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關月忐忑不安地跟隨著康亞倫進入龍祥財團總公司,在服務台說明來意之後,他們兩人立刻被帶進位於十樓的貴賓室。
「康先生,總裁會議—結束,立刻就會過來,請你們稍候片刻。」秘書端著兩杯咖啡放置在茶幾上,很有禮貌地說。
「好的,謝謝你。」
「請別客氣,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如果有任何問題的話,我就在對面辦公室。」秘書達成任務後,恭敬地退出貴賓室。
「小秦,有什麼不對嗎?」康亞倫疑惑地盯著如坐針氈的秦關月,不安的情緒清楚地浮現在他的臉龐;先前在公司時他還好好的,在他告訴他要到龍祥財團之後,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沒……沒有,我……只是有點緊張。」秦關月擔憂地解釋;與其說緊張,不如說是害怕來得貼切。一想到鍾奕麟就是那天在風神保全公司門口被她推開的男子,她就害怕得坐立難安。天哪!她也太倒楣了吧!誰不去推,好死不死竟推到她的「被保護人」,根據康亞倫的說法,如果他對她不滿意,隨時可以換人……唉!
回想起三天前,因為受到秦關星的刺激,當她和她的死忠兼換帖的好友吳倩玫通電話時,她馬上向她探聽有關鍾奕麟這一號人物,沒想到她的口氣和說法竟然與秦關星如出一轍。隔天,她立刻查閱康亞倫所提供給她的資料,一看見資料上所附的照片時,當場她就傻了眼!這個鍾奕麟竟然就是那個倒楣鬼,再想到她和他說的話,她就嚇得冷汗直流……上帝!這份工作百分之八十又要離她遠去了。
「緊張?鍾先生的確讓人緊張。」康亞倫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對工作要求完美又冷漠的鍾奕麟,秦關月這個「菜鳥」自然會緊張。經過兩天半的密集訓練,雖然他的表現可圈可點,但還是比身經百戰的保鏢要來得遜色一點,幸好,鍾奕麟只是需要保鏢來安鍾毅的心。「不過,你不用擔心。」
「康先生,我想去廁所一下。」秦關月倏地站起身,此刻她必須去室外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乾等待只有更加令她心煩氣躁而已。
「快去快回。」康亞倫點點頭,他當然明白他去廁所的用意。
秦關月刻不容緩地走出貴賓室,向秘書詢問廁所的方向後,立刻朝月的地奔去。康亞倫的交代讓她不敢多浪費時間,急忙跑過轉彎處;驀然,一群人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轉彎處,待她發覺時已經收勢不住,整個人撞向為首的一名男子,硬生生地將他撞倒在地上,而她則幸運地趴在他身上,免於觸地的疼痛,好險呀!
「啊!總裁!」
「總裁!」一陣驚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總裁!?」秦關月—怔,忙不迭地望向被她壓做肉墊的男子;當她的視線—接觸到男子的眼眸,她不禁當場愣住——那是如夢幻般的紫色眼眸,像紫水晶般晶瑩剔透。哇!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紫色眼睛!當這奇異的紫色眼眸直直地凝望她時,彷佛有一股強大的磁力使她移不開視線,宛若著迷的她癡癡地凝視著他,渾然不覺周遭的人、事、物。
鍾奕麟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上,頓時眼冒金星,待眼睛恢復辨識功能,一張脫俗絕美的臉孔呈現眼前——秦關月!?他和他每一次的相遇都令人難以預料,這算是緣分嗎?
近看他,更覺得他美得不可思議!那一雙烏黑眼眸清澈晶瑩、充滿著靈氣,簡直就像會說話似的;紅——的嘴唇,彷佛在誘人一親芳澤,一股沖動銳不可當地湧上心田。
「總裁,您沒事吧?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站在一旁的高級主管著急地呼喊著,只見鍾奕麟躺在地上兩眼發直,該不會是被撞成腦震蕩了吧?
「我沒事。」鍾奕麟猛然回過神來,懊惱著——他居然對一個男孩子產生一親芳澤的沖動!?盡管秦關月美得像個女孩,但他仍然是男兒身,他怎會對一名男孩子產生如此不正常的-望?難道,是他鬼迷心竅了嗎?「秦先生,麻煩你離開我身上好嗎?」他冷冷地提醒著猶趴在他身上的秦關月。
「啊!」彷若大夢初醒般,秦關月以火燒眉毛般的速度從鍾奕麟身上爬起,紅潮立刻布滿全身,令她困窘地站立一旁。天哪!她是中邪了嗎?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賴在一個大男人的身上……哦!都是他那一雙奇異的眼眸散發著夢幻般的光采,害她直想徜徉於那醉人的紫海,恣情地沉浮優游而無法自拔。
鍾奕麟迅速站起身,朝高級干部吩咐了幾句,那一群人立刻各自散去,然後他淡淡地瞄了一眼秦關月,瞧他那局促不安的神情,一副嚇壞了的模樣……這像個保鏢嗎?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發覺自己想安撫他……
「康先生呢?」
她最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鍾奕麟這態度分明是想把她給換掉嘛!當然,今天兩人身分若是對調,她恐怕也會這麼做,新仇加上舊恨……唉!這份工作難道又要成泡影?不行!她費盡千辛萬苦才瞞過花飄香,連「驗明正身」這最困難的一關她也都能克服,沒道理在今天一撞之下,她所有的努力均化為烏有。
「鍾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站在轉彎的地方,所以才會撞上你,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把我給換掉!拜托……」秦關月急切地拉住鍾奕麟的手,劈哩啪啦地哀求。
「你在說什麼?」鍾奕麟—頭霧水地望著他,對他的答非所問感到莫名其妙;他不過只是提到康亞倫的名字,卻惹來秦關月歇斯底裡的言語和舉動,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撞糊塗了吧?剛剛的情況,應該是他撞得比較嚴重才對,不過,此刻他的手緊抓著他,竟讓他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和酥麻感。
「鍾先生,求求你不要生氣,我……」秦關月猶不死心地哀求。
「行了,我並沒有生氣,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看見秦關月又要重復先前的話語,鍾奕麟立刻打斷他的話,並抽回手。
「你真的沒有生氣?那你不會把我換掉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鍾奕麟沒有笑容的臉龐,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實在讓她缺乏安全感。
「換掉?」敢情秦關月是在擔心他要撤換保鏢人選?難道是因為他冒失地撞倒他的緣故嗎?沒想到在他的心目中,他鍾奕麟居然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我為什麼要把你換掉呢?」
「因為……」秦關月一愕!她能據實以告嗎?一切都是她自行猜測的,鍾奕麟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要換掉她這回事,看來是她反應過度;想通了之後,對於鍾奕麟的問話,她一時片刻不知作何解釋,於是她張著—雙水汪汪的美目,局促不安地望著他。
「康先生人呢?」鍾奕麟只有將話題移轉到最初,因為秦關月的眼眸所散發的電波令他心悸。上帝!他的美貌足以媚惑人心,現在再加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內心深處正泛起漣漪……隨即,自我厭惡的感覺迅速占領心頭,他怎麼會對一個男孩子產生前所未有的興趣?他怎麼可以?他又不是同性戀者啊!
「他在會客室。」秦關月囁嚅地回答。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鍾奕麟蹙眉地瞅著她。
「啊!我是要去化-——廁所啦!」秦關月猛然想起自己有—泡尿未撤,而且現在頓覺膀胱沉重、急欲解放。
「快去吧!」瞧秦關月一臉「尿」意,鍾奕麟按捺住心中笑意,冷漠地說;他是要裝酷的,畢竟冷漠是他的保護色。對他,他明白自己一向平靜無波的心海已無往日之寧靜,甚至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當然,他不會、也不能任其在心中留下一絲—毫水花波紋,如果……如果秦關月是個女孩子,那該有多好!
「喔!」秦關月趕緊沖向廁所,速度之快,令鍾奕麟不禁暗自激賞。能在風神保全公司的甄試中脫穎而出,秦關月的確有兩把刷子,他的實力實不容小覷;而他的外貌,更能令他人喪失戒備之心。他一邊沉思,一邊走向會客室。
當秦關月小解之後回到會客室,只見鍾奕麟獨自一人雙手交握在身後,站在窗邊凝望窗外景色,而康亞倫則不知去向。
聽到開門聲,鍾奕麟緩緩轉過身,目光犀利地注視著秦關月;從今天開始,他正式成為他的保鏢,未來的生活,兩人將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他一接觸到他那雙水汪汪的翦水秋瞳,這一剎那,從不知害怕、擔心為何物的他,竟莫名地泛起一絲隱憂。唉!—張讓他傾心的容顏,為何生在—個男孩的臉上?
「拿起你的行李,我們該去『毅潔山莊』。」移開視線,鍾奕麟邁步往會客室大門走去。時間就是金錢,鍾毅正等著接見秦關月呢!他爺爺的目的與心思讓他不由自主替他擔心——他能通過鍾毅的測驗嗎?雖然秦關月的外貌使他迷惑,但他深信自己的冷靜與自制力,畢竟他可不是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夥子。
「毅潔山莊?」秦關月楞楞地拎起行李,跟隨在鍾奕麟身後走出會客室。這個鍾奕麟總是面無表情,讓她的一顆心沉甸甸地懸在半空中,不知該上或該下,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魯莽與沖動。
「總裁,車子已經等候在大門口了。」秘書盡責地提醒。
鍾奕麟淡淡地點一下頭,遂往電梯方向步去;秦關月突覺腳步沉重,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臨陣退縮了。唉!一想到要跟一個冷漠、又惜言如金的人共同生活,活潑又好動的她,前途堪憂哦!還有,若秦關星的話屬實,那她的下場會是如何?她愈想愈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你在發什麼呆?快進來啊!」鍾奕麟按著電梯的開門鈕,不解地注視著—臉茫然、呆立在原地的秦關月;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走出會客室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做一名保鏢,他顯然是不及格的,若非自己只想順鍾毅的心,有無保鏢的保護倒在其次,否則,以秦關月的表現,鐵定讓雇主缺乏安全感的。
「喔!」如夢初醒般,秦關月認命地走進電梯內。唉!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對她的性別,鍾奕麟並無異議,畢竟,秦關星可是當著眾人的面驗明正身的。
走出電梯,鍾奕麟往地下玄關門口步去,迎面而來的職員干部莫不立正敬禮,只聽見恭敬的「總裁」叫喚聲不絕於耳,這等陣仗倒教秦關月看得目瞪口呆,而當事人卻—副置若未聞的漠然神情,好-呀!
大門正中央,停放著—輛加長型黑色的勞斯萊斯房車,一名穿著黑色西服的男子在看見鍾奕麟的身影時,立刻恭敬地打開車門。
走出玄關,—股殺氣包圍住秦關月,她迅速地東張西望,陽光下—道刺眼的光芒閃入眼際——是槍!
「危險!」她立刻撲向鍾奕麟,一顆子彈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刷地從兩人頭頂呼嘯而過。
「啊!」尖叫聲驚天動地,站在玄關處的警衛一半迅速沖向子彈發射處,一半沖向鍾奕麟和秦關月所立之地。
「總裁,您沒事吧?」警衛們將兩人團團圍在中間,並且戒備地環視周遭的環境。
「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鍾奕麟被秦關月撲倒在地。看來,他高估了自己的警覺性,適才若非秦關月,想必他已—命嗚呼哀哉!看來,保鏢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秦關月趕緊站起身,今天趴在鍾奕麟身上已經是第二次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煞是好聞。在兩次的身體接觸中,她發現鍾奕麟的胸膛好寬、好厚,趴在上面就像躺在柔軟的毯子裡——真舒服、又溫暖,她竟然有種依依不捨的感覺。從小到大,男人她可是看到不要看了,老豆加一個哥哥、兩個弟弟,甚至於道館裡的師兄師弟,她非但看過他們的裸胸,還摸過,但都從未有過像今天跟鍾奕麟一樣的感覺,難道——他的身體異於常人?
鍾奕麟站起身,耐心地聆聽著警衛的報告。開槍的人失手之後,用肚臍想也知道,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你們回工作崗位去吧!秦關月,我們該上車了。」鍾奕麟走進轎車內坐好,秦關月拾起先前被她扔在地上的行李後,也走進轎車,並在他身旁坐下。這個鍾奕麟剛撿回一條命,不但沒有害怕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感謝之辭,仍然是一臉的冷若冰霜,彷佛險遭槍吻的另有其人似的;此等攸關生命之事,鍾奕麟的態度與反應,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愈有錢的人不是愈怕死嗎?
司機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熟練又俐落地發動引擎,轎車立即往市郊的方向駛去。
鍾奕麟沉默地閉著眼睛,思緒卻起伏翻騰不已;對於自己逃過一劫,他並非如表面般完全地無動於衷。從他明白自己是龍祥集團的接棒人之後,他的興趣、嗜好統統被責任所取代,就連個人自由,亦被無止盡的工作給剝奪。身為億萬富翁,生命安全本就隨時隨地受到威脅,也因此,他才會學習武術。如果不是考慮到鍾家三代單傳,且不願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發生在親人身上,或許死亡會是他的選擇。
秦關月微側過頭,悄悄地打量著鍾奕麟,他的臉上永遠是那一成不變的「一號」表情——漠然。這家伙似乎沒有七情六-一樣……想到此,兩排濃密、又長又翹的眼睫毛就像兩把小扇子一般吸引住她的視線——天呀!他的眼睫毛居然比她的還長、還翹,真是罪過哪!
當秦關月凝神注視著鍾奕麟的眼睫毛時,他倏然張開眼睛,毫無預警加措手不及,令秦關月嚇了一跳,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紅……偷看被當場逮到,還滿窘呀!
「有事嗎?」鍾奕麟移開視線問道。秦關月如花似玉的臉龐因困窘而染紅,卻更添了嬌俏、嫵媚之味,令他的心無法克制地快速跳動著,心靈深處一股心悸再度冉冉而升。
「沒……沒有。」秦關月結結巴巴地回答,她那小女人的嬌態一覽無遺;如果鍾奕麟沒有移開視線,就不會錯過如此昭然若揭的真相,但他卻為自己「變態」的感覺震驚萬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
轎車內的氣氛霎時沉重、凝窒得嚇人……秦關月是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而鍾奕麟則是首度嘗到「驚懼」的滋味。他驚訝於自己對秦關月居然產生男女之間才會有的-望……天呀!他是百分之百的正常男人耶!十六歲那年他就已擺脫處男的身分,雖然他沒有固定的女伴或是情婦,但他依然有其正常管道可以舒解生理所需,現在,他竟然對一個男孩子產生悸動……他吃錯藥了嗎?不過話說回來,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碰過女人,或許這就是今天他心理與生理皆異常的原因,他該找個時間去「銀河璇宮俱樂部」走走。
「秦關月,恕我冒昧,你家既然是開道館的,為什麼你還要做保鏢呢?」清清喉嚨,鍾奕麟打破轎車內的寂靜。
「我……我只是不想靠家裡的幫助,希望用自己的本事賺錢來養活自己。」秦關月吶吶地解釋。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怕被母親靠相親的方式把她給「推銷」掉。唉!天野道館方圓百裡之內的男性聽到她的名字之後,對她皆是避之唯恐不及;因為她對任何的追求者,一概以拳頭伺候,哈哈!名聲因此傳遍大街小巷,也造成她十六歲以後就乏人問津的結果。
「嗯!不錯,男人是要有骨氣。你有幾個兄弟姊妹?」鍾奕麟贊賞地凝視著他。
「一個哥哥,兩個弟弟。」
「沒有姊妹嗎?」
「沒有。」秦關月搖搖頭。鍾奕麟無緣無故問起她的身世,媽呀!難道他在懷疑她嗎?秦關星說他最討厭欺騙他的人,她女扮男裝若讓他知曉……下場是好是壞?此時此刻,她突然希望一切能夠重來。
「不介意我叫你小秦吧?」鍾奕麟客氣卻冷淡地徵詢。連名帶姓的稱呼,顯得兩人關系相當生疏,不知為何,他竟渴望打破那層藩籬,拉近兩人的距離。內心深處他無法否認,秦關月在自己心裡的確占了一席之地。畢竟人與人之間,緣分與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當然,外貌亦占了極大的比例。
「不介意。」秦關月低下頭道。從現在開始,為了預防露出馬腳,她決定與鍾奕麟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特別是兩人獨處時。
「怎麼了?你在找什麼嗎?」鍾奕麟莫名其妙地順著秦關月的視線往車墊望去。
「沒……沒有!」秦關月猛地抬起頭,孰知,鍾奕麟也正巧低下頭,就這樣,兩人無可避免地唇碰唇,一道強力電流貫穿兩人全身,嚇得兩人立刻一左一右地迅速分開!
在鍾奕麟的心裡,這一碰,委實受驚不小;雖然只是唇碰唇,但男人對男人,他非但不覺得惡心,居然還有觸電的感覺……哦?也許今晚他就該去銀河璇宮俱樂部走走。
而在秦關月的心裡,震撼比驚嚇的成分來得大。雖然只是短暫的唇碰唇,但那卻是她的初吻呢!盡管她活潑好動,但在道德禮教方面,她非但不開放,還非常保守。在道館,因為切磋武技,身體接觸是在所難免,但臉部則屬私人領域,男女授受不親嘛!因此,這一「吻」,讓她一顆少女芳心猶如小鹿亂撞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就這樣,各懷心思的兩人,極有默契地保持緘默和不對望。經過適才尷尬的意外場面,—向面無表情的鍾奕麟,第—次有了「二號」表情——驚慌與不可置信的混合表情;而秦關月的心,卻悄悄地進駐了鍾奕麟的身影猶不自知。
轎車終於抵達目的地——毅潔山莊。不等司機開門,秦關月提著行李,自行打開車門走了出去,那模樣幾乎像是落荒而逃;只不過她一走出轎車,立刻被眼前巍然矗立的建築物給震懾住。媽呀!剛剛淨顧著低頭,哪裡有時間觀看周遭環境!轎車停駛地點乃此棟建築物之玄關,秦關月霍然旋轉過身,前方一道鐵門距離此處步行起碼也將近有五分鍾的路程。在鐵門兩邊,各有一座花園,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郊,這裡的面積絕對超過數千坪。哇!鍾家絕非一般的富豪之家。
「這裡是山莊的主翼建築物,是我爺爺、奶奶和外賓住宿之所。我父親、母親住右翼,我則住在左翼,後翼乃傭人居住之地。」鍾奕麟對著一臉驚慌又茫然的秦關月簡略描述。
「喔!」秦關月一副有聽沒有懂的表情令他不禁莞爾,畢竟第一次到毅潔山莊的人,均會被其面積廣大、建築物富麗堂皇之貌所迷惑。主翼的裝潢的確豪華又具氣勢,沒辦法,毅潔山莊的門面在酷愛面子、排場的鍾毅的設計下,到處充斥著有錢人財大氣粗的「錢」味。唉!感覺真是俗不可耐啊!
「孫少爺。」傭人恭敬的呼喊聲震醒了恍惚中的秦關月;她自因目睹巨大豪華建築物所造成的驚奇而陷入呆滯的狀態中清醒,定神一看,玄關處不知何時站了兩排約二十名左右、穿著白色制服的傭人。
「孫少爺,老爺臨時有急事搭專機去英國了,大概要—星期後才會回來。」一名年約六旬,穿著白色西服的老者從玄關內大步地走到鍾奕麟身旁恭敬道。
「哦!」鍾奕麟略微思索。「福伯,這位秦關月先生是我的貼身保鏢,小秦,福伯是毅潔山莊的管家。」
「先生!?」福伯相當驚訝地注視著秦關月。她分明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娃兒,怎麼會是先生?雖然她的胸部平坦,又無曲線,但那神韻、氣息均難脫女性姿態,先生!?孫少爺怎麼會將她視做同性?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福伯。」秦關月刻意壓低嗓音道。福伯目光炯炯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分明是對鍾奕麟的話有所質疑;幸好那日體檢有錄影存證,不然……唉!這張絕美、純屬女性的臉龐,實在很難取信於人,而秦關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秦先生,孫少爺的安全就勞你多費心了。」福伯按下心中的好奇,畢竟一個稱職的僕人是不宜「好問」的。在毅潔山莊做了將近四十年的管家,而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要素。
「哪裡!這是我分內之事。」秦關月連忙回禮。天知道,她已經後悔啦!如果她沒保護好鍾奕麟的生命安全,她相信自己的下場,絕對、絕對是淒淒慘慘的。鍾家三代單傳,她的工作可算是任重而道遠矣!
「孫少爺,午膳您打算在主翼……」
「送到左翼。小秦,走吧!」鍾奕麟吩咐之後走進玄關,並往左側拱門方向走去,秦關月趕緊跟隨上去。驀然,鍾奕麟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從西裝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磁卡,直接插入拱門旁的一個隱藏式的卡片盒內,只聽見「嗶嗶」兩聲,鍾奕麟才又邁開腳步進入拱門中;秦關月看得一頭霧水,但仍莫名其妙地跟進。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鍾奕麟淡淡地說:「我是個極重隱私的人,即使在自己家中,專屬於我的私人領域,就算是我爺爺,沒有我的允許,也都不能進來。這道拱門是唯一能夠進入左翼的通道,擅自闖入者會先聽到警告,如果執意闖入的話,那就怨不得人了。」
「鍾先生,你說拱門是唯一的通道,那如果發生火災,該怎麼辦?」秦關月擔憂地問道。最近電視上常出現某大樓、KTV祝融橫肆的消息,假若拱門被人放火,或是意外失火……哇!她還這麼年輕,可不想太早蒙主寵召啊!
「放心,你看看腳下。」鍾奕麟提醒他。走過拱門,連接著左翼建築物的是一座透明玻璃鋪制而成的橋,底下是清澈的水池,也就是說,左翼的建築物是建築在水池上方的。
「這是游泳池嗎?」秦關月這才注意到所處環境的特殊。如此面積廣大的游泳池和建築物,在玄關處根本看不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此棟建築物外觀均由藍色的采光玻璃圍繞,陽光照射在水面上,襯得建築物主體與周邊泛起一層藍色光芒,使整個左翼宛若是一處藍色的桃花源。
「對,我酷愛游泳,只要在左翼,無論是在何處,只須打開窗或門往下一跳,即可暢游、舒解身心疲勞。」鍾奕麟緩緩道。不知為何,他將心中從不為人知的心事一古腦兒地全說了出來。「你喜歡游泳嗎?」
「不喜歡,因為我是旱鴨子。」秦關月搖搖頭,事實上,她視游泳為畏途,只因小時候和秦關日去溪邊玩水時不慎溺水,從此她便視水為拒絕往來戶。
「真可惜!不過,你若有興趣,我倒是可以教你。」
「不用了!」秦關月忙不迭地拒絕;一下水她可就穿幫了,所以游泳——她敬謝不敏。「鍾先生,你自己游就行了。」
「走吧!」鍾奕麟繼續往建築物步去。
一走進屋內,秦關月眼睛霎時為之一亮——那是樓中樓——的設計,起居室受其采光玻璃影響,映得一室藍光,那光亮真是美極了!室內的擺設雖然簡單,卻給人全身舒暢之感。
「這裡只有一間臥房,反正我們都是男生,這段日子你就跟我一起睡吧!臥房在二樓,你先將行李拿上去。」鍾奕麟邊說邊往樓梯走去。「健身房在一樓,待會我再帶你過去;這間是書房,也是我辦公的地方,你不能進去……咦?你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一會吃過午飯,我必須回公司開會。」發現身後毫無動靜,鍾奕麟回頭—望——秦關月呆立原地之舉,讓他蹙眉。
「我……我不能跟你一起睡……」秦關月驚慌失措地走上樓梯。「我……我會踢被子……」她結結巴巴地找理由。與他同睡一張床?那她的偽裝不被拆穿才怪!況且,男女授受不親,天呀!搞不好今晚就會露出馬腳,她該如何是好?
鍾奕麟輕輕推開臥房的門,一座壁爐霎時吸引住她的視線。在台灣這種亞熱帶地區,壁爐是極其罕見的,秦關月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由於地上鋪著柔軟的長毛地毯,她忘形地踢掉球鞋,赤足享受那舒適溫暖的感覺。
一張四腳銅柱大床矗立在陽台邊,秦關月抬頭望向天花板,天空盡入眼簾。哇!到了夜晚,想必是群星輝映,睡起覺來想必也是浪漫又愜意。
「這裡是更衣室,你的行李就放在這兒吧!還有——這間是浴室。」鍾奕麟打開—道與房間相連的門,秦關月終止欣賞地提著行李走到鍾奕麟身旁,定睛—瞧——媽呀!這間浴室比她的房間還大,尤其是那座按摩浴池,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游泳池……今天地總算見識到了有錢人家的排場。
「福伯的午飯應該准備好了,我們走吧!小秦?小秦……」鍾奕麟催促著不知神游到何方的秦關月。
「喔!」秦關月回過神,將行李往更衣室一丟,趕緊走回壁爐前,拾起球鞋套上;那白皙的腳踝就像纖纖玉足,鍾奕麟一時不禁看得癡傻了。秦關月無一處不似女子,除了那該死的男人獨有的生理構造之外,瞧!他連喉結都沒有。「鍾先生——鍾先生……」
叫喚的聲音打破鍾奕麟的沉思,他審視那張精致絕美的容顏,心想,與他相處的這一段期間,分明是在考驗他的意志與自制力,他不禁嘴角抿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鍾奕麟竟會對一個男孩動心,而天理不容的是,他的心正為他蠢蠢欲動呢!以往他對同性之間會產生愛戀或-望深為不解,如今……他赫然能感受到同性戀者深受大眾排斥的苦痛,唉!
「走吧!」心中的無奈誰人知?一個就連金錢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叫他如何是好?莫非這是上天的懲罰嗎?鍾家富可敵國,換得的結果是三代單傳……不!他在胡思亂想什麼?他——鍾奕麟絕對不是個同性戀者,他對秦關月的感覺,應該只是短暫性的視覺迷惑所產生的移情作用吧!
秦關月乍見鍾奕麟突然黯淡的臉色,她識相地閉上嘴巴,並靜靜地跟隨在他身後。
這家伙非但冷漠,個性還時晴時陰,她的下場真是難測呀!
唉!可這—切均是咎由自取,她也只有走—步是—步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