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盈盈便衝了進去,她是多麼急近地想見他啊!
卓政豪手一揚,兩個工作人員立刻趨前攔住盈盈。
「這是什麼意思?」她顫抖地問。
「意思應該很清楚,非凡已經做了決定。」話既出口,不僅盈盈嚇了一跳,連何文也嚇呆了。
事情急轉而下,曲折離奇,令人意想不到。
何文瞧完丈夫,又瞧著兒子,想猜出兩人究竟在搞什麼把戲,只是兩人面無表情,像石像,她也無從猜起。
「你做了什麼決定。」盈盈氣紅了臉。
依舊是卓政豪開口回答。 「他決定不再和你見面。」
「什麼?是真的嗎?」盈盈想衝上前,卻被身旁兩個大漢攔住。「你憑什麼不問過我,就把我判出局,你沒權利!」她的腦裡全是一片混亂,她無法相信短短幾十分鐘,他就可以翻臉不認人,如此絕情。
「他不需要問過你,我只問他,要的是卓氏繼承人的位置,還是你,結果你是知道啦。」卓政豪緩緩說道。
頓時,天崩地裂,山洪爆發、河水犯濫,所有的天災突發的恐懼,全襲上她心間。她喊不出聲、哭不出來,但她也沒堅強到哪裡去;她一味的搖頭、雙唇顫抖、雙腿發軟,雙頰青紅白綠變個不停。
這次他突然給她這一棍,把她打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他怎麼說變就變,把她當只流浪狗般丟棄?他太狠了——
「你說過,絕不放我一個人的,你怎麼說放就放,你怎麼能夠做到這一點而臉不紅氣不喘。」她倔強地斂住哭意,要哭,絕對不在他面前哭,她只想問個明白。
「很簡單,卓氏繼承人的頭銜比你吸引人。」卓政豪和非凡約定好,話由他說,以免非凡一開口就穿幫。「他究竟沒昏頭。」
「我不信!他不是這麼薄懷寡義的人。」盈盈死也不相信。
非凡制住父親開口,他知道他不開口,盈盈不會死心。「可惜,我的確薄情寡義,我眼前的世界是比你有價值多了。」
他不開口,她還能抱著一絲希望;然而他一開口,卻讓她的世界馬上變成黑暗一片。 「你太過分了,你竟然玩弄我的感情。」
「我只是在取捨之間做了一個選擇。」非凡不敢直視她冒著怒火的眼睛。「我想過了,我不能為了你放棄我的世界。」
「取、捨、真好,你捨我而取你的頭銜,是啊!憑你卓大少的名號,要什麼女人沒有,我何德何能,竟然有本事讓你卓大少做選擇?我應該深感榮幸,承蒙卓大少看得起我,讓你為我傷了一些腦筋。」盈盈不顧在別人,尤其是非凡面前,表現脆弱的一面。要被拋棄,也要表現出自己的尊嚴;雖然她的大腦一分一秒地在麻庳,她仍然硬撐出一張笑臉。
她左一聲卓大少、右一聲卓大少,扎得非凡的心口千瘡百孔,他實在無力再傷害自己所愛的女人了。
眼見兒子快招不住了,卓政豪替他開口。「其實事情也沒這麼糟糕,看你對非凡情深意重,我想我們可以替你買一幢房子……」
「讓他金屋藏嬌?」盈盈不待他說完,便怒指非凡。 「是你還沒得到我的身體,才想用一間房子套住我,當你的洩慾工具。如果我的身體讓你早得到了,你不早一腳踹出去,你必然很懊悔自己的失策吧。」
「你應該答應。」卓政豪慫恿她,如此一來,計劃不用繼續,他就可以證明盈盈是個貪圖榮華富貴、愛慕虛榮的女人。
「答應你?作夢。」盈盈掙脫兩人的箝制。「當我作了一場噩夢,從此以後,你我路上相見如同陌路人,若你相纏,見一次,我甩你一次。」
「曲小姐……」何文覺得其中必定有詐,他們父子倆一定有鬼。
「讓開。」她倏地轉身,以凶煞般的模樣嚇退擋她去的路人,隨即帶著一身傷痕、一顆破碎的心,以及搶救成功的尊嚴,奪門而出。
枉費她的心全給了他,何苦找罪受,何苦……她一邊跑,有個聲音在她心底形成巨大的回音。
氣走她,非凡的心情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更為傷痛。他親手逼走了她,他開始後悔要和父親做那個鬼約定,害他裡外不是人,變成了豬八戒。
「兒子,計劃成功了。」卓政豪得意地說。
「不,是才開始。爸,我不得不說,你的計劃真的很狠毒。」他失落地躺回床上。「我要休息,你們都出去。」
「你們究竟在搞什麼?」何文不解地問。
「媽,別再問了,我累了,我要休息。」非凡不耐地說。
將所有人趕出去後,他木然地瞪住天花板,想的全是盈盈那只充滿怨恨與失望的眼睛。
× × ×
與非凡不再相見,匆匆三個月飛逝。其間她也想過他,但她告訴自己,她不愛他,她恨他,他帶給她的屈辱是這麼的深,她一定得恨他啊。
絲絲恨意布在她蒼白的臉上,沒了笑意、失了生氣,迷人的酒窩也藏了起來,眼神不再嬌媚,閃閃利利的像帶了把劍般的犀利冷寒。
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她想不出不恨他的理由。
身為她的好友,蘋兒真是不忍再看她消沉下去,一有時間,就拖著她往外跑。
「盈盈,拜託你,笑一下,我堂姊結婚,你也笑給人家新人瞧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帶你來討債的。」蘋兒坐在她旁邊,把盈盈的臭臉數落了一番。
「蘋兒,你存心氣我啊。」盈盈被拉來參加蘋兒堂姊的婚宴;看別人是一臉幸福,滿面春風,她則扁著一張酸梅臉。
「我哪氣你,我只不過是好心帶來吃大餐,我哪做錯啦!」蘋兒偏要激起她對非凡的點點情意。
「你明知道我心情壞,現在的我,心裡完全充滿怨恨,你還帶我來看你堂姊高高興興地當新娘子?你覺得我還夠嘔嗎?」盈盈瞪了她一眼。
蘋兒笑嘻嘻地將椅子移近她。 「你氣、你嘔,還不都是為了非凡哥。」
「不要再提起那個沒心沒肝、無情無義、口蜜腹劍的混蛋。」婚宴上鬧烘烘的,人聲嘈雜,讓她更心煩。
「我知道非凡惹你生氣,可是啊!他最近也很不好受喔。」偷瞄她那張臉平靜無波,蘋兒相信她絕對是裝出來的。
「那是他的報應到了。」盈盈嘴硬,不願承認她想知道他不好受的原因。然而她拚命扭著小手指的慌亂,便讓蘋兒全明瞭了。
不理盈盈聽不聽得進去,蘋兒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去找過卓伯母,她說啊,非凡哥腿傷剛好的那段日子,整個人都變了,看見誰都是冷冰冰的,她不愛理人,架著枴杖去上班,誰勸他,他就罵誰。好可怕,而那個安莉也不知道怎麼轉了性,變得又溫柔又體貼,而且她自己做主張住進了『千重月』,非凡哥也沒反對,很多人都說非凡哥是喜歡上她了,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
「人家相好,你緊張什麼?」
「不是啊!我就是覺得非凡哥看起來不像喜歡安莉的樣子。」蘋兒把她這陣子的所見所聞全說了出來。
「你又知道,又不是你談戀愛。」盈盈搖搖頭。
「我就是知道嘛。」蘋兒急著說。
「因為非凡哥根本沒有熱戀中的男人的樣子,他跟你一起的時候,是那樣神采飛揚……呃!盈盈,對 不起,我說太多了。」回頭看見盈盈臉上黑煞氣霧滿滿,她趕緊住口。
「算了,我只當他是個過客,他快不快樂,都不 會讓我擔心。」盈盈倔強地抿緊嘴唇。
「真的只是過客?我覺得非凡哥好像還很掛念你。上次去卓家,他還問我有沒有常和你聯絡,我看他根本就是想問你的近況,還拿我當擋箭牌。」
「那是他的事,我根本就不想他了,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你幹麼還要說他的事。」盈盈沉著臉。
「我只是覺得你們根本就還藕斷絲連,誰也忘不了誰,說不定你們有一天能破鏡重圓。」蘋兒真的有預感,他們遲早會復合的。
「還說啊!喜酒還吃不吃?」盈盈凶著臉恐嚇她。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嘛。」蘋兒怕她一氣之下離開,急著賠罪。
盈盈拿出桌上的紅色餐巾,迅給她。 「擦擦嘴巴,說得口沫橫飛,你想嚇死人啊,你堂姊夫的朋友坐在隔桌呢,給留點好印象。」
蘋兒偷偷轉頭一瞄,真有人在瞧她呢!她雙頰緋紅,拉著她的衣袖。「哎呀,盈盈,都是你啦!好丟臉。」
透過蘋兒的轉述,聽見非凡的近況,盈盈的心彷彿被人挖了出來,放在地上踩一踩,然後再放回胸腔。她恍恍惚惚,好像靈魂分離了身體,連週遭的雜音,她都聽不見。
許久,她才發覺蘋兒一直在搖她的手臂。
「又怎麼啦!」盈盈回頭看她。
「非凡哥啊!還有安莉。」蘋兒真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 「安莉是堂姊的同學,可是我不知道她也會來,而且還帶著非凡哥來。」
他的腳看來是好了,他的臉也削瘦了些,還留了鬍子,看起來陰鬱許多,卻也更有男人味,氣勢更追人。只是她納悶,他向來不喜歡臉上有鬍子的……是受了安莉的影響嗎?
同一時間,他也看見到她了;當他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眼中的陰鬱消失了,他甚至對她揚起嘴角。親熱地挽著他手臂的安莉也看到她了,她回給盈盈一個嘲諷的、得意的笑、然後硬拖著非凡去找她同學講話。
安莉的笑容,根本就是在向她展示戰利品嘛!她灌下一杯汽水。 「她在嘲笑我,不吃了,氣飽了。」說罷,她便起身離開。
「盈盈,菜都沒上,盈盈……」顧不失禮,蘋兒急急忙忙追著盈盈出去。
得意洋洋的安莉瞥見兩人一前一後地跑出去,是更加得意了,她挽著非凡,到處炫耀。
待坐定位,非凡低頭說: 「你同學結婚,你是不是很羨慕?」
「你想說什麼?」安莉以為他會乘機和她求婚。
非凡淡淡一笑。「你願意陪我吃苦嗎?」
「吃苦?」堂堂卓家繼承人,要吃什麼苦。
「我決定放棄我的繼承權,靠我自己的力量闖一 番事業。」
「你要離開卓家?」對她而言,這簡直是青天霹靂。
「我想知道憑我自己的力量,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這是他用來試探她對他的愛情忠貞度的計謀。
「沒有卓家的財力,你能做出什麼成績。」
「所以我才試試看啊。」她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如何,你還願意愛我個快變成窮光蛋的人嗎?」
「你在開玩笑吧?你是說真的嗎?你跟伯父說過了嗎?」一連串的問題顯示她已遭受極大的打擊,正處於大腦失去思考功能的狀態中。
「我決定了,也不是開玩笑。」
「你想清楚,一旦你離開卓家,你將會一文不值。」
「總不會餓死吧!」遇見盈盈,加速他向安莉坦白的時間。
她啞然了,叫她去愛一個無錢無勢的卓非凡?豈不是浪費時間,她這些日子刻意討好他的心血不全白費?
「你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我,是否是因為那個女人?」她的聲音尖得像鍋鏟刮鍋底一樣,許多人也因此將眼光投注過來。
他人的眼光,他早在乎了。「說與不說,是遲早的問題,跟別人無關,現在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愛究竟有多深。」
「你以為你變成了窮光蛋,對那個女人還有吸引力嗎?她只愛你的錢,你沒錢,就等著她一腳踢開你吧。」
他的眼神倏然變冷,冷聲道: 「這是我的私事,不勞你費心。你還是去想想還有哪個公子哥願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吧!」
非凡將安莉的氣急跺腳拋這腦後,對旁人訝異的眼光視若無睹;在第一道菜上桌,眾紛紛舉箸之際,他帶著一身的輕鬆,離開了婚宴會場。
夏天的風真熱人哩!
走出屋外沒有兩步,他的腳步在看到迎走來的盈盈後,立即釘住。
蘋兒拉著盈盈談了好一會兒,盈盈仍執意要走,蘋兒也沒轍。盈盈正準備去牽她的摩托車時,也在距離非凡十公尺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四目相對,彷彿有一股波濤洶湧的暗潮在兩人之間來來去去。
身旁的路人一個又一個對他們投以注視禮,盈盈才意識到,她正在紅磚道上和這個令她刻骨銘心的男人互盯著。
她記起自己說的話:你我路上相見,形同陌路人。
她昂首挺胸,刻意穩健地踩著步履,與他擦肩而過。
她告訴自己,他只是不經意地,掃過肩頭的一陣風。
× × ×
又一個月過去,除了公事,最常佔據盈盈心頭的,便是蘋兒有意無意透露給她的——非凡的最新訊息——
「非凡哥和安莉分手了,原因不明;但是他們分手後不久,非凡哥就搬出卓家,連『千重月』的生意他也不管了,總之,他就是失蹤了。私家偵探也找不到他。卓伯父、卓伯母是心急如焚,但是非凡哥就是完全失去了消息——」
這些結論,都是由一則一則的小訊息綜合而來的。
說實話,一次又一次的聽到非凡的消息,著實在她心湖挑起波波的洶湧狂潮。她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實際上,她也擔心——
他究竟去哪裡了?他可安好?
明眼人早看出她在壓抑對他的思念,在假裝對他不再存有一絲情意。蘋兒一旁瞧得心急,這兩個傢伙明明彼此相愛,為何又拒彼此於千里之外?為了撮合他們,蘋兒跟她打賭:他一定會來找她,而她也會重新投向他溫柔的臂彎,賭金一萬元。
「蘋兒,你不能為了贏那一萬塊,就一直的電話騷擾我上班。馬桶劃不出來,你要負責畫畫一張賠我。」盈盈用筆勾住電話線,一圈又一圈。
「你今天火氣很大喔!」彼端,蘋兒不理她的火大,依然笑嘻嘻的報告非凡的最新情報: 「昨天我坐車經過一處工地,瞧我看見誰啦?非凡哥也!他瘦了不少,變得好落魄哦。他戴著工地用的安全帽在搬磚頭呢。」
「你不通知卓家,告訴我做什麼。」
「非凡哥離開卓家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幹麼扯他後腿,好啦!今天報告到此為止,有任何新發現,我再通知你,拜!」
蘋兒收了線,留下惆帳讓盈盈獨自淺嘗。
才掛上電話,電話又進來了。
她拿起電話,先發制人。「蘋兒,一萬元我要賺很多天,你讓我安心工作,不要再提起他了。」講著,才發現電話那頭是靜默的,她才意識到,電話那頭不是蘋兒「對不起,請問你是哪位?」
沉默持續了半分鐘,才有個沙啞的聲音從話筒傳來。「盈盈,是我。」
是他。
竟是眾人皆尋不著的非凡?她像被燙了手似的,把話筒扔回電話座。
接下來,他沒有再打電話來,卻也讓她精神恍惚了好一陣子。
× × ×
非凡的再度出現,打亂了盈盈調適成功的心情。
她無法再假裝,對非凡的出現漠不在乎。她渴望他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聲細語地訴說她綿綿如絲的情意;她渴望用她的手,撫摸他剛硬方正的下巴;她渴望他的唇、摩挲著她的臉……但每次她陷入甜蜜的回憶時,他的無情便深深地再次劃傷她的心。她承認她還是有點愛他的,但那又如何?她忘不了她帶著他給的屈辱,和奔出「千重月」時茫然無措的心痛。
她縮在懶骨頭裡,端視手中那杯可爾必思。「他又出現了,又怎麼樣?我一定要像只小狗一樣,當主人的氣消了,還要搖著尾巴去討好他,去博得他的憐愛嗎?哼!」
屋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她的影子和電風扇發出的吱吱聲響。
忽然間,門鈴響了,她懶洋洋地拖著腳步去開門。
天啊!她差點停止呼吸。
黝黑的非凡,閃動著令人目眩的笑容立在門外。
「好可憐,週末沒出去玩?沒人約吧。」他看來瘦了好多。
她愣了兩秒鐘,倏地大力關上門。
「還是不原諒我?」他在門外說。
門的這一邊,仍然是靜默無語。
「我離開了卓家,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但我想靠自己試試看能不能闖出一番天地。我現在不是卓大少了,我現在一無所有,我冒著被你拿刀砍死的危險來請你回到我身邊。失去一切之後,我最想重新擁有的只有你,名利、財富雖可貴,但在我心中,全都比不上你。」他的話句句誠懇,傳入她的心坎。
她當然不知道這又是他和卓政豪約定好的另一個計謀:以窮苦落魄的窮小子出現來試驗以前圍繞在他身旁的女孩子。有誰還不嫌棄他,還願意接受他的,才算真心。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她和安莉。
「失去一切之後,你才記起我?」她的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你不能這樣解讀我的話,我花了許多力氣才放下了這一切,就是為了達到你說的『無距離』,現在你應該不會再覺得我們之間有距離了吧。」他試著說服她開門。
「你就這麼捨得放棄掉你原有的財富、名利、還有『千重月』?我不相信你是這麼沒責任感的人,把所有的問題丟給你的父母。」她也不要他為了愛情便放棄親情。
「就是因為上一代的陰影如此巨大,我怕我永遠也掙不開他束縛,所以我要證明,他也有錯的時候。」他輕輕叩叩門。 「我需要你來幫我一起證明。」
她的心一震。「你可以去找安莉她們啊,還是因為她們都被你現在的樣子嚇跑;你才退而求其次來找我這個窮女孩。」
「拜託,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從頭到尾中意的就一直是你,是你一直把我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還是說,連你也嫌棄我?」他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他在做工頭,可是她怎麼會看不起他呢?他實在太侮辱她了。 「我怎麼會看不起你,實在是因為你太反反覆覆,讓人捉摸不定,我太害怕了。我怕那天在『千重月』的情影會再次重現,我被傷夠了。」
「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只要她不在乎他今天的一無所有,仍然愛他如昔,那以他便贏了和父親的約定;更何況那天的事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你說得好容易,忘了它?如果你是我,你能輕易地原諒你自己嗎?我不行,我做不到。」她不能任由他來去自如,隨時皆能要了她的心。
「盈盈,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愛你。」他在門外緊張地喊,事情並不如他預期中容易解決。
「我不要你真心愛我,我只要你真心對我好,不要讓我經常傍徨無助,所以,請你離開,我需要冷靜地想一想。」
「我不走,我不能走啊!」他用力地敲著門。
她遲疑片刻,拿起放在牆邊打包好的垃圾,迅速拉開門,將垃圾扔進他懷裡,隨即又關上門。「走吧,賴著不走這一招對我沒用。」
非凡知道纏著她,反而會遭到她的厭惡,只好拎著垃圾離開。
盈盈將背靠在門扉,傾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也崩塌了。
× × ×
車子靜靜地在霓紅燈閃爍的都市裡穿梭,駕車的年輕男人斯斯文文的,專注地在開車,後座的盈盈和蘋兒卻在嘀嘀咕咕地交頭接耳。
「蘋兒,這位陳先生人不錯,長得也挺斯文的,挺適合你。」盈盈偷偷地打量陳先生,再適時提出自己的意見。
「你討厭啦!什麼適不適合的。」蘋兒害羞,連忙低頭。
「這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喂,你怎麼認識他的?」
「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兒子。」怕盈盈說得太大聲,蘋兒壓低聲音,要她跟著降低音量。
「難怪,你們的氣質很像,再仔細一看,你們還有一點夫妻臉。」盈盈取笑蘋兒。
「你最討厭了啦?」蘋兒臉紅得更厲害。
「其實你們去吃飯,不應該拉著我去當電燈泡。」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需要你幫我鑒定,我相信你的眼光。」
「我沒資格幫你鑒定,看看我替自己找到一個傷我多深的男人。」盈盈說著也感傷起來。
「盈盈,你不要難過,其實你應該再給非凡哥一次機會。」蘋兒見她難過,趕緊安慰她。
「再給他一次機會?再讓他傷我一次?我不要,太痛苦了。」盈盈說到痛處,不禁萬分感慨。
「盈盈……」
「別再說他了,我不想再聽到他的任何一切。」盈盈當機立斷,今天該是很快樂的一天,她不需要因為他而破壞心情。
「好吧,不提他就是。」
「到了曲小姐。」陳先生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將車子靠邊停好,盈盈便先下了車。
「謝謝你們這一頓飯,小心開車哦。」盈盈露出一張笑臉,向他們道別。
看著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盈盈不禁感慨萬分。沉浸在愛河裡的蘋兒紅光滿面,與苦戀的盈盈一臉憔悴,恰成對比。
× × ×
非凡躲在暗處,看著盈盈從一輛進口車下來,而且她還笑語盈盈地同那個年輕男人道別,他不禁怒火中燒,悲憤莫名。
當她走近時,他趨前攔住她。「我還給了你這麼多時間釐清思緒,我真是呆,你不理我的原因是那個男人吧。」
盯著她的一雙眸子燒得她膽戰心驚。 「哪個男人?」
「我以為你跟別的女人不同,沒想到你也是見錢眼開,愛慕虛榮的女人。我沒錢了,我落魄了,所以你連理都不理我,原來真正的原因是這個!我還天真的給你時間,我真是大蠢蛋。」非凡口無遮攔地亂吼。
她握緊拳頭,故作冷靜。「是啊,你現在才知道自己是蠢蛋!蠢蛋,讓開。」
「你休想輕易離開。」他粗魯地把她拉往停車場。
「你想用野蠻人的方法逼我就範?你省省吧。」她輕盈的身軀被他拖著跑。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安靜三十分鐘。」他的眼神和被祝融神君施了法,怒焰熊熊,令她不敢再多說一句。
他把她拖到一輛破舊舊的小金龜車前,冷笑道:「是不是借來的破車就沒辦法請得動你?」
去就去,怕他嗎?盈盈咬著唇,被他激上車。
一路上,兩人似乎都在比誰的忍功強,誰也不肯先講一句話。
「到了。」他將車子停在一條小巷子內。「不是大廈別墅,你就不願意上去是吧?」
「我上不上去是我的事,你凶什麼?」她大力地甩上車門。「你住這裡?」她抬頭看看那棟老舊的公寓。
「是忠叔的,他現在不住這,暫時讓我住。」他拿出鑰匙打開門引她上樓。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沒錢沒財的,有房子住就不錯了,還想奢求住華廈嗎?」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你幹麼胡思亂想。」她不滿地推開靠在身旁的非凡。
他險些被推倒,幸好她的力量實在不夠看,他才沒摔到樓梯上,他迅速地轉身將她整個身體攬進懷裡。「你實在很麻煩,走路也不乖乖地走。」
她本想罵他幾句,但一嗅到他比以前更陽剛的男人氣息,她暈眩了,任由他將她攬著進到屋裡。
簡單的傢俱和「千重月」的豪華相比實有天壤之別,她張大眼睛直打量著。「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會來住這種房子。」
「你不相信我搬出卓家,不相信我沒名車開,不相信我住破房子,你還有什麼相信我的。」
「我沒不相信,只是驚訝。」她聳聳肩。
「驚訝!你信不信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他咬呀切齒地說。
「我沒這麼大的影響力。」她說得極淡然。
「你有,你無時無刻都牽引我的心情起伏。我承認,上次的確傷了你的心,可是你竟然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你也承認上次把我傷得很深?」她轉身背對著他。
「我今天終於知道你不原諒我的原因了。原來不在於我把你傷得深不深,而是在於我不再是呼風喚雨的卓非凡。你早另投到有錢男人的懷中,還故作聖潔狀,早該知道你愛的是以前的卓非凡,不是現在的窮光蛋。」他扳過她的身子,逼她直視他的眼睛。
「你太過分了。你侮辱我,也侮辱了你自己。我要有錢男人,找你就行了,何必費勁吊別的男人。」她的眸子籠上淡淡的愁霧。
「誰叫你欲擒故縱的伎倆失策,沒想到我放棄了。卓家的財富,你當然急著找別的男人。」他越說越過分。
「你的頭腦有問題。」她冷著臉推開他,奔進廚房接了一大杯清水,不由分說便往他臉上潑。 「你清醒一點,那個男人是蘋兒新認識的男朋友,人家夠風度,一塊兒去吃飯,吃完飯還先送我回家,你問也不問個清楚。」
他一臉的水花,茫然失神。「他是蘋兒的男朋友?」
「你拉我到這兒,如果只是為了質問那個男人是誰,我解釋完畢,我要走了。」她放下杯子,氣沖沖地往門口走。
他呆在原地,狼狽不堪地任由水在臉上一直往下滑,也不去追她。
她又傷心又生氣,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我要走了,你竟連追也不追,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愛我。你只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我傻過頭了,悶悶地等你那麼久,結果呢,我還是必須和你再見……」
「盈盈,別走。」他衝過來,從背後抱住她。「我表現得很像個蠢蛋。」
「你是蠢,才會放棄龐大的家產。就算你愛我,你也不必要做這麼大的犧牲啊!」她在他懷裡含淚地說,她的手被他制住,也沒辦法擦眼淚。
「如果我說值得呢?」他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父親到現在還無法接受盈盈,那麼他也打算毀約,和盈盈做對平凡夫妻;他會憑自己的力量再創造另一個「千重月」。
「我會說你沒大腦。」她忍不住破啼而笑,任由淚水如洪水滔滔奔流;終於,能和非凡相依如此近而沒有其他阻礙。
「我不會是沒大腦的人,當然我也要有所回報才行。」他摟得她好緊好緊,怕她一個眨眼便似幻影消失。「我要你所有的愛。」
「你好貪心。」她嬌嗔道,然而喜悅卻化作了晶瑩淚珠,從她眼裡滑落。
「我是一個貪心的男人,不過我不介意分一點給我們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曾孫……」
「好啦,閉嘴啦。」她雙頰飛上兩朵紅雲,又扭又動的。「好啦!你有理,放手了吧!」她扭動的身子令非凡心癢。
「說什麼都不放了。」他拉著她一起倒在沙發上。「不放手了,永遠都不放手了。」他在她耳畔輕聲輕語。
她主動吻上他的唇,清純的眼眸充滿一絲絲誘人的魅惑。
那是常出現在他夢中誘人的神情,他的眼裡閃動著波波狂野的慾火。 「如果我今晚要了你,你肯嗎?」
言語化作絲絲柔情蜜意,縈繞在她眸裡,她仰起臉,等待他的吻落下。
他低吼一聲,體內熊熊的情慾之火衝出體外,燃燒著他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撥撥好的頭髮,以吻迷惑了她的心。
她是哪些嬌小柔軟,他怕自己的粗魯會傷了她,他要以他最溫柔的方式來對待她。他輕輕柔柔地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以自己火燙的身軀包圍著她柔美的身子。
當他的舌忙著玩弄她臉上的酒窩,她的手也忍不住撫上他發燙的胸膛。
他火熱的、細細碎碎的深吻,使她心蕩神馳;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喉音。「我倆注定要相遇,注定要受這場苦……但是我願意。」
她癱在他懷裡,讓他用他的方式來愛她。
「今晚我會成為你的女人,你是卓非凡也好,不是卓非凡也好……」她的細語轉眼間吞沒在他的唇舌之間。
兩具火燙的身軀緊緊交纏著,編織著屬於他們的愛戀,誰也無法侵入他們之間,彷彿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知何時,他們以雙由沙發上滾到地上、撞倒了小茶几上的遙控器、煙灰缸、杯墊。地上是一片狼藉,而他們卻能在一片凌亂中還能夠不為所動,甚至甘之如飴,是因為有吧!讓他們忘了身在何處。
盈盈眸中溢著滿滿的愛意,一次一次的瞄向非凡,凝眸處,盼能永遠留住他的影兒。
她以為他沒看到她在偷瞄他,她錯了,馬上就被他逮個正著,一隻戲謔有情的黑眸捕住她的眼睛。「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看我?呃!卓太太。」
「我又不是你媽,叫我卓太太。」她嬌笑著,眼睛卻被他盯得眼珠子不敢亂轉。 「我有你這麼大的兒子,那我不就慘了。」
他的手往她的腰間搔著癢,逗得她笑個不停,直喊饒命。
他沒打算輕易放過她。「我是叫你當我兒子的媽,你理所當然是卓太太嘍。」
她邊笑邊躲。「你女兒的媽就不用我當啦!過分。」
「你再給我要嘴皮子,試試看。」他手威脅道。
「怎樣。」她毫不畏懼,繼續向他挑戰。
「怎樣?你要被處罰了。」他吻住她的紅唇,細細品嚐甜美的芬芳。
這時,門鈴聲忽然像救火似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