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因為易水和客風一聽到觀觀的提議都立刻表示歡迎和贊成,所以她根本是白操心。
太陽很快就下山了,晚宴的時間轉眼即到。
「觀觀,你躲在屋裹說要打扮可人,怎麼到現在還沒好?」易水在房門外笑喚。
這兩個小女子從下午就窩在屋裹了,到現在還不出來,易水還真有點擔心觀觀會把可人打扮成什麼樣子。
易水和客風立在房外的台階上等著,等了好半天,門扉總算輕輕的打開了。
「瞧!」觀觀邀功似的把可人推出來,臉上有掩不住的得意,「美吧?」
易水倒還好,可是客風就被盛妝的可人驚呆了。
只見刻意裝扮過的她,一反平日的清新淡雅,在那身淺紫色的衣飾襯托下,顯現出一股脫俗出塵的味道。
不過看得出她對這種改變顯得忸怩不安,因為她低下了頭,小手扭絞著,好像正等著被批評的小孩子。
客風由衷地讚美道:「可人姑娘,你今天好美喲!」
可人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眨動眼睛,「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今天好美。」他加重語氣地點點頭。
她羞澀的臉龐倏地發亮,「謝……謝謝。」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講,所以我和易水大哥先走一步了。」觀觀體貼地道。
可人和客風聞言都紅了臉,尤其是可人,她馬上又低下頭,再也不敢看人。
「小嫂子,你不要損可人姑娘嘛!她臉皮沒有我這麼厚,你別欺負她。」客風輕咳了一聲。
觀觀故做恍然大悟狀,「喔!對了,我忘記楚大哥你會心疼的。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大哥,你看小嫂子啦!」客風叫苦連天,連忙望向易水求救。
易水爽朗的大笑,一把攬過觀觀,「觀觀,你今天就饒了客風和可人吧!要不然可人被你這麼一笑,下次就再也不敢到羽若別院來了。」
可人這才稍稍抬頭,輕聲的附和,「我真的……會怕。」
「對對對!」觀觀吐吐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易水大哥提醒,要不然她太熱心了,屆時嚇壞了可人怎麼辦?
易水長笑一聲,灑脫的率先跨出精舍拱門,「我們走吧!別讓知府大人久等。」
「對,咱們走吧!」觀觀也喳呼道。
客風和可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也隨著他們走出去,但是兩個人都不敢相望一眼,因為生怕會在彼此眼中看到濃濃的羞澀和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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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宅邸張燈結綵的熱鬧滾滾,但是在熱鬧中又有一絲緊張和戰戰兢兢的氣氛。
因為今晚有貴客臨門,大家自然分外的謹慎。
嬌娜甫從外頭返家,一回到府內就看到這種情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我才出去溜了一圈,府內就變成這樣了?難不成是爺爺要宴客?可是爺爺一向很少主動邀宴的呀!」她思索著,「嗯!反正又不關我的事,算廠,我還是趁爺爺還沒發現我偷溜出去玩之前趕快溜回房吧!」
她躡手躡腳的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回房,可是沒想到才跨進房門,她爺爺的聲音就響起了。
「玩了—整天,累不累呀?」吳知府蹺腿坐在小廳內,閒閒的問。
丫鬟們和奶媽在一旁垂手而立,都不敢出聲。
嬌娜心-暗叫不妙,不好意思的吐吐舌,「爺爺,你怎麼有空到我房-來呢?用過茶了沒?要不要吃點糕餅呀?」
「我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吳知府一捋鬍子,假意哼道。
「爺爺,我下次不敢了。」
吳知府擦著腰站起來,開始炮轟孫女,「你瞧瞧你,成天往外跑,也不怕跑野了?」
「不會的。」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爺爺好不容易請到了名震天下的千葉公子和楚院主來家裹作客,才想著要你也跟著坐席好親睹公子風采,可是你一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教我怎麼不氣?」吳知府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千葉公子和楚院主?」嬌娜猛地抬頭,驚喜的道:「楚客風也要來嗎?」
吳知府點點頭,「你不是一直很想見到馳名天下的千葉公子嗎?難得公子來到廣西,如果不是……」
「他們什麼時候到?哎呀!我得先換件衣裳,爺爺,你先出去,我要快點更衣。」嬌娜不等她祖父把話說完,就急急的推著他出去,「爺爺,你要等我換好衣裳才開席喔!」
吳知府——的被孫女推出去,愣愣的看著房門在他面前砰然關上,但是他隨即嘿嘿地笑了——哈!看情形嬌娜對楚院主是有一點「什麼」,要不然的話,她怎麼會又喜又急成這副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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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和觀觀坐在同一輛寬敞的馬車內,車子越駛近知府宅邸,可人就越緊張,不但臉色發白,還拚命冒冷汗。
她咬著下唇,怯怯的拉著觀觀道:「觀觀,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為什麼?」觀觀瞪著她,不解地問。
「因為……因為我會怕。」雖然說起來滿丟臉又沒膽的,但是像她這種尋常百姓,誰不怕官呢?
更何況地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子,要她大大方方的面對知府,還要同桌進食,實在是一大考驗。
「如果我出糗怎麼辦?」她又附加一句。
觀觀不可思議的瞅著她,「不——會——吧?知府有什麼好怕的呢?他一樣是人呀。」
可人捧著臉蛋歎氣,「我沒有你那麼樂天勇敢。」
觀觀好笑的道:「哎呀!放心,反正你都已經來了,就當是見識嘛!這又不是把你抓到衙門去見他,你擔心那麼多幹嘛?」
可人絞著裙擺,訕訕道:「我知道我這樣實在是太丟人了,我也氣死了我這種畏縮的個性,想要改卻沒辦法說變就變,我想我是沒救了。」
「不要這麼說,你慢慢來嘛!反正有我在這兒,你想不變都不行,楚大哥還怕我把你帶壞咧!」觀觀為她打氣。
可人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好,但是我可不可以從明天再開始改?今晚的宴會就……」
「不行。」觀觀擦著腰,—副凶巴巴的模樣。
「那……」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了。觀觀一臉得意地道:「哈!你來不及說不了。」
「唉——」
「觀觀,可人,下車了。」易水掀開車簾道。
可人吞了好大一門門水,等觀觀被易水小心的攙扶下車後,她就自己撩起裙擺要跳下車。
「可人,你不要那麼急,給楚大哥一個表現的機會嘛!」觀觀偎在易水的懷中,笑呵呵的道。
可人臉紅不已,「你又開玩笑了。」
「誰開玩笑呀?喏!人不是來了嗎?」觀觀朝前一指,「看情形還很心急呢!」
果然,客風急急自馬上跳下來,正趕向這邊來。
可人這下子臉更紅了,她望著這對正在偷笑的夫婦,好笑又好氣。
不過已經由不得她想了,因為客風已經趕到馬車前。
「可人,我扶你下來。」他慇勤地道。
觀觀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客風仲出於要扶的動作不由得停頓下來,一頭霧水的看著笑不可抑的觀觀。
「怎麼回事?」除開笑得很沒氣質的觀觀外,就連易水也偷笑得很開心,客風被笑得心慌慌。
「我說錯什麼了?」他向可人求救。
可人的臉早就紅似石榴,哪裹還能回答他?
觀觀勉強控制笑聲,慢條斯理的道:「沒事,我們快進去吧!免得讓知府大人久等了。」
客風一臉茫然,莫名的聳聳肩,動作輕柔的要攙扶可人。
可人本來不好意思讓他扶的,但是眾目睽睽,如果她硬要自己跳下車,豈不是更惹得他們發笑,而且她也怕傷到了客風的自尊,所以她還是怯怯的伸出手來讓他攙扶。
客風握住她的小手,扶著她的纖腰,突然沒來由的一陣臉紅心跳。等到可人安全的踩到地後,他就急急的放開手——因為他的手顫抖不已,生怕被她察覺。
他怎麼一碰觸到她,心門就跳動得越急促?客風發現自己面對她時越來越會胡思亂想了。
可人盯著他急忙縮回去的手,心襄一震,他這麼急著放開她,彷彿在躲什麼。
難道楚大哥厭惡她嗎?連扶她一下都覺得受不了?
可是他早上扶了她那麼多次都沒怎樣,難道是她做錯了什麼,引起他的厭惡?
「我們走吧!」客風為了掩飾自己的心亂如麻,故做鎮定的道。
可人點點頭,順從的跟在他們身後走,心裹卻是萬般滋味。
她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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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的酒菜豐盛美味,知府大人的招呼慇勤,甚至連服侍用膳的家僕都很有禮貌,但是可人就是覺得坐立難安。
這跟她的自卑或膽小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她發現還有更大的麻煩——吳嬌娜一直瞪著地!
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了,但是嬌娜看著她的神情活像是她偷了她的東西。
就在知府大人連聲的招呼他們時,觀觀轉過頭來低聲的對可人道:「你以前見過吳小姐嗎?」
「見過。」
「你們曾經吵過架嗎?」
「沒有。我像是那種會跟人家吵架的人嗎?」可人無辜的眨眨眼,「別人不凶我就已經夠好的了,我哪敢跟人吵?」
「說得也是。但是如果沒什麼深仇大恨,她幹嘛什麼東西都不吃,只顧著瞪你呢?」觀觀眼光銳利,—卜子就看出了異樣。
「我也很好奇,你想會是因為我不請自來嗎?」她小聲地道。
「不會啦!雖然剛才進門時,知府大人看到你有一絲錯愕,但是他不是隨即就連聲道歡迎了嗎?」觀觀安慰她。
「希望如此。」不過,如果嬌娜再不停止用那種眼光看她,可人可能連口茶都喝不下去。
「可人姑娘,你對我們廚子的手藝不滿意嗎?」嬌娜突然間甜甜的出聲,嚇了可人一跳。
頓時所有人的口光都轉到可人身上,她有點失措地訕訕道:「不……不會啊。」
「喔!我還以為廚子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不然你怎麼一直用筷子戳食物?」嬌娜直直盯著她,故意刁難她,「如果是我們的廚子手藝不好,你儘管說沒關係,要不然餓著了你這位貴客,我們可就不好意思了。」
吳知府是個熱心的主人,他—聽,急忙道:「菜色不合大家的口味嗎?還是我再吩咐廚子重新做些菜?」
可人這下子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看著所有「關懷」的眼光都投向自己,忍不住暗暗呻吟了—聲。
「可人,你胃口不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客風也——的望向可人間道。
突然,他在桌下的腳被狠狠的踹了一下。
「噢!小嫂子,你幹嘛踹……」他話還沒說完又被踢了一腳,連忙住嘴。
「大家不用緊張,可人原來就吃得不多,並不是廚子的手藝不好。」觀觀笑吟吟地道,還瞅了客風—眼,「對吧?」
客風苦著臉,「嗄?呃……對對對。」
嬌娜眼看自己本來要讓可人出糗困窘的話,居然被觀觀擋了去,不由得暗自憤恨地跺腳。
可人感激的瞧了觀觀一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安撫和淘氣的色彩。
易水低著頭喝湯,掩飾掉一抹笑意,現在的情勢雖然不明,但是他相信他的小妻子處理得很好。
被踹得莫名其妙的客風和一頭霧水的吳知府相望了一眼,完全不明白現在在上演哪一齣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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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終於回到酒坊,可人覺得今天真是累人!
在筵席上不斷的應付別有居心的嬌娜就夠她受的了,偏偏吳知府又問起她的身份家世,讓她自卑得都想要鑽進桌子底下。
雖然觀觀他們幫她應付得很好,可是她一想到自己以一介酒坊女兒的身份成為知府的座上客,就忍不住白慚形穢。
「小姐,你回來了?」店小二奇怪的在她面前揮揮手,「小姐,你怎麼失魂落魄的?連楚公子跟你告辭,你都不理他。」
「什麼?楚大哥走了,而我居然沒有理他?」她猛地抬頭。
「小姐,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然怎麼怪怪的?」店小二支著下顎做沉思狀。
「怪什麼?」蔡文商一腳把裝酷的店小二踢開,迫不及待的握著女兒的手問道:「今兒個好不好玩呀?你一定很開心吧?」
可人肩膀都垮下來了,「爹,我好累,可不可以先讓我回房休息?」
「可以,可以。」看情形今天楚公子提到陪著可人去了不少地方遊玩,要不然她怎麼會累成這模樣呢?嗯!這是好現象。蔡文商想著就傻笑了起來。
「爹,你沒事吧?」可人驚恐的看著她爹笑成那副德行,心頭一陣亂跳。「我怎麼覺得今天每個人都怪怪的?」
「沒事,你先進去睡吧!」蔡文商擦掉因笑得太高興而流出來的口水,急急的推著女兒進後院,「養足了精神才有體力出去玩。」
「玩?」可人得承認,她有時不是很明白這個老爹在想什麼。
但是她已經累得筋疲力竭,沒有那個精神體力去想太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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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觀一早就拉長了臉,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因為易水接到了飛鴿傳書,說京城有要緊事,需要他回去處理。
如果他要回去,觀觀自然得乖乖的跟著相公回干葉山莊——易水盯她的身子盯得可緊了。
「唉!不好玩。」觀觀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大叫道。
易水偕著客風走進端月精舍,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玩了這麼多天,還嫌玩不夠呀?」易水笑著,愛憐的揉揉她的秀髮。
「當然不夠。」她不給他好臉色看,「而且我會想可人的,真希望能再多留一陣子,再說我的計畫還沒成功呢!」
「什麼計畫?」客風笑吟吟的問道。
「就是……」她眨眨眼,「沒事。」
「哎呀!小嫂子,告訴我啦!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計畫,你就不會覺得遺憾了 。」
「靠你這只呆頭鵝,我早就氣死了。」觀觀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除了靠她找機會撮合外,這個二愣子根本就不會想要主動去找可人。
觀觀很怕一旦自己回長安就前功盡棄。
客風搔搔頭,俊朗愛笑的臉上一片迷糊,「呆——頭——鵝?不會吧!聰明如我,怎麼會是呆頭鵝呢?」
「你是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偏偏很聰明。」連自個對可人的感覺都看不出來,還敢說自己聰明?
客風認真的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觀觀指的是什麼。
「易水大哥,你看啦!這樣我怎麼能放心回長安呢?」觀觀揪著易水的袖子,哇啦哇啦叫。
易水笑言:「你就順其自然吧!說不定沒有你,事情反而會自然的水到渠成。」
「可能嗎?」她很懷疑。
「我總覺得你們好像在打我的什麼主意。」客風眉頭有點打結,「太不夠意思了,大哥,怎麼連你都瞞著我?」
易水正要說話,觀觀立刻擰了他一下。「沒事啦,你聽不懂就算了。易水大哥,你肚子餓了沒?方才總管已經差人把早膳送進房,我們進去吃吧。」
易水就這樣硬被觀觀拉走了,留下自始至終都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客風。
「為什麼不讓我說?」易水被妻子拉到桌前落坐後,不解的問道:「說了不是比較清楚嗎?」
「不能說!楚大哥那個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個性就是這樣瀟灑而不拘小節,萬一讓他知道了,說不定他會直接衝到呵人面前問她的意思如何。」觀觀搖頭,「可人是那麼害羞的姑娘,你要他把可人嚇死呀?雖然我看得出可人也喜歡楚大哥,但是不能這麼猛然,否則很有可能會把她嚇跑。」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既然客風對可人的感覺並不尋常,我想這樁美事應該不是問題。」易水擰擰她的俏鼻,「你就不要這麼擔心、牽腸掛肚的。」
「我沒辦法嘛!」觀觀趴在桌上歎氣,顧不得桌上有她愛吃的餐點。
易水倒是沒她那麼多慮,他殷切的動手盛了一碗人參雞湯給她,「喏!先喝碗湯,別餓著咱們的小寶貝了。」
觀觀接過來,沒精打彩的喝著,「看樣子我只好多可嚀楚大哥,沒事也要找可人來羽若別院玩。」
「放心,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忽視彼此的。」易水保證道。
「希望如此。」
唉!都怪那只鴿子啦!沒事飛來幹嘛?如果它在飛來廣西的半途被人家射下來烤了吃該有多好!
三天後,觀觀和易水起程離開了廣西,可人雖然很捨不得,也只能黯然的送別。
在城郊十里亭,客風和可人佇立眺望,目送馬車絕塵而去,兩個人心中的離愁雖然一樣,但是可人更添了一份感傷——從此以後,好像她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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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的腳步一天一天接近,城裹的家家戶戶開始打掃,準備迎接新年。
燕花苑雖然是教坊,但是過年的氣氛絲毫不輸給外面的民家,因為熱鬧的年節一到,便會有許多的豪客上門飲酒作樂,所以上上下下打點得簇新非凡,富麗堂皇。
月影卻是意興闌珊,過午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大諷刺,除了讓她想起自己飄零的身世和早逝的父母外,絲毫沒有任何快樂可言。
「小姐,小姐!」水雲從拱門那兒就一路興奮的叫喚著她。
坐在窗前的月影慵懶地轉過頭來,「水雲,什麼事這樣大呼小叫的?」
「小姐,嬤嬤說……」她邊喘著氣邊道:「說今天晚上你要打扮得漂亮點,還有今晚彈『漪蘭操』,因為有貴客光臨。」
「嬤嬤怎麼不先問過我?」月影輕輕蹙眉,頗為不滿地道:「我不想見他們,任憑是王公貴族我也不見。」
「可是來客都是大人物,設宴的主人是知府大人,賓客則有羽若別院鼎鼎大名的楚公子,還有富商林員外,這幾個人都不是普通人,是嬤嬤平時求都求不到的貴客,若不是小姐的才名遠播,琴藝高超,只怕這幾位還不會上咱們燕花苑呢!」水雲興高采烈地道:「小姐,一定是你上次受邀到知府宅第操琴,為知府大人所賞識,他們今兒個才會上門呀!」
「楚公子要來?」月影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就是那一位……楚公子?」
「沒錯,就是我們上次到知府宅第時,也列位其中的那個楚院主,怎麼?」水雲臉上有一絲促狹,「小姐喜歡他呀?」
月影羞得滿臉通紅,啐道:「你這鬼丫頭,就會亂說話。」
「我真的是亂說嗎?」
月影站起身來拂拂袖,走進繡房,「我不跟你嚼舌了。」
水雲笑咪咪地看著平時溫婉的小姐又羞又急的樣子,忍不住點頭道:「嗯!看樣子小姐是真的喜歡楚公子。」
雖然小姐方才並不承認,但是現在她已經哼著曲子在挑選衣服了,女人呀!真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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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客風摸摸下巴,歎氣道。
管浩月微笑道:「為什麼呢?」
「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談事情非得到教坊去?難道說喝了酒、聽首曲兒就會談得比較投契?」他不喜歡這種風格,偏偏此風頗為盛行,他雖然盡量避開,有時候還是不得不「應酬」一番。
管浩月撫著長鬚笑道:「既然院主不願意去,那屬下就回了知府大人,說您身子不適,不能赴宴。」
「我很想這麼做,不過那太沒有禮貌了。」客風一臉無奈的表情。「唉!」
「那就請院主早去早回。」
「聽你的口氣,怎麼有點像在看笑話?」客風狐疑地瞅著他。
「屬下不敢。」管浩月忍住笑。
「唉——我好可憐,又得去應酬。」他想起要勉強自己坐在席上面對教坊的鶯鶯燕燕,不知為何,腦子裹突然浮現淡雅清新的可人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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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特地盛妝呢?為什麼心兒期待的怦怦跳呢?
她不過是見過楚公子一面而已,怎麼今天一知道他要來就如此的失措緊張?
月影煩躁地撥弄著琴弦,輕咬著貝齒。
「小姐,知府大人和楚院主、林員外來了。」水雲嬌嫩地叫喚著,踩著細碎的腳步在前領路。
走在她身後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嬤嬤,正忙著招呼貴客,「大人們這邊請,月影,快出來拜見貴客呀!」
客風一襲藍色勁衣,滿頭濃密的黑髮紮著同色綢巾,俊臉上一反平常的輕狂蒲灑模樣,顯得沉靜,更增幾分英氣。
站在花廳門口的月影心口猛地一跳,白皙若玉的臉龐驀地湧起一抹紅暈,更添嬌媚;儘管心亂如麻,但是她還是勉強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緒,有禮的盈盈下拜,「月影見過知府大人、楚院主、林員外。」
「花姑娘切莫如此多禮,快請起來。」吳知府和林員外笑呵呵道。
客風也微笑道:「花姑娘快別這樣,這倒教我們不知該如何回禮了。」
月影淺淺一笑,眉眼間卻是風情萬種,「請上座。」
「各位大人,美酒佳餚已經備好,請上座啦!」嬤嬤笑瞇了眼,能夠得這麼三位大人物聚集在燕花苑,地覺得光彩極了,整個人歡喜得都快要飄起來了。「月影,好好的伺候大人們,就彈首你拿手的曲兒吧!還是各位大人有什麼……」
甫落坐的吳知府一撩鬍鬚笑道:「行了,行了,你不用交代,本官今日邀得楚院主和林員外,是來這兒欣賞花姑娘的琴音,不是要來聽你說這些話,你先下去吧!」
「是是,那我就先告退了。」嬤嬤見人眼色是最厲害的,她眼珠子一轉就哈腰笑道:「有什麼需要的話,還請各位大人吩咐一聲。水雲,好生服侍著,知道嗎?」
「是的。」水雲笑吟吟地答應道。
吳知府和林員外部被今天特地淡掃娥眉、輕點紅唇的月影迷住了,兩個人忍不住怔怔地瞅著她的絕世容貌。
客風也驚歎於她出塵飄逸、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他還是有著和上次相同的感觸——她雖性情高潔,競不聿淪落風塵中,命運真是捉弄人,紅顏總是多坎坷。
「知府大人、楚院宅、林員外,小女子先敬各位一杯。」月影甜美的嬌聲驚醒三人的思緒。
林員外和吳知府都忙不迭地舉起酒杯,「花姑娘請。」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
而客風雖也跟著舉杯,但是他極為細心的注意到喝下酒的月影,臉蛋瞬間紅似石榴,彷彿不勝酒力,因此善體人意的道:「知府大人、林員外,我們先不忙著喝酒,花姑娘的琴藝超絕,似乎應該洗耳恭聽她撩撥一曲才是。」
「喔!對對。」他們兩個頻頻點頭。
月影感激又驚異地看了客風一眼,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體貼入微,她心中的悸動又深深的騷亂起來。
她凝視著客風,溫柔似水地道:「既然各位不嫌棄月影的琴藝低微,那麼月影就彈—曲『漢宮秋』 ,以報各位的知音之恩。」
水雲連忙燃起—鼎沉香,讓月影在馨香裊裊中輕佻慢撫琴弦……
一曲「漢宮秋」是如泣如訴,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哀愁蕭瑟的秋思中;琴音婉轉輕吟,時如高山流水之飛洩,時如秋風拂葉之蕭蕭,所有人都屏息地傾聽,連大氣也不敢喘—下,唯恐稍稍聽漏了那美麗的琴音。
月影素手彈奏著古箏,翦水雙瞳卻是緊盯著客風,直到一曲奏罷才收回自己的眸光。
眾人聽罷不覺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頻頻讚好,「果然琴音妙絕,真可稱得上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呀!」
月影微笑的接受了讚美,但是她—雙妙目睇向客風,顯然最想聽的是他的讚賞。
「雖然我對琴是外行,但是花姑娘真是彈得太好了,連我這個門外漢也深受感動,真是了不得。」客風溫文爾雅地笑著,「我想我可能也被薰陶成有音樂涵養的人了吧!」
吳知府和林員外皆被他的忒謙之詞逗笑了,月影則是嬌羞地癡癡凝視著他,一雙眼睛都捨不得移開日光。
客風不會知道在這瞬間,他已經讓月影對他如癡如迷,一縷心魂都牽繫在他身上了。
他還溫柔的對著她笑,並且單純的欣賞起她臉上那抹楚楚可憐的動人姿態,心裡替她惋惜淪落風塵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