害他必須幫著她收拾爛攤子,而且她居然連一點忙都幫不上。唉,那些事就不提了,反正闖禍就是闖禍,多說無益,只是對他比較抱歉。

    害他下班了還不能回家,而且……

    咕嚕咕嚕,肚子大唱空城計,教她羞得忙把臉轉向已經關燈的走廊,卻聽到始終沒停過的鍵盤聲突地靜下來。

    「你餓了?」長正東轉過頭盯著她,語調依舊清冷。

    「不餓。」張柏-呵呵乾笑,卻猛地想起--「對了,你也還沒有用餐耶!」

    不說,就連她也忘了他還沒吃晚餐。

    他一下班就到財務部幫她,打他坐下之後就再沒站起來,算算時間都已經將近五個鐘頭了。

    「你先回去吧。」他簡單交代,隨即又把注意力轉回計算機屏幕,稍作休息的手又開始忙碌地動了起來。

    明明是自己闖的禍,為什麼會是他在善後?

    雖說她在這裡一點幫助都沒有,但好歹禍是她闖的,總沒道理要他幫她處理,而她卻舒服的回家睡大頭覺吧?

    再說,他也還沒吃飯啊!

    他這麼盡心盡力的幫她,在公事上她是幫不上忙了,但其它跑腿的雜事,她相信自己絕對是能力可及。

    張柏-驀地站起身,「我去買晚餐,你要吃什麼?」她微彎下身,俯近長正東身旁。

    買晚餐這等小事就交給她,雖然不知道她闖下的禍到底需要多少時間來重新建檔,但至少可以由她補給伙食吧。

    要打仗怎能不填飽肚子?

    而且,他都幫她到這種地步了,總不好她真像個沒人事一般地杵在一旁吧?

    太說不過去了……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鼻問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長正東不由得偏過頭,略微嫌惡地攏起眉頭。

    如果不是太清楚她的底細,他會懷疑她今天所闖下的禍根本是在自導自演;如今剩下他們兩人,只要她敢放膽誘惑他……他會狠狠地教訓她一頓,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她趕出去。

    毀約也無所謂,反正他絕對不接受任何對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尤其是絞盡腦汁對他要盡心機的女人。

    「不要。」她小聲抗議著。

    停下手上的工作,長正東側眼瞪著她。「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搞砸的是什麼案子?她到底知不知道有多麻煩?

    這堆資料就算搞到明天也不見得能完成,而她幫不上忙便罷,居然還在旁邊吵他分神;剛剛不是說要她乖乖坐在一旁就好,她是無聊到沒事幹了嗎?

    現在是在意肚子餓的時候嗎?

    「不要。」聽他聲音轉冷,她不由得又降低的聲量。「不管怎樣,總是要先吃東西,要不然身體怎麼撐得住?」

    「我說不用了。」他不耐地打斷她,「你回去。」

    他萬分肯定,只要她回去,他的工作效率會更好;這辦公室裡到處飄散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老是在他鼻息之間搔來搔去,再加上她毫不閃避的熱絡視線,總會教他的心思被牽動。

    他又開始忍不住要懷疑她接近他的動機了,說不定就連車禍也是她設計好的一環,打算逐步接近他,拆解他的心防,進一步將他蠶食鯨吞。

    「不管,我要去買晚餐。」她嘟著嘴,繞過他身旁,拿起自己的小包包便往外頭走。「既然你沒說你要吃什麼,那我隨便買,你就隨便吃。」

    「喂!」長正東回頭瞪著她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了。

    聽著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他沒好氣地瞪著計算機屏幕。

    算了,隨便她吧。反正不關他的事,他現在該專注在這一份預算表上,這個大洞不補起來,會鬧出許多不必要的事,要是讓同事知道是他帶進來的人引發這件事的,那可真的是沒完沒了了。

    沒完沒了!

    惱火地瞪著毫無進展的預算表,長正東瞇起黑眸盯著停留在一個鐘頭前的屏幕:心頭有股找不到出口宣洩的火氣。

    計算機沒壞,壞的是他的心情。

    從一個鐘頭前,就從張柏-踏出公司之後,他的進度差得教他不敢相信,應該要進行到一段落的表格至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因……他控制不住脫軌的心緒,抓不回向來堅定的注意力。

    全都是因為她!

    也不想想究竟是誰捅出的樓子,而她幫不上忙就算了,居然還擾亂他的心思。

    女人,就是這般麻煩的生物,只會惹是生非、無理取鬧,只會縱情恣意地過生活,一點都不知道要反省和檢討。

    也不想想預算表是多大的事,她偏是一點都不在乎,認定了天塌下來會有人頂著,他何苦來哉?

    為什麼他偏是要幫她處理這莫名其妙的禍事?

    全都是他一時鬼迷心竅地將她領進門,以為給她一份工作,便可以早點攆走她,但如今看來,他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摸清她的底細是他最大的錯誤。

    該死!他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還得浪費時間替張柏-善後;而她,外出一個鐘頭了還不見人影,她買份餐點是買到人間蒸發不成?

    都已經十一點多了,她該不會回去了吧?

    然而,鑰匙還在他這兒,不對,他怎會笨得忘記自己給了她一支備份鑰匙?

    說不定她真是回去睡覺了;但就算她真打算要回去,也該先告知他一聲,怎能以買餐點為由就逃回去?

    她怎麼會不負責任到這種地步?

    難道張柏-認為他一點都不會擔心嗎?

    該死,誰會擔心她?他在意的是她什麼時候才能滾出他的生活,還給他原本寧靜而舒服的私人空間。

    他非得再想個辦法不可,或許他該趁著下班時間到租賃公司拿點資料,索性先替她找好房子,再請她搬出去;可不是,打一開始他就應該這麼做,而不是讓她牽著鼻子走。

    該盡的義務和賠償,他是一樣都不會少,只希望她別再得寸進尺。

    儘管張柏-對他並沒有企圖,但這不代表他能接受這種共處方式;而且他早就習慣一個人獨處,如今卻被另一個人強行進入他的世界,教他有點不慣,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

    但是事情繞回原點,還是得先幫她張羅工作不可。

    就算給她房子住,要是她沒有工作的本事,遲早定會再纏上他,但是她頭一天上班便給財務部門投下大炸彈,這裡哪有可能再收留她?

    她一點工作能力都沒有,要她到外頭找工作,得要找到哪時候才找得到?

    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將她攆出去,卻又給了她別的借口纏他,所以這一次,他非得再想個周詳計畫不可。

    撞上她,他認了;收留她,他也認了,但也該有個限度。

    事情不能再這樣漫無止境地蔓延下去,他得趕緊懸崖勒馬,不能再讓她擾亂他任何的心緒。

    都快要十一點半,她究竟是上哪裡買餐點?

    向來不形於色的俊臉帶著一絲怒意,微瞇的魅眸直瞪著掛在辦公室的時鐘。

    難以遏抑的,長正東站起身緩步走到窗戶邊,黑眸俯視樓下的街頭。

    接近午夜,外頭多了幾分冷清,就連來往的車子都少得屈指可數,與下班時候的高峰期大相逕庭。

    然而,他現在卻沒有半點心思理會路上的車子多不多,只是想瞧瞧那女人到底是回來了沒有?

    站在窗邊望了好一會兒,卻依舊不見她的人影,他擰起眉猜測著。

    究竟上哪兒去了,她該不會笨得又撞車了吧?

    壞念頭一罩上,不知怎地,心頭也跟著惴惴不安極了。

    啐,他沒事說這些嚇自己做什麼?而他又在怕什麼?被撞了又怎樣,反正這一次的肇事者不是他。

    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裡,怎麼會笨得聯想到她又出事了?

    沒人會那麼倒霉的,老是接二連三地出車禍,然而胸口卻焦躁得教他心煩意亂。

    他轉身走回辦公桌,拿起電話撥著家裡頭的電話號碼。

    說不定她根本就已經在家呼呼大睡了,大概是他剛才的語氣不佳,所以讓她一氣之下跑回去了。混帳!跑回去難道都不需要通知一聲,不知道有人會擔心的嗎?

    長正東恨恨地將電話貼到耳邊,聽著話筒傳來嘟嘟聲,但另一頭卻突地傳來腳步聲,他隨即放下電話,聽著長廊傳來的聲響。

    女人的高跟鞋?會是張柏-嗎?

    但身邊怎麼會多了個男人的腳步聲呢?難不成是樓下警衛陪著她一道上來的?

    為什麼?

    不管了!氣死他了!管她到底是為什麼,反正他……

    長正東坐回座位,雙眼直瞪著計算機屏幕,腳步聲停在門邊時,他也不打算回頭,直到後頭傳來張柏-虛弱的聲音。

    「長先生……」

    裝可憐嗎?忘了告訴她,他向來不吃這一套。

    「你到底是買了什麼好東西要買一個多鐘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逛街去了!」就不知道這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好地方讓她逛。

    「我……」張柏-囁嚅不安極了。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和這位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她說一定要先回來告知你一聲才要到醫院。她受傷了,現在要不要先送她到醫院?」

    陌生的男聲傳來,長正東急忙回頭,見著她的腳包著一大塊布,血都滲透了布染成一片殷紅。

    「這是怎麼回事?」他急忙走到張柏-身旁。

    「我……我去買餐點,本來買好了想回來,但是又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加班到天亮,所以又折回去再買,誰知道……就被車撞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卻咬緊牙硬是不讓淚水流出。

    長正東難以置信地瞪著她,「難道你就不會打個電話回來嗎?」真的是出車禍,她走的是什麼運哪!

    「我不知道公司電話。」

    「你總該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吧!」

    「你又沒告訴過我。」她好委屈地扁起嘴。

    「你!」

    「好痛……」張柏-痛得快要站不住腳。

    「我們要不要先送她到醫院?我的車子在樓下等著。」扶著她的先生好心地提醒著。

    長正東怒眼瞪去,「你是誰啊?」

    「呃,是我不小心開車撞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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