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時的失誤,楊佑榮的情癡形象迅速摔跌成白癡。
畢竟,誰會追求女兒,卻誤向母親求婚嘛!
「小晴,以後你千萬不能單獨見那個怪男人,知道嗎?」千叮嚀、萬囑咐,沈母才安心地被丈夫接回去。不是席冬不送,而是,耳聞老婆被吃豆腐,沈父急瘋了,急忙連夜驅車前來載回親親好老婆。
「我曉得。」沈涵晴點頭,聲音還有些抖。
「伯母別擔心,我會照顧小晴的。」順利解決情敵,席冬高興得簡直要飛天了,不過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
「麻煩你了,阿冬。」沈母依依不捨地隨著丈夫離開。
「小晴,你的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我送伯父、伯母就可以了。」席冬說。
「可是……」父母難得上台北一次,她不好意思連送都沒送上一程。
「小晴乖,聽阿冬的話,先回房去。」據說那個登徒子還守在外頭不肯走,沈母可不要女兒再涉險地,怎麼也不願沈涵晴送。
「那……好吧!」民主社會,少數服從多數。沈涵晴轉身往樓上走。
「阿冬也別送了,你幫我看著小晴。」沈母下命令。實在是今晚嚇壞了,不放心女兒一人獨處。
「是。」如此安排,席冬可是求之不得呢!
「那我們走了。」沈父、沈母攜手離開。
「伯父、伯母再見。」席冬躬身行禮完,三步並作兩步地想追上心上人。「小晴,等一下,我陪你回去。」這時候安慰佳人,得到的感激可是比平時送上一克拉鑽戒更有份量呢!
席冬的動作很快,但有一個人比他更快。
「你可真夠卑鄙。」原來是心姊攔住他的去路。
嘖,他就知道小手段瞞不過這位大姊頭,但是——
「感情的世界裡無所謂卑不卑鄙;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心姊冷哼一聲。「你追求小晴也十幾年了,始終得不到她的心,為什麼不讓其他人試試?你希望她一輩子都這麼怕男人嗎?」
「如果她一輩子怕男人,無法結婚,我就陪她一生。」他說得狂妄。
心姊不禁微惱。「喜歡一個人是要讓她幸福,不是獨佔她就好。」
「嗤,我才不信那種什麼……只要對方快樂,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的說法。」席冬冷笑。「人都是自私的,不管做什麼都以自己為出發點,愛情也是。珍惜愛人、保護她,不讓她難過、受傷,都是因為我無法沒有她。追根究柢,為的是自己。」
心姊皺眉。「你不覺得自己太偏激?」
「我只相信懂得讓自己快樂的人,才有能力給別人快樂。」話落,他拋下心姊,追逐沈函晴去也。
心姊突然呆了。「懂得讓自己快樂的人,才有能力給別人快樂嗎?」她沒想過這個問題,過去只覺得愛人就是希望他好,即便要犧牲自己也無所謂。
她對心上人一向是掏心掏肺的,可是,她的愛情卻從來沒有得到完美的結局。
難道是因為她犧牲太多了,才會這樣?
不懂,愛情好深奧。
席冬終於追上沈涵晴。
「小晴。」他難得一次展現強勢,一把揪住她倉皇奔逃的身子。
「啊!」沈涵晴嚇了一大跳,想也下想地反手將他摔出去。
砰!席冬飛過走廊,直接掛在三○二號室門口。
「唔!」這招苦肉計可夠嗆了。
「冬哥!」動手後,她才發現自己幹了蠢事。「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沒發現你;」
「沒關係,我故意的。」儘管屁股疼得發麻,他還是展現英雄本色,一躍而起。「把我摔出去後,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冬哥,人家都快嚇死了,你還笑人?」
「小晴,我只是要讓你知道,你有一身好本事,就算遇到壞人也不必擔心,你有足夠的能力自衛。」
她呆了一下,顫抖的身子突然緩下來了。
「冬哥……」輕吸兩下鼻子,淚滑下臉頰。
「沒事了、沒事了。」他來到她身邊,輕聲安慰她。
「聽到楊佑榮欺負媽媽的時候,我居然呆掉了,連一步都無法動,我沒辦法救媽媽,我好沒用……」也許是今晚的震撼太大、也許是他的努力感動上蒼、也許是……總之,理由可能有千萬個,結果卻只有一個。
有生以來第一次,沈涵晴主動接近男人——她撲進他懷裡,輕聲哭泣。
席冬呆了,一動也無法動。
是夢嗎?十幾年了,他癡守在她身邊,終於換得她的回頭一顧。
他顫抖地伸出手在她的背脊上輕拍一下,暖暖的,是真實的,不是夢。
他興奮地再拍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她錯把他的怔仲當成安慰,將自己的滿腔哀怨叨叨訴出。
「我為什麼會這樣怕男人,小時候被男生欺負過的女生也不只我啊!偏我特別沒用,連自己的媽媽都救不了……冬哥,我該怎麼辦?我不要連媽媽都無法救、我不要……」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毛病有什麼不對,她就是不喜歡男人嘛!離他們遠一點不就好了,反正沒男人也不會死。
可今晚,她確切感受到,她這個畏男症的毛病確實可能害死人。
萬一哪一天,她的親人或朋友在她面前被男人欺負,難道她也要呆在一旁,任由悲劇發生?
這太可怕了,比男人接近她還更讓她的心寒上十分。
「冬哥,你教教我,從小,我有什麼不懂,你都會幫我,我想救媽媽……我想克服伯男人的毛病,我不要再有遺憾了,冬哥,嗚……」
聽著她的表白,他的心一時揪緊,卻有更多的欣慰;就像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一樣,終也讓他等到雨過天晴的一天。
心姊、俏美她們都以為是他無能,才一直沒辦法幫她克服畏男症的問題,追不到她。
其實,他只是不想逼她,捨不得她為難,只好在一旁默默地守著,等到她有心要改的那一天。
不過——
「小晴。」他點點她的肩頭。「你冷靜下來看一看,你現在手中抱的是誰?」
她抽噎了兩下,抬眼,迎上一張熟悉的俊顏,斯文、有禮,黑黝的眸底永遠閃著溫柔的光輝。
「是冬哥啊!」她從小看到大,一見就安心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
「那我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對她露出一抹好心疼的笑。
她的心跳不期然地加速,這才想起,他正是個男人。
「啊!」心一慌,忙不迭跳開。「對不起。」她跑得比飛還快,一溜煙閃過他躲回房裡。
南冬目送著她的背影。「我辛苦照顧十多年的花朵終於要開花了。」他好開心。
楊佑榮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苦追沈涵晴一個多月,他不僅沒更接近她,反而離她越來越遠。
而她拒絕他的神色也日漸冷峻。
今天,當他行使第N次的死纏絕活時,她突然不再躲避,定定地望著他。
「楊先生,可以請你別再跟蹤我了嗎?」成天被一個背後靈纏著,讓她的精神快崩潰了。
「我……沈小姐,我只是喜歡你。」有人教他,烈女怕纏郎,不管怎樣的女生,只要男人死纏爛打到底,沒有追不上手的。而他信了,也努力實踐,可結果怎麼不一樣?他不懂。
「但我不喜歡你。」她的語氣很堅定。
楊佑榮卻不肯死心。「為什麼?我哪裡不好?」
「沒有,我甚至不瞭解你,只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你—整天時時刻刻出現在我身旁。」感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沒有道理可言。她第一次見到楊佑榮就不來電,之後也一直沒有感覺,這跟他好不好無關,只能說,他們無緣。
「那我離你遠一點,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沈小姐,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楊佑榮苦苦哀求。
沈涵晴長歎口氣。「這樣吧!同樣的問題我也問你,楊先生,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地方?」
「我……你很可愛、很特別……我……那日,你到我家為我母親做臉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你,你笑得好燦爛……」他沈醉在一見鍾情的浪漫中。
楊佑榮的母親,是沈涵晴難得熟識到願意接受外派的客戶之一。
但與其母保持關係是一回事,跟楊佑榮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她就是下意識地排斥他,完全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
「那你瞭解我嗎?」她問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回道:「只要你肯接受我的追求,再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自然瞭解彼此。」
「萬一瞭解之後發現個性不合呢?」
這回,他想了更久。「不會吧!你看起來很溫柔,我們應該會合才是。」因為他一向喜歡居家型的溫柔女孩。
「我溫柔嗎?」她腦海中浮起一個人——席冬,待人彬彬有禮,鮮少發脾氣,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那樣才算溫柔吧!「我想你誤會了,我本人其實一點也不溫柔。」
「我不信,你看起來這麼溫柔。」
「長相有時是會騙人的。」
楊佑榮有些惱怒。「你是因為那個姓席的才拒絕我嗎?我告訴你,他不是什麼好人,他卑鄙無恥又下流……」
「楊先生,在背後說人壞話也不是什麼高尚的行為。」尤其,他罵的還是從小疼寵她、對她好到不行的席冬,就更叫人生氣了。
楊佑榮肩膀一縮。「對不起,沈小姐。」他不想惹地生氣的,卻不知為何,他們每回見面都是淒慘收場。
沈函晴也覺得好無奈,這個男人明明不瞭解她,為何這樣緊纏不放?
「楊先生,不管怎樣,我只想告訴你,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請你另覓佳人吧 !」
「不要。」他拒絕得夠徹底。「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怎麼知道我們不可能?只要約會過一次,說不定你就會喜歡我,甚至愛上我!」
「人與人之間,有些事情是沒有道理可循的。且不論我本來就怕男人,對於楊先生你,我一直都沒有那種感覺,這跟要不要交往是沒有關係的。」
「我……」他急了。「我不管,總之,沒有交往過就要我放棄,我做不到。」一衝動,他又忘了之前的痛,大掌一伸,直接往她纖腰扣去。
「哇!」她大叫,想也不想,踢腿、甩手,把人給摔飛出去。
「啊!」楊佑榮終於想起佳人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奇女子,卻為時已晚。「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她急得不停地鞠躬哈腰,並且,後退,準備落跑。
「你別跑啊,沈小姐,我還沒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有如山那麼高、海那麼深,你是我冬天的冰淇淋……不對,是夏天的冰淇淋、冬天的太陽……沈小姐……」他不死心,扶著疼痛的腰桿爬起再追。
「你別再追了……」沈涵晴更是邊逃邊叫。
兩個人都沒發現,某人正努力撥著手機,將眼前發生的一切仔細報告他的老闆——席冬。
而席冬下的命令是——「你們先打電話給邱小姐,麻煩她的計程車立刻過去『巧遇』小晴,順便載她回家。然後,把那個姓楊的車子輪胎的氣全放掉。」席冬要楊佑榮一輩子都追不到沈涵晴。
「收到。」三名工讀生執行任務去也。
當然,楊佑榮第N次的死纏爛打又告失敗。
沈涵晴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美人,也就想不通,怎會有人對她一見鍾倩,自此緊纏不放。
她怕男人啊!饒了她好不好?
「唉!」她到底該怎麼辦?
「小晴。」一個熟悉的呼喚聲自她頭頂傳來。
「冬哥。」她乍然回頭,笑容漾上唇角。遇見熟人的感覺真好。「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拜訪客戶。」他說。「你呢?」
「我接受預約來幫一個準新娘做臉。」
「真巧。」
「是啊!」仔細想想,他們最近偶遇的機會好像挺多的。「我們已經連續一個禮拜在工作場合相遇了。」
當然,全是他一手安排的嘛!「既然這麼巧,待會兒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今天的工作比較多,老要你等,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是有目的的。希望你順道陪我去挑些首飾。」類似的說辭他天天換,務求她不生厭、並快樂地答應。
「挑首飾?冬哥想送禮啊!」
「不是。」他搖頭。「那個權傾政商兩界的王大老你知道吧?下個月他要辦一場號稱全亞洲最盛大的慈善義演會,我旗下的人全在受邀名單中,我現在正為他們當天要做什麼造型而大傷腦筋。」
「我知道那場義演會,心姊也受到邀請了,她還問我要不要去,可我想那天一定人好多,我……」她怕男人,而當天,她不可能避開所有男人。「總之我不去。但是冬哥,你公司不是有簽約造型師,怎麼不請她幫忙?」
因為那個混球造型師的名字就叫龔珊如,也是「席氏」唯一的約聘造型師。本來雙方的合作關係還不錯,但自今年起,她的工作態度卻持續惡化,不是遲到就是失約,又屢次頂撞廠商,儼然當自己是業界第一人,任何人都休想使喚她。
他們最後一次合作是上回,廠商要求將冬向化妝成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龔珊如第N度失敗,席冬終於忍無可忍,與她解約。
現在在公司裡,他是老闆兼經紀人、再兼造型師。
幸虧當年他干模特兒時—向勤勞,從造型到掌鏡,他樣樣都學過—點,才不至於出糗,否則,真要叫人整死龔珊如以洩心頭之恨。
不過他畢竟只是平凡人,也沒力氣再這樣身兼數職下去,會害他喪失很多與沈涵晴相處的機會耶!他才不要。
應該再簽一個造型師了。奈何,他真正屬意的人……望向對面的清秀佳人,她已三次拒絕與他簽約了,理由是,她怕男人,沒辦法完全配合他公司的工作,還是請他另尋高明。
該死的「畏男症」,啊!氣死他了。
「我公司現在沒有約聘造型師了,正打算再找一個。不過在這個空窗期,從服裝到配件,樣樣都得我自己動手;小晴,如果連你都不幫我,我就要累死了。」男子漢大丈夫,就算偶爾要扮扮小可憐,只要能博佳人歡心,他也認了。
「冬哥。」她失笑。「你幹麼說得這麼可憐,我又不是不幫你。」
「那你是答應嘍?」趁她心情好,悄悄握住她的手。哇,軟軟綿綿,好舒服。
她嬌顏酡紅,不自在地點了點頭。「不過你恐怕得等我了。」
「沒關係,多久我都等。」怕她嚇著,他快快地吃完豆腐,放手。「那你快去吧!別讓客戶等太久,我也去與廠商聊聊。」
「好,冬哥再見。」
「再見。」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入口,他走進大樓的中庭花園,尋一個蔭涼處,坐下來,打開手提電腦,開始排起旗下七名藝人的行程。
凡是「席氏」旗下的簽約藝人,一進公司,席冬都會訓練他們的自主能力。要他說,想在這詭異多變的圈子裡活得頭好壯壯,首要任務是,自己必須夠堅強。
而有關這點,他旗下的人都不錯,所以他們不需要保母跟前跟後照顧,頂多只需要一個有腦子和遠見的人幫忙做做生涯規劃、找案子接和排行程表;這便是他的工作。
這樣的工作其實不須費太多時間與體力,所以他才有那麼多空閒與沈涵清廝混。
至於今天,本來是他的休假日,理應舒服地躺在家裡睡大覺,卻因心上人正被一隻狂蜂浪蝶追逐,所以他努力地掙脫被窩的誘惑,爬出門守護心中的小親親。
「唉,我這麼辛苦,不知道小晴幾時才會瞭解?」他好希望能在四十歲前當老爸。
「席冬。」一記令人生厭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怎麼這樣陰魂不散?」席冬怒哼,轉頭。「楊佑榮,你到底想怎麼樣?小晴都當面拒絕你了,你怎麼就是不死心?」
「因為我不想看沈小姐這樣一個好女孩受你欺騙。」
「我哪裡騙她了?」
「你明明沒工作,卻騙她是來這裡工作的。」
「難道要我告訴她,我是來追她的,在明知她怕男人的情況下,再死纏得她寢食難安?」
「我……」楊佑榮一時無言。
「楊佑榮,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不會為別人想一想?一個本來就怕男人的女孩,卻被一個跟蹤狂成天跟前跟後,你分明是故意要她崩潰。」
「我不是跟蹤狂!」
「你的行為不叫跟蹤狂、又叫什麼?」若不是姓楊的背後勢力不小,其母又是妍美容工作坊的老顧客,為了不讓沈涵晴日後在工作坊難做人,席冬才對楊佑榮處處留情,沒趕盡殺絕。否則,他早將他踢進太平洋裡,叫他永遠別想再出現在沈涵晴面前。
「我只是喜歡沈小姐,所以努力追求她。」
席冬掏掏耳朵。「如果你表達喜歡的方式是讓心愛的人日日擔驚受伯、夜夜睡不安枕,那我真是同情被你看上的人。」
「你懂什麼?所謂烈女怕纏郎,只要我拚命追,總有一天,沈小姐會發現我的癡情,轉而愛上我……啊!我跟你這個騙子說這麼多做什麼?總之,我不准你再欺騙沈小姐,否則,我絕不饒過你。」
拚命追?哼,要論追女人的功力和耐心,誰比得過他席冬?蠢傢伙只知道死纏爛打,殊不知,烈女怕纏郎根本不是這樣解釋的。
「那你想怎樣呢?」
「我……」被逼急的男人揚起拳頭。「你再騙沈小姐一次,我就打得你爬不起來。」
「憑你?」連沈涵晴都鬥不過的男人能奈他河?
「你這混球——」楊佑榮氣壞了,果真開打。
席冬正想一腳把情敵踢飛出去——
「啊!」熟悉的尖叫聲在對面響起,是沈涵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