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好玩嗎?」
「好玩!」
鍾離溟潔拉著鍾離棼,而另一隻手則極為由固然地牽著闌歆恩的手回到住處,儼若是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不過,要是她臉上的表情可以再愉悅一點,那麼這幅全家圖會更完美幾分。
「下次還要不要去玩?」他問著兒子,雙眼卻直盯著才甩開他的手、坐在沙發上的闌歆恩。
「要。」
多洪亮的聲音啊,讓闌歆恩馬上自沙發上跳起來。
還有下一次?
「媽咪,你說好不好?」最終攻擊法——飛撲橫撞,鍾離棼再一次成功地達陣,將她推坐在沙發上。
「呃!」他會不會玩這個招式玩到大啊?看來她需要先去買一份保險。
「媽咪、媽咪、媽咪!」鍾離棼撒嬌法既出,誰與爭鋒?
見兒子全然不計前嫌,一如尚未知道她身份之前般地對她撒嬌,闌歆恩就算再疲憊也露出笑意以對。「小棼。」她是快要累垮了,相信只要讓她一躺上床,絕對可以馬上進入夢鄉。
昨天一夜未眠,再加上今天出去遊玩的地方全都是風景區,得要用兩條腿下去走的地方,累得她連澡都不想洗了。
一定是他故意安排的,她幾乎可以肯定。
「好不好,媽咪?」
闌歆恩瞅著兒子可愛的小臉,實是很難拒絕他的要求;問題是她也有她的考量,讓她沒辦法立刻答應他。
她不會給自己做不到的承諾,她沒有辦法確定自己以後到底還有沒有時間陪他玩;不是她不喜歡一家三口的感覺,而是她和鍾離溟潔之間存在太多問題,讓她卻步不前。
鍾離溟潔見狀,隨即趨前。「兒子,去給媽咪倒一杯茶來,你沒看到媽咪累了嗎?」
「好。」
見鍾離棼乖巧地竄到飯廳倒茶,鍾離溟潔理所當然地坐在她的身旁。
「感覺如何?」他突問。
「什麼感覺如何?」問得這麼語焉不詳的:闌歆恩抬眼斜睨著他,見他靠得相當近,她刻意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扮演的角色還讓你滿意嗎?」
「你的角色?」他愈講她愈迷糊。「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現在很累,只想要趕緊上床睡覺;如果你只是想跟我打啞謎,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疲憊地拖著兩條像是灌鉛的腿要往二樓去。
「我抱你上去吧!」他不由分說地探出兩手扶上她纖細的腰肢,隨即打橫將她抱起。
「喂!」突來的力道嚇得她雙手反抓住他的頸項,免得他一個不小心害她失足跌落樓梯。「放我下來,我警告訴你不要嚇我。」
他明知道她有懼高症,故意嚇她的嗎?
「我只是怕你太累,所以抱你上樓啊。」他的語氣聽來是待地無辜,然神色卻是狂佞得很。
反正兒子目前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讓他纏著她一整天,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容忍限度了。現在夜色已深,是大人的時間,小孩子就讓他自個兒睡覺去,別不識相地當起電燈泡。
「不用了,我有兩條腿。」要不然她的腿是用來裝飾的嗎?「你不要得寸進尺,別以為今天過完還會有下一次。」她可不是每一次都會買帳的。
「我還計劃再來一場戶外郊遊哩。」他說得輕鬆,逕自抱著她往樓上走,不忘回眸示意方把茶倒來的鍾離棼,要他識相一點。
「你別再作夢了,我不是你,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沒那麼多的時間。」她吼著,卻又窩囊得沒有勇氣推開他,所以只好在嘴上賣弄,乖乖地等著他把她抱進房裡。
* * *
「放下我,放我下來!」闌歆恩大叫著。
鍾離溟潔挑高了眉,雙手仍抱著她,睇著眼前的床,硬是不放下她。
「喂,你到底是在發什麼愣?」她瞪大眼,直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大床。
她想睡覺了,她真的很累了;都已經陪他出去晃了一天,扮演著完美的家人角色,他到底還想怎麼樣?
想到今天三人出遊,與路過的人攀談,莫不把他們當成一家人。她不是討厭那種感覺,只是還沒有辦法適應,也揣測不到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硬要將她拐出去;如果只是為了阻止她和林廣穎見面,他大可以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一路上還待她極好。或許不只是用好形容便可,應該是說溫柔得教她不知所措。
他不是頭一次對她溫柔,但卻是頭一次讓她感到詭異,讓她感到無法理解。
「歆恩,你會討厭我們住在一塊兒嗎?」他淡淡地問,堅持不放下她。
「嗄?」他現在又想要做什麼了?「你想要聽真心話,還是想要聽一個下屬巴結上司的謊話?」
「我要聽真心話。」聽謊話作啥?欺騙自己嗎?又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闌歆恩思忖一會兒,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是覺得……不怎麼喜歡,但是也不怎麼討厭。」
反正她也不會形容那種感覺,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好。
「那如果說我跟你求婚的話,你覺得怎麼樣?」她或許感覺不到他連呼吸都停止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刻意的壓抑著過度跳動的心臟。
記憶中,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甚至連手心都開始冒汗了。
「嗄?」求婚?闌歆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使她的頭有點痛,卻還是搞不清楚從他嘴裡吐出的那兩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另一個遊戲的標題嗎?
「用得著這麼驚訝嗎?」鍾離溟潔有些悻悻然。
他從沒想過當他對一個女人求婚的時候,對方竟然是瞪大眼外加張大嘴,說是見鬼了也不為過的表情;不過若真是讓人知道他想結婚了,他猜,其他的人反應大概會和她差不多,或者是更劇烈。
「你想跟我求婚?你哪裡出問題了?你不是說你不想結婚嗎?你不是說你愛的人不愛你,所以你不想結婚嗎?那你現在對我說這件事又是為什麼?你這一次又打算玩什麼遊戲?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她的心跳得很急、很亂,呼吸急促得有如嚴重缺氧,感覺腦袋不是挺靈活的,說起話來也嫌有些紊亂。可是,要她怎麼冷靜得下來?
一開始以是肉體交易換來她取之不竭的利益,而後是用一個孩子換取北恆集團的執掌權,現在他又想要拿婚姻做什麼文章?
「我能算計你什麼?」通常都是她算計他較多。「我只是因為想要跟你結婚所以才對你求婚,這麼天經地義的一件事為何讓你給扭曲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一定是圖謀不軌的嗎?」
在她眼中他是一個這麼惡劣的人嗎?或許以往是,但現在絕對不是。
現在,他只是想要佔有她而已。他只是這麼的渴望著。
「難道不是?」她輕笑著,有些自嘲。「因為你看不慣廣穎在你面前炫耀愛情,所以你不擇手段想要得到我;為的只是想要嘲笑廣穎口中所謂的愛不過是一種自我幻想罷了,難道這不是一種算計?而你為了想要將我留在你身邊,不惜用各種利益滿足我的私慾,甚至為了要逃避婚姻而要我為你生一個孩子;如果這都不能算是算計的話,你告訴我,這算什麼?」
鍾離溟潔無言的看著她半晌,結實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突地將她拋上床,隨即將她強壓在身下。
「讓我告訴你這算什麼!」他暴喝著,大手開始拉扯她身上的線衫,堂而皇之地探上她細膩的朋膚。「這都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愛你,我才會愈來愈荒唐。你剛才所說的算計,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我想要獨佔你,所以算計你只能倚靠我,但也是因為我想要彌補你……」
不要把他說得那麼不堪,他只是卑微地想要把她永遠留在身邊而已。
「你想要彌補我,是因為你知道你做錯了,對不對?」合上水眸,她硬是不看他的眼,不想聽他的說辭,過度震撼的字句只會左右她的情緒。
侵略的舉動乍然停止,他以雙臂撐起迥拔的身軀,欽下魅眸。「對!我知道我做錯了,所以我傾盡一切的彌補你,我不計一切代價的滿足你永無止境的索討,只要是你開口我就做得到。但是,你知道嗎?沒有一個男人會因為彌補、因為罪惡感,就可以耗上十年的青春在一個女人身上,至少我不是,但偏偏我又為了你而甘願等待。歆恩,如果不是愛你,我不可能付出這麼多。」
她懂了嗎?應該要懂了吧。
他承認,打一開始他確實只是為了要破壞林
廣穎引以為傲的愛情,但誰也不知道事情到了最後,竟會演變成這個結果。
闌歆恩傻愣地看著他,繼而左右閃躲著他的注視。
「不要再躲我了!」他暴喝著,硬是將臉湊在她的眼前,不再讓她有機會閃避他。「歆恩,我再放蕩、再荒唐,也不會傻得為了彌補女人而將自己繼承的事業拱手讓人的!」
那是父親留給他的產業,他沒有道理不自己經營而委託給她,是因為她想要所以他就給;是因為她,他才願意給。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倉皇地辯解著。
他現在是要告訴她,他以往對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愛她嗎?要她現在馬上就相信太強人所難了,她還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偏挑在這當頭告訴她,甚至對她求婚。
她需要一些時間好好地思考,她沒有辦法任他把十年內的一切簡化作三言兩語。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耗了十年,她也一樣賠上了十年,誰都沒有得到好處;他不該在這當頭跟她提這些事,讓她無所適從。
鍾離溟潔突地吻上她的唇,狂獗地深吻吸吮著,放肆地挑誘她矜傲的靈魂,恣意地勾引她倔強的感官。
「不要……」她用盡最後的氣力凝聚所有的理智抗拒著。
仿若是在暴風雨的大海裡載浮載沉,在驚濤駭浪中嘗盡了幾乎快要滅頂的激撞,和在短暫喘息的縫隙中掙扎著。
「我會等你點頭,只要你願意考慮,我就願意一直等下去!」鍾離溟潔粗嘎地低喃著,厚重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忘了林廣穎吧,有我在!」
闌歆恩瞇起水眸,迷離地凝睇著眼前向來狂傲不馴、放浪不羈的男人宛若孩子般地執拗著,她的心隱隱有些顫動。
要她怎能不動搖?
倘若她對他沒有某種程度的感情,倘若她其要報仇,她的手段不會這麼客氣。或許她真的可以考慮他的求婚,她可以再多加考慮……
* * *
那是什麼聲音?門鈴聲?這麼晚了,會是誰來?
「有人按門鈴……」闌歆恩微微掙扎著。
「那又如何?」鍾離溟潔微惱地吼著。
「可是……」這聲音……難不成小棼去開門了?「等等,小棼好像去開門了,這樣子太危險,治安又不是很好。」
她掙扎著要起身,卻被鍾離溟潔強壓在下。
「他知道怎麼處理。」他不容置喙地吼著,幾乎快要被焚身的慾火給逼瘋了。
是老天整地嗎?怎麼老是三番兩次地阻擾他?
「可是有腳步聲往樓上來了……」她沒有什麼朋友,這個時候不可能有人會拜訪她的,她當然得趕緊下去看看才成。
「我才不管到底是誰來了,誰來都……」鍾離溟潔說著,便聽到身後的門打開的聲音,沒好氣地回身盯著來人,卻霎時傻眼。「你……」
「溟潔,想不到你居然騙我!」女子一連串的英文冒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他的無情。「我以為你是來台灣找小棼的,想不到你竟然……虧我還特地到這裡找你!」
闌歆恩挑起眉,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這聲音她還記得,看來她還是別不識相地持在這裡。
「你要去哪兒?」他忙抓住闌散恩。
「出去走走。」她早知道這男人的話不能信!還好,還好她的意志力夠堅定,要不然,可真是有得瞧了。「反正你也挺忙的,那你就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你了,這裡就借給你隨意發揮了。」
她是腦筋秀逗了才會動搖,她是瘋了才會動情,所以她現在要出去讓自己冷靜一下;光是聽著他騙死人不償命的誘惑,她總有一天會無法自持。
「你現在要是走了,我們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他不放她走。
他好不容易才把局面處理得幾近完美,孰知突然冒出這個女人;她到底叫什麼名字啊?誰來把這個女人拖出去?
「我要是不走,也一樣說不清。」闌歆恩冷笑著,「你不用等我了,因為我不需要你等我,帶著小棼回英國吧。看你要不要順便把總裁聘書打上長約,一次簽個十年,省得你一年飛上一次。」
這樣子,她也可以清靜一點。
鍾離溟潔不敢置信地蹬著她,不解她為何可以把話說得這麼決絕,難道地他真的是—點都不在意嗎?
「你考慮考慮吧,我有電話,我不打擾你了。」闌歆溟潔著梳妝台上的手機,隨即拿起它往外走。
「歆恩!」鍾離溟潔放聲吼著,不敢相信她居然再一次地漠視他。
明明就差臨門一腳了,為什麼老天偏要這樣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