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知道我們今天要來處理些什麼?」
「是的,醫生。」
「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是的,醫生。」
「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僵硬惶恐?面談的首要原則就是創造溫暖互信的氣氛,難道這一點你還沒有準備好嗎?」
「醫生,我真的準備好了……」
「不!你根本還沒有準備好。」
「請原諒我……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孩子,你知道你是我千挑萬選的繼承人,你願意讓我失望嗎?」
「不,不,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請教我……請你不要放棄我。」
「很好。孩子,你要知道,你此刻掌握的是極大的力量……你有力量去改變這個污濁的世界,千萬不要小看了你的力量。」
「真……真的嗎?」
「不要質疑我,永遠永遠不要去質疑我的話,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是我給予的,甚至你的生命也是我挽留下來的。看看你以前的紀錄,看看你的手腕!長久的自我毀滅,過分依賴,逃避問題,意志頹喪……孩子,若非遇見我,你的人生早在幾年前就結束了。」
「醫生,謝謝你,千萬不要放棄我,我知道你是多麼愛惜重視我,我會努力完成你交付的每一件任務。」
「孩子,我再問你一次,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我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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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 汐止
一個長髮及腰,頭戴工地帽的女子手握進度圖,指揮若定。
「上個星期灌漿進度就應該到B棟了,為什麼你們現在還在A棟的地下室呢?」
幾名熟識她的工頭紛紛陪笑道:「主任,連著好幾天下雨,工程進度延後實在是不得已。」
「那室內抹牆的工程呢?應該不會被外頭的雨給干擾了吧?」她白皙的臉龐上有著一抹似笑非笑。
幾名工頭有些窘然地抹著汗。
「張叔、李叔、董叔、王叔,我明白這陣子頻頻下雨,大伙都不好做事,可是該進行的作業還是得趕,上頭趕著要在明年初完工,到時候我們拿什麼給人家?我知道大伙都很辛苦,等到這樁工程完成之後,我一定請大家吃頓海鮮大餐,再續攤到KTV唱個過癮,如何?」她瀟灑地道。
幾名工頭笑得合不攏嘴,連忙道:「主任,你實在太客氣了。放心,這裡包在我們身上,保證如期完工,絕不會讓你丟臉。」
「太好了,我就知道靠你們絕對沒有問題。」她笑嘻嘻的說,「大家辛苦了,加油加油!」
趁著工頭轉過身賣力地吆喝著大伙加把勁時,嚴玉梨暗吁了一口氣,只覺又好氣又好笑。
這群年齡加起來快兩百歲的工頭們有時還真難搞,每個人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爸爸了,可是還跟小孩子一樣,不撒點嬌給點糖果就毛病百出。
她抱著進度圖走向停在一旁的MARCH,忍不住苦笑一聲。
這一切跟她當初想的不一樣。
建築系畢業後,她本想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她進入這家頗具規模的建設公司當工程部主任。
人生真是變化莫測。
就在她掏出車鑰匙的剎那,一個矮胖的身影突然靠近她。
她警覺地轉身,瞪向來人,卻沒有因看清來人而放鬆:「大成建設公司的高經理,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
無論是哪一種風,這風肯定都要非常夠力,要不然只怕還吹不動這個死胖子。
高信岱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死纏爛打人物,為了爭取生意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不是他老兄長得其貌不揚,在面對女性客戶時,他說不定會主動獻身以求生意上門呢!
這一次玉梨代表豐慶公司出馬標得了這塊地,高信岱輸得不甘願,積怨不平,經常打電話到公司騷擾,還對外放話說玉梨是跟地主睡覺才有法子標得土地。
若非她的頂頭上司親自安撫她,她早就衝到大成公司去堵高信岱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膽子到工地來攔她。
高信岱瞪著她,黑豆般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轉動:「嚴小姐,幾天不見,你的牙齒好像又尖了點。」
「哪裡,跟你比還差得遠呢!」她皮笑肉不笑,「你是耍嘴皮公會的會長,惟一能和你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侏羅紀時代的始秀顎龍了……哎呀,真不好意思,不曉得你有沒有看過『侏羅紀公園』這部電影,始秀顎龍是一種專門吃腐肉的恐龍,生命力像蟑螂一樣強韌……」
他眨巴著眼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嚴小姐,囂張沒有落魄的久,你不要以為是個女人就可以胡作非為,你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標到生意也是勝之不武。」
玉梨挑高一眉:「若要論下三濫,只怕你比我略勝一籌。不過話說回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陪地主睡覺了?
他一窒:「這是人盡皆知……」
「謠言從哪兒傳出來的,你心裡最清楚,如果你不希望吃上譭謗官司的話,我勸你還是謹言慎行好。」
她說完後打開車門坐進車裡,按下車窗「笑咪咪」地問:「不知高經理還有什麼要事嗎?」
「哼!你等著瞧,有一天我會要你好看的。」他咬牙切齒地道。
「哎呀,我好怕喔。」她拍著胸脯說。
高信岱氣得臉紅脖子粗:「姓嚴的,你不要仗著自己有三分姿色就耀武揚威,當年我叱吒商場的時候,你還窩在母親懷裡吃奶呢!」
「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是每件事情用陰謀詭計就會成功的。」她冷冷地道,「下次交手的時候光明正大點,或許我會更尊重你這位老前輩一些。」
「嚴玉梨,我不會放過你的!」他握緊拳頭,咆哮如雷。
她不再理會,逕自發動車子,迅速踩下油門離去。
這隻老狐狸真是厚臉皮,私底下做了那麼多小動作,現在竟然還敢上門挑釁!
她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撫著額頭:「唉,我實在不適合做這些工作……看來得換工作了,或許去幼稚園教教小朋友會單純點。」
她每天都想要換工作,奇怪的是每回事情一掉到頭上,她又任勞任怨的去做,上司說她是個好人才,她卻覺得自己天生是個勞碌命。
搞不好她會一邊抱怨一邊在這家公司度過餘生了。
胡思亂想間,行動電話響起,玉梨匆匆把車子停靠在路邊,在皮包裡掏了好半天才取出電話。
「喂?」她將耳朵貼近電話,「什麼?下午三點要開會?老總不是到香港去了嗎?」
「好好好,我馬上趕回去。」她按掉電話,強忍住欲逸出口的歎息。
早也做晚也做,她賣力的工作了兩年,連個假都沒有好好放過,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好好休息幾天,要不然哪天死在辦公桌上都沒人知道。
她駕駛著小MARCH,迅速往位於忠孝東路上的公司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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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政大樓 偵二隊偵訊室
「趙平,我警告你最好老實說,究竟三重那件案子是不是你幹的?」年輕警官拍著桌子,耐性全無地質問。
滿面橫肉、身上刺龍刺虎的嫌犯愛理不理地瞄著他,嗤笑一聲搖搖頭,壓根不把他的問話當一回事。
年輕警官差點失控,他氣得捏緊拳頭,真想狠狠揍這個人渣幾拳。
有強暴和竊盜前科的趙平,在道上人稱趙老大,在被關了六年後放出來,又立刻不安分地犯案,目擊者指出三重連續縱火案是他下的手;等到逮捕歸案後他卻一臉不鳥任何人的樣子。
他真不知法官為什麼將這種人渣判得那麼輕?若不是警察不能動手刑求的話,他老早就扁得趙平滿地找牙了。
就在這時,一個開門聲驚醒了年輕警官的思緒。
他望向來人,明顯地鬆了口氣:「杜警官。」
高大魁梧,濃密的黑髮和英挺臉龐上的濃眉大眼,襯著一身黑色的警官西裝制服,杜維腋下夾著拍紙簿,手上端著杯咖啡,神情輕鬆的走了進來。
他看了年輕警官一眼,笑吟吟地道:「阿健,你先下去吧,叫個雞腿便當好好補一補……對了,別忘了今天晚上我們的籃球約會。」
年輕警官有些無奈地道:「這件案子沒有處理完,恐怕沒法子準時下班呢!」
「你儘管放心。」杜維拍了拍他的肩,慢吞吞地坐下。
年輕警官在臨離開前瞥了趙老大一眼,眼底有著隱約的幸災樂禍。
杜維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把玩著手上的筆,看也不看趙老大,慢慢地啜飲起咖啡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雙手被銬緊,一臉暴戾之氣的嫌犯狠狠地瞪著他,由原先的絲毫不甩人到現在的捺不住性子……他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你他媽的條子到底想怎麼樣?把我晾在這裡兩三個小時,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忍不住破口大罵,粗重地喘息著。
杜維優雅地一彈筆,濃眉大眼似笑非笑地瞅著他:「趙老大,坐坐嘛,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時間又多得是,既然三重那件縱火案跟你沒有關係,你又有什麼好著急的?咱們已經半年沒見了,難道你不想我嗎?」
「我想你……」趙老大呸了一聲,「個屁!你不要再耍我了,你究竟想怎麼樣?」
「沒怎麼樣,你餓不餓?」他信手在偵訊白紙上畫了兩隻烏龜,再畫了兩隻笑得合不攏嘴的兔子。
嗯,他塗鴉的功力越來越好了,改天或許可以投稿到報紙副刊去插花喔。
趙老大氣呼呼地道:「杜警官,你究竟想問什麼就快問,我沒有那個耐性跟你打哈哈。」
「我沒要問你什麼啊!」他抬頭,笑嘻嘻地瞅著他。
趙老大狠狠地瞪視他:「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你想逼我認罪對不對?」
「認什麼罪?」杜維詫異地問。
「就是三重那件縱火案。」趙老大煩躁地回答,一把抹去眉心的汗,呼吸聲濁重。
媽的,這裡怎麼越來越熱了,他額上的汗水蜿蜒如小河,黏膩膩的背已經是臭汗淋漓。
「你不是說案子不是你做的嗎?」杜維一副「清涼無汗」的模樣,笑容看在趙老大的眼底分外刺目。
「你知道就好,那還不快把我放開?」他低吼。
「急什麼?」杜維笑道:「雖然案子不是你做的,但是有目擊者指證歷歷,說親眼見到你潑汽油點火,還在逃離現場時摔了個狗吃屎。」
「去他媽的,他才摔壞了腦袋咧,我下手時動作利落得很,哪有摔倒?」他一抹汗,不耐煩地吼道。
話一衝口而出,他立刻僵住了。
趙老大額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臉色蒼白了起來。
賓果!
杜維笑得更開心了:「哎呀,果然是我記錯了,那個目擊證人好像沒說你跌了個狗吃屎,我們也都知道你下手動作利落,堪稱縱火界的第一把交椅……別急著否認,我們局裡精良的錄音機和錄影機都將你說的話忠實的記錄下來,我想將來做呈堂證供的時候,法官和檢察官也會相信你絕對沒有摔跤的……啊,真是謝謝你的合作,阿健!」
年輕警官興奮地奔了進來。
杜維看了臉色灰白,頹然靠倒在椅背上的趙老大一眼,笑嘻嘻的說:「趙老大體諒我們辦公辛苦,所以就招認了,你過來幫他寫筆錄。」
「是。」年輕警官得意洋洋地看了趙老大一眼,答應得好大聲。
杜維伸了個懶腰,慵懶地道:「我去趕下一攤了,記得晚上七點打球。」
「是。」
杜維哼著歌,又是悠哉悠哉地晃了出去。
「媽的!杜維,這個仇不報,我趙字就顛倒過來寫!」
「趙老大,你還會寫字啊?」年輕警官一挑眉,譏諷的問。
趙老大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口被檳榔染紅的牙齒都快咬碎了。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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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今天真是倒霉到了極點,早上摔壞了鬧鐘,要出門的時候又忘記拿車鑰匙,等匆匆忙忙出了門,才發
現車子壞了。
她蹋著輪胎,氣得快發暈。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今天是她的出門不吉日嗎?
偏偏今天早上十點還要開會……她一甩頭,不管了,坐計程車到公司好了。
就在她急忙跑到大街上要攔車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走到她身邊,溫文地問道:「小姐,請問捷運怎麼坐啊?」
「捷運?」她一愣。
「是啊,我從中部上來的,我兒子說台北的捷運很好坐,所以我就來坐坐看,可是我不知道哪裡有捷運站。」
玉梨看著白髮童顏的老先生,微微一笑:「我要坐計程車去上班,我公司附近就有捷運站,不如你跟我一道坐計程車吧。」
老先生歡然道:「謝謝,真是謝謝你。」
「不用客氣。」玉梨一手抱著紙袋,揮手招來一輛計程車。
他倆坐進車裡後,玉梨吁了口氣,將紙袋往身邊一放,對坐在前座的老先生說:「等會下車後,你直直往前走就到捷運站了。」
「謝謝你呀!」
口嚼檳榔,一臉粗獷的司機瞥了他們一眼:「你們要去哪裡?」
「忠孝東路四段。」
「捷運站。」
他倆異口同聲回答,搞得那位司機一頭霧水。
「啊?你們兩個要去不一樣的地方啊?」
玉梨微笑:「這位老先生搭我便車要去捷運站。」
司機看了老先生一眼,「這樣喔,啊你是來台北觀光的喔?」
老先生笑著點頭:「是啊,我是台中人。」
「台中?台中治安很亂耶,空氣品質也不太好喔!」司機不假思索的說。
老先生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怎麼會?我覺得台北才亂,到處都是小偷竊盜事件,亂得要命。」
司機嚼檳榔的動作微微一頓:「啊你怎麼這樣講?台北哪有台中亂?更何況台北生活品質好,又是首善之區,賺錢也比較容易。」
「只是賺錢比較容易,治安還不是很糟糕。」
「那你們台中呢?治安還不是很爛?三不五時就有飆車族砍人。」
「台中有山有水,我們住的那裡空氣好、治安又好,晚上不用關門都不會有人來偷錢,哪像你們台北,鐵窗裝那麼多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人家剪光光。」老先生臉色更加難看。
玉梨見兩人槓了起來,忙不迭的打圓場道:「都好都好,台北有台北的好,台中有台中的好,尤其今天天氣更好,大家隨便聊聊天嘛,就不要太認真了。」
司機操控著方向盤,很快地越過一排車輛,大聲辯駁:「本來就是,台北有什麼不好?就只有你們台中好啊?」
「本來我們台中就比較好,你還不服氣?我看你們台北都是賊仔窟咧!」老先生青筋浮動,看得玉梨一陣背脊發涼。
老先生,鎮定一點,當心您的血管……
「台北是賊仔窟?你們台中還是強盜窩……你說台北不好,那你來台北做什麼?」司機氣憤的問道。
「我來觀光不行啊?」老先生瞪著他。
司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不是說台北是賊仔窟嗎?那你來觀什麼光?」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番,我不跟你說了。」老先生忿忿道:「亂七八糟,天下第一番。」
「你才是天下第一番!」
看著司機氣得七竅生煙,玉梨心底慘叫了一聲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搞到這麼悲慘?
她抹著冷汗,陪笑道:「呃,兩位不要吵架嘛,有緣同坐一輛車,和氣生財……」
司機看她一眼:「小姐啊,跟你沒有關係,我跟這個老傢伙卯上了。」
「我自生眼睛到現在沒有看過像你這種人,喔,就台北好,別的地方都不好,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好笑?」老先生也絲毫不退讓。
玉梨苦笑:「呃……這個……天氣這麼好,大家不要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傷了和氣……」
「你說我好笑?你才好笑,坐人家便車的人竟然還講這種話,你有本事就不要搭便車!」司機提高嗓門叫道。
老先生也吼回去:「我會付錢的,我本來就沒打算要讓這位小姐出錢,你放心!」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告訴你,我才不要拿你的錢,車子是這位小姐叫的,我會收她的錢,至於你的錢……哼,我不屑要。」司機挺有個性的。
玉梨掏出面紙擦了擦汗,只覺如坐針氈,度秒如年。
眼看著捷運站在不遠處,她連忙叫道:「啊,到了到了,司機先生,多少錢?」
「一百七十塊。」
老先生待計程車一停,他立刻氣呼呼地開門下車,頭也不回地離開。
玉梨拿出零錢包數錢,汗濕了的手心有點冰涼:「一百……七十……謝謝。」
「真是沒看過那麼頑固的老頭子。」司機兀自氣惱地叨念。
她尷尬一笑:「我們多讓一下老人家也不要緊嘛,司機先生,謝謝你。」
「不客氣,你下車小心走啊!」
「我會的,謝謝。」她一下車,霎時覺得整個人涼爽起來,
就在計程車往前駛離時。她陡然發覺手上變輕,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紙袋!
慘了、慘了,紙袋裡是要開會的資料,還有一些文件正本,若找不回來就完了。
她顧不得腳上穿著細跟高跟鞋,拎起裙擺就往前衝。
「喂!司機先生……喂喂!你等等我啊!」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底的恐慌層層擴大,她把資料弄丟了,老總一定會擰掉她的頭!
眼看遠遠的前方亮起紅燈,她眼前出現了一絲曙光。太好了,說不定她可以趕在紅燈時找到那輛計程車。
可是跑呀跑,眼看著又要轉換燈號了,她急忙煞住腳步,攔下一輛黑色跑車。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捂著胸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先生,麻煩你,幫我追前面那輛計程車!」
杜維驚異地看著她:「小姐……」
「麻煩你快點,快要紅燈了!」她急得顧不了攔下的究竟是不是計程車,她只知道若不拿回那個牛皮紙袋她就要被砍頭了。
杜維不再遲疑,爽快地道:「OK!」
他油門一踩,車子像箭一般往前衝去:「小姐,你要找哪一輛計程車?」
「就是前面那一輛。」她吞著口水,喘息不止。
他眨了眨眼睛,「呃……小姐,前面有十幾輛計程車,你要找哪一輛?」
玉梨動作一僵,驚愣地望著前頭的計程車,「慘了!」
「你記得車號嗎?」他好心地提醒。
玉梨低低呻吟了一聲,「糟糕,我根本沒有記車號。」
他無限同情地道:「我還是幫你追追看,幸好這條是筆直的大路,你仔細認認司機,看看有沒有印象。」
「謝謝你。」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滿腦子卻是被老總揮大刀砍下小豬頭的畫面。
她真是笨豬頭,怎麼會笨到把紙袋忘在計程車上?笨笨笨……
就在這時,他聲音低沉爽朗的喚道:「小姐,我已經靠近他們了,你認認看。」
「謝謝。」她焦急地睜大眼睛,可是每個司機都長得差不多,加上她此刻心亂如麻,怎麼認得清楚?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時候,另一個紅燈又亮起,跑車緩緩停下來。
「我慘了。」她哀號一聲。
突然,自車窗外傳來一聲叫喚——
「小姐,啊!你的東西掉在我車上了!」是剛才那位計程車司機。
玉梨眼睛一亮,趕忙看向窗外,杜維撳下按鍵讓玻璃下降到底。
司機笑咧了嘴,車子並排停靠在跑車邊,他將紙袋遞給玉梨,「喲,你男朋友來接你啊?還開『美英她老母』啊!」
「真是太謝謝你了……」玉梨愣了一下,「什麼?」
杜維在一旁笑道:「BMW。」
司機對她揮了揮手:「再見喔!」
玉梨轉過頭來,啼笑皆非地道:「真是……太刺激了。」
「的確刺激。」他亮晶晶的黑眸看著她,臉上笑吟吟的,「你真可愛,不過也夠莽撞的,居然貿然搭陌生人的便車。」
「什麼便車?」她茫然地問。
他指了指自己。
她嚇了一跳:「原來這不是計程車?」
「我的BMW在流淚,」他煞有介事地歎息,「原來它長得那麼像計程車。」
她羞窘地笑笑,粉嫩的臉頰緋紅一片:「對不起,我太驚惶了,不好意思,一定耽誤你了。」
「沒關係,能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他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
玉梨被他逗笑了:「唉,我今天早上也夠驚嚇的了,想不暈頭也難。」
「你要去哪?我送你。」
聞言,她突然想起:「啊,我要開會!麻煩你往回開,我在四段那裡下車。」
他動作敏捷地一轉方向盤,「沒有問題。」
玉梨緊緊抱著紙袋,這才有心思打量這位「救命恩人」。
他長得很好看……不是那種俊美型的男人,而是有一點酷,有一點粗獷,渾身散發濃厚的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眼眸無時無刻都在笑,就連閉著嘴巴不說話,唇畔依舊漾開笑容。
她笑了,舒服地靠在真皮椅背上休憩,不知怎麼的,覺得有種安全感。
車子很快停在她指定的地點,杜維在她下車前,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玉梨微微一怔,笑意隨即浮上唇邊,「有緣的話。」
他點點頭,深邃的眼睛蕩漾著笑:「就這麼說定。」
玉梨開門下車,臨別前情不自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再見。」
他笑意更深:「再見,莽撞的小女郎。」
玉梨轉身奔向辦公大樓門口,克制著自己不要回頭。
這不過是一次無心的邂逅,雖然很有趣,但是如同她生命中經歷過每一個片段,它終究會在下一秒鐘消失無蹤,成為歷史。
沒有必要自尋苦惱,心動好麻煩的,她還不想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