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早安!早安!」
一大清早,銀當就在大床上跳著,興奮地喚醒了拓時。
昨晚拓時睡到半夜醒了,便將她抱進臥房的床上,自己則是去沖了個澡,然後在書桌前坐下打開筆記型計算機,和美國那端聯機。
他在華爾街股市網絡上交易了半個小時,就成功賺進了一、兩千萬,隨後結束交易,並不貪心想要乘勝追擊。
這就是他的策略與原則之一,也因為如此大膽又謹慎的作法,所以他從未在起起伏伏的股市中虧損過半塊錢。
他隨即用視訊和美國紐約分公司的負責人開了個會議,並且一邊收取著電子郵件,直到深夜兩點半後,才關上計算機休息。
他回到床上,愛憐地端詳著銀當沉睡的天使容顏半晌後,這才擁著她沉沉睡去。
睡還不到五個小時就被叫醒的他,卻沒有一點憤怒或不耐的起床氣,只是有一絲迷濛地眨了眨眼睛。
「這麼早?」他伸臂將她整個人抓回懷裡,大腳一搭,勾緊了她。「嗯,再跟我睡一下吧,親愛的老婆。」
銀當咯咯笑著,「不行啦,你答應要帶我出去玩的,趁還沒有去巡視分公司前的空檔出去,要不然你又要晃點我了。」
拓時懶洋洋地睜開黑眸,輕歎一聲,「說的也是,今天不能再對你言而無信了。」
「那你要帶我去哪裡玩?我聽人家說高雄的澄清湖很漂亮耶。」
「好,我們就去澄清湖。」
「耶!」她歡呼完了後才想起,「可是湯小姐……」
「高雄是她老家,她比我還熟呢。」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還是你根本只是想要跟嬌雅去血拚,不想理我了?」
「當然不是!」她頭搖得快掉下來了。
他笑了笑,一拍她的小屁股,「那麼我們就起床吧,出發到澄清湖去囉。」
銀當高興到下床的時候還跌倒,摔了個狗吃屎。
「銀當……」他不忍卒睹地低呼一聲。
「我沒事,我沒事。」她七手八腳地爬了起來,揉揉撞疼了的鼻子,咧笑道:「我要去換衣服。」
他怔怔地看著她蹦跳著出房門去了,不禁啞然失笑。
這小妮子……
在綠意盎然、花木扶疏,湖上水意盈盈的澄清湖公園裡,銀當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隨即回頭對拓時大笑。
「好漂亮喔,住在這裡的人真幸福,每天早上都可以呼吸到這麼清新的空氣,看到這麼自然動人的美景。」
「你喜歡的話,下次我們可以來這兒的圓山飯店住,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到湖邊玩了。」
她環抱著他的腰,傻里傻氣地笑道:「你對我真好,好像就算我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你也會去美國太空總署弄一塊隕石回來。」
「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話。」他認真地道。
「哎呀,跟你開玩笑的啦。」她感動地道:「我只是覺得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呢?像我這麼倒霉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福氣遇到你呢?」
「也許是因為負負得正吧。」他打趣的說。
「說的也是喔。」她又傻笑了起來。
他們漫步在九曲橋上,拓時邊走邊向她介紹鄰近的建築物,還有高雄圓山飯店的由來與蔣公博物館的歷史。
他們越過了湖面,穿林度柳來到了另一邊的馬場。
「馬!」銀當眼睛亮了起來,快樂地喊著。
有幾匹黑色、棕色的馬在場中緩緩跑著,飛揚帥氣的模樣教人為之心折。
「你想騎馬嗎?」拓時注意到她眼中渴望的光亮。
她睜大眼睛,期待的問:「我可以嗎?」
「不行。」他直截了當的駁回。
「啊……為什麼?」她失望得要命,小臉瞬間黯淡了。
「太危險了。」他光想就捏了把冷汗,嚴肅地道:「這些馬太高大了,而且馬兒跑起來的速度是很快的,萬一你從馬上摔了下來,該怎麼辦?」
「哪有那麼剛好啊?」
「就是有這麼剛好。太危險了,我不准你騎。」他語氣堅決地道。
拓時第一次嚴厲地拒絕她的要求,銀當心裡有點酸酸怪怪的,但是她轉念一想,他也是怕她倒霉到被馬甩出去,所以才不准的。
她只得收起失望,乖乖地點頭,「好,我下騎,可是在旁邊看可以吧?」
「多旁邊?」
「就在馬的旁邊,摸兩下可以吧?」見他蹙起濃眉,她急忙道:「真的,只要摸兩下就好了,我不會站在馬屁股後面的,所以你不用怕它會踢我。」
拓時低歎一聲,他可是很戒備緊張的,因為以銀當的運氣,他實在不敢做太樂觀的評估,寧可保險一點好。
「我想還是……」
「拜託你。」她眨巴著水汪汪大眼,像小貓咪般可憐兮兮的祈求。
拓時被這樣的眼神給打敗了。
「唉,好吧。」他很快補充道:「只能摸兩下,就是『兩下』。」
「沒問題。」她快樂地敬禮。
他們走進馬場,跟教練商量能不能摸摸馬。
「請找一匹最溫馴的馬給她。」拓時神經兮兮地說。
教練一愣,「哦,好的。」
銀當不禁翻了個白眼,無奈地笑著解釋,「他擔心我不得馬的歡心。」
「瞭解。」雖然教練依舊一臉茫然,但他還是去牽來一匹黑色高大的駿馬,向他們介紹,「它叫小乖,它的脾氣非常地溫……」
教練話還沒說完,站在馬頭邊的銀當卻在電光石火間,被猛然打了個噴嚏而甩擺大頭的馬兒撞飛了出去。
「哎喲喂呀……」
「銀當!」拓時大吼,心臟霎時停掉了!
銀當被火速送到醫院。
除了額頭撞到欄杆縫了三針,腦袋瓜還有點暈眩發傻,四肢因驚嚇而有點發軟以外,大致上是沒什麼事了。
但是拓時可不這麼想。
他在醫院裡大吼大叫,蒼白著臉,咬牙切齒宣佈——
「以後我絕對不准你再靠近馬,無論距離多遠,都不准!」
銀當被他吼得腦袋嗡嗡然作疼,瑟縮了下脖子,「好啦。」
「我是認真的,你絕對不准再靠近馬。」他氣急敗壞的重複自己的話。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可是誰教惹禍的是她呢?
「是。」她又縮了縮脖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按捺下驚慌與怒氣,手指微顫地輕碰了碰她的額頭。
「還很疼嗎?」
她輕搖下頭,「不,不痛了。」
「你差點把我的魂都嚇掉了,我這一生從未這麼害怕過,但看到你飛出去撞上欄杆的那一瞬間,我……」
他的聲音啞掉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銀當癡癡地看著他,心疼地伸手輕柔地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更加注意的,不會再叫你擔心了。」
拓時將她擁入懷裡,輕聲歎息,「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但我更氣我自己,為什麼沒能把你保護好?」
「這又不是你的錯,只能怪那匹馬打噴嚏時太過用力了。」
她還有心情說笑?拓時瞪了她一眼,「你還笑,以為很好玩嗎?」
「不不不,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醫生說怕你這兩天會有輕微的腦震盪,不如留在醫院裡觀察兩天吧?」他憂心仲忡地道。
她嚇了一跳,「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的頭……」
「放心啦,小時候我還給卡車撞到過咧,還不是沒事?」她得意地一比腦袋瓜,「想要我腦震盪是沒那麼容易的,我是出了名的鐵頭妹。」
他瞪著她,想要生氣,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你呀。」他搖搖頭,真是拿她沒轍。
「沒想到來高雄玩,還能順道參觀一下高雄的醫院,也挺不錯的。」她苦中作樂地道。
他又好氣又好笑,「你還能這麼開心,我真佩服你。」
「那當然,一個人倒霉了二十年,無論有多衰的事到最後也會變成理所當然了。」銀當聳聳肩,笑嘻嘻地道:「我們可以離開醫院了吧?我肚子餓了,想吃吃看高雄的早餐。」
拓時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像是害怕她隨時會鏘地一聲碎掉似的。
「慢慢走,來,先跨一步。」他提心吊膽著,最後乾脆一把將她攜腰抱起。「還是我抱著你好些。」
「拓時!」她小臉害臊地紅了起來。
急診室裡的人都在看呢,雖然都是又羨慕又嫉妒的眼光。
到回飯店後,在大廳氣呼呼等著他們的嬌雅一副晚娘面孔,好像銀當把她「老公」拐出去到現在才回來一樣。
銀當接觸到她瞪視的目光時,不禁呆了一呆。
「你們到哪兒去了?」嬌雅失控地責問。
拓時的眸光變冷了,「嬌雅,注意你的口氣好嗎?」
她一窒,慌忙地低下頭,但心裡對銀當更加憤恨了。
拓時吁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溫和了些,「嬌雅,銀當受傷了,所以我送她到醫院包紮。」
「董事長,對不起。我只是早上找不到你……們,心急過頭,才會口氣這麼沖。」嬌雅立刻道歉.
「沒事了。你難得回高雄老家,我放你一個上午的假,回去和家人聚聚吧。」
「可是董事長不是要到分公司巡視嗎?我必須跟著你……」
「計畫取消了,銀當受傷不舒服,我要陪著她,中午和張老的餐敘我自己到就行了。」
「是。」她又暗暗白了銀當一眼。
銀當真是無辜,關她什麼事呢?
不過她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像嬌雅是因為她而被罵了。
「湯小姐,要不然中午我請你吃飯好了。」她沒得來及細思,話就衝口而出.「然後我們可以一起等拓時回來。」
嬌雅逮著機會,一口就答應,「好呀。」
還真是不客氣呀,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銀當也不好再講什麼,「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在房裡,你得空了再來找我喔。」
嬌雅點點頭,不屑再開口響應。
拓時注意到了嬌雅不馴的態度,暗自想著得找一天好好跟嬌雅溝通溝通。
她在公事上是個絕對配合又能力出眾的好屬下,私底下和他也相處愉快,但是他下明白為什麼她會對銀當懷有敵意呢?
拓時沉思著抱著銀當進了電梯,直到電梯往上升,銀當忍不住問:「在想什麼?」
聽見她的問話聲,他回過神,「不,沒什麼。你覺得頭怎麼樣?」
「很好,沒有暈也沒有想吐。」她安慰著他。
其實她還有一點暈眩,傷口更是隱隱作痛,但是打死她也不能跟他說,免得他又擔心過度窮緊張。
拓時鬆口氣,動作輕柔小心地將她抱進房間裡。
「躺著睡一下好不好?」他哄誘著她。
銀當死命巴著他的腰不放,「不要,你陪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不好?」
「你的頭撞傷了,應該好好休息……」瞥見她祈求的眼神,他的堅持又軟化了。「只能一會兒。」
「好。」她咧嘴笑著點頭。
「我打電話叫客房餐飲,你早上還沒有吃東西,吃過飯後得再吃一包藥。」他細心叮囑。
「好。」對他的體貼她備感窩心。
接下來的時間,就看到拓時像個神經緊張的老媽子,一下子問她頭還痛不痛,一下子忙著削水果,一下子幫她調整枕頭的高度……
「拓時,你坐下來休息一下吧,你這樣跑來跑去的,我頭都暈了。」
他一聽,急忙在她身邊坐下。「好好,你要不要閉上眼睛休息?」
「不用啦。」她偎近他,舒適地抱著他。
他真是一個最最舒服的大抱枕了。
拓時也漸漸放鬆下來,下巴抵著她的頭,溫柔地環抱著她的身子。
這溫馨的一刻,已不需要千言萬語了。
中午時分,銀當換上一件紫色襯衫,白色長褲,把劉海撥下來遮住額上的傷口,並梳順了滿頭的長髮。
她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了。
都一點了,怎麼嬌雅還沒有來?
她餓到前胸貼後背,只能啃著水果盆裡的加州蜜李止止饑。
終於,門鈴清脆地響起。
她如釋重負,匆匆打開門。
門外的嬌雅一身嫵媚,高姚窈窕的身材包裹著一件粉紅色CD洋裝,修長玉腿下是一雙粉紅色古奇高跟鞋,長髮飄飄,美麗極了。
嬌雅摘下淡綠色的太陽眼鏡,高傲地道:「走吧。」
相較之下,銀當好像是她的隨身丫鬟。
「呃,好。」她隨手抓過一隻白色手提袋,跟在嬌雅後頭。
「你想吃什麼?」
銀當對她笑了笑,「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想要吃什麼?現在飯店裡的餐廳應該還有開吧?」
「我們到頂樓吃飯好了。」說完,嬌雅根本不等她,逕自大步走向電梯。
銀當在她後頭小-步跟著,忍著有點暈的頭疼,拚命大口深呼吸。
她們來到頂樓的圓形餐廳,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女服務生親切地送來冰水和菜單。
「我要……」銀當剛開口就被人打斷。
「給我一杯原味優格和一盤蔬果沙拉,不要沙拉醬。」嬌雅大聲搶走服務生的注意力。
銀當感覺有點怪怪的,但依舊不以為忤。「你只要吃這樣嗎?我請客喲,你可以多點一點。」
「我知道,你刷卡,董事長付帳嘛。」嬌雅鄙夷地道。
「呃……」她有點汗顏。「你說的也是沒錯啦。」
女服務生在一旁看得有些忿忿不平,想開口,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那小姐想點些什麼呢?」她特意殷切地問著銀當,「今天有很新鮮的澎湖空運大明蝦喔,要不要嘗嘗呢?這種美味絕對不是蔬果沙拉可以比的喔。」
嬌雅白了女服務生一眼。
「謝謝你。」銀當抬頭嫣然一笑,「那我來一客好了,我要起司局烤的……呃,還是清蒸的好了。」
起司的熱量好像太高了。
「蒜蓉口味的可以嗎?」
她感激地點頭,「可以,非常好,謝謝你喔。」
嬌雅冷眼旁觀,看不慣她這副「奴才相」。
等女服務生離開後,嬌雅冷冷地道:「你幹嘛跟這種服務生套關係?沒的貶低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話銀當不能認同,「服務生也是人啊,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尊嚴,我是客人並不代表我最大,對他們禮貌親切也是應該的啊。」
「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堂堂沈董事長的夫人,底下有好幾萬名員工,把自己搞得跟個菜市場買菜的歐巴桑一樣,連帶也會降低了董事長的格調。」嬌雅咄咄逼人地教訓著。
銀當雖然善良傻氣,但不代表她是白癡,聽不懂別人惡意的攻擊。
「謝謝你的關心。」她優雅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想你是過慮了,畢竟這是『我們沈家』的事,這麼勞煩你關注真是不好意思。」
嬌雅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勃然大怒,氣憤道:「你這是要我別管你家的閒事嗎?」
可惡!沒想到這個看似白癡的甄銀當竟然也懂得反擊。
「咦?我剛剛是這麼說的嗎?」她裝傻。
嬌雅不敢相信素來能言善道的自己竟然被一個白癡給耍了。
怒急攻心的她失去理智,忘了身份口不擇言地道:「你別以為嫁給學長就代表一輩子幸福快樂,你真可笑,完全不知道學長會娶你根本就是一場誤會。」
銀當嘴角的笑容一僵,臉色瞬間變白,她的心咚地一聲往下沉。
「你是什麼意思?」
嬌雅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得意地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在娶你之前,學長有一個交往多年、美麗動人的名模女友吧?」
銀當的臉色更蒼白了,「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的敵人多得很,一不小心沈夫人的寶座就會換人坐了。」嬌雅站了起來,一臉驕傲地道:「到最後沈夫人會是誰……還不知道呢。對了,如果你聰明的話,就把我們今天的談話保密不說,否則讓學長知道了,說不定他會惱羞成怒,哼哼,到時候提早跟你說拜拜,那可就不好了。」
話一說完,嬌雅傲然地拂袖離去。
留下銀當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顆心像被滾油淋了又煎,痛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姐,你還好嗎?」女服務生端來餐點,關心地問道。
她一顫,登時回過神,「我、我沒事,謝謝你。」
「另外一位小姐的沙拉……」
「她有事先走了,你放著就好。」她疲倦地解釋。
蒜蓉明蝦的香氣撲鼻,但是銀當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雖然嬌雅的表現活像五十年代國語片中的歹角那般誇張跋扈,但令她傷心的並不是她的態度,而是她話裡的每一個字——
「拓時娶我是出自誤會嗎?湯嬌雅又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她心慌意亂,只覺渾身發冷。「還有拓時的前女友……天哪,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曉得。」
難道她的霉運又可怕地發威了嗎?這次會不會將她的婚姻和人生完全摧毀殆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