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與童話 第五章
    我們站在高高外牆邊的大阪古城邊,月亮升起來了,灑滿著銀色光芒的鋒利瓦片好像一片片千古年來依舊堅持著什麼的刀鋒。對於這個國家的歷史我所知的,就只是當年大家入學考試裡必須考的部分,而且因為我是考理科,那部分很少……這裡,應該是歷史上的豐臣秀吉建築的城市,但是在德川家康的攻擊裡,被攻破而結束了一個歷史時代。

    可是真的看到了,覺得這樣的震撼不是書本照片可以帶來的:很雄偉,也許因為周圍的平坦和開闊,顯得更加雄偉而氣勢磅薄,也許是這樣的目光,也許是這樣一個霸氣的男人站在我身邊--龍二站在不遠處的車邊,等候著我們。

    毫不遲疑將手臂搭上我肩膀的男人陪著我看著月光和古城,但是從他身體裡傳來的咕嚕叫聲,讓我發現他的胃應該處於全空狀態--「你沒吃飯嗎?」

    「嗯,今天那個人很重要,我想辦完這件事之後再吃飯--佳樹……」他的手滑下去,摸到了我的腰骨似乎很輕易的將手臂一收攏,我立刻的貼上了他的胸膛--被困住一般,我不舒服的扭動著,明明很熱嘛!這個喜歡身體接觸的大混蛋!

    「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會很忙。」我拒絕著他提出陪他去吃飯的提議,卻被他更大的笑容抵擋回來:「那,我們到飯店的房聞去吃好了!」

    果然……無論什麼時候,他吃飯的胃口一樣好,

    龍二陪他在桌子上吃飯,我面前也被放上一杯茶陪他坐著。電視裡曦哩嘩啦的放著熱鬧的綜藝節目,而他在這樣的嘈雜裡似乎很開心。我有點睏了,畢竟是坐車過來的,疲憊感漸漸襲上來——記得最後的意識是趴在柔軟的沙發裡,靠著軟軟的墊子,姿勢不舒服的睡去了……

    誰拍著我的面頰……一個不高興的聲音響起來:「佳樹……佳樹!裝睡不好哦……」

    四肢無力……癱軟的程度簡直就好像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一樣……身體浮起來了,讓我想起這好像不是第一次在這個懷抱裡被抱起來了——個沉重的身體帶著水氣壓在胸口的不適感弄得我終於張開眼睛:「佳樹……」他的臉居然這麼近?……嘴唇被沉重的堵住了……那壓迫在身軀上的強健肉體也摩摯著燃燒起整個身體的火焰……

    「住手……我明天還有事……事……」含糊不清的我抗議著,似乎並不是在抵抗這個行為的不當性而只是時間不適合——天哪!我在想什麼?……

    被剝開的身軀暴露在冷氣冰冷的寒風裡,也許和他的性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排斥?在昏黃的床頭燈裡,我看到他手臂上縫合後癒合良好的傷疤。他的手伸在我的頭髮裡緊緊抓住了我的頭顱,然後嘴唇帶著狂亂的野蠻瘋狂死死的壓在我口上,舌頭是瘋狂的帶著一點做樂的戲弄感。也許只是因為他的正事做的比較成功?趁著他放開我的空隙,我將兩隻自由的手臂伸到胸口前抵住他的胸膛……

    他卻早巳放棄壓迫我而轉向攻擊肉體極端脆弱的部分-一男人真是悲哀呀……敏感區都差不多。

    他一手就死死掌握住的蠻橫,我連聲尖叫都沒有發出的同時,他已經分開我的膝蓋,跪進了我大張的雙腿之間——我很怕。

    肉體上的痛苦似乎還沒有消除——他將我的腿豎起來的撐開,我的指甲死死掐住了他的臂:「不要!……」然後他摸索著伸向那個部分的動作更讓我懼怕的幾乎要叫起來:「不要!……」然後我感覺到委屈的淚水帶著恐懼感弄得聲音都變調了:「求求你……不要……」

    他靜了下,然後他俯下來貼近我……「佳樹,我想進去……」他舔著我眼角似乎想把淚都含出來一般用力的含著。「佳樹,我不會弄痛你的……佳樹!」急切的聲音裡飽含著熱望,然後他抓著我頭下的枕頭下面——抓出來有保險套,甚至還有一個塑膠小瓶的油膏——誰誰誰誰誰……誰去買的?我驚恐的看著那些東西牙都打顫了……

    迫不及待的沾濕了的手指在我身體深處挖索的動作,引起我強烈的嘔吐感……可是那個男人喜悅的神色加上眼角的閃光,簡直是一頭嗅到甜頭的狼……身體被彎的更曲,腰抬起的更高——咯吱咯吱頂入來的器官,我崩潰的屏住呼吸……

    佳樹……

    他的聲音在喚著。

    帶著汗水和搖撼得這麼厲害的肉體廝摩,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呀……為什麼聽起來這麼遙遠……

    佳樹……

    我只能用鼻子呻吟著用手指抓著——當忍耐不了的時候,就用喉嚨去叫,用指甲狠狠的掐……

    佳樹……佳樹……

    好熱,這個世界原來可以變得這麼熱這麼瘋狂。

    ***

    學會的當天早上我有點站不太穩。

    雖然沒有受傷,但是整個晚上的不適感完全無法消除——我沒有看到龍二,那個清晨我很早起來溜回了自己房間:再三警告那個毫無正常思維的傢伙,不許他在學會期間來搗亂!他嘻皮笑臉的說他這幾天自己也有事情要做……

    武市千由說林君那是你的朋友還是親戚?我簡單的回答了是朋友。她帶著一點羨慕的眼光說那個男人真是和林君一樣帥呢!其他幾個學生也投過來既羨慕似乎又有點驚訝的眼神:我這個出了名的孤僻怪胎也有朋友?他們的眼光帶給我一種特別的感覺,似乎我如同正常人一般的事實讓他們很感新奇。

    天上如約沒有再來打擾我,而他似乎也退了這個酒店的房間。當我們四天的學會結束離開大阪時,他還是沒有再出現——想一想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有關他的一切聯繫方式,唯一他可以聯繫到我的行動電話,還被我放在東京沒有帶來。

    我們離開大阪的時候我提起了:我去大阪城上玩了——引起了他們的一陣埋怨,為什麼不叫了他們一起去。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在心裡冷淡的嘲笑,你們除了喝酒外還想得到這些呀?不過這次我只是微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回到東京之後我才發現:這是第一次我參與社會活動而沒有感到厭煩。

    那種討厭麻煩討厭人多的神經質似乎也沒有發作。

    如果說是因為自己有了一點可以包容的溫暖,所以看人世間的眼光變得比較寬容的話,我突然想起了那個男人——又能如何呢?我這樣的想著。

    不過是彼此玩玩而已吧?

    我有我的現實問題他也有他的。我們的彼此吸引,其實如果可以用比較簡單的方式,比如友誼什麼的來體現也未為不可,可是走到了這一步的我們——仔細想想,如果簡單用一種性關係的方式來處理的話,對彼此並沒有什麼壞處……

    簡單的這樣想著,車窗外的夕陽照在我臉上。

    ——多麼可憐的自己!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忍不住開始同情自己了:曾經聽說過什麼什麼驚天動地的愛情,可是在我的身上我怕是永遠不會也不能去體驗愛什麼人的滋味,這個身體的慾望已經淪落到去同一個男人一起處理的地步。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對於這樣的自己只是感到無限的悲哀了。

    公寓的下面有個大男人站在那裡,這樣的大太陽的天即使是快要日落熱力也是夠嗆,而他,西裝革履的站在我那半舊公寓的樓下,帶著一臉被曬死也心甘情願的白癡笑容,站在那裡。

    ——想來這樣的傻事也只有某個白癡的小弟會做了!

    這樣的想著,我經過他的身邊只是扔了一句話:進來吧!

    依舊是這個小小的公寓,我的冰箱裡連冰塊都投有了。簡單的開了那嗡嗡做響的冷氣,他也不客氣的坐在正對冷氣的位置,看著我將旅行包裡的東西一一的掏出來整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隨便的開口問著。

    「嗯,昨天就回來了。」他笑容滿面的樣子應該事情蠻順利的?不過那跟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終於把最後一件衣服掏出來放到壁櫥裡,轉過去他好像在等著我說話的樣子——我也只能開口了:「你吃飯了嗎?如果要在我這裡吃的話可全都得去買。

    「大哥他說……他喜歡你——我覺得他是認真的。」他這句話說的只停頓了一下,快地如同一句嘴邊練習許久的話。

    我歪著頭不知道他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過了下我會過意的笑了出來。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呀?」我也倒了一杯麥茶坐下來:「不過,我不覺得我的私生活有必要拿出來這麼嚴肅認真的討論呢!」

    ——他一臉受傷委屈,也許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其中的一個當事人吧?

    不過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我幫他治傷,他付了錢給我——不,他母親付餞的。然後我們如果發生點什麼的話——都是男人你以為他需要對我負責什麼,或者我必須要他為我做點什麼嗎?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天真呢!」我伶牙俐齒的說著話不讓他有插嘴的餘地。

    ——或者說,只是不想讓他的同情心顯得自己的悲哀而已。

    即使,就算是被玩,就算是從此以後如同陌路,我也不過是絲毫不放在心上而已的態度——所以,我不悲哀也不可憐更不自傷自憐。

    他沉默下來。

    然後過了片刻他很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只要……佳樹你覺得好就行……」

    「好了,如果要吃飯的話請付飯錢!」我伸出手去攤在他面前——龍二是個好人。

    狀似兇惡的他其實回報起人來格外的心好,讓我漸漸的很有種在他面前放鬆的寬容舒服感覺。

    他抬起頭笑了笑:「大哥要我接你去吃飯呢!不過沒想到你回來這麼早——現在走差不多了。」

    「我明天要上夜班——不想出去吃飯了。」冷不防的他提起了那個人,我戒備的有點抵抗。

    他笑著站了起來,恢復了那溫和不容拒絕的笑容:「走啦,佳樹,大哥等著呢!」

    ***

    那個夏天過的很快。

    幾乎每週有三天甚至五天,每天我都能看到天上直人的臉——這算是—種約會嗎?

    似乎也不外是吃飯,或者去酒吧,或者他朋友的畫廊髮廊,甚至去服飾店。他對我很好,如同對他養的情婦一般給予美食珠寶衣飾,然後帶著出去當做一件裝飾品來炫耀,或者利用一下我的醫術。

    但是他會深深的注視著我——在這樣的注視裡他會瞭解我的想法。

    ——有時候我會刻意的將我們的關係用一種極其譏諷污蔑的字眼來諷刺,並且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狠狠地用「嫖客」這種詞語來稱呼他對我付出的那些金錢或物質。

    他會生氣。

    他不是不會生氣。

    那次是一個很大的雨天,似乎是颱風過境一般的狂風暴雨。我們在汽車裡吵架——起因似乎是我不高興他買的肉包子太不合胃口,並且又請我幫他的手下縫合傷口:我還真是tmd夠便宜的黑醫!

    他狠狠的將車剎在公路的中央,才不管前後左右的車怎麼按喇叭怎麼咒罵。

    我們開始用一些很簡單的字眼開始吵架,諸如:你閉嘴!你再說?我說了怎樣?有本事你打我呀!

    然後他真的揚起手似乎要打下來了——那是第一次我們如此嚴重的吵架,他幾乎要打我了——而他,是慣於打他的手下,揍他的對手,甚至是用槍用刀的人……

    但是他沒有打下來。

    我冷冰冰的打開車門,走下車。一個人走在暴雨的路上。

    盛在心裡的都是憤怒。

    但我知道這種憤怒不過是一種讓自己很快樂的自虐行徑:似乎只有將自己這種狀似幸福的平衡打破,我才能提醒自己本就不配這樣的聿福……

    我並不覺得可惜,如果就這樣他再也不回過頭來看我。

    我很快樂。

    當我失去,我會快樂,因為我慶幸自己在沒有受傷的時候可以堅定的放開手而不悲傷。

    雨很大,那是盛夏的雨。

    爆在我身上臉上連眼睛都睜下開——真爽快真痛快!

    然後那個男人叭畦叭畦的在雨裡跑來——用他昂貴的長褲和昂貴的皮鞋,在這樣的大雨裡如同一隻尊嚴受傷的獸狠狠地跑來,充滿了怒氣的將我的身體拖在他可以遮風擋雨的懷抱裡,一邊狠狠的罵著媽的媽的媽的!

    ——你明白嗎?

    那是一種無法拒絕的溫暖和打從心底裡真摯的快樂……當自己任性的時候仍有一個人在包容著你的一切,即使你傷了他的自尊、即使知道他是喜歡傷人而非被傷、但卻明白自己的話在他心裡的份量大過一種名叫憤怒的奇異情愫的時候。

    我抱緊了他的脖子。感覺他的溫暖和潮濕一起烘著我的整個身軀……

    在那一刻,我似乎覺得那就是一種愛情了。

    那剎那,我只願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而他,在我的懷抱裡。

    ***

    夏天過的真快,秋天到來的時候我的研究生入學甄試正式開始。

    入學考試的事比較順利,有荒井教授做神經外科的主考官,我又是他的門生,一切都順理成章。有時候我幾乎已經忘記,我在這個國家本來就只是一個過客而已的事實。

    當這些成功放到我的面前的時候,我記得自己在燦爛的秋陽下露出了微笑,但也許這個微笑只是對自己的過去和灰暗說一聲告別而已。

    冬天的時候當整個醫學院的學生為了畢業忙碌的時候,我正式的當上神經外科的住院大夫,終於可以從急診室的瘋狂忙碌裡掙脫出來。有了自己的固定收入,有了相對些較鬆弛的換班時間。而不再像急診室時代忙的昏天黑地的打工或實習時間了。

    我也搬了一次家,搬到距離醫學院實驗大概五站距離的公寓裡,這次的公寓稍好了一點,雖然錢當然花了比較多,但是看著整面白生生的牆壁上有著浮現出的隱花圖案,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壁紙呀……

    龍二樂呵呵在每天的事情忙完就跑過來幫我看看怎麼收拾房子——雖然我簡單的說這不過是個租來的房間而已,幹嘛這麼熱裒?他笑著反而問我大哥的麻布的公寓你為什麼不去住呢?

    雖然我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那個秋風刮的整個房間冷冰冰的秋天晴朗日子裡,我冷冷的頂了他一句:「那是給他的女人準備的,不是給我的。」

    --於是龍二一副急的似乎是自己說錯話的樣子,開始張口結舌想辯解些什麼……

    我走開了,去煮咖啡——我知道自己對龍二發脾氣是不對,但是似乎那種提到某個人就會心頭發燙一般的焦躁感讓我出口傷人。

    我也知道我真是個個性彆扭的人。雖然不想找藉口,但是我的心就是這麼愛胡思亂想、愛猜疑、喜歡琢磨自己或別人的心思,但是做出事情來又天不怕地不怕——我覺得我的無所畏懼只是因為我沒有什麼可失去了。或者我已不會去愛人,自然也不會再被傷害。如此而已。

    新年來了,我接到邀請到他的家裡去參加他們的親族聚會,天上直人忙碌著,我告訴他不用招呼我了。那個夜晚裡我獨自在庭院的一隅獨自看著清冷的月光,天上和龍二都在忙,親戚朋友太多加上屬下兄弟,我望著月亮,突然地想到也許我可以原諒父親和母親了,有那麼一點衝動去打個電話給他們——但是那樣是會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朋友,我沒有的,親戚,連親人都尚且無關了,何論親戚?

    也許我真的,只剩下現在身邊的人了……

    龍二,直人。

    直人……當我這樣想著他的名字的時候,嘴巴裡的乾澀似乎是渴,但我知道那不過是一種曾經嘗過的思念的味道。

    我不是傻瓜!我知道這樣的關係不過是一種肉體關係!

    我卻又是傻瓜!我在想著,這樣的關係,究竟會怎樣下去?

    會……當他要結婚的時候不露聲色的笑著祝福他?或者生氣的表明自己不再理睬他了?或者……呵,笑出聲來,也許本就是並不相關的兩個人吧!即使肌膚相親,依舊無法接觸到每個人的心臟。

    「冷不冷?怎麼坐在窗戶邊?」天上直人笑著,一如既往的走來。他的心情好的時候,就是如此笑著帶著一點無賴勁,痞痞的笑著。

    而他的身影在月光旁邊,讓我回過頭去看著,一直看了許久。

    「佳樹今天沒喝多少酒吧?陪我再喝一點。」

    自說自話的男人坐了下面,身上古典的和服方便他把腿像個色老頭一般盤了起來,而我還是正常的曲著腿坐在場塌米上而已——雖然是日式房間但是有著空調,暖氣加上每個房間都有的電暖爐,還是暖哄哄的。他將手裡拿的瓷酒瓶和兩隻杯子放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我很能喝酒,他也是千杯不倒,他的酒量其實也比我還好。

    剛剛在宴席上他已經喝了許多了。現在他拿來的,是越乃寒梅的日本酒——一種我很喜歡的清淡味道酒。他倒了兩杯,我接了過去,黑暗的房間裡,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裡的反射的光……

    「新年快樂,佳樹。」他這樣舉起杯來說道——他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酒意了,但是他的眼睛和思維一樣清晰。我舉起杯跟他碰了了一下,沒有說什麼,互相幹掉這杯酒而已。

    第二杯酒是我倒的,淺的酒杯,但是我的手很穩,沒有一滴酒灑出來,窗戶依舊開著,月光照進來,庭院裡有幾株梅花,他喝了幾杯之後躺了過來,躺在我的腿上——我雖然不能長時間的如這裡的人一般跪坐,但是曲起的膝和腿還是可以支撐一個大男人的頭顱的。他似乎睡著了一般什麼話都沒說,我就著外面的月光,一個人獨自喝著酒……

    過了一會兒他把我的手拿過去把玩著,然後把我伸向酒瓶的另只手也抓下去,撫摸著,但是控制在他手心裡。

    「佳樹不要喝那麼多酒了……」

    他呼吸的熱氣噴在我的肌膚上,他吻著,我的手。

    我低下了頭,將下頜放在他的頭髮裡——粗硬的髮絲,流氓的髮式散開之後就是這樣其實很灑脫的半長亂髮……在我的臉頰上滑動,揉搓在我的皮膚上,帶著一點煙氣一點酒氣……

    我抱著他將他的頭埋在我的懷裡鼻端,他握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輕輕吻著……

    也許這樣就是一輩子吧!

    當我在他的身邊感覺到的這種安靜和放心,或者就可以抵抗得住一生的孤獨悲傷?

    我不知道。

    「佳樹……」他喚著,側起了臉用他的臉摩擦我的臉頰,這個男人的氣息一下子就撲上來——我沒有逃跑,雖然也是因為手臂被他控制在手裡:「嗯?……」

    「佳樹……你真可愛……」

    ——傻瓜發言!

    我沒吭聲,沒接他的話。

    「佳樹,我很自私,佳樹——」他這樣說道,將他的頭在我懷裡扭動著向門口的方向:「佳樹,明明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我卻一直佔據著你的身體——雖然在我的觀念裡,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怎麼辦呢?……」

    ——性是很正常的……

    他又垂下了頭將我的手拉近他的唇:「佳樹,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佳樹、佳樹、佳樹!」

    突然劃破了夜晚寧靜的腳步聲響在走廊裡,一個男人大喝著:「大哥——!」的聲音衝破了我們的沉默……他坐起了身,立刻跳起來的快捷幾乎是甩開我的手臂——「什麼事?」

    他幾步走出了這個冷冷的黑暗的空間,大踏步走到了前面的院子裡,那邊,已經是燈火通明。

    站在門口的男人是我熟悉的臉:上次在大阪與天上談話的那個中年男人。他捧著一個用白布包好的木箱。站在冷冷的雪地裡。

    天上直人露出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然後龍二也出現了,將政予夫人請了過來。

    四周圍滿了人,所有的人屏息著,等待著。

    我站在走廊的角落裡,勉強可以在人縫裡看到庭院的中央。

    所有的燈都打開了,還有許多盞燈籠,在人的手裡,照著當場。

    那個中年男人突然跪在了雪地裡——所有的人都站直了看著他跪下去——他卻一直將那個包白布的木箱舉過頭頂……突然我聞到了空氣裡飄來的味道……一種我太熱悉的味道,一種,血腥的味道。

    那個木箱,滴滴答答往下流著黏稠又赤黑的血。

    我大概知道了!從那個形狀來看,絕對是——他打開了白布,然後是木箱,一顆齊頸砍斷的人的頭顱出現在雪地上!

    「大阪安生組暨關西聯縱隊從今天起解散!我,齊籐信勝!從今天起加入天上組全國聯合會!」他大聲如同喊一般叫了出來……

    他身後,走出五個人,每個人將手中的木箱二解開:五顆人頭。有男有女。

    然後,他叩下頭去,將額頭放在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上——手卻依舊舉過頭頂,將木箱裡的人頭捧得高高的!

    踏前一步去接受這顆頭顱的天上直人停了一步,將政子夫人扶在身邊:「母親大人。」

    敢子夫人露著一絲笑容,踏前一步,親手接過了那白木箱——她的喜悅,幾乎可以氾濫的蓋過空氣裡的寒冷!她看著那顆應該是年紀約五、六十歲的男人的頭顱,笑著,開口了:「安生老大!今天你終於來了我們天上家了!我要用你的頭顱,來祭拜老爺子!」

    然後她轉過頭,對天上直人說道:「宣佈吧。」

    就在這樣的一個新年的夜裡,天上直人正式宣佈天上組全國聯合會接收原安生組的關西地盤,成立關西分郡。

    我為那個男人縫合著手上的傷口——應該也是刀傷吧,明明麻醉不足,但這個男人一下眉都沒皺,天上直人坐在旁邊為他倒酒,他喝的又快又急似乎就拿酒來療傷……

    「辛苦你了,佳樹——」他攔住了我,站在我面前:「我讓人送你回去睡吧?」

    「不用了……」

    我什麼話都沒說,卻感覺委屈萬分的將自己委屈著……

    雖然我似乎還沒有感覺到為什麼而委屈……

    他摸了一下我的肩膀,似乎非常忙碌的奔去了。——連龍二,都也是來一個抱歉的微笑,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天上家,就在這個夜裡,舉行祭拜。

    新年的夜裡,輕得飄落的沒有聲音的雪裡。我這樣想著。我完了。

    ——性是很正常的……

    多麼可笑啊!

    多麼可笑啊!多麼……令我自我厭惡啊……

    人是很矛盾的生物。

    當我決定遠離開他的心靈時刻,似乎我的心靈已經纏繞在他的心靈上了。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將要失去的時候就開始珍惜——或者說已經預感到有一天終將失去,提前已經決定堅決不要與他有什麼糾纏……

    愛是殘忍的。

    我一直這麼覺得。

    愛讓世界上兩個陌生的人這麼相遇在一起。明明沒有任何血的羈絆但是卻可以生死相許——為什麼?為什麼?世界上歷史上天天發生在身邊的!有這麼多這麼多人的愛情……冷眼看著身邊一個女孩跳起來與奔跑而來的男朋友擁抱、接吻……冷冷的想著:說不定明天他們兩個就恨的死去活來、最好一個變態的追殺另一個、然後變成明天報紙上的頭版頭條……

    陰暗如我,也真是夠變態了。

    因為我不知道愛有什麼好處呢。男女在一起能幹什麼?給女的買衣服首飾?炫耀?

    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是一種自我價值的實現?可笑!

    而反觀自己,活成這樣,又有何自誇之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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