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鬼剎 第六章
    「你走開!」斥退待在書房服侍鬼剎的如意,從一樓飆至二樓書房的溫歡,再回過身炮轟如影隨形跟在她身旁的吉祥,「你也出去!」

    「這……」沒有主子鬼剎的命令,如意與吉祥不敢擅自離去。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將手中一串璀璨罐眼的鑽石項鏈放回紅色珠寶盒,鬼剎以眼神示意她們退出書房守候著,才站起身走出監識台。

    「你!」已從口風不緊的女僕那套出話來的溫歡,氣得差點沒砸東西發洩滿腔的憤怒。真是可惡的卑鄙小人,竟敢欺騙她,老爹根本就不在島上了!

    「我?」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由她興師問罪的氣憤表情看來,鬼剎知道她已經曉得溫臣三天前離開「惡魔島」的事了。到底是哪個僕人走漏風聲?他非宰了那個僕人不可。

    「我怎麼了?」鬼剎看著她氣嘟嘟的噘著嘴瞪著他的發飆模樣,令他覺得好笑的牽著她的小手,將她帶往西側角落處的休息區。

    「你是個大騙子!」難忍被欺騙的氣憤,溫歡甩開他的大掌,停住不想再走。

    「與其都要離開,早走、晚走有何差別。」鬼剎點燃嘴上所叼的煙,半瞇著炯亮的黑眸,輕吐出口中的煙霧,任由裊裊暈開的白茫煙霧縈繞一身,更是襯托出他浪子般的輕狂、墮落。

    這放蕩不羈的一面是溫歡從未見過的,她有點看傻了。

    他猶如降臨人界的撤旦,永遠一身黑襯衫,皮質黑長褲的裝扮,任由張狂不齊的黑髮隨意飄揚,這股自然流露出的頹廢氣質,雖然代表著危險,卻也教人無法抗拒。

    尤其是他不馴的邪魅黑眸,所迸射出難以駕馭的陰鶩光芒,雖冷漠無情、殘酷噬血,但對她卻總是呈現出柔情寵愛的一面,這就是讓她吸引住視線的地方。

    「溫歡,你怎麼了?」見她失神的直望著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將煙捻熄,大步走近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鬼剎喚了老半天,依然得不到回應,於是他走到她面前,擔心她病著的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幾天相處下來,他很清楚她主動來找他、黏他,莫名的使性子、發脾氣,或著大哭吵鬧一場,無非就是她心煩,有事解決不了,要不,就是她生病了,身體不舒服才會來纏他。

    「騙子!騙子!騙子……」她氣瘋了,掄起拳頭猛地捶打著他的胸部,除了發洩怒氣外,其實她是在害怕自己對他的感受。她形容不出那股感覺,總覺得讓她十分的惶恐,說不出那是不是害怕,還是其他某種她所不知道的感覺。

    「別捶了,再捶下去你的小手會痛。」他捉住她胡亂揮打的雙手,要她冷靜點。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掙脫他大掌的箝制,她掄起拳頭又朝他胸口一陣猛捶。

    「我沒有逼迫溫臣,是他自己主動離開的。」他沒有制止她,不痛不癢的任由她捶打。

    「你騙人……老爹不會丟下我的!一定是你故意將老爹送走的……一定是這樣的……」她拒絕去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別哭了。」他將她抱上書桌,溫柔的拭去她小臉上的兩行淚水。

    「嗚……我不要這樣子啦!我要老爹……」雖不怎麼傷心難過,溫歡還是攬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哭泣。

    這個只顧逃命的老爹,竟將女兒遺忘掉,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島上,真是不可原諒。

    「我陪著你也是一樣。」知道她的害怕來自於得重新習慣陌生的環境,鬼剎心疼的摟住她,輕聲細語的誘哄著。

    「不一樣啦,你又不是老爹。」她認識他也不過兩天而已,嚴格說起來,他可是個陌生人。

    「我跟他一樣是愛你的。」他沒說他和溫臣的愛只差別於出發點不同。

    溫臣的愛,純粹只有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愛而已,而他的愛,則又包含兄長對妹妹的寵愛,和男女之間的情愛。只可惜她還太小,他不想那麼早表露出心意嚇著她,他會細心的呵護她長大,直至時機成熟時,才會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又在騙人了,我才不相信!」溫歡推開他,氣憤的踢著腳。

    「怎樣你才相信?」按住她亂踢的雙腳,見她不停的朝捶疼的小手呵著氣,鬼剎的大掌握住她的柔夷,輕輕的按揉著她的疼痛處。

    咦?溫歡怔住了!他在向她妥協嗎?好像是耶,這根本不像冷血惡魔該有的殘酷!但……管他的,只要他對她百依百順的就行了。

    「我想想……」溫歡怒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她腦筋動得可快了,很懂得把握住好時機撒嬌,「如果……我是說,倘若我做錯事了,你不能罵我、凶我、吼我,也不能處罰我。」

    「就不怕我殺你?」鬼剎故意板起臉孔,嚇嚇的威脅她,不過她沒有被他陰沉的冰臉嚇到,顯然她已察覺到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了。

    「你會嗎?」少嚇人了,他都捨不得見她傷心難過了,哪捨得殺她。

    從他寵她、疼她、讓她的程度來看,他彷彿就把她當成是稀世珍寶般的小心翼翼呵護著,不僅寶貝得不得了,還看得緊了,就生怕她會憑空消失般,哪可能捨得傷害她一根寒毛。

    意外的,她似乎捉到他的弱點了。他的弱點就是她被事實震撼住了!

    可能嗎?人人畏懼如惡魔的他的致命弱點,會是顆像小土豆般毫不起眼的她?她不禁懷疑了起來,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讓她無法反駁。

    這可是一項重大發現!溫歡驚愕得直眨著眼,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分不清心底那股說不出口的感受,到底是喜還是憂。被這個冷血凶殘的惡魔喜歡上,她更是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

    頭一次鼓起勇氣願意正視這問題,不願再逃避事實的她,竟訝異得發現自己是喜多於憂。

    她再度愣住了。怎麼會這樣?她不是該怕他,恨不得能展翅飛離他的嗎?怎會有想留下來的瘋狂念頭,又哪一根神經不對勁的竟高興他喜歡她?

    難道她不知道一旦被惡魔喜歡上了,除非他肯放過她,否則是一輩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那她還在高興什麼,真是愈來愈不正常了。

    「你說……」鬼剎直視著她不知所措的小臉,眸中儘是載滿足以嚇掉人下巴的深情愛意。

    「不會。」溫歡的答案是肯定的。

    沒錯!他微笑默認,但卻沒答應她開出的條件。倘若她犯下的過錯是在合理的範圍內,他是可以縱容她放肆胡來。

    「小手還痛不痛?」他輕揉著她捶紅的雙手,望著她愈垂愈下去的小臉,犀利的雙眸突地半瞇,知道她有所求,而所求又為何事。

    「不痛了。」她欲言又止的輕咬著下嘴唇,緩緩的抬起頭來,不知該如何啟齒的看著他,「我……」

    「什麼?」鬼剎放下她的小手,棒起她的小臉,要她將話說出來。

    「我……我決定……」再猶豫半晌,她一鼓作氣豁出去的說出自己的打算,「我要去找老爹!」

    「不行!」他森冷的聲音代表沒得商量。

    「為什麼?」打掉他的手,她又氣憤的踢他。

    老爹下落不明,他竟不讓她去我老爹!可惡!可惡!

    「今天是第三天了,『死神』今夜會現身前來向你索命。」按不住她亂踢的雙腳,他索性抱起她,往玉石監識台旁的沙發床走去。

    呀!糊里糊塗過了兩天,溫歡完全忘了這件攸關生死的大事。

    「可是……」她想念老爹嘛。

    「我會派人去接他。」不忍見她難過傷心,他給予保證。

    「真的?」哭喪的小臉瞬間明亮起來,她難抑欣喜若狂的激動情緒,情激的朝他一笑,「你不會騙我?」

    「不會。」將她放置在沙發床上,他拉她躺下,「你午睡的時間到了。」

    「我不睏。」「死神」都快來殺她了,她哪睡得著。

    「快睡。」將爬起來的她再按回沙發床,他拉起薄被蓋住她身體。

    「那你呢?」見他站起身,她小手立刻竄出薄被拉住他衣角,不讓他走。

    「我在這陪你。」重新落坐於沙發床,鬼剎安撫的親親她的額頭,「快睡,直到你睡醒為止,我都會待在你身邊。」

    她愈來愈依賴他了,雖然是因害怕而求助於他,並非是信任他有能力保護她的安全,但他已經很心滿意足了,至少她有困難會知道來找他幫忙。

    「嗯。」有他的保證,溫歡鬆懈緊繃的神經,放心的任由沉重的眼皮慢慢闔上。

    摩娑著溫歡柔嫩光滑的臉頰,鬼剎淺笑的凝視著她宛若嬰孩般單純的睡容,不管她是殷語蝶也好,還是溫歡也罷,他不打算放她走了,他要她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永遠的跟隨著他,即使是「死神」也帶走不了她。

    「我口渴!」溫歡再也受不了魔音穿腦的痛苦,就在一連串如唸經般的語文中,她冒著可能被削減休息時間的風險,出聲打斷鬼剎的解說。

    第三次了。鬼剎放下書本,他雙手撐著桌面,傾著上半身,眼睛半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得她難隱心虛的半垂下眼瞼,不敢迎視他銳利炯亮的雙眸。

    「我……我要喝……柳橙汁。」被他看穿她的企圖,溫歡的頭愈垂愈低,連講話都沒說服力的結巴起來。

    抿嘴忍住笑意的吉祥,不用少爺下令,她立刻吩咐準備去,正巧與端著熱騰騰包子,走進書房的如意擦身而過。

    「小姐,包子。」看著吉祥面帶微笑的走出去,再見少爺拿小姐沒轍的詭異邪笑著威脅她,如意也忍不住跟著微笑起來。

    在兩道熾熱逼人的視線直盯之下,溫歡根本沒勇氣敢抬起頭來,雖然肚子餓只是一個藉口,但她還是默默的拿起燙手的包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休息五分鐘。」接過吉祥手中的柳澄汁,鬼剎端放至她眼前,拿走她硬吃難以下嚥的包子。

    一會兒肚子痛、一會兒肚子餓、一會兒又口渴,精明的他難道會看不出她的把戲嗎?

    「五分鐘?」愣愣的看著他拿走她手中的包子,意識到他真的削減休息時間,溫歡抗議的大叫。

    「嫌少?」揚了揚兩道狹長的雙眉,鬼剎雙手環胸站直身,笑得頗為詭異。

    「呃……」心虛的搖頭笑了笑,溫歡哪敢再抗議。能偷到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已算是賺到了。

    「喝慢點。」見她想事想出神,將杯中的柳橙汁一直往嘴裡灌,怕她嗆著,他搶下她小手中的銀杯。

    「鬼剎……」學法文很痛苦,她沒辦法再熬下去了。拉扯住他的衣角,她聲如蚊納般的請求著他,「這……法文很難學,比日文、英文還難念,我可不可以……不要學了?」

    「你說謊?」他冷冷的說。法文是玻里尼西亞的官方語言,不管有多麼的難念,她有多麼的討厭,她仍是非學不可。

    「不可以。」答案早在預料之中,溫歡哭喪的垮著臉及怨恨的睨瞪著他,「好吧,那……今天可不可以就到此為止?」

    「可以。」逼太緊只會造成她更反彈、更不想學法文,所以鬼剎准許她提早下課去玩耍。

    「那我要去跟花豹玩。」溫歡黯淡的小臉又明亮起來,她跳下座椅,衝著他露出一抹燦爛的開心笑容。

    「不可擅自跑出堡去。」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早晚溫差大,鬼剎接過如意遞來的針織薄衫,怕溫歡著涼的為她穿上,「記得六點以前必須回來向我報到。」

    「知道。」早已迫不及待想找花豹玩的她,一等他為她穿好外套,就已像陣風般雀躍的旋轉了出去。

    而負責保護她安全的吉祥、如意,自然也跟隨她後頭下樓走往前庭的花園去。

    彷彿得到糖吃還長不大的小孩,溫歡蹦蹦跳跳的往一樓沖,來到植滿各種千花百卉的花園。看不到花豹,她納悶的揚手招來身後的吉祥。

    「吉祥,你說花豹在這,怎不見它蹤影,」溫歡晶亮的雙眼四處找尋著,直到看見突然現身的花豹,她才驚喜的拉著吉祥的手,比著右前方,「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就在那!」

    寧靜的生活被干擾,花豹沉臉不悅的坐立在花團錦簇中,瞪著私闖進它地盤的大膽來者。

    「它會不會咬人?」雙眼閃著璀璨的光芒,溫歡像發現寶物般的興奮,差點就衝過去一把抱住它。

    「小姐是主子,它不會攻擊你的。」動物的嗅覺很敏銳,尤其小姐身上有少爺的味道,吉祥才敢這麼肯定的說,並放心的讓她走近它。

    「真的?」不敢一下子太靠近它,溫歡半信半疑的望著它半晌,才緩步的向它走過去。

    馴良的花豹,雖被當成寵物般豢養,但一旦受到威脅或感到危險,沉寂的凶殘本性特質便會甦醒,並不會忘記該如何攻擊,如此,它雙眸充滿戒備的盯著她,只要她一有所不利於它的舉動,它就會不留情的撲上她的身,撕裂她的喉嚨。

    「花豹乖乖。」溫歡小心翼翼的走到它身旁,手在它凌厲的目視之下舉至半空中,再慢慢的落下,撫摸著它柔細如絲的毛髮。

    確定她不會傷害它,再加上聞到她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花豹卸下防衛的戒心,如只溫馴的貓咪般趴在花團錦簇的草坪上,享受她撫摸所帶給它的舒服感。

    qizon  qizon  qizon

    落日斜照,彩霞滿天。一陣清涼的晚風掠過樹稍,枯葉紛飛,與暈黃的天空交織成一幅色彩柔和的美麗圖畫,沒有人感覺得到瀰漫在寧靜中的肅殺之氣,只有敏銳的花豹察覺到異樣的豎起雙耳。

    「咻!」一支黑色飛鏢不知打哪冒出,既疾又狠的直往溫歡喉間飛射過去。

    「啪!」吉祥自然反應的抽出繫在腰際的長鞭,揚手一揮打掉凌空朝小姐直射而去的黑色飛鏢,卻來不及阻止續發的第二支。

    「吼!」怒吼了聲,花豹的本能反應是保護主人,突地躍起撲倒怔住的溫歡,替她捱受中鏢的痛苦。

    抵擋不住它的衝擊,溫歡被花豹撞倒在地。由於承受不了它的重量,她掙扎的爬起來,卻見它右腿插著一支黑色飛鏢,傷口附近的腿毛全染上鮮紅的血。

    「花豹!」溫歡驚愕的大叫一聲,見它受傷仍保持攻擊狀態欲保護她,她感動的反身環抱住它。

    「溫歡是我『死神』要殺的人,誰也保不住她。」鬼魅般的冰冷聲音,幽幽的在空氣中傳送,空蕩的花園,不見說話者的人影。

    「死神」?糟了!來不及回去搬救兵,吉祥和如意以身護在小姐的面前,不敢鬆懈警戒的環顧著四周。

    微風吹起一、兩片枯黃的秋葉零落的飄落下來,突然,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中,竄出一道如閃電般快疾的黑影,迅雷不及掩耳的往下俯衝而來。

    「小姐!小心!」吉祥甩出長鞭成功的纏住「死神」往溫歡刺去的長劍,然而一眨眼,靈活的長劍如滑溜的蛇般,輕易的掙脫出鞭子的纏繞,反倒直刺她喉嚨,卻被她避開閃過,刺中左肩。

    來無影、去無蹤的「死神」,無人防得了他,惡魔堡已派重兵看守,結果還是被他闖了進來。

    如意見吉祥身負重傷躺在血泊中,她亦抽出環繞在腰間的長鞭,鞭鞭帶著殺氣直攻他的致命弱點,只可惜她不是他的對手,對時一分鐘,她已落居下風,處於被攻擊的劣勢中。

    「咻!咻!」光明正大並不用於生存在黑暗地帶的殺手,「死神」右手持劍攻擊,左手放冷箭的射出飛鏢,一時間雖射偏了,但卻正中目標。

    飛鏢上搽抹著毒液與麻醉劑,如意中鏢後雖極力想維持清楚的意識,可最後還是難敵深沉睡意的吞噬,身子一軟便昏迷了過去。

    「如意!吉祥!」抱著亦陷入昏迷狀態的花豹,見吉祥、如意不知是否被殺死的躺在血泊中,溫歡被嚇傻了。

    她從未看過殺戮的血腥場面,一時之間,她震驚得完全忘記要逃,只是傻楞愣的望著「死神」一步一步的接近她。

    「你……」他就是「死神」?她害怕得牙齒頻頻打顫,更是抱緊懷中的花豹不肯放手,冀望著靠著超出意志力在硬撐、尚未昏迷過去的花豹能救她。

    戴著張軟皮鬼面具的「死神」,揮了下淌著血滴的長劍,緩緩的轉過身,將噬血的視線由躺在地上的兩具軀體,移至她驚慌害怕的小臉。

    她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但信息上顯示她已十二歲。他不是沒有殺過小孩,只是十二歲……她恐懼無助的眼神……莫名的揪痛他的心,他竟發現他下不了手殺她。

    為什麼?他不知道。在她沱然欲泣的淚眼凝視下,他冰封寒冷的心,剎那間全解凍了,尤其是她可憐的表情,彷彿一把烈烈的火焰,融化掉他以冷酷無情架構起來的虛偽面具。

    「你……你要殺我?」溫歡盈滿淚水的雙眼,害怕的直盯著他高高舉起,卻始終沒落下的長劍,根本沒發現到他的異樣。

    睽違已久的感情,不知不覺的慢慢重新注入他生命中,「死神」沒有排斥,斂去形於外的肅殺戾氣,空洞、死寂的黑眸也漸漸出現生氣。

    唉……她還小,為什麼他狠得下心殺她?而且,她記得從未得罪過他啊,為什麼他非致她於死他不可?溫歡想不通。

    「你……能不能……饒我一命?因為……我不想死呀!」在她死命的摟抱之下,受不了她驚惶不安的揉捏,花豹終於也宣告昏迷了。

    他到底殺不殺她?據城堡內僕人的描述,及吉祥、如意的確定,「死神」殺人向來乾淨俐落,一刀就斃命,絕不會讓死者感到痛苦。難不成她例外嗎?他不讓她死得太痛快?要開先例的折磨她,讓她飽受凌遲之痛的死去?不會吧?她不會連死也這麼倒楣的。

    「至少……等我……再見老爹最後一面,你再殺我?行不行?」仰著小臉,她依然惶恐的睜大眼盯著他的鬼面具,若他還有一點人性,他會答應她的請求。

    雙手沾滿血腥,不記得殺過多少人才擁有如今這傲人地位的「死神」,見她瀕臨死亡的邊際,卻眨著盈滿淚水的雙眸,跪坐在那向他要求延期死亡的時間,不自主的,他放下高舉的長劍。

    「你……」他放下長劍了,就代表他答應她的請求,暫時不殺她了?溫歡不敢高興得太早,她輕輕放下懷中昏迷的花豹,站起身來面對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感受他冰冷無情的眼神很熟悉,彷彿……她認識他。那麼他是誰,為什麼她會想不起來?

    像被人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的「死神」也怔住了,一股縈繞在他胸口驅離不掉的熟悉感,無法忽視的讓他注意到她的神情、容貌與自己有幾分的相似。

    「你……你到底是……」天啊!她的頭好痛!腦中又開始浮現出一些斷斷續續,又模糊不清的畫面。

    「你叫什麼?」『死神」知道自己為何下不了手殺她,因為血緣間的連繫,喚醒了他沉睡中的親情。

    他並不是個陰狠得六親不認的「死神」,他也有人性的弱點,而其弱點就是殷語蝶!他失蹤的妹妹!

    「我……我……溫……歡……」她抱著痛得快爆炸的頭,捕捉到一閃而逝殘餘的景象,勾起被封閉住的記憶,看到在黑暗之中,熊熊燃燒的火宅。

    溫歡?她不是語蝶?「死神」眸中掠過一抹黯然的失望。的確,她怎可能是語蝶,雖然她與語蝶年紀相仿,但語蝶不可能出現在這,她應該還在台灣才對。

    她的頭好痛!溫歡覺得他的眼神真的很熟悉,像一把鎖打她封閉住的記憶。

    記憶就如潮水般的洶湧而至,她清楚的看到火焰,可怕又嚇人的熊熊烈焰,一發不可收拾的吞噬掉宅邸-困在火海中,被濃煙嗆得頻頻咳嗽想找母親,卻見母親和父親不知何時中槍躺在大廳的地板上。

    她呆愣住了,驚恐得忘記尖叫,害怕得連哭都哭不七來,直至逃出地窖的哥哥將她拖出陷入火海的屋宅,她才嚇壞的抱著他開始大哭。

    而她的哭聲,驚動了正欲離去的仇家,於是引來了殺機。哥哥為了保護她,將她抱到牆上,不顧她恐懼的哭喊,命令她快跑後,便將她推下牆去,而他自己則往另一側跑去,引開那心狠手辣,連小孩都不放過的殺手。

    「哥……哥哥……」溫歡記起來了。

    她喊他什麼?如遭電打般,「死神」錯愕得怔住,不敢相信的瞠目盯著表情痛苦萬分的她。她到底是誰,不是溫歡嗎?

    「無……無……」她的頭痛得快爆掉了,但仍不放棄的努力想找回遺忘掉的記憶。

    如尊木雕像,「死神」眼睛眨也不眨、動也不動的屏息等待答案。

    「無命……哥哥……」一樣冷漠的眼神,不會錯的,溫歡喊他,「你是無命哥哥?」

    沒有人知道「死神」是誰,他的長相、年齡、來歷都是一團謎,從未有人解得開,然而她卻叫得出他真實的姓名。她是語蝶!錯不了的,他終於找到她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你失憶了?」失去記憶,再加上改名換姓,這就是他為何始終找不到她的原因。

    「我頭好痛。」她抱著由疼痛轉為暈眩的頭,不知該如何減輕這難過,而將她的小臉埋進膝蓋中。

    「語蝶。」他丟下長劍,棒起她的小臉,失而復得的感受讓他情緒激動的緊擁住她,生怕會再失去親人。

    「我……我不知道我是誰……」被他擁住的那一剎那,她哭了,哭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

    為了證實她的身份,他掀開她的外套,拉下她左肩的衣服,清楚的看見烙印在她手臂上醜陋的齒痕。

    她是殷語蝶沒錯,是他殷無命的妹妹。

    她手臂上的齒痕,就是在她五歲那一年,他的母親被關在地窖時,她不忍見他餓肚子,再次拿她省下的零用錢,瞞著母親的心腹劉姨偷偷外出為他買吃的東西時,而被一名來歷不名的男孩所咬傷的。他印象非常深刻,愧疚的撫摸著她手臂上的齒印傷痕。

    「我是殷無命,你的無命哥哥,記得嗎?」從今天開始,他會保護她,絕不會讓她再受到半點傷害。

    溫歡點點頭,又搖搖頭,無法負荷來勢洶洶突然湧進腦海的龐大記憶,更受不了回憶所造成的疼痛,索性暫時不再去回想另一部分還未記起的記憶。

    見她痛苦難受,他也不逼她非在這一時半刻恢復所有的記憶不可。

    「你怎麼會在這?」她出現在這,令他很困惑。

    「是老爹帶我來的,可是他……鬼剎」看見鬼剎如撒旦般表情溫和微笑著,然而全身卻散發出騰騰殺氣的迎面走來時,溫歡不由得噤聲了。

    「放開她。」鬼剎輕柔的語氣帶著致命的危險,睨了眼昏迷的吉祥、如意和花豹,摟住的溫歡,已知道「死神」是誰。

    「鬼剎,你就是當年咬傷我妹妹的鬼剎?」確定惡魔王鬼剎就是當年那個來歷不名的男孩,殷無命一雙冰眸瞬間又充滿殺機。

    「想不到『死神』會是你。」以眼神示意僕人將中毒陷入昏迷中的吉祥、如意和花豹送至醫療室,鬼剎並不打算以武力與他搶奪溫歡。

    「她是我妹妹!我要帶她走!」殷無命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光芒,手中更加摟緊溫歡,以表示非帶走她的決心。

    「溫歡!過來!」鬼剎不會讓她再度離開他,即使非與殷無命一決雌雄、殺了殷無命,他也不會讓她走。

    「我……」鬼剎要她過去,但哥哥卻不讓她走,她該聽誰的好?尚未完全恢復記憶,她就像一艘破舟,在大洋中浮載浮沉的,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語蝶,跟哥哥走!」看得出她的猶豫,殷無命以至親的關係欲說服她。

    「我……」她難以選擇的望著他們,實在無法取捨。

    「你的選擇?」鬼剎憤怒的視線從未移開溫歡的小瞼,他冷酷的俊臉因她的遲疑而顯得更危險且陰沉。

    她真的不知道要選擇誰,一個是在這世上她唯一的親哥哥,一個是百般呵護她的鬼剎,兩個人對她而言都很重要,她該選擇誰?

    最後溫歡選擇熟悉的鬼剎。她離開哥哥的懷抱,無悔的走向他。

    結果早在殷無命預料之中,他情緒並沒有多大的起伏。既然妹妹選擇了鬼剎,就代表她信任鬼剎,雖然他可以用強迫的手段帶走她,但他不希望看到她不快樂。

    「好好照顧我妹妹,八年後,我會再來帶走她。」看得出鬼剎對妹妹的感情並不單純,再加上他獨佔欲強、意志力強,把妹妹交給他,殷無命很放心。

    既找到了語蝶,殷無命就不容許她再次受到傷害,至於那欲要她命的買主,他會親自收拾。

    依依不捨的看了她最後一眼,他再度封閉感情,恢復「死神」應有的陰狠無情,僅一眨眼,人已如陣風般的消失在惡魔堡。

    「哥哥……」難得找到一個親人,溫歡實在害怕今日分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他,尤其他的職業又是人人可誅滅的殺手,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

    她掙扎著想離開鬼剎的懷抱去追哥哥,然而他卻不肯放手。

    「八年很快就過了,到時我會讓你去見殷無命。」鬼剎許下承諾安撫著哭倒在懷中的人兒。但無法告訴她,殷無命會這麼做,無非是害怕她跟著他會惹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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