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還好,但已夠很多事情演變;比如:王府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蘇州有名的天寶坊,專營天下奇珍。
曲笛邁著方步走進城裡最大的客棧——富貴居。
「曲老闆。」四周人群紛紛向他拱手為禮,儘管心裡對曲笛多所不齒。
他藉著打擂台進了王府,受到王老爺重用,卻唆使王老爺利用皇帝丈人的身份獨霸鹽市,讓王府財富在短短一年內,暴增十倍不止,因此也引起了無數仇恨與怨言。
導致老皇帝死後,新皇一登基便下詔書讓王貴妃做了先皇的陪葬;王老爺為逃避新皇的迫害,搶先自盡;王紛被捕下獄,經大理寺審查,翻出一條條殺人放火、欺男霸女的惡行,被判腰斬。
王府一門死絕,偌大的家業全都便宜了曲笛和敏敏……噢,她現在不叫敏敏了,她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叫曲敏兒。她對曲笛的心思全在那新名字上頭,奈何曲笛心底早住了人,是沒有半塊方寸之地容得下她了。
全蘇州的人都知道,曲笛侵吞了舊主子的家產,可他手段陰狠,本身武藝更是超絕。所以哪怕人人都恥於與他交談,但一看到他,還是得抑住心底的憤怒,乖乖行禮問好。
就像曲笛當初和王老爺說的一樣,哪怕天下人都在心裡罵他,又怎麼樣?他不痛不癢。相反地,他非常享受眼下手中的權勢與富貴。
他淡笑著與週遭人一一回禮,緩步上二樓包廂。
包廂裡已經坐了三個人,顯然正等著他來。
「曲老闆,好久不見,近來安好啊?」曲笛一進門,一個白胖矮子立刻笑嘻嘻起身行禮。
「托福,托福。曲某看張老闆、江老闆、劉老闆面泛紅光,應當也是財源滾滾、人逢喜事。」曲笛拱手還禮。
三位大老闆不約而同尷尬一笑,做生意嘛,賺大錢自然是第一要緊。但曲笛賀他們人逢喜事,分明是知道他們又都納了新妾,唉,早聽聞天寶坊主人曲笛消息靈通,想不到連這等私密事也瞞不過他,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三位老闆何須介意,這英雄本『色』嘛!娶妻納妾是好事,還怕人知道嗎?」曲笛往懷裡一掏,摸出三隻白玉瓶,在三個老闆面前各放一隻。「曲某小小薄禮,謹祝三位新婚志禧。」
三位老闆心裡的疙瘩立刻盡消,內行人皆知,天寶坊除了專賣天下奇巧珍寶外,也賣一些有趣的玩意兒,比如眼前這三瓶「春風玉露丸」。
這可不是一般下三流的春藥,僅供人春風一度;而是真正調理男人身體的妙藥,使其由內而外達到圓融平和的境界。倘使常年服用,不僅於閨房一事雄風無限,還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稱之為仙丹也不為過啊!
就可惜了,這春風玉露丸太貴,一丸就要黃金百兩,哪怕是巨富之家,也無法日日眼用,大概就只有當今聖上有這本錢天天拿它當糖球吃。
曲笛以此為禮,比送上什麼奇珍異寶更讓三位老闆歡喜。
「曲老闆果然是個妙人。」劉老闆大笑,收起了白玉瓶子。「曲老闆大老遠把我們邀來,又送這麼貴重的禮,應當不是特意恭賀我們納妾吧?」
江老闆同時也搶過一隻白玉瓶。「曲老闆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只要江某辦得到,斷無問題。」他耍了個小手段,事先說了,曲笛的要求他辦得到就做,就算到時來上一句「恕江某力有未逮」,曲笛也拿他沒辦法。
只是曲笛並不在乎這小小心計,他從來也沒想過對他們提出任何要求,不過是想藉由此次的會面,佈置他接下來的行動而已。
「呵呵呵,三位老闆何必緊張?曲某不過是聽聞六年一度的華山論劍將在兩個月俊舉行,這武林盛事嘛,參與者眾,必有許多商機,曲某不才,想分杯羹。但眾所皆知,華山方圓百里俱是江、劉、張三位老闆的勢力,想上華山做生意,必得經過三位同意,這才邀三位前來一聚。」
張老闆就不懂了。「曲老闆,你專營的是天下奇珍,這武林大會……參加的人是很多,可能做的不過是些住宿,飲食、服飾、馬匹之類的生意,這些都不是你擅長的啊!」
「張老闆,這天下奇珍,也包括不世名劍吧?天寶坊近一年來也搜羅了不少天下寶劍,如太阿、魚腸、青冥……等七口,於是想藉由這次的華山論劍小小發筆財,還請三位不要介意。」曲笛笑答。
三位老闆互視一眼,曲笛做的生意跟他們的完全搭不上邊,也不侵佔到他們的利潤,讓他參一腳也無所謂,不過……
「曲老闆,這一點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你這樣花這麼大的本錢,也太客氣了。」江老闆拍了拍懷裡的白玉瓶說。在他想來,三顆春風玉露丸就值三百兩黃金,至於那些劍賣出去的利潤……恐怕還高不出這個數字。
「曲某不敢與三位說假話。這劍嘛,對真正識貨的武林世家來說,是可以當作傳家寶的,一口賣他們千兩黃金,他們也會爭著要,所以利潤絕對高。當然,曲某在三位的地盤上發財,也不會虧待三位,這收益的三成就讓三位平分,如何?」
那三個完全只在商場上打滾,不瞭解武林事務的老闆真的呆了,什麼劍這麼了不起,柄柄價值千金?
可曲笛開出的條件又很優渥,他們沒道理不接受!當下,四人歡歡快快簽了合同,叫了滿桌酒菜,開懷暢飲起來。
曲笛不停地向他們敬酒。「三位老闆不棄,曲某先乾為敬,這筆生意還請三位先替曲某多多宣傳,能讓更多江湖人知道,這寶劍的價錢才能抬得高,到時……呵呵呵……」這會兒,他就像一名真正的好商,誰也不知道在他那張歡笑的臉皮下,藏著山高海深的恨火。
就讓所有的武林人士都來搶這些劍吧!越多人搶,江湖就越亂,越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就是昔年白雲莊的漏網之魚,他便越有機會找出當年火燒白雲莊的主謀者,他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四年了,他已經過了一千多個沒有丁叮在身旁的日子,時時刻刻都像被烈火炙烤著身子那般疼痛,他受夠了,也絕望了。
完全的孤獨與徹底的寂寞快將他逼瘋了,他差不多可以確定丁叮不在人世了,那麼他還活著做什麼?
在這世間僅剩一件事值得他浪費心力去完成——那就是為丁還和丁叮報仇。待得所有仇人盡皆伏誅後,他就要上窮碧落下黃泉去尋找那心中的寶貝了。
江、劉、張三位老闆都是滑得出油的人物,自然聽得出曲笛的話中意,這拍賣會的名聲打得越響,寶劍就會有越多人搶著買,賣的價錢越能抬得高,他們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了。
「好好好。」三個人拍著胸口向曲笛保證,定將這場寶劍拍賣大會宣傳得人盡皆知。
四個人直吃喝了一個時辰才邁著搖晃的腳步下樓,喝得最醉的江老闆還差點一腳踏空階梯,從樓上滾下來。
「啊!」樓下,一對正準備上來的男女嚇了一跳,女子驚呼一聲。
曲笛一雙眼珠子就此定在那女子身上不動了。
丁叮!他大吼,以為自己叫出聲了,但事實上,他緊張得全身僵硬,喉頭不過發出了一些嗄啞聲。
他一箭步衝到那對男女面前,盯著那女子瞧,那美麗的容顏一如他這四年來日思夜想的對象。
想起他們分別前最後一面,她捨身救他,在密室門合上的瞬間,她含淚的叮嚀——
「師弟,只怕師姊以後都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記得,要好好吃飯,別偏食,練功要勤、天冷了得添衣……」
當時,她的神情比風柔、比雲軟,無盡情意化作春水,點點滲入他心扉。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耳畔迴盪著她的話,每每從睡夢中驚醒,雙手在空氣中猛抓,想要挽回那已然發生的悲劇。
但事實就是事實,滿腔恨火直燒得他心頭生疼,銀牙緊咬到快流出血來。
她不知道,他根本不願獨活,哪怕要被碎屍萬段,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都覺得那是人間至樂。
天下最悲哀的是什麼?對他而言,那是目送自己喜愛的人一一入了黃泉,而自己卻被留了下來。
偏偏他身邊儘是這樣的蠢蛋,幼年時的那群乞丐、及長後的丁還和丁叮全一個樣。他們這樣拚命救他,到底有何意義?
所有他親近的人都死光了,獨剩他一人於世間,他會快活嗎?
不,沒有丁叮,即便讓他天天錦衣美食,他都覺得人生是一片陰暗,如地獄般淒寒。
「你是誰?為何這樣看著我的未婚妻?」那男子被曲笛含帶侵略性、獨佔意味濃厚的眼神激怒了。「忘憂,你認識他嗎?」
那女子納悶地看著曲笛,心頭咚咚亂跳。他是誰?她搜遍記憶也想不出來,但是他眼底的驚訝、悲慟卻讓她心生不捨,她居然有股衝動想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折
「忘憂?」那男子又問了一句。「你識得他?」
女子咬咬牙,強忍住將曲笛擁進懷裡,輕輕安慰他的衝動,緩緩搖了搖頭。
曲笛只覺得胸膛好像被一塊巨石砸中,火炙般的劇痛焚遍全身,一股甜腥直衝喉頭。
丁叮不記得他了?她成了別人的未婚妻了?怎麼可能,他不信,他無法相信。
「曲老闆,我們快走吧!」江、劉、張三位老闆似乎識得那男子,拉著曲笛快步離開富貴居。
曲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天寶坊的,他腦袋一片混亂。
他找到丁叮了,但他還是被拋下了,依舊是獨自一人。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注定一輩子的孤獨?
「丁叮、丁叮、丁叮……」他茫然若失,下停呢喃念著這兩個字。
店裡的客人、員工,看到向來以精明狠辣著稱的曲笛忽然得了失心瘋,俱皆慌亂起來。
直到有人去通知曲敏兒,才由她出面安撫了浮動的人心。隨後她從送曲笛回來的三位老闆口中得知今日發生之事,心下立刻有了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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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曲笛的日夜熏陶下,曲敏兒已不再是三年前那毫無主見、任由命運推著往前行的弱女子。
她學會了心機,學會了手段,學會了利用自己的本錢和命運搏鬥,以爭取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如今她是曲笛的左右手,因而知道了曲笛許多秘密。當然,這些秘密不是曲笛告訴她的,只不過曲笛讓她掌管他手下最大的情報機構——「滅天」,每天處理那麼多情報,曲笛的來歷與他深藏的心事,自然也不是秘密了。
但她從來不說,也沒特意向曲笛求證,就當自己不知道。曲笛不喜歡人家探查他,她不願惹怒他,於是把滿腹的秘密藏得深深的,甚至欺騙自己,她從來沒發現過那些東西。
她曉得,倘若有一天曲笛千方百計調查的線索浮出海面,很可能,那便是他倆緣盡之時。
她一直祈求那一天晚一點到來,然而……時間還是到了。
從曲笛失魂落魄回到天寶坊那刻,她清楚,她能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不長矣。
從送曲笛回來的三位老闆口中得知曲笛今日的全部行蹤後,她細心留意,著人凋查,很快,完整的情報送到她手中。
但是她捏著那張紙,實在不想給他,如果那個叫「丁叮」的女人永遠都不出現,她會有機會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的。
可是曲笛悵然若失的神情讓她心痛,她不想失去他,卻更不願見他心傷;看他難過,她比他更悲哀。
她抱著絕望的心情,將那份情報送到他面前。
然而,為丁叮傷透心的曲笛並未發現曲敏兒的舉動,除了口裡呢喃念著「丁叮」的名字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她。
曲敏兒閉上眼,兩行淚水滑了下來。得到這份情報後,她偷偷地去看了那個讓曲笛魂縈夢牽的女子。是很漂亮,卻也比不上她的嬌顏傾城,為什麼他偏偏就是愛那個女人?
難道這就是人家說的緣分?她與他就是有緣無分,而那個女子和他卻是幸運的天生一對。
她心如刀割,開口緩緩道:「忘憂,不知其真實姓名,四年前為御史柳懷犀所救,柳懷犀對她情有獨鍾,推卻先皇賜婚,堅持要娶她為妻,因此遭貶。至新皇登基,再獲重用,今朝南下蘇州,表面上是光榮返鄉祭祖,迎娶忘憂為妻,但傳言他另負機密任務,然而無人知其所以。」
曲笛瞬間回神,茫然呆滯的眼珠子靈活轉動起來。
忘憂?丁叮為什麼改名忘憂?不知其真實姓名,也許是她自己都忘了呢!那夜白雲莊慘劇,烈焰沖天、血濺三尺,丁叮想必也受傷不輕,喪失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丁叮不記得他,並且將成為別人的未婚妻一事,便都有了解釋。
「哈哈哈……」曲笛驀然狂笑起來。「我癡了、我癡了……」
那一口從富貴居出來就被他強逼在喉頭的熱血狂湧噴出,落得他一張白玉面龐艷紅點點。
「為什麼要管她記得與否?難道她忘記了,我就甘心收手?她是我的,從我頭一回見到她開始,她就注定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哪怕是閻王爺想跟我搶人,也得踏著我的屍體走過去。」曲笛雙眼圓瞪,散發出濃厚的殺意。
連曲敏兒都感受到屋裡突然冷了許多,忍不住打個寒顫。「柳懷犀不是普通人,若傳言屬實,他身負密旨南下,身邊必然有高手相隨,你想從他手上搶人,沒有那麼簡單。」
「會有多難?」曲笛張狂地一跺腳,身邊一張茶几就像一塊冰落入水中,緩緩地化開,一陣風吹來,那實木所製的茶几下是變成碎屑,而是徹底灰飛煙滅了。
天哪!這樣高深的功力……曲敏兒在曲笛的指點下也學了三年的武功,但她從來沒有想到,世間有如此神乎奇技的武學。
曲笛笑得就像天上的雲那樣的輕淡。「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劑。」
因為恨得太深,所以他苦練武功,拚了命地提升自己的實力,這樣要還不進步就有鬼了。
曲敏兒只見眼前黑影一晃,眼中殘影猶存,他的人已離開天寶坊,遠遠地沒入了夜空中。
曲笛離開天寶坊,一路往西行。
情報上並沒有詳述柳懷犀一夥人落腳何處,但他憑著心頭一絲直覺,隱隱能感覺到丁叮身處何方。
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並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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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其實她的真名該叫丁叮才對。
她是四年前柳懷犀回鄉祭祖,在前往蘇州的路上,於官道邊撿到的。
當時她身懷十八處刀傷,鮮血淋漓,除胸口一點餘溫猶存外,任何人看到她,都會認為她已經死了。
但柳懷犀不是普通人,他雖在朝為官,但祖輩卻是開醫館的,他除了滿腹經綸外,還有一身的好醫術。
他用了七天的時間救醒她,又費了半年的歲月為她調理身體。
後來他祭祖完畢,回京復職,皇上有意招他為駙馬,他委婉拒絕。旁人都以為他鍾情丁叮,其實他是放不開禮教規範,認定在為丁叮治傷時,他幾乎將她全身都看遍了,為了她的名節著想,他勢必得負責。
然而皇上卻不能接受他的說法,將他貶到海寧做縣官。
丁叮與他一路相隨,兩人朝夕相處,柳懷犀這才真正愛上這溫柔善良的姑娘。
未久,先皇駕崩,新皇登基,柳懷犀獲重用,又重回帝都,並且接了一道密旨再往蘇州。這次他除了祭祖外,的確也準備要與母親商議娶丁叮為妻。
柳母也不是勢利之人,見兒子與丁叮兩情相悅,自然無阻攔的道理,許了兩人的婚事,並決定下月成親。
奈何今日丁叮在富貴居遭一名莽漢衝撞後,忽爾變得悵然若失。就連柳懷犀的細心關懷,也無法拉回她迷走的神智。
她沒用晚膳,獨自躲進房裡,想著白天那個在富貴居裡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男人,那樣霸道、充滿獨佔欲的視線,光用想的,就讓人毛骨悚然。
擁有那般恐怖的眼神,其人心性必陰沉詭譎、狠毒蠻橫,若在朝為官,必是一代奸臣;倘涉江湖,定是掀起漫天血雨的一大魔頭。
她應該是厭惡這種人的,偏偏……她心底有一塊地方就是惦著他不放。
她反覆思量,越想,越感到一股暖流自心頭升起,淚珠就如斷線的珍珠筆直往下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偏偏淚水狂湧不絕,怎麼也停不下來。
莫非那男人與四年前的她有所糾葛,以致她就算失憶,仍對他唸唸難忘?
但沒道理啊!如果真的難忘,怎麼會搜索枯腸,依舊想不起他姓啥名誰?
「為什麼哭?」一個低沉的聲音驀然自她背後響起。
她詫然回頭,看見一個男人……
燭火搖曳中,他俊秀斯文的臉上濺著點點鮮血,紅艷艷的唇襯著那蒼白中微帶鐵青的臉龐,顯見剛受重大刺激,內腑遭到創傷。
他應該很年輕,白皙面龐沒有一絲皺紋,約二十出頭。但他的頭髮卻黑中帶著銀光,兩鬢間夾著點點星霜,看似又像三、四十歲。
他凝視她的眼神就像焰火那般熾烈,哪怕是太陽都遠遠遜之。
但他卻對她笑得好溫柔。
她情不自禁走近他,但內心隱隱有種感覺,好像靠近了這個男人,她平靜的生活將起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因此她每踩一步,心就抖一下,腳步重達千斤。
她忍不住害怕,腳步變緩,擔心再走下去將邁進一團狂風暴雨中,最終打得她飄搖零落、生死不知。
他看著她,溫柔的笑容中漸漸滲入悲涼,唇邊那抹嫣紅又增加了。
她感覺芳心似被重鞭一抽,疼得頭暈眼花。
於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小跑步到他面前,想掏出手絹為他拭去唇邊的鮮血,卻發現身上根本沒有絲帕。
她緊張地看著鮮血滑落他的唇角,更多的血又湧了出來,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她舉起袖子,輕輕拭著他唇邊的血。
「為什麼這樣折騰自己?」大悲大喜是對人最大的傷害,他莫非不知?像他這樣極端的性子,若不改上一改,必然早夭。想像這雙火般眸子緊緊閉上、再也睜不開,她的心瞬間冰冷。
聞言,他如火般熾烈的眸子裡進出了兩抹欣喜,燦亮得就像那正午時分的烈陽,令人不敢逼視。
她不覺有些慌張,彷彿自己的心連同身體,就要在那烈焰眸光中消融。
忽爾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將她整個身子都揉進他體內。
「師姊、娘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他眼角泛出了水光,霧氣中甚至含帶著淡淡的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