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被程萬里的聲音嚇得落荒而逃,柳揚擔心她,自然是緊追而去。
奇怪的是,史清銘竟也跟著追人。他手上甚至還抱苦一大束花,另一隻手則提著一盒蛋糕。
柳揚邊跑,斜睨他一眼。「你幹麼跟著來?你應該留下來幫我招呼小枝和小程啊!」
史清銘蹙眉思考許久。「清官難斷家務事,小倆口間的麻煩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況且,他也很不會應付程萬里。
程萬里長得很帥,是那種女孩子一見就會尖叫的白馬王子,但……他就是太俊了,從頭髮到腳趾,每一寸都特意修飾得盡善盡美,讓人覺得好不真實。
史清銘每次跟他相處,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跟一尊塑像說話。
「看來你也不太欣賞小程。」柳揚一眼就看穿了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追小枝?如果今天跟小枝訂婚的人是你,我就可以放心等著做大舅子。」
「追小姐……」史清銘嚇得臉都白了。柳枝那麼潑辣的性子,他才不敢碰,又不是活膩了。
「慢著。」柳揚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大樓對面一隻大型回收桶。「那裡好像有人……啊,金金!」她居然躲在回收桶後面,縮得像顆球一樣。
史清銘眉間蹙起一座小山。「董事長,那位金小姐是不是……精神上有什麼毛病?她的行為不太正常。」
「她曾經歷過恐怖的謀殺,你忘記了嗎?」柳揚比了比史清銘的腦袋,提醒他,別剛掉瘡疤就忘記痛。那個差點幹掉金金和他的兇手可還沒被捉到。「你也被敲過一記悶棍,那滋味不好受吧?」
被柳揚一說,史清銘感覺那已痊癒的傷口似乎又痛起來了。「那確實是個可怕到會讓人連作數夜惡夢的經歷。」
「所以金金也只是心傷未癒,給她一點時間,她會克服的。」柳揚帶著濃濃的溫柔,凝視對面那抹瑟縮的身影。
「那要一直放任她躲在那裡,直到她平靜下來嗎?」
「當然不是,我去勸她出來。」
史清銘懷疑,金金的情況這麼糟,能聽進別人的勸慰嗎?
「喂,花跟蛋糕給我。」柳揚說。
「做什麼?」史清銘把東西遞給他。
「哄女孩子啊!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女孩都會喜歡這兩樣東西的。」柳揚拿著花和蛋糕揚長而去。
身後,史清銘在嘴裡輕聲叨念:「據我所知,小姐就不喜歡花和蛋糕。」
柳揚來到金金身邊,看到她本來就因悲傷而憔悴的臉龐,驚恐下化成在狂風中掙扎的春櫻,搖搖晃晃,稍不注意,美麗的身姿就要墜落泥裡,腐爛成一片污黑。
他心底湧起一股怒氣。昨夜她還對他笑得像圓月般燦爛,才隔沒多久,她又被折磨得靈氣盡失。
這時,他真恨那傷害她的人。這樣摧殘一個陽光般的女孩,難道兇手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良心?
「金金。」他舉起手中的花束,輕拍她的肩膀。
他還記得她怕男人,所以與她保持三步遠的距離。
饒是如此,金金還是被嚇得渾身直抖。
「是我。」柳揚飛快將手中的花束塞進她懷裡。「這是清銘為了感謝你的救命大恩,特地買來送你的。」他也不問她為什麼突然跑掉,他不希望她回想那恐怖的過程。
清銘?金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個在飯店客房門口腦袋被打破的男人就叫這個名字。
「當然啦!我覺得救命大恩僅用一束花、一盒蛋糕就想打發過去,實在是太摳門了,而且完全不符合送禮原則。所謂『禮輕情意重』。那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禮物要越輕巧精緻,表現出來的情意才越真切。瞧瞧,蛋糕和花,多麼沉重?還不如一瓶香水。不過我以為救命大恩這麼偉大的恩情,一定要用更精細的禮物來回報。所以……鑽石戒指怎麼樣?如果你同意,我立刻去跟清銘說,讓他把花和蛋糕退回去,改買戒指。」柳揚又是拉拉雜雜一大串。
金金先是瞪圓了眼,聽他胡說八道。他連說帶比,比那電視上的諧星還要逗趣。
良久,她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眼裡倏地閃過一抹安心。
金金低下頭,知道柳揚是在逗她,心裡很感激他。
虧他這麼用心關懷她、照顧她的情緒,讓她受驚的心神,在溫柔的撫慰中逐漸平撫。
一股被呵護的暖流淌過她心窩,她眼眶裡溢滿淚水。
金金抿了抿唇,感覺喉嚨緊緊的,有什麼東西正想衝出來,是她想擋也擋不住的。
「謝……謝謝……」那是她久違了的聲音,異常沙啞的、好像粗礫一般,在空氣間迴盪。
這回換柳揚呆掉了。
她這是在跟他說話嗎?天哪!怎麼可能?
他原以為要讓她肯開口跟他說話,還要磨上三、五個月的,想不到……
因為期待得太深,願望突然實現,反而讓人不敢接受。
「那個……金金,剛才是你在說話嗎……」他居然結巴耶!
這個自信滿滿的男人,總是張著一張嘴將旁人耍得團團轉、連神仙和惡魔都照騙不誤的傢伙,卻為了她一句話、舌頭都打結了。
她突然覺得他好親切,他的溫情透過眼神滲進她的血脈,融入她的靈魂裡。
她甚至可以察覺他每一縷思緒,與他心靈相通。
這一刻,柳揚對她而言是比家人更加親密的存在。
她雙手捧著花,低下頭,緩緩動著因為太久沒用,而有些發澀、生痛的聲帶。「謝謝你幫助我這麼多,我……沒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謝謝你……謝謝……」她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見他啊!
真的是金金開口了。柳揚瞠目結舌,這是這輩子上天賜給他最棒的一份禮物。
自從在柳揚家門口被程萬里的聲音嚇得三魂飛去七魄後,金金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柳揚,他跟程萬里除了是主雇關係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牽扯?
她現在已經知道程萬里工作的柳氏正是柳揚所掌,一名員工這樣堂皇地找上老闆的妹妹,老闆卻沒有異議,這……
她反覆回憶那天發生的事,幾乎已經確定程萬里就是柳枝的未婚夫,只除了她沒有親眼目睹。
那天她被柳揚動回家時,柳枝和程萬里都走了,一件行李也沒留。事後柳揚說,柳枝大怒於哥哥的重色輕妹,暫時都不來找他了。柳揚說話的時候,表情不知道多開心,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們兄妹是不是仇深似海?
金金則很煩惱,倘若程萬里真是柳揚未來的妹婿,她要告訴柳家人,她跟程萬里間的恩怨嗎?
不說,萬一程萬里對柳枝也非真心,純粹是看上柳家的錢,天知道他娶了柳枝後,會如何在柳家裡興風作浪?
而柳揚和柳枝兄妹對程萬里的為人又不甚瞭解,難保哪天被他害了,入了地獄還不曉得是誰下的手。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柳家兄妹涉險,但告訴他們……他們會信嗎?
況且,程萬里若發現她又礙著他的富貴路,一定不會放過她。
想起程萬里那日瞪著她的那雙血紅色眼睛,她又開始打顫了。
她的雙手不自覺伸向脖子。程萬里曾經差點掐斷它,那一刻,她的心臟急撞,卻衝不開死亡的重圍。
她的手腳一分一分地僵冷,力氣都被抽光了,神智漸漸迷濛,就只有痛苦深深烙人骨髓。
她甚至有種預感,如果她在那時候被掐死了,她的靈魂也會永永遠遠地飄蕩在那劇痛死亡的瞬間,不得超脫。
所以後來她只要一想到程萬里、聞到他的味道,聽見他的聲音,便感到心神若喪。
「生病的人不好好休息,瞪著一雙眼睛在那裡胡思亂想些什麼?」柳揚端著一碗稀粥走進客房裡。
是的,就在柳枝來訪隔日,金金病倒了。
醫生說她是太過勞累又營養不良,才會倒下。
這也很正常,她初逃離死亡關頭那一個月,整個人根本就是行屍走肉。後來漸漸有了知覺,最先注意到的卻是滿屋子的髒衣服和油膩鍋子。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屋子收拾乾淨,還沒喘口氣歇息,又被程萬里嚇著,心神、體力都消耗光了,再不倒下也奇怪啦!
然後她昏睡了兩天一夜,再醒來,柳揚就像個老媽子,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邊叮嚀著她,睡覺要蓋被、三餐得定時、還得準時上廁所。
這可沒誇張,照他的原話講就是:廢物在體內堆積久了對身體不好,因此得按時清理。
有時,她睡得暈了,他還會叫醒她該起床上廁所了。
金金給他鬧得好氣又好笑,若非每回一睜眼就見他擔心得眼眶泛紅,一副怕極了她睡上千年萬載的模樣,她八成會兜頭賞他一拳。
她就這麼迷迷糊糊地過了四,五天,精神、體力是一點一滴恢復了,就是很多該想、要問的事情都給鬧忘了。
難得她現在又想起來,張了口正想問。
「喝點紅棗粥吧!」柳揚卻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品送到她面前。「在古代,有錢人家的小姐專愛吃些珍珠粉養顏美容,一般人家的姑娘享受不起珍珠粉的高價,就吃紅棗,效果比珍珠粉還好呢!」
粥很燙,騰騰煙氣熏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病倒這幾天,他就每天熬粥給她喝,什麼白果、薏仁、燕窩、黨參……三餐換著熬。
她什麼也不必做,躺在床上讓他伺候著。
其實他不必對她這麼好的,可是……她伸手接過粥,才想跟他道聲謝,柳揚已經一大步退離床邊。
「那你慢慢吃,我先出去。有事你直接喊一聲,我在客廳,不過兩點過後我要去公司,你想找我就打電話。」尾音才落,他人已經跑了。
她想,他是還惦記著她不愛與人過度接近,所以總是跟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心裡很感激他的體貼,但在相處一個多月、受了他許多幫助後,她實在很難再與他遙遙相望。
「柳揚……」她放下粥,追出客房,進了大廳,卻見他坐在沙發上,腦袋埋在一個大碗裡,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金金踮起腳尖仔細看,碗裡裝的是燕窩,柳揚正聚精會神地挑著燕窩上的雜毛和穢物。
其實現在即食燕窩那麼多,何必要買這種乾貨回來自己清理、發泡?
而且清洗燕窩麻煩得要命,那些雜毛又細又小,得拿著鑷子一根一根慢慢挾,一份燕窩弄到好,得費多少時間啊?
可柳揚做得好認真,他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情,水晶般的棕眸裡蕩漾著溫柔的波濤。
金金看著看著,眼眶不自覺酸澀起來。
她無意識地遘動腳步走向他,
柳揚察覺到她的腳步聲,抬起頭,唇角撂著一抹寵溺的笑。「喝完粥啦?」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喉頭卻被滿溢的感動給堵住了,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柳揚也不在乎她有沒有回答,他已經跟沈默的她住了一個多月,很習慣她的安靜了。
他指指茶几上的燕窩。「晚上做杏汁燉燕窩給你喝,這玩意兒清肺潤喉、養顏美容,很有幫助的,你多喝一點就不會再咳嗽了。」
她深呼吸了幾次,心情平復,聲音終於出來了。「我咳嗽不是因為生病,只是天氣變化,所以喉嚨有點幹幹的,多喝點水就好了。」
「如果你是感冒引起的咳嗽,要吃的就是川貝燉水梨,而不是杏汁燉燕窩了。」他笑著說。
「那可以買即食燕窩啊!何必……」她想說,他白天上班,中午也只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還要這麼辛苦弄燕窩……他待她這麼好,她要如何回報他?「你有時間應該多休息才是,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你就不要公司、家裡兩頭跑了。」
「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這樣跑啊!」尤其能聽她對他說這麼多話,他覺得再累一百萬倍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已經欠你這麼多,我不知道得等多久才還得起,我……」她激動得眼淚又開始往下滴。「我要怎麼才能回報你呢?」
「哈哈哈……」柳揚大笑。「你想太多了吧,我做這些事只是因為我喜歡、我高興。我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為什麼要你來回報?嚴格說來,我才應該感激你願意接受我這一廂情願呢!」
金金感覺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一堆模糊的意念在眼前閃爍。
「但……有付出就要有收穫,這……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以前是這樣認為的。她愛人,別人也愛她,施與受,總要有個平衡,難道不對嗎?
「倘若是工作,我是希望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啦!但在感情上,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我卻不喜歡,這種事情不是每天都在發生?所以做自己覺得快樂的事就好,何必想這麼多?」他端起桌上清理完畢的燕窩遞給她。「我該去上班了,這個就麻煩你,放在廚房就可以了,拜拜!」
她呆呆地接過碗、呆呆地站著,就像一尊木偶似的,
柳揚哈哈大笑。「是不是覺得我好瀟灑、好帥氣,突然好崇拜我?沒關係,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大凡女子見到理想中的白馬王子都是這樣的,你可以盡量傾慕。想我胸懷廣闊可納百川,不管你有多少的激情,我一定接受得了。」
問題是她接受不了他這副瘋子德行。
她翻個白眼,捧著碗往廚房走,臉上寫著不馴,心其實軟得像棉花。「你還是快點去上班吧!不送了。」
「嘿,後天我公司有場員工同樂會,一起去吧!」
柳氏的員工同樂會,柳家人應該都會出席,那身為柳枝未婚夫的程萬里也會在場嘍?金金的手不自覺又發起抖來,手中的燕窩幾乎拿不住了。
明明已經過了這麼久,一提起程萬里,她還是好害怕,好像……他的名字就代表死神,而且是最恐怖、最折磨人的那一種。
她覺得自己快站不住了,一股帶著濃臭的黑暗正一點一滴侵蝕著她的神智。
「去吧!」柳揚突然走到她身邊,對著她的耳朵說話。
他並沒有靠得很近,可是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一下子就鑽進她體內,安撫住那顆險些爆烈的心臟。
「我老爸老媽說有事不能來,小枝又要跟未婚夫去看電影,整個柳家就我一個人出席,很悶的。如果連你也不來陪我,我就要無聊死了。」柳揚說。
當金金聽到程萬里不會出席,那不停往外冒的冷汗奇跡似的停止了。
她深吸口氣,點點頭。「好。」感到自己再次逃離了死神的鐮刀。
金金還在工廠工作的時候,也參加過廠裡舉辦的同樂會,無非就是找家餐廳,或者包一間KTV,大夥兒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叫叫鬧鬧。
想不到柳氏的同樂會這麼別開生面,就在公司的私人娛樂中心裡,各部門、分公司都推出一個攤位賣吃的、玩的、用的,甚至連鬼屋、人妖茶坊都有。
這不是一般學校園遊會在幹的事嗎?
更離譜的是,主管階層推出的居然是--砸水球。就是弄一個小檯子,讓總經理、董事長什麼的站到檯子上,再弄一桶水球放在檯子邊,任何人只要丟個五十塊就可以買一個水球,去砸砸那些平時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人物。
這種玩法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與民同樂。
但柳揚的解釋卻是:「這叫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沒冤沒仇練拳頭。」
很好,這顯示了柳氏的勞資雙方關係是很有那麼一點問題的。
資方平時的人緣不太好,所以每年都要找個時間讓底下員工出出氣,彼此的合作關係才能持續下去。
可是--
柳揚這董事長做得不稱職,飽受員工怨恨,所以一堆人買了水球要砸他,那是他自作自受,關她什麼事?為什麼她要陪他一起上台挨砸?
「喂,我不玩!我要下去……」她尖叫地看著一顆水球砸過來,想跑,但是柳揚拉住了她的衣擺。
「看我的一掌定乾坤。」柳揚一掌劈下,水球應聲爆裂。
「董事長,遊戲規定上台者可以避、可以閃,就是不可以擋。你剛才的行為是違規的。」想當然耳,會這麼吐槽柳揚的也就只有史清銘了。
「誰說的?」柳揚叫道。
史清銘給他一本同樂會的導覽手冊。「這是你自個兒簽發的,你忘了嗎?」
柳揚別的可以不行,但指黑道白、操縱人心卻是他的專長。
他昂起頭,非常驕傲地指著那本手冊。「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那本手冊是出自我的手?那些文字是我的筆跡嗎?上頭有我的簽名嗎?我敢打賭,那手冊上甚至找不出一枚我的指紋。這樣你還敢說那東西是我簽發的?!」
這不是廢話嗎?手冊經由柳揚確定、蓋上公司章後,就發下去校稿、打字、編列成冊了,上哪兒去找柳揚的筆跡和簽名?
至於指紋……印好的千本手冊直接由印刷廠送到娛樂中心,柳揚根本沒有機會碰觸,要還能留下指紋,那也奇了。
對於柳揚的強辯,史清銘無話可回,只氣得額上青筋暴跳。
「你既然想賴皮,我--」他咬牙掏出一萬塊。「我買一萬元的水球,大家一起來砸,看你怎麼擋?」
「史清銘--」柳揚臉色大變。
柳氏的員工都知道,不管公司裡頭平時的規矩有多嚴,一到同樂會,那是人無大小、職位一般,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隔天,誰也不會去記恨這種小事。
更何況現在是有人出錢買樂子,大夥兒還不卯足了勁地瘋。
金金一看水球如雨般落下,想辦法逃之夭夭。
她整個人往地上一蹲,兩條手臂拉出衣袖,爽快俐落地將整件外套留給了柳揚,自己則飛快跳下檯子,逃命去也。
柳揚前遇「洪水」、後無救援,直急得整張臉皺成苦瓜。「金金啊!你怎麼可以拋下我獨自逃生?雖然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但人類不是鳥禽,越遇難關,更應該攜手同心,奮力向前,才不枉我倆一場相知、情意綿綿、恩愛逾恆、纏綿悱惻、兩情繾綣、同生共死……」
他一張嘴就沒句正經話,亂七八糟,胡扯一通。金金氣得好想撲上去咬他幾口。
但有人先替金金報仇了。史清銘一記水球正中柳揚臉面,止住他的渾話。
「哇!」柳揚頓成一隻落湯雞。
「好機會,大家上啊!」也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瞬間,十來個水球前後左右一起砸向柳揚。
柳揚就算身手再敏捷,雙手雙腳都能各擋下一顆水球,卻還有七、八顆水球朝他身上招呼過來呢!
砰砰砰……就聽一連串的水球爆裂聲在柳揚身上響起。
也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柳揚一身已經濕得像剛從水裡撈上來。
那一萬塊的水球有幾個?足足兩百個呢!砸得柳揚既狼狽又可憐。
好不容易捱夠了時間,柳揚下了台,眉毛還邪氣地直跳著。
「砸得很過癮嗎?清銘。」他一臉壞笑。
史清銘才不怕他,起碼今天不怕。柳氏的規矩,誰敢為了同樂會的事私下報復,會給公司狠狠記上一筆,那年終獎金和分紅就全歸受害者所有了。
事實上,史清銘還巴不得柳揚來個秋後算帳呢!能得他一年分紅,史清銘也可以辭職環遊世界去了。
但柳揚哪這麼容易如他所願。「嘿嘿嘿……」他不停笑著,直笑得史清銘全身雞皮疙瘩都立正敬禮了。
「對了,剛才總務部那邊的攤子說燒烤用的木炭不太夠,讓我給他們買一些送過去,我先去買木炭了--哇!」史清銘才走不到兩步,就讓柳揚連拖帶推地拱上了木台。
柳揚振臂大喊:「給我拿一萬個水球過來,我付錢!」
史清銘臉色一時慘白。「我不是主管階層,我不屬--」
柳揚獰笑著截斷他的話。「你隸屬董事長辦公室,我們一組的,嗯?」他舉高手臂叫道:「開砸!」
這邊鬧得歡騰撲跳,那邊,金金已經笑成掩口葫蘆一隻。
她兩隻眼睛閃得就像頭頂上那圈太陽那麼耀眼,雙頰紅撲撲的,潔白的貝齒在粉嫩的唇間隱現,迷人的純樸氣質點綴一身輕柔風華,既有花的嬌媚,更添幾分綠草的柔韌。
她掩在人群中,看似平凡,一點也不突出,可那抹淡淡的光輝卻是怎麼也無法被隱藏,一閃一閃的,直熨得人心暖洋洋。
柳揚一邊扔著球,一邊注意她,見她笑得歡暢,將月來的陰霾一掃而空,他心底的愛憐滿得像要溢出來。
但願她能永遠這麼笑著,一生喜樂,他覺得只要能看著她的歡容,便是世間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