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御廚老爹,總愛跟我說女媧造人的故事。
老爹說,女媧用泥土造人時,總是很用心的捏著每一個,健全的四肢、端正的五官……每一個都是非常漂亮的泥人,毫無瑕疵。
有一天下大雨,有些半干的泥偶來不及收好,情急之下,女媧便將這些泥偶用竹簍裝起,收進屋裡避雨。
因為這樣,漂亮的泥偶有些損傷了,有的缺腳、有的缺手,有的五官受到了損害……
老爹總是說,我就是那批來不及避雨的泥偶之一,所以我不能言語。
每次老爹說這個故事時,總是想讓我釋懷這件事,或許我該讓他知道我不在意自己是個啞巴。泥偶損傷又如何呢?至少女媧並未遺忘我,因為她的鍥而不捨讓我的損傷不大,不過是不能言語罷了,其它都還正常。
所以,老爹似乎顧慮得太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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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宮裡的某處總是被人們視為禁地,那兒稱之為天牢,裡頭關的都是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
而這些人,都曾是地位頗高、擔任朝廷裡重要官職的人。
想當然耳,犯下大罪的他們,或許已經無翻身之日了,只能靜待處決的日子到來。
「阿蒙,你又偷帶什麼好吃的東西來啦?」
駐守在天牢外的守衛們,見到一位年約十歲的男孩捧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掛著微笑站在他們面前。
「你又想進去天牢裡?」其中一名守衛伸出手捏捏他的臉頰,有些為難的說著。
阿蒙點點頭,依然掛著笑容。
「這不太好吧!現在宮裡風聲鶴唳,讓阿蒙進去天牢裡……」另一名守衛皺眉的制止。
「阿蒙不過是個孩子,只要我們不說,上頭的人就不知曉啦!」堅持放行的守衛,轉過身掏出鑰匙,打開那道厚重、戒備森嚴的鐵門。
「這……」另一名守衛還是很掙扎,可是鐵門都打開了,他便不再出聲阻止。
阿蒙隨即從小包袱裡拿出兩個熱呼呼的饅頭,遞給守衛,接著快速跑進天牢裡。
咬著香軟可口的饅頭,守衛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開始專心的吃著饅頭。
「阿蒙的手藝真是好!」守衛們滿足地說道。
踏進暗無天日的天牢裡,阿蒙非但沒有恐懼之感,甚至毫不猶豫的往某個監牢走去。
最後,他停在最裡面的一間牢房,隔著鐵欄捧著一堆食物,晶亮的雙眼直盯著裡頭的人。
「小啞巴,你又進來啦?」裡頭的人對於阿蒙能自由進出天牢,著實感到嘖嘖稱奇。
聽見裡頭的人這麼說,阿蒙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將手中的包袱往前一提,示意要給他們吃。
「不吃!」黑暗的牢房裡,有個身型瘦長、站得直挺挺的少年二話不說地出聲拒絕。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依照推測,約莫十五歲左右,但是他展現的氣度遠比他實際的年齡還要成熟。
阿蒙不理會他的拒絕,依然把包袱拿過去。
「阿蒙,你老是往這兒跑很危險的。」另一名少年湊了過來,微笑地接過包袱。
阿蒙的臉上不再掛著微笑,取而代之的是憂心的神情。
「怎麼?宮裡依然亂糟糟的嗎?」一名比其它人年紀小的少年注意到阿蒙的不對勁。
阿蒙點點頭,有些無助的望著他們。
「阿蒙,你快逃吧!抓到機會就逃,否則會送命的。」一個充滿威嚴的成年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
牢裡的三個少年皆靜默的轉頭盯著成年男子。
「我想,我們也活不久了,這幾天的飯菜我們都不碰,就怕被人下毒,我猜測這幾天我們就會被處決了。」
頓時,天牢裡一片靜默。
揮不去的凝重與哀傷的氣氛在空氣中緩緩的流動,阿蒙依然皺眉盯著他們。
「阿蒙,謝謝你這幾天送這些好吃的食物來。」此刻,那名一直掛著微笑的少年,就像是在與他道別似的輕聲的感謝。
阿蒙抿著嘴,從懷中掏出一個白饅頭遞給那個拒絕吃東西、不再發出任何聲音的少年。
他依舊不肯收,嚴肅的眼直盯著阿蒙。
「你就收下吧!你已經四五天未曾進食了。」一旁的少年也跟著勸他。
奈,他就是堅持不收,甚至開始趕阿蒙走,要他快點離開。
僵持不下的兩人,最後是在天牢外的守衛提醒阿蒙該走了,阿蒙才挫敗的放下饅頭,將包袱收一收,準備離去。
白饅頭就這麼放在地上,阿蒙希望拒絕進食的少年能趕緊拿去吃,否則他會餓死的。
最後,阿蒙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頭,在守衛的催促聲下,緩緩的離開天牢,未曾再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