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打在臉上,鼻頭,眼皮,嘴唇。
青禹下意識地舔了舔滑落在唇邊的雨滴,冰冰涼涼很是舒服,他貪婪地微微張了口,讓更多的雨水可以進入乾渴的喉嚨。
突然,他睜開眼睛,困惑又不知所措地望著正前方。
夜空,黑成一片。
烏雲密佈,正下著綿綿細雨。
豎起耳朵傾聽,四周寂靜異常,除了雨水落在石子葉子上的聲音,還有遠方好像有小溪潺潺的聲音以外,就再也聽不到其它的,平日睡覺起床就會聽到的人聲、車聲,都沒有。
像是夢境。
那就快醒吧。青禹再度閉上了眼睛。
他向來就是不喜歡感覺這麼真實的夢境。
雨點越來越大,從一絲一絲變成一點一點,然後一團一團,砸在臉上還帶有些微的疼痛感。青禹只好又緩緩地睜開眼睛。
這不是夢境,是真實。
那到底自己現在是處在什麼樣的情況?
轉轉躺在身旁的兩隻手腕,讓手掌翻過來觸摸著地面,
濕濕冷冷硬硬,一片凹凸起伏的石頭地面,看樣子,自己是仰躺在這石頭地面上淋得渾身濕透。
坐起身來,果真不出所料,就是在阿洛那間小木屋的前院,青禹對這片粗糙手工DIY鋪設的石地板很有印象。
「搞什麼……」莫名其妙,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喝醉了酒又跟阿洛吵架,所以醉得不省人事後被丟出屋子來。
要不然怎樣?實在想不出其它合理的解釋。
可是,我有喝過酒嗎?已經很久沒碰酒了啊……而且,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聞聞身上沒有酒臭味,腦袋很靈光,思路也很清晰,沒有宿醉的樣子,就是說不出自己為何淪落至此,應該是發生了些事,他有感覺,那應該是很關鍵的事情,卻遺忘了,連點線索都沒有無從想起。
「算了。」青禹本來就是不拘小節的人。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站起身,一眼瞥見了地上的黑色帆布背包,跟他一樣躺在那淋雨。
「死阿洛!」干麻這麼絕情?連他的行李都丟出來了……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別人也就算了,這麼熟的朋友還來這套……
別人,嗯,別人。
想起來那個漂亮的任性少爺,為了一顆瓜子發飆的神經病。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看了看表,18點24分,所以那是昨天的事情了吧。
所以,自己就在這個石板上躺了一整夜?
青禹抓起背包走到門前,用力敲著門。
『叩叩叩』用力敲著門,但沒響應。
『叩叩叩叩』更用力地敲,還是沒響應。
「林洛平!開門!」抬起腿用力踹門。
這塊連邊邊都有點腐爛的木門看起來不堪一擊彷彿風吹就倒,沒想到這麼堅固耐踹,踹了半天門不倒也沒人來應門。
青禹有點洩氣,不過向來心高氣傲的他既然被趕出來了也沒打算再待下去,背起行李就要離去,才轉身,就看到阿洛撐著一把傘從林子走來。
像一具披著蒼白人皮的骨骸,只有三層,衣服包著皮,皮包著骨,尖削臉上凹陷下去的兩個窟窿裝著兩顆無神的大眼睛,眼眶發紅,像是塗了紅色眼影依樣滑稽,眼球也帶著血絲。
一縷幽魂般,面無表情緩緩地從青禹眼前晃過去也不看他一眼。
怎麼才一個晚上,阿洛看起來病情好像加重了很多?
還有,從來不在天黑出門的這個夜盲男,是去哪了?
「林洛平?」
阿洛像是沒聽到青禹的叫喚似地繼續走到門口,鷹爪般的枯手從口袋掏半天才掏出了鑰匙打開門,完全不理會站在雨中的青禹就走進了屋內,關上門。
「……」如果去敲門,他也不會理會吧。
算了。
看了阿洛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青禹怎麼也無法對他生氣。
只是說不出的惆悵。
他這個樣子還能活多久?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
站在山中道路旁等著公車的青禹,嘗盡人情冷暖。
第一輛公車,非但沒有因為他的招手而停下來,還濺了本來已經半干的他一身濕。
兩個鐘頭後第二輛公車終於從另一座山頭那邊的村落來到,這輛公車速度極快,差點沒撞到青禹伸出去的手。
這下子,原本打算站在馬路正中間揮手招車的青禹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擔心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於是眼巴巴地又看這第三輛公車呼嘯而過。
本來還體諒地想著,可能是因為天色暗所以視線不良司機才沒看見他,但連著兩三台都沒看到他實在說不過去,而且下過雨後的夜空乾乾淨淨,就是沒有月光也有無數的星星,不需要路燈就亮得很。
不是說住在都市的人都比較冷漠沒有人情味?看來鄉下的人也沒好到哪去。
此地不是都市,所以接下來還有沒有公車也不知道了。
用走的是不可能走下山,要他再回去敲阿洛的門也不可能,那不合乎他的人生哲學。
所以今晚可能要露宿山頭了……
說來也奇怪,現在已經入秋的天氣了,剛剛又淋了一身雨,卻一點寒冷的感覺也沒有。肚子也異常地爭氣,一點也不餓。
就在他已經放棄了繼續招車,四處張望準備物色一棵比較濃密的樹好棲身一晚時,一輛載著木材的大型拖拉酷經過,青禹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舉起了拇指……
卡車停了下來。
搖下窗戶,中年卡車司機探出頭,一雙艷紅的嘴唇不停扭著嚼著。
「對不起,可以搭個便車嗎?」
「……」司機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著青禹。
是了,青禹也知道自己什麼狼狽的模樣,身上的襯衫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皺巴巴的襯衫像鹹菜,一頭蓬亂的短髮加上一臉鬍渣,三更半夜地在這荒郊野外深山中,難保人家不會以為他是逃兵還是逃犯什麼的。
就像那個寇翎說的什麼白大刀……
看來自己今天是睡定樹下了。
「上來吧。」司機用力嚼了嚼口中的檳榔,再用力地把檳榔渣子吐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謝謝。」
「你住哪?」
「我住在T縣,麻煩你載我到山下就可以了。」
「送佛送到西天吧,順路,我這一車木材是要送到T市的,會先經過T縣。」
「謝謝。」
接著,是好長一段沉默。
青禹本來就不太習慣跟不認識的人講太多話,而那個司機,也許還在警戒著還是怎樣,總是不停地用餘光從後照鏡觀察的青禹,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年輕人,你多大了?」
「27歲。」
「噢!才27……太年輕了,真是夭壽啊。」司機搖搖頭歎息。
「……」他的意思是覺得自己年華老去所以歎息嗎?
「你有家室了嗎?」
「我有一個女兒。」
「多大年紀?」
「嗯,幼兒園大班。」
「夭壽……」
青禹明白了,原來「夭壽」是這個司機的口頭禪。
「我碰過很多像你這樣子的,雖然我膽子很大,但一開始我也會怕怕的。」
「嗯。」是說碰過很多像我這樣子半夜在山路上攔車的人吧。
「可是久了也就不怕了,反而覺得你們,真是可憐。」
「嗯。」沒錯,招不到公車在那深山上餐風露宿的,真的可憐啊。
「其實我知道,我們無冤無仇的你也不會害我。」
「嗯。」害你能幹麻?這一車木材也不能拿回家生火……
司機講完這些,也不再繼續說話了,專心開著車。
而青禹也專心地看著窗外發呆。
腦中始終揮不去阿洛那個重病的模樣。
第一次感覺死神那麼靠近,好像他就躲在牆腳的陰影下,隨時手一伸,從此天人永隔。
魂歸何處?
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靈魂這種東西,人死去,就沒了,只是一團分子,分解,散去。
所以阿洛死了就意味著他徹徹底底地從世界上抹去,沒有一隻叫做阿洛的鬼,也不會有阿洛投胎變成的來世。
所以月亮湖畔鬼的傳說只是虛構的,月亮湖畔沒有鬼,只有那個怪裡怪氣的少爺。
說也奇怪,除了他女兒,除了阿洛,青禹他從來就沒有讓什麼人能夠在他腦中重複出現過,可是這個寇翎,明明就是那麼討人厭的怪傢伙,卻三番兩次游過他的腦海。
可能就是因為他的怪他的突兀吧,要不然怎麼老是想到他?
但心裡深處卻不得不承認,那個時候猛回頭看到寇翎的第一眼,他是真的有點傻著了,並不是因為那出眾的容貌,是那氣質。
不像是凡夫俗子所能擁有的氣質,秀而不媚,柔而不陰,明明是個男孩子,說話的樣子也十足是個霸氣的男孩子,卻有著大家閨秀的優雅氣質。
也許下一本小說,就用這個人來當主角的雛型好了……
「我在前面的交流道口下車,我家就在那附近,感謝你!」
「不用客氣,也算是你跟我有緣分吧。」
「那,再見了。」下車前,青禹真心地跟這個素昧平生卻願意載自己回家的好心中年人點頭致謝。
「不,不要太早再見……」司機連忙揮著手,神色慌張地說著。
「……」什麼意思?不懂。青禹也不想去揣測這個說話像在打啞謎一樣的司機想要表達什麼了,現在他只想趕緊回家,抱抱他可愛的女兒,躺躺他軟棉的大床,還有跟他好久不見的可愛計算機說哈囉。
「年輕人!」
跳下車正要關上車門,司機叫住了他。
「給你一個忠告吧。看開一點,生死有命,都是注定好的。」
「喔……」
什麼意思?還是不懂。
*
停在車庫裡的cefiro不見蹤影,那個女人跑出去玩樂了嗎?
他從來不干涉也不想知道她想去哪玩,想要買些什麼,只要她能把家處理好,把女兒照顧妥當,其它的事他一概不過問。
本來他們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他想要的,一個有家的樣子的家,一塵不染,井井有條的家,規律的三餐,當然,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她想要的,一張長期飯票,物質生活的滿足,當然,還有一個可以當孩子父親的男人。
至於性,他寧可跟自己的手做愛也沒興趣跟個女人做愛。
而她,她要怎麼經營是她的事,至少在孩子面前在左鄰右舍眼中是個賢妻良母就夠了。
結果,她卻違背了兩個人的契約。
看看現在幾點了,二樓小孩房間的燈還亮著,作母親的卻開著車子不在?
門前花園裡的盆栽也不知道多久沒澆水了枯的枯死的死,連房子大門竟然也都沒上鎖?!
心中老大不爽地打開家門,青禹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電視不見了,音響不見了,所有值錢的家電都不見了,就連年初才買的那套高級沙發椅也消失無蹤影,偌大的客廳空空蕩蕩,像是給闖了空門的樣子。
「小然!」青禹發瘋似地往二樓衝去,完全把他自己訂的「入門要脫鞋脫襪換穿家用拖鞋」這條規則拋諸腦後。
看到女兒安安穩穩地趴在她的小床上熟睡著,青禹鬆了口氣,心中一顆石也才放下了地。
躡手躡腳地走到床旁邊蹲下,伸手撥開小女兒細細軟軟的頭髮,輕輕地用手撫摸她粉紅色的嫩臉。
熟睡中的小然皺起了細細的眉毛,像是有點冷地打了個顫,青禹連忙床邊的羽毛被子攤開給女兒蓋上。
關上燈,關上門,他走到了妻子的房間,空空無一物。
自己的房間也不出所料,連抽屜都被人翻過了,那台心愛的計算機也不見了。
傢俱上全是灰塵,垃圾看起來很多天沒倒了,廚房的流理台上堆著泡麵吃剩下來的保麗龍碗。
他才不過到山上個幾天,整個家中像戰場,呈現失序狀態……
青禹耐著性子回到房間拿起電話撥了妻子的手機號碼,手機那頭傳來了「對不起,這個號碼暫停使用」的語音。
「對不起個屁!」掛上電話,他無可奈何地往床上躺去。
他得趕緊找到她,叫她把這一切都解釋清楚,並且把亂七八糟的家趕緊恢復原狀,生性潔癖但又不喜歡作家事的大男人祝青禹強力拒絕去面對這一團混亂。
可是除了手機以外,他再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絡上妻子。
她是沒有家人的孤兒,沒有根的一個人,而青禹也是。
她有自己的朋友,青禹一個也不想認識。
說來荒唐,她和他,夫妻一場,竟落得只有那麼一組手機號碼可以聯繫。
也罷。
傢俱失蹤,再賣就有。抽屜裡的存折印章失蹤,錢再賺就有,他一個知名度那麼高的人氣作家,還怕賺不到錢?
老婆失蹤,隨她去,反正遲早也會回來。
他知道她離不開他提供給她的優渥物質生活,她的長期飯票。
她不愛他的才,卻很愛他的財。
閉上眼睛,折騰了一整個晚上,天也快亮了,先睡個覺再作打算吧……
這一覺,青禹睡得並不安穩。
特別是接近凌晨開始,他翻來覆去總覺得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隔壁棟那個考生的鬧鐘依照慣例在五點四十五分響起,半睡半醒的青禹睜開了眼睛。
「Shit!」眼睛還沒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窗戶跑進來的清晨第一道曙光扎得劇痛,他趕忙用手臂擋住光線。
光線打在手上也好不到哪裡去,青禹乾脆跳起來衝到窗戶旁把百葉窗拉下來。
然而太陽越升,光芒越盛,青禹還來不及喘個息,無數的光線從那百葉窗葉片與葉片的間隔鑽進室內。
皮膚碰到光線的感覺,就像是拿著薄紙片割進皮膚那樣,光線越強,割得越深,疼到骨子去了,又噁心又痛的感覺。
青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鑽進黑暗的床底下,打從娘胎出來就沒那麼狼狽過,床底下的灰塵沾了滿身,向來他就是最最討厭灰塵的了,但和外面那可怕的光線比起來,灰塵實在算不了什麼。
搞什麼鬼?是臭氧層破洞了嗎?
方才照到陽光的部位還在疼痛,這光竟然能夠有那麼強的殺傷力!
啊!小然!
想要爬出去趕去救女兒,可是手一伸出床底立刻又痛得受不了縮回來,現在的光線更強了,已經不是割裂的疼痛而已,他摸到自己那手背確確實實地被「割裂」了一道口子。
根本出不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也因為光線的緣故,青禹感覺到他的眼皮又酸又重,全身不舒服又疲倦得一點力氣也沒有,莫名的強烈困意席捲上來。
向來就習慣在睡前沉思半個鐘頭才能夠入睡的他,這一次竟然一點「前戲」也沒有,像是昏過去一樣就掉入了睡眠中。
再一次醒來,是被家中的電鈴聲吵醒。
青禹戒慎恐懼地掀開了床罩邊緣布,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那殺人的光線已經消失,天已經黑了。
從清晨到晚上,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
他從床底下爬出來,用力拍了拍全身上下,用力甩著頭髮,惡,連嘴巴都吃到了蜘蛛絲……
電鈴還響著,八成是女人回來了,青禹快走出房門要去客廳開門,從房間奔出來的小然卻先了他一步。
小然從他面前跑過去,跑下樓梯,卻沒瞧著站在房門口的青禹一眼。
「小然啊,給你送晚餐。」
隔壁的陳家太太跟他女兒一起來,提了一個便當遞給小然。
「阿姨,把拔什麼時候回來?」小然抬起天真漂亮的小臉蛋問著。
「小然乖,阿姨也不知道。」陳太太無奈地說著。
「媽媽說爸爸死掉了,是真的嗎?」
「……小然乖,先去吃便當。」
「他們會回來嗎?」
「你乖乖去吃便當,阿姨明天再跟你說。」
「嗯!」餓了一天的小孩也沒再問,抓了便當就到餐桌上去打開狼吞虎嚥。
陳太太看了小女孩一眼,歎了口氣,跟身旁的女兒悄悄地說:「我看,他那個一去不回失蹤在山上的爸爸八成不會回來了。」
「她媽媽呢?」
「跑了,把什麼都帶走,除了小孩以外。」陳太太環顧空曠客廳,憤慨地說道:「這女人真不是個東西,丈夫一出了事,小孩也不顧就跑了。」
「那小孩怎麼瓣?總不能我們這樣每天給她送吃的吧?」
「我已經聯絡社工人員,她們說這兩天就會來。」
「……」站在一旁的青禹把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而他也注意到了,不僅僅是小然,這兩個人也完全沒有看他一眼。
就像阿洛一樣,彷彿他是透明的那樣,他們都看不到他。
青禹低頭看著早上手背上被陽光割出來的那個大口子,只剩下細細的一條血痕,像是被紅筆劃出來的一道鮮紅色的線。
鮮紅色的……
鮮紅色的血染上了煙嘴,鮮紅色的血從他身上不停湧出來,鮮紅色的血模糊了視線,最後一眼看到的影像是天上鮮紅色的月亮。
遺忘的那段記憶出現了,那是什麼時候的記憶?
歪著頭看著櫃子上那個有日期顯示的電子時鐘,距離他去山上的那天,已經一個多月了。
媽媽說爸爸死掉了,媽媽說爸爸死掉了?
青禹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往附近的捷運站奔去。
路上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沒有買票就跨越閘門也沒有站務攔住他,站在捷運的車廂內,人們的表情除了冷漠還是冷漠,只有偶爾有幾個人偷偷地把眼光往他站的角落看來,又驚恐萬分地低下頭。
像是見鬼了一樣的驚恐表情。
他什麼都明白了。
祝青禹沒有走出那片鮮血,現在站在這的已經不是祝青禹這個人了,已經不是人了。
所以妻子跑了,好友跟女兒對他視若無睹,所以看得到他的人都一臉見鬼樣,所以他身為一個人所擁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阿洛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靠著鄰居接濟的小女兒飢餓地扒著便當的樣子還有他狼狽地爬到床下躲陽光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誰害的?
想也不用想。
他搭上了前往山區的最後一班火車,窗外的景致他無心欣賞,腦中一片混亂,陡然地就要他接受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饒他平日再怎麼冷靜再怎麼有主見,在這一刻也全亂了。
來到了山腳下,又抓了時機跳上了一輛正好停著紅綠燈,準備上山的小發財車。
帶著滿腔怒火,他重回了月亮湖畔的古宅,朱漆色的大宅門沒有上鎖,他用雙手推開了那片厚重的門。