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啦,你不要一天到晚逗留在我的房裡,看到就煩、看到就悶,再看下去我就要吐血了啦!」
一見到宮上衡端著膳食踏進去房裡,畢納珍立即開口罵人,冷言冷語外加拿在手上的玉枕,毫不客氣地往他身上砸。壓根兒不管話語傷不傷人,也不管玉枕砸在他身上到底痛不痛。
誰管他會如何?
她只要一想起要不回自個兒的嫁妝,就全身沒力,連動都不想動,自然了不想見到他這個陰險小人。
可他……他竟然天天大刺刺地闖進她的房裡,根本無視於她的吼叫。
「用膳啦,要吐血也先把膳食用完再吐。」宮上衡沒好氣地說著,把膳食端到她面前。「別忘了有一帖五百文錢的藥汁要服用。」
「你是豬啊,你一次買那麼多藥作啥,你銀兩多啊,還不是我的嫁妝買的。」她的心又在淌血了,「一帖五百文錢哪,我到現下總共服了幾帖?」
她不會算,也不想算,每一帖都是錢哪!
「誰說的,那可是我自個兒的銀兩。」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是她因為他用她的嫁妝去賑濟貧苦便昏厥過去的模樣,他哪還有膽子再花用她的嫁妝,再花用下去,他肯定得替她收屍了,而他現下並不想替她收屍,因為他已經把事情都調查清了。」
「那我的嫁妝呢?」還有剩嗎?
宮上衡笑得極為詭異。「先吃東西,我待會兒再告訴你。」
她的氣色瞧起來已經好了許多,吼叫的聲音也比前些日子來得洪亮多了,稍稍賣個關子戲弄她一下,應該是不過分。
「哼!」
畢納珍恨恨地接過膳食,隨意地扒了兩三口,也不管食物到底有多可口美味,一心只惦記著她的嫁妝。
不少吧,她的嫁妝真的是不少,也真虧她爹出得了手。
「快吃,你老是這樣瞪著我,我同樣不會告訴你。而且我告訴你,你線日取三帖藥,一帖五百文錢,三帖便要一千五百文錢,這幾天下來……」不是一筆小錢,但是因為是她,所以他覺得值得。
「誰睬你?是你自個兒要我吃的,又不是我逼你的,而且我不是同你說了嗎?得和那蒙古大夫討價還價,你現下讓他給拐了,想怪我嗎?」她吃得雙頰鼓鼓的,但說起話來依舊不含糊。
「況且,你是我的相公耶,你養我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想同我要銀兩?太沒道理了吧!」
拜託,要不然她何必出閣?不就是貪圖有人養她,而她所經營的生意,全都是在她名下的,自然每個月所賺的銀兩都屬於她。
別奢望她會分一文錢給他,因為他是個敗家子,而且又是
她商場上的敵手,不過,能讓他養、花他的銀兩,倒是一件挺快樂的事。
「是誰說要盡夫妻之實就得要一百兩的?」他沉聲問道。
這些規矩全都是她定下的,夫妻之間要如何相處,也是她決定的……他到底算什麼?「那當然,難受的人是我,我自然得收費。」又扒了一口飯,她依舊不理他。
真是無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同她聊這種話題,看來他比她爹還厲害,不只敗家而且還相當好色。
他不覺得羞,她的臉倒是燙了起來。
「難受嗎?真的很難受嗎?」他湊近她。
「滾開!」她一把推開他,強壓下心頭的鼓躁,順手將瓷碗遞給他。「我吃完了,把藥汁拿來。」
真是噁心,老是靠她這麼近作啥?
宮上衡輕輕佻了下眉,頎長的身軀往後一退,取來藥碗遞給她,再理所當然地坐在炕床邊。
「苦啊……」她嘗了一口,皺緊了眉頭、但還是捏著鼻子,一口將剩餘的藥汁吞下。
這些可都是銀兩換來的,就算再苦、再令她作嘔,她還是會全部吞下去,一滴也不會剩下。
「嘗顆蜜餞,壓壓苦味。」見她把空碗遞來,一張小臉皺成一團,他忙把桌上的蜜餞取過來。
她睞了他一眼,忙塞了一顆蜜餞人口,讓酸甜的滋味壓下苦澀。「我的嫁妝還剩多少?」
別以為端來蜜餞餵她,她就會放過他。她的嫁妝若全拿來買蜜餞的話,至少要一百座大米倉才裝得下,別以為區區一盤蜜餞就能讓她把嫁妝給忘了。
「還很多。」他沒好氣地把盤和藥碗擱到桌上。
「多少?」廢話,像他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人當然會說很多,但他所說的多又和她說的多不同,說不準經他這次的浪費揮霍之後,早已所剩無幾了。
「你以為這一次賑濟我花了多少?不過是一些米、一些乾糧、一些布匹和一些碎銀子罷了。」他非要把她的心思轉回正途,讓她別老是一心繫著那些錢,免得她出口的問氣不淺。能夠因為賑濟而氣得生病,她鐵定是空獲賠一人。
「你這個天殺的,那叫做一些米、一些乾糧、一些布匹和一些碎銀子?你出手倒是挺闊綽的。」把刀拿來,讓她破了他,一了百了。「那是一大堆,不是一些,而且你所給的不是一些碎銀,是一大錠銀子!而且都是我的嫁妝……」
不要再說了,她快要死了……
「放心,連你嫁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哩。」瞧她出闖的嫁妝多嚇人,連開倉賑濟都才花費將近十分之一。
「啊?」真的嗎?
「畢老爺果真與你不同,一旦承諾了便絕不食言,一擲千金亦面不改色,甚至還吩咐我要待你好些,千萬別讓你三天兩頭的跑回畢府。」他好整以暇地睞著她。
「哼,那個老傢伙。」他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把她攆出畢府,但她不會順他的意。「罷了,知道還剩那麼多就好了,可是我明明覺得賑品有不少,怎麼可能只用了十分之一?」
她可真是想不通……
「那是因為賑濟的物品都是了些極為尋常又樸實的東西,又不是什麼上等的好東西,自然沒花費太多銀兩。」說穿了,根本就是她太吝嗇了。「你那些嫁妝若是好好運用,至少可以吃上三輩子。」
「是嗎?」說到這一點,她還真得好好地想一想。「畢府內的開銷會如此大,極有可能是添置的東西太奢侈了。」
但那些事是二姐管的、她只負責把銀子交給她……或許她該找時間同她問一問,能省多少便省多少。
「喂,你突然靠這麼近做什麼!」她突地發覺頓邊有道陰影靠近,忙不迭地往炕床裡邊躲。「別再靠過來,你要是再靠過來,我就打人了,你不要以為我已經原諒你了。」
混帳東西,居然趁她不注意時靠得這麼近,他是怎麼了,飽暖思淫慾?
「沒要你原諒,只不過覺得咱們夫妻倆可以再親近一些……」他低嘎地道,大手已爬上她的腰際。
「我不要!」誰要跟他親近。
他是敵手,是揮霍她嫁妝的仇人。
「一百兩。」他就地出價。
「漲價了,至少要二百兩!」她下意識地喊價。
不對,她不該為了區區二百兩便把自個兒的清白賣給他,但二百兩耶,他又是她的夫君……這個價格算是合理了,至少她能接受,但她能夠接受,不表示他也能接受。
「你說漲就漲啊?」難不成她任何事物都能夠拿來喊價?
「我是賣主,我說漲就漲,你要就給錢,不要就滾遠一點!」怎麼樣,氣死他了吧,氣死活該,誰要他動用了她的嫁妝。
「二百兩就二百兩!」他認了,反正他根本喊不贏她。
「噯?」不會吧,她真這麼值錢嗎?
她瞪大眼睞著他不客氣地吻上她的唇,大手更是放肆地拉著她的腰帶,駐得她尖叫:「你別這樣,我會害怕的!」
「你會害伯?」他猛然想起那一夜……
「誰會害怕?」不是,方纔那些話不是她說的,她才不怕他,「總之,你別那般祖魯,你……」
她不知道怎麼說啦,別要她開口說些她說不出口的話。
「害臊了?」他一愣,突地恍然大悟,笑得極為壞心。
「見鬼,誰會害臊啊!」她有嗎?沒有!
只不過是他的唇貼得太近,讓她不知道怎麼呼吸;還有,他的舌怎能如此下流地竄入她的口中,他的手怎會這般粗魯,這樣撕扯……她的衣裳很貴的,撕爛了,他要陪她嗎?
「那就來吧!」他輕啄著她的唇,大手放柔了力道,輕撫過她細滑的玉肌。
他是打從心底想要憐惜她,管他什麼報復的。說穿了,他不過是想見她一面,實際上,他是……
「現下才晌午耶。」她羞得合上眼。
她不是不再讓他碰她的嗎?她怎麼會依了他?為了二百兩依了他……可現下又不能再抬價……
「噓。」他吻上她的唇,舌尖放肆地挑逗她。
似乎只有在此刻,他才能感覺到自個兒贏了她一些,總算有了一點身為她夫婿的感覺,總算有了一點滿足感。
「喂,你的手在做什麼?」她低呼一聲。
「你說呢?」
「你這混帳!」她羞得大吼,卻突地聽見門板被推開的聲音,感覺他的身子一僵。她倏然抬眼,卻見著一位從未見過的姑娘正站在門邊。
「大小姐。」
畢納珍聽他開口喚道,回眼睞著他,卻見他一臉呆愣,沒來由地感到火大。搞什麼?她和他現下是讓人給捉姦在床嗎?
有沒有搞錯?他喚她一聲大小姐又如何?她也是個千金大小姐啊。
這個女人未經通報便退自開門闖進房裡,他非但沒罵她,甚至還對她那麼客氣,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宮上衡,她是誰?」薛降霞瞇起水眸。
「她是……」
畢納珍不敢置信地睞著他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猛然一腳端在他的肚子上,忙把自個兒的衣衫整好。
「宮上衡,現下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悅地問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她是我的大小姐。」宮上衡狼狽地爬起身。
天啊,不是說好了元旦過後才會來長安的嗎?她怎麼提早到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一愣。
對了,她根本就不瞭解他,壓根兒不明白他的家世背景,到目前為止,她只知道他負責「隆興」底下的幾個鋪子,其餘的根本什麼都不卸道。
「什麼意思?」薛降霞往前一步。「宮上衡是我爹的左右手,更是我未來的夫婿。過了元旦,我同他便要成親了,至於你……」她轉向宮上衡。「上衡,你迎娶她不是為了報復?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也該差不多了,你把休書繕好了吧,如果已經繕好了,就叫她馬上離開這裡!」
「嘎?」畢納珍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
報復?報復她什麼?難道他是因此故意敗她的嫁妝?但是……她得罪過他嗎?她方纔還說了什麼,元旦之後成親?
難不成他真要納妾?可納妾就納妾,犯得著休了她嗎?她算哪根蔥啊,要他休他就休啊?她憑什麼左右他?
「大小姐!」宮上衡急忙打斷卻已來不及。
原本確實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現下他已改變了心意,不只是報復……或者該說根本就不是報復,打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報復,所以現下的他,自然是不可能再同大小姐成親了。
「宮上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畢納珍冷著臉,忍下打他的衝動。
他最好可以仔細地和她講清楚,要不然……嘿,他站在那裡做什麼?光是和她大眼瞪小眼,她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說什麼?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蟲子,哪猜得著?
「你不是說,你這一趟到京城是為了要報復七年前一個將你賣入男圈的了,先迎娶她入門,得到大筆賠嫁,然後再將她休妻?」薛降霞見他沒打算說,索性替他回答。
「賣入男圈?」畢納珍失聲喊道。
難不成……她僵硬地側眼睞著他,瞇起水眸仔細地睞著他的臉,很努力地把沉澱在她回憶中那張極為模糊的臉拿出來同他相比。一會兒之後,她的纖指一比,另一隻手則摀住自個兒的嘴。
不會吧,難道真的是他?
「上衡,你還沒跟她說嗎?」薛降霞微惱地瞪著他。
「我……」宮上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一個箭步向前,一把將薛降霞拉到外頭。「我們到外頭再談。」
「喂,那我呢?喂!」
畢納珍突地起身快步跟到門口,卻見他牽起她的手,走得飛快,而且兩個人靠得極近……這景象沒來由的教她胸口發悶,一種難以解釋的陌生情緒從心底浮現。
「什麼嘛,好心把他賣入男圈,居然還要報復我……明人不作暗事,對我不滿的話,打一開始便說清楚不就得了?何必擺我一道?她悶悶地自言自語。「天殺的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